蒙斋集-宋-袁甫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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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蒙斋集卷一
             宋 袁甫 撰
 经筵讲义
  易发题
臣闻日月为易(案此语本虞翻参同契注先儒黄泽/尝辨其字体之讹袁甫犹仍旧说)
日则有月而日月不相离也日为阳月为阴有阳则有
阴而阴阳不相离也阳为刚阴为柔有刚则有柔而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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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不相离也何也为物不贰也惟其不贰故包牺氏画
为一一画之义人以为阳而不知其非偏阳也人以为
刚而不知其非偏刚也有一则有二自二而八自八而
六十有四千变万化周流不居故名之曰易阴阳刚柔
悉该乎一画之中大哉至哉故易三画而成卦有天道
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画虽三而道则一兼三才而为
之主宰者其君乎而世之论君道者乃曰日为君象阳
刚不挠常伸乎万物之表所谓君道者如此而已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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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知易之妙也何谓易之妙阴阳刚柔本不相离阳
非偏阳也而有阴焉刚非偏刚也而有柔焉日昱乎昼
而收敛归宿在乎夜阳刚皆动而涵蓄潜藏在乎静不
睹不闻之地有默观密察之功则随所发用自然阳明
自然刚健故圣人善用阳刚上配天道万古周流而无
一息间断在吾身则为喜怒哀乐未发之中而声色玩
好之娱自不能惑在宫庭则为闲有家之初而险诐私
谒之心自不敢萌在天下则非独君子登用而小人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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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失所之忧非独中国乂安而蛮夷亦在化育之内是
乃至阳真刚而非偏阳偏刚之所能为也阴阳刚柔动
静之妙还相为本不见其始孰知其终不见其迹孰知
其穷呜呼夫是之谓真刚夫是之谓一夫是之谓易臣
得于父师者大旨如此敢为陛下诵之惟圣明采择
  棘子成曰君子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子贡曰惜乎
  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文犹质也质犹文也
  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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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观棘子成之言盖见当时文弊之极矫枉过直之论
欲尽弃文而纯用质子贡以为君子之道则不如是盖
深病棘子成之言为太野故谓失言之不可悔犹驷马
之不可追也于是又从而发明之曰文犹质之不可废
质亦犹文之不可废也若曰质而已矣何以文为则是
虎豹之皮与犬羊之皮相似而无别耶圣人于礼乐则
从先进答林放问礼则以为宁俭宁戚然至于论文质
则取彬彬之君子而野与史无取焉盖救弊则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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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取其彼善于此论道则非全美尽善未可以为至也
或曰处后世极弊大坏之时则如之何曰今之所谓质
者非古之所谓质也苟且而已矣今之所谓文者非古
之所谓文也虚伪而已矣苟且虚伪之弊合而世道日
至陵夷不可收拾甚可悲也必欲复古之道其惟先尚
质实而后加品节焉一扫苟且虚伪之弊而后君子之
道几矣
  子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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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欲善恶恶人人所同此上帝降衷之良心也今语
人曰汝为天下之善人则莫不跃然而喜推已欲善之
心人之有善则必喜谈而乐道之又从而左右羽翼之
惟恐其美之不成也又语人曰汝为天下之恶人则莫
不拂然而怒推已恶恶之心人之有恶则必哀矜而悯
念之又从而训诲正救之惟恐其恶之终成也此其用
心洞洞乎其公也休休乎其大也是真可以为君子人
也乃若小人则反是人之有美惟恐其成也嫉之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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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耳人之有恶惟恐其不成也误之陷之而已耳此
其用心知有已而不知有人知有私而不知有公是真
可以谓之小人也呜呼人主每病于君子小人之难察
也岂知观人之道不必观诸他而当观诸心人孰无欲
