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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铁庐集卷一 溧阳潘天成撰
默斋汤子训言
康熙壬子三月年十九岁因葛公琰茅楚传两先
生引进拜先生于宜兴北门外蓝田里即以圣贤勉励
我教我做顶天立地一个人 先生云孟子言人皆可
以为尧舜尧舜之道孝弟而已闻汝十三四岁只身千
里寻亲备极艰苦周旋而归以些须本钱经营于外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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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兄弟孝弟有足称也此即为圣为贤根本且苦心
读书肩挑重担一路歌吟此皆古人之所为果能将圣
贤之书句句心体力行始终不变又何圣贤之不可为
哉勉之勉之 又曰子路为亲负米非有钱买米负之
而归也不过为人负米得数升脚钱以养亲耳汝今做
小本生意得微利以养亲此亦贤者之所为古人耕养
三年通一经拚得十五年五经可通矣只恐不立志蹉
跎岁月而无成耳 九月先生命行高忠宪公复七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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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未发气象有杂念起只默诵喜怒哀乐之未发一句
初坐杂念纷起默诵千馀遍杂念渐少第二日杂念渐
少而气昏再静坐数时昏气渐散而心渐清矣先生端
视吾之颜色谓曰渐得力矣第三日晨起心气清明若
天开日出万境澄澈焉即作诗数章先生阅之曰
语虽不工而有自得之意若我教你做诗不知费许多
力而今顷刻能之可见圣贤道理吾心自有只因气拘
物蔽而不得见耳今袪其物欲澄其昏气而本体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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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所谓明德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灵而应万事者
也然而先儒有言本体当下了然工夫终身无尽朱子
所云学者当因其所发而遂明之以复其初也以后须
将四书五经句句体认到身心上来自见圣贤千言万
语总是发明我之一心全体大用无不明矣物格知至
明德复其初也 问此时一念不起则心静矣事到面
前则念必起心能无动乎先生曰随其事理之自然而
应之念起而无妄也所谓静固静动亦静也动静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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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程
大夫子见人静坐便叹善学得濂溪主静立极之旨一
传杨龟山再传罗豫章李延平教人观未发气象默坐
澄心体认天理延平传朱子白鹿洞学规半日读书半
日静坐后来诸君子一日为三分一分静坐一分读书
一分应事高忠宪公静坐立为复七规盖取大易七日
来复之义也存心从静坐而入穷理从读书而入静坐
读书由朋友讲贯而入非天下大福人不能与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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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曰先儒谓体认圣贤𦂳要语莫过喜怒哀乐之未发谓
之中一句此心便一先儒又谓从衣冠瞻视整饬间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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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便在这里此莫过检点九容将此心安顿在九容上
便是显微无间 五日后遂辞先生出做生意觉宜兴
城郭山川更换一番景色满街满路之人俱是一家痛
痒关切见老者行路艰难便要扶持幼儿啼哭便知怜
爱素不相识之人同行谈讲不觉相亲见争名夺利之
事不觉羞耻此皆真性发见自然而然者也一路上或
背书或作文或以青山绿水涵养其心或以花落鸟鸣
怡悦其意风尘之劳苦竟不知也归家见父母兄弟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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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欢乐更倍于往日矣由是而后此心或明或昩而于
先生之教终不忍忘数十年来贫贱困顿艰苦异常而
此心不以为苦者皆先生当日之教也 论作文之法
不可拾人馀唾须要自抒性灵我教你将四书五经从
心上体认明白原原本本信笔所之如万斛泉源随地
涌出与挈瓶汲水者异矣真文章须要真识力不可如
猜哑谜者徒逞空谈今人作文𠞰袭陈言真所谓抛却
自家无尽藏沿门托钵效贫儿 先生常曰学者做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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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须戒慎不睹恐惧不闻临事时念头初动关头扼要
尤宜谨慎然非戒惧于不睹不闻此心杂乱昏昩隐微
之际动不及觉何能慎独如镜尘昏物来难照故戒惧
无须臾之间此心精明隐微毕见如镜无纤尘妍媸悉
照两节工夫原非两截又云不睹不闻是源头莫见莫
显是关头源头要清关头要谨又云千古奇文莫过中
庸一书慎独于一心可以致中和而成位育舜为大知