善恶恶之心哉能视人犹已者则为君子不能视人如
已者则为小人此观人之法也
  季康子问政于孔子曰如杀无道以就有道何如
  孔子对曰子为政焉用杀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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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
臣观季康子之发问而首以杀为言盖谓无道为有道
之害不加诛杀则害不除政不肃是固然也然良心善
性人人固有导之以仁义齐之以礼乐自可使之迁善
远罪而又何以杀为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体天
地好生之大德以父母斯民欲善而民善以德而感德
真如风行草偃之易苟至于是则吾与斯人并生并育
于覆载之间此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之功也而无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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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杀矣虽然春夏之长养生也秋冬之肃杀亦生乎曰
雪霜之威仁莫甚焉万物归根复命遇春夏复荣生莫
大焉皋陶之告舜自帝德罔愆而下十四句皆生之谓
也而独有刑故无小一语则亦未尝废夫刑盖生固德
也而刑亦德也孟子所谓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季康子识不足以及此乃先萌一杀心其与天地好生
之德大悖矣此孔子所以深排而力戒之
  曾子曰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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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圣门所谓文者非词华之谓也夫子曰文王既没
文不在兹乎颜渊曰博我以文所谓文者即道也彝伦
之懿粲然相接者皆文也三千三百待人以行者皆文
也孔子振木铎于衰周正将以续斯文之将坠耳一时
以文会友莫盛于洙泗丽泽之兑何往而非斯文之讲
习哉既曰文而又曰仁同乎异乎曰文者其所著见而
仁者其根本名异而实同也会之以文盖所以辅吾之
仁也圣人切切于求仁造次颠沛未尝暂舍终食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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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尝或违孔子告颜渊曰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盖言
为仁专在乎反己巳不自力他人奚预焉今曾子取友
以为仁亦曰辅之而已虽用力在已而又得良辅则切
磋琢磨之益日增而克己复礼之功亦多助矣噫后世
师友之道不明学者但知雕虫篆刻破碎经旨以是为
文所谓辅仁者漠然不知为何事平居既无讲贯之素
一旦出而事君不仁而在高位斲丧国脉戕贼民命皆
不仁者之为也为国家者果何赖于若人哉然则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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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友讲习之学岂非人主之急务乎
  颜渊问仁子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
  下归仁焉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颜渊曰请问其
  目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颜渊曰回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臣按颜渊问仁孔子告以克己复礼夫具耳目口鼻四
肢百骸而有此身此身本与天地相似与万物一体如
之何而克己曰己与天地万物本无隔也而认八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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躯为已则与天地万物始隔矣故惟克己则洞然大公
不见有已矣何谓克曰以艮卦所谓艮其背不获其身
行其庭不见其人观之则是内不见已外不见物而克
已之义瞭然矣克己何以能复礼曰礼者周流贯通乎
天地万物之间无体无方无不周遍人惟认八尺之躯
为已于是去礼始远苟不认已为已则天高地下万物
散殊皆礼也吾亦天地万物中一物耳无往非礼而何
有于已哉故不克己则礼失既克己则礼复又发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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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玩一日字正所谓朝闻
道也正所谓我欲仁斯仁至矣凡人昏昏于物欲之中
如醉如梦一日勇决无牵制无拘滞无二三此身与天
地万物了无阻隔人即已也已即人也天地万物皆非
形躯之所能间也故曰天下归仁焉言天下皆在吾仁
之内也礼之复也非是外复仁之归也非是外归本一
而非二也又发明之曰为仁由已而由人乎哉前之已
而曰克此之已而曰由岂有二已哉曰非有二己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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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鉴明而即此鉴也云消月皎而即此月也未克己之
前云也尘也皆蔽我累我者也乌可以不克既克己之
后月也鉴也本如是光明本如是莹洁动静阖辟变化
运用何所不可故曰由言为仁在我而已岂由他人哉
颜渊既领会夫子之大旨而犹问其目者盖圣门师弟
子之间学聚问辨不造其极不止也克己复礼特大纲
耳又有馀目焉所以再叩夫子夫子举视听言动四者
告之盖四者即已内事也已视已听已言已动皆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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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微有非礼则是为已所蔽也为已所累也夫惟非礼
则勿视非礼则勿听非礼则勿言非礼则勿动无斯须
顷刻不在礼中则是耳目鼻口心知百体皆由顺正以
行至此尚何已之足累哉颜渊即慨然承当此任曰请
事斯语事云者言从事于此也闻圣言而不能行者不
足以言事矣呜呼颜渊陋巷匹夫耳圣师勤勤启发犹
有天下归仁之言况人主奄有四海必欲人人皆归吾
仁可不奋一日克己之勇置此身于礼度之中哉如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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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由人而不由已则虽圣人亦无所用其力矣
  仲弓问仁子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已
  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仲弓曰雍
  虽不敏请事斯语矣
臣观夫子答仲弓问仁与答颜子之意一也说者但知
夫子告颜子以克己复礼而不知告仲弓者亦克己复
礼而初无异旨也礼器曰一献之礼不足以大飨大飨
之礼不足以大旅大旅具矣不足以飨帝夫大祭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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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飨帝则无以复加此可以观礼矣仲尼燕居曰两
君相见揖让而入门入门而县兴揖让而升堂升堂而
乐阕下管象武夏籥序兴陈其荐俎序其礼乐备其百
官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夫大宾之礼至于两君相见
则无以复加此又可以观礼矣此章所谓大祭大宾者
皆礼之盛也一出门之间而俨然如见大宾一使民之
际而肃然如承大祭当是之时此心之清明静莹为何
如哉故曰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而春秋左氏传载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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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之言亦曰出门如宾承事如祭仁之则也由是言之
仁礼本一源礼在是仁即在是矣而人之所以不能动
合乎礼者何也有我之私累之也人有不欲而施于我
我必有所不平我有不欲而可施于人乎通人已为一
则已之所不欲人亦不欲也非人之所欲者断断乎不
可施于人如是则此心洞然大公了无间隔施之于家
邦人人在春风和气之内而又何怨之有然则勿施不
欲即克之谓大祭大宾即复礼之谓而邦家无怨即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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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天下归仁夫子之告仲弓即其告颜子之旨也回雍
皆在德行之科足以传夫子之道故雍也请事斯语亦
奋然承当与颜渊一同熟诵此章深味厥旨于无怨一
语尤当玩索盖怨不在大亦不在小小人怨汝詈汝则
皇自敬德为国家而使一夫有怨心则足以感伤和气
矣欲人之无怨惟仁者能之而为仁之要不外乎克己
复礼圣人垂训万世其明白的切如此
 经筵进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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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威烈王六年齐威王召即墨大夫语之曰自子
  之居即墨也毁言日至然吾使人视即墨田野辟
  人民给官无废事东方以宁是子不事吾左右以
  求助也封之万家召阿大夫语之曰自子守阿誉
  言日至吾使人视阿田野不辟人民贫馁昔日赵
  攻鄄子不救卫取薛陵子不知是子厚币事吾左
  右以求誉也是日烹阿大夫及左右尝誉者于是
  群臣耸惧莫敢饰诈务尽其情齐国大治彊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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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臣谓齐威王烹阿封即墨之事人特见一时威权之奋