不过好问好察执两用中甚是平常达道达德九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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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皆出于天命之本然而无奇特 问格物致知先生
曰物有本末朱子曰明德为本新民为未身心意知明
德之物也家国天下新民之物也吾究已之意何以不
诚而诚之吾究己之身心何以不正不修而正之修之
明德之物格也吾究家国天下何以不齐不治不平而
齐之治之平之新民之物格也岂止格一草一木哉然
格一草一木亦为身心意国家天下也如五谷百草众
木而知其材之用孰非养身心而济天下乎初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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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读真西山大学衍义邱琼山衍义补以为格物致知
之要 先生曰人性皆善身心意知本无不修不正不
诚不致惟图私利于己则知不致意不诚心不正身不
修矣甚则为倡优盗贼杀身而不顾也天下国家本无
不平不治不齐惟不公利于人则家不齐国不治天下
不平矣甚至父母兄弟争财相杀上下征利民穷财尽
盗贼蜂起身弑国亡而不顾也故大学一书而以理财
终焉理财不是聚财而在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三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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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九谷九职任万民他如士农合一横经亦负耒民兵
合一戈刀之手亦荷锄也至于僧道游惰皆驱之南亩
矣食之者寡流品当清也冗员当汰也冗役当革也为
之者疾使之以时大役不宜轻动也用之者舒九赋九
式量入为出冢宰以三十年之通制国用也则财恒足
矣然理财必在用人大臣法小臣廉而财始可生也周
礼一书理财居其大半掌之者各有其人 问理财要
道先生曰理财之道在先兴水利禹治水而后稷教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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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时之水虽异尧时然大河屡决当水冲者民为鱼鳖
运道艰阻转输不时多因沟洫不治禹尽力沟洫使大
河之水有所分泄而渟蓄不至泛滥奔溃旱则可资灌
溉贾让之中策可行中原河北丰收转输随处可通今
卫河之迹可寻不至专运东南之粟又三吴之水自溧
阳银林诸闸由宜兴而达太湖
又宜兴有百渎湖州有七十二溇皆汇于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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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惟吴淞一道注之于海霪雨连朝山水暴涨能无泛
滥乎宜兴进士单锷欲于李禹卿所作太湖之堤作千
洞石桥蓄泄太湖之水东坡爱其书上而行之今皆壅
塞疏而通之甚便也
又单锡议圩田筑埂埂
高一尺内沟外河皆深一尺田主出粮佃人出力岁岁
筑之埂弥高而河沟弥深旱潦俱有备矣植榆柳以捍
风浪倘有决伐之为帚平时可伐之为薪其利无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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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之书具在可详考之
先生又曰理财之道在屯
田一曰官屯永乐初著令每一都司另拨旗军十一名
耕种号曰样田盖欲据所收籽粒多寡以别岁之丰凶
地之肥瘠军之勤惰初未尝以田予官也始于隆庆二
年将宣大屯田开垦成业者每十顷内给官军五十亩
为养廉之资而又令各自行开种若副参不及百顷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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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以下不及十顷者参论戒饬原其初意盖欲将领偏
裨等官督率家丁克勤稼穑为士卒倡后则强役部曲
佔收籽粒如宣大山西诸镇固帅肆其鲸吞延宁甘固
诸镇荫职恣其蚕食肥区归已瘠硗移之军士久之窜
易册籍粮弥不均不得不寄甲于势要而欺隐日多不
得不摊税于佃军而包赔愈苦流病相仍人鲜乐耕野
多旷土而官屯坏宜为限制总官受田不过二顷副总
以下由是为差如郭子仪以河中军苦乏食乃自耕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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亩将佐以是为差士皆不劝而耕京西节度使刘昌亦
身率士卒垦田三年而军有羡食兵械锐新边障安宁
皆官屯龟鉴也 一军屯明初定制每卫所军士以三
分守城七分屯种又有二八四六一九中平等例皆以
田土肥瘠地方冲缓为差盖即先王寓兵于农之意无
事为农有事为军各卫所无论军民舍馀杂色但种军
屯即应军役俾一军之屯而众佃者朋出一丁务于农
隙之时分番操练则城操之军不妨调发而即以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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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之戍守合天下屯田共六十四万三千馀顷各处屯
军受田则例多寡不一推算当不下一百二十馀万人
以备戍守便可于城操内挑出一百二十馀万人以资
调发不烦召募不增饷馈而缓急俱有所恃诚国家无
形之钜利也顶种者禁其典卖 一兵屯明初定制守
边士卒备讥察外令屯田每将以东西五百里为制耕
作以时训练有法遇敌则战寇去则耕且人共为佃人
共为守所垦之田给为永业二年后量照下则起科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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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求积谷之多则士饱马腾战守有备而边境之士桑
麻遍野谷价必平召买既贱运费亦省公私两利 一
民屯屯田因兵屯得名则固以兵耕若夫募民耕之而
分里筑室以居其人又有民自垦芜不由官募而第为
之画其疆理之数量行起科者谓之民屯宋制兵屯以
使臣主之民屯以县令主之魏了翁疏曰垦田之效多
于屯田其言良为有见汉人有徙远方民以实广虚之
地今恐不可行亦惟善用其劳来之术而已一曰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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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曰利导之一曰整齐之何谓因东坡所谓大荒大祲
民轻去其乡之时也闻畿辅弃田甚多津涿水利无穷
即近边膏腴所在有司加意招徕鼓舞开垦额内者俟
三年起科起科分数虽上中之田止照下中则例其农
器牛具量行借动库银渐续补还如是则人可无流离
野可无旷土是之谓因何谓利导仿晁错拜爵实塞下
之意虞集军官授富民之法能辟五百亩者予秩视百
户等而上之予秩有差俟三年后以上中下匀算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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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起科边地仍照下则起科果岁入如额即给职仍于
籽粒之中拨三分之一为月俸干止既定必许其占籍
长子孙得以三途进或疑土著之民不能相容莫如另
立屯额或谓若辈非武功何以畀武爵然田垦而食足
食足而兵强又何武功之足羡是谓利导何谓整齐令
边腹有司报其所部荒田可开垦者报布政近限三月
远限六月报部一面督率开荒如匿隐不报以不职论
独虑成熟之后或有妄认世业希图吞霸者惟当开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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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即各屯给帖承掌俾此疆彼界瞭然难混虽有新军
补役逃户复业亦不许告争有世家豪右强佔者必罪
不宥是谓整齐虽然劝民急矣劝吏急焉汉王粲谓农
益地辟吏受大赏农损地荒吏受大罚 一商屯明初
计边地寒又受兵且耕且守力最难乃通商中之盐以
维之令商输粟边郡官给之引赴盐所领盐
转鬻永乐时粟二斗五升得盐一引商利过当争趋之
各自设保伍督耕于是边地尽垦而塞下粟充溢露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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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于中土屯军亦因其保障守望相助得力耕当此之
时各镇军就其地足给无有所谓太仓年例者闾左自
正供外无他赋烝庶乐业弘治中部臣叶淇谓贾人输
薄而获利厚遂令纳银运司解部部分输各边于是商
各散归逐本业营赀而故所垦田尽废边地米价顿涌
一遇灾荒即积钱如山金如土而米无从出盐课不足
给重以私盐盛行官引壅滞仓钞莫售减价投于囤户
赀空本压商皆逃徙若于沿边荒地有可垦者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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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填与印信照帖永不起科及米豆入仓之日则酌时
估以定斛量饬官额而革常例庶耗费少而输纳无难
尤自疏通盐法始必禁私贩于产盐之地消壅引于行
盐之区又严掣摰杜浮课则引盐无滞仓钞速售彼执
母权子之徒不负耒而乐趋塞下无矣
修屯不过清旧垦新
二事而垦之课效赊不如清之计功实大抵膏腴之区
贪并于巨室邻界之处侵夺于豪强各处有司细将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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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老册与屯田户繇逐一勘对顷亩务取相符四至坐
落备开现在耕种有无包占欺隐荒芜坍塌之数 边
屯塞卒必先无侵田之害赵充国金城屯田部曲相保
为堑垒木樵校联不绝唐韩重华令沿边于屯田多处
因其地势立为营堡相其要害广置樵栅内得安居外
难猝攻又彼此相望声息相闻敌岂能为患远外之地
苦于势孤则谨烽火布游兵遇抄掠入境未至之先豫
知为备势可敌则出拒不可敌则敛避百无一失效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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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之累土为山植榆为塞仿李
允则之为园井列畦陇筑短垣仿吴璘之地网平地凿
渠深丈馀连环不断我疆我理地自为险我鼓我铎家
自为卫矣 垦种欲使地无遗利人无留力其道有三
一曰用水一曰因土一曰俵牛用水之法浚川疏渠引
流设坝建闸设摆其规制在辅臣徐光启疏中最为详
备今北方之地皆可作水田所以废置不讲者北人习