发耳不知平日密察之功盖有素也于即墨则曰吾使
人视即墨于阿则曰吾使人视阿威王不轻信毁誉之
说而必谨择夫寄耳目之人其人果可信也吾然后使
之是故贤否一定而赏罚不差近者朝廷有计田收券
之令臣奏疏凡三四甚为陛下惜此一举何则科敛无
名摇动人心非美事也况今日任牧民之寄者大而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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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小而县令谁怀视民如子之心缘傍此令朘削脂膏
奸胥黠吏又纵寻斧焉本根之伤多矣臣尝于经筵举
威王之事为陛下反覆言之以为任陛下之耳目者在
内则台谏在外则监司陛下所使为台谏监司者诚如
威王之使人视阿即墨瞭然如见之目前而赫然加赏
罚焉则封者无愧而烹者亦甘心矣如陛下一出此令
之后听诸路之守令肆其欺诞任其推剥惟求取办于
一时不顾元气之日耗臣窃为寒心焉强敌攻支体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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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而陛下又自戕腹心于内厥今论者俱知敌人之可
畏而不知履亩之令自生一敌可畏尤甚若陛下寄耳
目之人蚤夜密察吏不得肆其奸尚庶几焉不然殆哉
太祖高宗创业中兴艰难甚矣陛下其无忽
  汉元帝永光五年太子少傅匡衡上疏曰臣闻治
  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传曰审好恶理情性
  而王道毕矣治性之道必审已之所有馀而强其
  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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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
  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
  忘必审已之所当戒而齐之以义然后中和之化
  应而巧伪之徒不敢比周而望进惟陛下戒所以
  崇圣德
臣观匡衡所陈其戒虽有六而切于汉元帝之身者二
条而已一曰无断二曰后时盖元帝之天资仁爱温良
者也湛静安舒者也仁爱温良者乏刚明果断之操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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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安舒者无奋迅振作之风遂将贤否混淆邪正杂糅
汉业之衰端由于此衡不能挈此二戒恳切言之使元
帝豁然感悟改过迁善而乃混六条之中以听人主自
择衡亦不善于格君矣当是时贡禹之徒不力救优柔
之失而徒以甘言游辞求合人主意此固不忠之甚者
刘向上疏慷慨激切其言曰执狐疑之心者来谗贼之
口持不断之意者开群枉之门可谓深中膏肓之病矣
然亦有遗憾焉孟轲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也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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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一正
君而国定矣当元帝时筦中书典枢机者其人其政大
略可睹然奚必屑屑然较胜负于此哉君心之本原未
正而欲挽回于末流固宜戛乎其甚难也独匡衡能从
其用心治性而箴之然所言驳而未纯泛而不力呜呼
汉儒病在不学耳使果有孟轲之学何患不能正君而
国定哉匡衡刘向号为名儒卒不能有格心之业使天
下谓儒无益于人之国儒果无益于国耶读史至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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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掩卷三叹
  前汉元帝纪赞曰帝少而好儒及即位徵用儒生
  委之以政贡薛韦匡迭为宰相而上牵制文义优
  游不断孝宣之业衰焉
臣今月初九日获侍清光于经筵陛下举汉元帝好儒
故事玉音云论者谓元帝特未得真儒而用之耳如得
真儒而用之何患牵制文义优游不断耶此论甚佳卿
以为如何臣奏圣学高明如此可为宗社庆可为善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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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大凡真儒固鲜而识真儒者尤鲜譬之玉焉真玉未
必无瑕人见其瑕也遂轻弃之不知虽曰有瑕不害其
为玉何可弃也若石而无瑕不过石耳又奚足贵人才
亦犹是也真贤实能岂无微过惟识真者不以小疵掩
其大德如使寸寸而量铢铢而较则真儒不以小瑕而
弃者几希此惟在陛下明知人之鉴以洞烛人才之底
蕴而已矣陛下欣然嘉纳臣退而思之尚有未尽之遗
论焉当元帝时刘向之剀切萧望之之刚正虽未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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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儒就汉世言之亦可谓儒之真者矣元帝非不知