懒故也徐贞明规度水利辽海以东青徐以南凿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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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大抵京东之地山之涌泉溢地而出河之支流等地
而平未有如东南转水于数仞之深者海势趋于东南
岁多潮患自远以及青徐有海之潮而鲜潮之患至若
中州之地或低洼则围田之法可行也山东之地多瓦
砾则叠耕之制可议也濒海之地多咸卤则支河之说
可采也滨湖之地每沮洳则芍陂之迹可求也又如高
燥之区平衍之地天泽不时非旱则涝其效在广开沟
洫先量度地势之高下跟寻水所归宿浚河以受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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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开沟渠以受潢潦之水官道之冲设大堤以通行偏
小之村亦增卑薄以成径惟于道旁多开沟洫使接续
通流水由地中行不占平地又度低洼处多开塘堰以
潴蓄之夏潦之时水归沟塘亢旱之日可资灌溉高者
麦低者稻平衍地多则木棉桑枲皆得随宜树萟土成
膏腴地无遗利遍野皆衣食之资矣左光斗曰沿河地
方除运河不敢开泄外其馀源流潴委不一水陂塘堤
堰不一用或故迹之可寻或方便之可设工力多者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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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量给费少者听民自举惟无水之处不得凿空寻访
斯言深得其要矣何谓因土周礼职方谷宜三种大中
祥符时取占城稻三万斛分给居民择地高仰者莳之
内出播种法不择地可生今皆以稻永乐三年定岁收
屯田籽粒则例每粟谷穈黍大麦荞穄各二石稻谷薥
秫各二石五斗穇稗各三石并各准米一石小麦芝麻
与米同宜令凡新垦之田无论粱菽薏芋蔬菜审从其
便不必规规种稻又如边方果属不毛即种树亦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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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言燕虽不佃作而枣栗之利足富于民程琳植杂木
数万曰异时楼橹可不出于民总期于尽地力而已何
谓俵牛考洪武时给天下耕牛共二十五万五千六百
六十四只仍岁课孳生数目登报三策毕举人力既修
地利可尽矣 一考课明初制屯田卫以指挥提督所
以千户提督都司不时委官督察法本甚详而武弁自
好者少或揽纳而恣其狼贪或侵欺而诡于鼠耗后例
督屯副使佥事等官及府之管粮厅与州正官之带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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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粮者各照民赋例综覈完欠一体参罚功令具在可
谓无遗法矣惟在实实举行耳昔刘定之有言优游城
市而足不历沟塍凭信簿书而目不按廪实此两者屯
官之大戒也
先
生曰屯政书甚多最简要者莫如侯司徒奏议故录其
略又曰屯政之书与唐府兵之制相似学者当详为参
酌 先生曰学者讲理学而不讲经济必流于空虚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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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而不讲理学必流于杂霸讲理学者必实实见得
万物皆备于我天下之所当为者无不包含于心性之
中讲经济者时时痌瘝在我之身吾心之所欲为者无
不措施于日用之际 见得心
性明无声无臭之中自具纬地经天之略练得经济熟
旋乾转坤之道即在一言一动之时 一言一动不苟
临大事决大疑方可无差纬地经天做得视无形听无
声方能无愧 心性要在事功上练事功要在心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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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 假理学不独沽名钓誉即实心实意做而非天性
之自然亦还是假假经济不但挟数任术即实心实政
行而不达事势之变化亦还是不真 事故有大小心
性无大小 大经济不必乘时得位只要时时存济物
之心所以老安少怀随处可行欲立欲达不必博施济
众 一念无私即物与民胞
便与天地同量试验心无私时对山川云物无不欣然
而悦途人异姓无不翕然相亲由是读十三经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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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自然通贯不然读尽万卷书与已何益于人何益如
今之人纯是一团私心至亲骨肉亦视为仇雠读书俱
如说梦
先生尝与学者金廓明万云倬
茅楚传辈论为相之道宰相为天下之权衡须心平如
衡随物之轻重定之以权轻重自见故书称伊尹为阿
衡然无星之称又不能知物之轻重必多读古书参酌
时势天下之人情物理洞悉于中又积数十年养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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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始能心平如衡每平旦时整衣冠静坐片时使杂念