二贤之可用也向数有论奏深当上心则曰君且休矣
吾将思之望之为师傅帝知其经明行修材任宰相夫
既心知之则当笃任其人既曰将思之则当力行其言
然向之精忠终不能夺王氏盗窃之权而望之一为恭
显所陷耻以其身就吏宁死而不悔呜呼曾是而谓元
帝好儒可乎论者谓帝特不得真儒而用之故有优游
不断之失不知有儒如刘萧尚且外为尊敬之貌而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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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信用之实卒使抱恨以终其身假令得古之真儒元
帝能用之耶然则人主之病莫大乎柔弱柔弱而不断
则左右小人乘间投隙变乱是非君子不得一日安于
朝廷之上此则汉元帝膏肓不治之疾而非汉无真儒
之所致也有天下者尚鉴兹哉
  唐太宗贞观三年谓房玄龄杜如晦曰公为仆射
  当广求贤人随才授任此宰相之职也比闻听受
  辞讼日不暇给安能助朕求贤乎因敕尚书细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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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属左右丞维大事应奏者乃关仆射
臣谓太宗以宰相亲细事则不能助朕求贤盖光阴迅
速而精力有限以有限之精力而耗于迅速之光阴用
之于细事则必不能专心于求贤此必然之理也近者
两相并命庶明励翼陛下亲洒御札从右揆之请使自
丞相以下以及百执事各勤修职业于本局寅而入未
而出诚率励群工之要务然臣区区之意谓可以革向
来百官怠惰苟且之弊耳若夫为宰相者仅了细务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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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而未能同心协虑助陛下求贤此乃太宗之所深
虑而未可为今日喜也夫以房玄龄杜如晦号为唐贤
相犹且区区于目前之细务而未能专以求贤为急太
宗于是以事之小者使尚书左右丞当之而大事乃关
于仆射此令一出为房杜者何所辞其责哉甚矣求贤
一事至难尽也拘挛者不能越常度轻易者不能精选
择私意多者先亲故而后孤寒忌心胜者乐软熟而妒
忠直此求贤之所以难也间有高蹈丘园不屑轩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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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当汲汲焉苦心刻意致敬尽礼必欲其为时一出既
得之矣又必度其才能之所堪与其职任之宜称使犁
然当于天下之心然后能收求贤之实效固非曰一人
举而遽用之一人毁而遽弃之也昔周公之为辅相也
执贽而见者以千百计周公不惮吐握之勤以身先天
下士故得士为盛今者晨入堂而出已迫暮其所宾接
几何人哉搜访不广则聪明壅招延稍怠则讥议起真
贤耻于自售而求售者多佞人戛戛乎其难也臣望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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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明诏二三大臣不惟退堂之后宜尽求贤不倦之意
其会于堂也正当各以所闻所见某人为贤某人为才
某人宜居某职某人宜任某事开心腹露情愫相与讲
明问辨以尽其所怀日日如是则一日得一日之人才
月月如是则一月得一月之人才庙堂或未能尽识则
当进侍从之臣相与开广而究极之讲明既尽则进而
告君岂复有衡鉴不审是非易位者哉今之所谓进拟
者亦略近此意然规模狭而不广意向私而未公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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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人虽多而得人甚鲜者正坐此耳舍之不务乃一切
诿之曰今世乏才韩愈有言其真无马耶其真不知马
耶臣亦曰其果乏才耶其乏识才者耶愿陛下与二三
大臣更加之意
  唐太宗时魏徵每犯颜苦谏或逢上怒甚神色不
  移上亦为齐威上尝得佳鹞自臂之望见徵来匿
  怀中徵奏事故久不已鹞竟死怀中又尝与王圭
  语有美人侍侧上指示圭曰此庐江王瑗之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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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瑗杀其夫而纳之圭避席曰陛下以庐江纳之为
  是耶非耶上曰杀人而取其妻卿何问是非对曰
  昔齐桓公知郭公之所以亡由善善而不能用然
  弃其所言之人管仲以为无异于郭公今此美人
  尚在左右臣以为圣心是之也上悦即出之还其
  亲族
臣闻唐太宗非不谈仁义亲君子然而缘饰之意多真
实之诚寡观其鹞死怀中也若有畏惮之心及其论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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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王妃也初无忸怩之色一闻王圭之谏乃能翻然而
改太宗所以兴唐者赖有此耳然而未足以语谨独之
学也陛下天禀精粹上媲尧舜所谓过言过行固己一
毫无有而臣区区愚虑窃以为诚之一字犹有所未尽
夫无矫饰之谓诚无间断之谓诚临朝则庄退朝则肆
肆出于真而庄由乎强此矫饰也可谓诚乎亲贤人儒
士则难亲宦官女子则易难者亲之时少而易者亲之
时多此间断也可谓诚乎臣在经筵尝对陛下启问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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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入宫之后果何所为陛下语臣曰或观书或作字或
览四方章奏臣不胜欣喜以为陛下果无暇日也而闻
之道路则谓陛下犹未免溺于酒色之娱夫刚制于酒
未见好德如好色圣经明训皎然不诬陛下何不坚忍
力行勿以无益害有益乃若左右𥊍近之人假公徇私
者尤不可不戒履霜坚冰至为可畏防微杜渐所当致
谨陛下语臣皆正大之论而退考其所行乃有未尽然
其与唐太宗虽有畏惮之心而初无忸怩之色者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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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过哉愿陛下以尧舜禹汤为法兢业戒惧无时怠
荒则德日进而业日隆矣有唐之事又何足云
  唐德宗大历十四年以崔祐甫为门下侍郎同平
  章事初至德以后天下用兵诸将竞论功赏故官
  爵不能无滥及永泰以来天下稍平而元载王缙
  秉政四方以贿求官者相属于门大者出于载缙
  小者出于卓英倩等皆如欲而去及常衮为相思
  革其弊杜绝侥倖四方奏请一切不与而无所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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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贤愚同滞崔祐甫代之欲收时望推荐引拔常
  无虚日作相未二百日除官八百人前后相矫终
  不得其道德宗尝谓祐甫曰人或谤卿所用多涉
  亲故何也对曰臣为陛下选择百官不敢不详慎
  苟平生未之识何以谙其才行而用之上以为然
臣闻用人之大弊有二其始皆以善用之而其流乃至
于大不善不可不察也何谓大弊有二或失之宽或失
之严失之严者绳墨太谨而无翕受兼容之量失之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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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规模太广而有不避嫌疑之讥兹二者俱未能无弊
也常衮为相承贿赂公行官爵冗滥之馀虑无以振颓
纲而挽狂澜故矫之以严崔祐甫代之惩衮之狭隘而
贤智有郁抑之叹故复矫之以宽夫矫之固善矣其奈
严者拘而宽者纵知矫他人之弊而不知己自堕于一
偏之弊故史之论衮虽嘉其杜绝侥倖而又谓其贤愚
同滞则是倖门虽窒而正路未辟太严之害固应如是
耳祐甫欲收时望作相未二百日除官八百人一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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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甚快然考其所用多涉亲故前后相矫一弊去一弊
生岂非矫枉太甚之过乎善哉司马光之论曰用人无
亲疏新故之嫌惟贤不肖之为察又曰已不置毫发私
意于其间盖私者天下之大蠹也不避亲故之嫌者固
私矣亲故果贤以嫌而不用者亦私也远嫌畏谤者固
私矣必待已之所素识而后用之者亦私也何者俱未
能克己故也择人以代天工乌有所谓已哉苟以公为
心当用则用当舍则舍付诸天下而已何预焉三代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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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事业远矣诸葛亮其庶几乎郭攸之费袆董允向宠
之徒森布朝列一时得人可谓盛矣然亮未尝以已意
而私黜陟也廖立李平用公论斥之而深足以折服其
心虽遭废弃略无怨色非无私何以能若是史臣评之
曰开诚心布公道尽忠益时者虽雠必赏犯法怠慢者
虽亲必罚吁若亮之相业又岂衮与祐甫之所能及哉
  仁宗皇祐元年以知青州富弼为礼部侍郎初河
  北大水流民入京东者不可胜数弼择所部丰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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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五州劝民出粟得五十万斛益以官廪随所在
  贮之择公私庐舍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
  及流民将复其业又各以远近受粮凡活五十馀
  万人上闻之遣使慰劳就迁其秩弼曰救灾守臣
  职也辞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为粥食
  之饥民聚为疾疫及相蹈藉死或数日不食得粥