昏气消除临事始能定之以权故伊尹曰先王昩爽丕
显即平旦静坐除昏气杂念也伊尹必自如此做工夫
故知君之工夫咸有一德 学者读书时便要做个太
平宰相宰相读书人分内事也故范文正公做秀才时
便以天下为己任 天之生我原是物与民胞必如西
铭视吾君为天地父母视吾民为子弟骨肉天下之事
为一已之事凡读经史百家之书句句要体贴到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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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体验到事上去一切礼乐政刑制度农田水利边防
屯卫象纬舆图古人皆有成书如通典通志通考经世
八编图书编水经注俱要博观尤精要者真西山大学
衍义邱琼山衍义补一日不可去诸案头常常翻阅体
认天下之人情事故自然洞悉于中矣尤要本原上用
功一念未起即须存养清其喜怒哀乐之源念头初动
更当省察顺其喜怒哀乐之节始能心平如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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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告君必以古帝王成法参酌时势而进
之尤须积诚感格自然听从 君若有过缓言几谏不
可讦直 造膝密谋谨防窃听不可泄露 善则称君
过则归已 僚友论事从容商酌不执已见不徇人意
总归于当 功则让人失则自认 台谏纠弹和颜听
受言是则从言非不辨 荐达贤材不可市德驱除奸
佞不可示威 物情仓皇镇之以静时事倥偬应之以
暇 群言混淆决之以理众心怠惰先之以勤 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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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图之以豫事势既至临之以断 不急近功不规
小利立法定制要于可久事定功成敛身以退戒饬子
孙习于谦让
论为将之道必本于仁义念念不忍杀人不得已而杀
人杀其害于仁义者也即贼寇生发必先抚而后剿诛
其渠魁赦其胁从则贼亦易平也然必振其威力能剿
而后能抚不然寇心玩忽抚未必从即从复叛渐至蔓
延不可为矣故古人云能战而后能守能守而后能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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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阳明先生征诸山寇必先示谕以恩信句句痛切木
石感动受抚者既多负固者亦易殄灭至于宁藩叛乱
即速擒之此不待教而诛者也义也使天下安享太平
之福者仁也 为将必胜之道不外吾夫子临事而惧
好谋而成两语古之善用兵者多本此
为将要学问兵法精要者备载五经如
诗之小戎东山六月采芑江汉常武殷武诸篇书之胤
征泰誓易之师卦礼多兵法不独招摇等制春秋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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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及他战伐甚多虽无义战而实有节制古之名将多
读春秋汉唐以来兵家言无虑数十百种毛氏武备志
极详唐荆川武编尤妙潘龙游康济谱将相之道兼备
皆当博考参酌时势而用之 为将之道只在知言养
气不动心苏老泉曰太山崩于前心不惊麋鹿兴于左
目不瞬两军对敌不但生死利害不一毫芥蒂即生平
学问一切知谋才略俱要放却惟存一片虚明心体始
能集思广益随机应变 参佐定谋不可使众人共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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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则恐各执已见起争一则恐泄漏机关败事一人问
答而退再进一人数人议论皆善择其尤善者用之有
善有不善择其善者从之有功归之于众有失责之于
己自能深得士心功成身退辞让勋爵以保子孙
论台谏为朝廷之耳目天下之咽喉识见要广思议要
精凡所言者皆理之所必然事势之所必至我之才力
之所能为爱国爱民勤勤恳恳然后慷慨论列触犯忌
讳而不顾所谓勿欺而犯之者也 台谏要识大体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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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常培国脉养士气正风俗攻击巨奸不可吹毛索瘢
荐举贤士不可避嫌小疵整百代之纪纲流万世之恩
泽此大体也 台谏要识几先图治于未乱防患于未
萌烛隐微儆玩忽使奸雄不敢生心敌国不容窥伺豫
养君德固结民心使邦本奠于磐石国势安于泰山此
几先也
论举儒吏古人云官如传舍吏长子孙俗云清官难逃
猾吏手积弊最为难除欲除其弊莫若举儒吏儒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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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贤书必明道理又有出身之阶亦不肯贪小利误远
大前程举者必察有孝弟忠信之实而有练达时务之
才洁清自守之节此西汉所举孝廉也由郡县吏可以
至三公监司太守聘为功曹待有成效荐之于朝廷学
校中有才德兼优之秀才俱可举选欲科举者听其告
假以应科举此吏员也若夫书办于屡应童子试而未
入泮者择其才干老成者分班办事待有成绩可考亦