  皆僵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弼所立法简便周至
  天下传以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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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窃谓区处流民之策惟富弼之法最为简要所谓简
要之策惟曰散处其民于下而总提其纲于上而已窃
闻金陵诸邑流民群聚皆来自淮西荷戈持刃白昼肆
掠动辄杀伤沿江出兵驱之其在句容之境者轶入金
坛若宣城若池阳若当涂所在蚁聚剽劫成风逃亡之
卒皆入其党江南奸民率多附和目前势已若此冬杪
春初日月尚长蔓延不已各将溃裂四出不可收拾臣
愚欲乞朝廷行下督府及诸阃与凡安抚总漕诸司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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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措置自一路而推之诸路由诸路而推之诸郡每处
流民随所在分之凡赡养之费惟分则易供居止之地
惟分则易足此非臣之臆说也弼择所部五州劝民出
粟得五十万斛益以官廪随所在贮之又择公私庐舍
十馀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弼之所作可谓委曲详
尽矣今日果能推行此策非但劝民出粟而已或拨上
供之数或拨桩管之钱或乞科降则上下当相亲如一
家或请团结则彼此当联络为一体而所谓团结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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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一途而已能劳苦者庸其力有伎艺者食其业其
间有为士者则散于庠序为商者则使之贸迁心有所
系而奸无所萌此皆分之说也分之愈多则养之愈易
而其要在督府制阃以及总漕诸司为之领袖而已是
故民贵乎分而权贵乎合所谓散处其民而总提其纲
者正谓此也臣愿朝廷备降富弼法施行使长吏任责一
如青州故事流民幸甚宗社幸甚
  元祐元年司马光言朝廷诏近臣举可任监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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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其不职亦可并坐举者吕公著曰亦须执政审
  择光曰自来执政只于举到人中取其所善者用
  之韩维曰今不先审察待其不职而后罚之甚失
  理义公著曰除用多失亦由限以资格维又言光
  持资格太谨光言资格岂可少维曰资格但可施
  于叙迁若升擢人才岂可拘资格
臣闻国朝之置监司深得汉元封置部刺史之意刘安
世尝极论之以为秩低而权重秩低则其人激昂自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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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重则得行其志此良法也祖宗盛时中外乂安州县
奉法田里无事实由监司得人之故称为青齐福星者
不特鲜于侁一人而已盖监司与他官不同天下郡县
之吏朝廷除授岂得人人而察之寄按察之权于监司
是择监司者所以择天下之守令也臣久在外服粗尝
谙历大率监司之选必清威有时望而后足以激懦习
必强敏有风力而后足以纠官邪必晓练有精神而后
足以察奸弊此等人才真未易多得欲诸路监司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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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人必不拘资格而后可臣于吕公著韩维之语实深
有感焉以元祐盛时可谓贤才汇征之会而监司之任
尚有除用多失之忧何哉盖惩王安石用资浅之人专
以资格为重故也司马光之言曰安石执政始置提举
常平官又增转运副使判官皆选资浅轻俊之士为之
夫安石专用轻俊之士固不可苟有持重知大体聪明
识时务而资格未至者可坐视民生之愁困世道之陵
夷而不亟选用之乎维之言曰资格但可施于叙迁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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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择人才岂可拘资格斯至论也今日楮轻物贵役重
赋烦兵骄民穷寇盗间作求治之要莫切于择监司而
择监司之要不当专限以资格汉部刺史以秩低而取
之正以此耳今真才实能每有拘阂而不获用乃甘心
取夫软熟苟且者而责之以揽辔澄清之举则宜其废
职而害民也臣愿陛下深思祖宗置监司之意玩绎吕
公著韩维之言明诏大臣妙选贤明监司勿尽限以资
格使之分布诸道以振纪纲以销祸乱不胜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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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斋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