荐之使有出身其有才德杰出者不妨保举于朝以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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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用此所谓茂才六部以及各宪大衙门皆如此选举
待之以礼貌砺之以廉耻九年考满随其才使之出仕
盖儒吏本有儒生之学又有练达经济之才不但各衙
门积弊可除仕途建竖必有卓卓可纪之勋绩矣此科
贡吏三途并用之成法且使读书寒士不得一衿一第
者终不至穷饿于荒烟野草中也 有勇力者亦当访
求为各衙门效用不使穷饿起为盗贼最要𦂳
论教士取士必先教士士不教而欲取犹不稼而欲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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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不可得之数也古来家国教士之法备矣胡安定苏
湖之法程大夫子上修学校书皆切当可行太学积分
之法亦严𦂳实在举而行之可也然关系最重者在乡
里蒙师养之以正于孝弟谨信爱众亲仁习惯自然于
诗书六艺熟读讲究字字躬行即做时文亦句句是坐
而言可以起而行者乡先生日与少年讲明理学经济
人材蔚兴待国家选而用之可也
论取士虞廷敷奏以言明试以功古来取士之法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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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先之以言者今作文者必有实得于心加之以文采
始为入彀然必有司之有实学者方能识得不然海底
遗珠道旁弃宝掉头不顾者正多多也且廪生保结同
考生互结邻里甘结皆乡举里选之遗意循其名责其
实可也然人各有长不必限于一途当如司马温公十
科取士之法庶几无遗才乎
事先生近十年在左右时略有两载察先生容貌
颜色辞气行止动静待人接物颇亦得其彷佛迄今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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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精神梦寐间犹觉俨然在也条其一二以告同志
先生容貌极端严几窗对坐如春山丽日自有以快
人心目道路追随如流水行云自有以娱人性情 颜
色极庄雅偶然觌面便觉和气拂人朝夕侍从不啻霁
月朗照晚年充养纯粹温然如玉至今思之犹觉寒冬
挟纩蓬室生辉也 吐辞酌古准今是非利害洞悉纤
毫虽古今极难明事理片言剖决讲论经史数万卷融
会于一言一言旁通数万卷使闻之者眼界顿豁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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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开而声气如宫商迭奏钟鼓和鸣至今思之犹觉馀
音在耳也 行则如林云蔚兴止则如磐石奠定 动
则如春郊起蛰静则如幽壑潜龙 待人不论智愚贤
否俱尽至诚人亦待之以诚虽极粗暴者见先生亦自
温和虽极夸诈者对先生不忍妄语化恶为善者不止
一人 接物无大小轻重必以小心故物无有失
先生家不甚贫每年租税馆榖分给宗族戚友之贫者
常至绝炊枵腹终日讲诵不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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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尝曰天地之物无不为我享用目之所见皆是奇
观耳之所闻都是雅乐只要洗涤嗜欲之心自能享用
或月夜开匆指示予曰此苏子所云造物之无尽藏也
急当享用或早晚有暇引予南望铜官诸山西望西氿
诸水举乐水乐山之义学者心能明理对此波光万顷
碧色连天茭芦掩映樯帆往来与吾心之理流行不竭
者一般岂不可乐试心无私妄望此层峦叠嶂巑岏嵯
峨峭壁悬崖树木苍翠与吾心之体静镇不摇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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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不可乐然山虽万古不移草木年年生长烟云变化
无穷观吾心未发时生意充满而无息静也未尝不动
水虽昼夜长流波澜荡漾而常明藻荇纵横而常洁试
验吾心既发时本体虚灵而不昧动也未尝不静先儒
所谓动静一色静亦定动亦定也今富贵家费万金做
一花园堆山凿池树楼筑榭欢娱有限何如天地大园
不费一钱观玩无穷吾贫贱人享用岂不远胜于富贵
者哉飘泊江湖数十年穷途逆旅劳苦万状追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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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此时指点光景愁心顿忘倦力复振凡我同人
急须着眼
先生与诸同学及世兄允武议论甚多从旁听
之默记于心数十馀年终不忍忘然不敢即笔之于
书者恐词拙不能达其精意欲明反晦且以下愚不
肖年近七十顽钝如故有负先生之教不敢出诸口
以贻先生羞幸先生遗风尚在宗右人杨邻筠张岷
南蒋若黎许少来瀛选诸子闻风兴起问先生之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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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于予不得已条其大概词不达意望诸君子略其词
以深思其意康熙六十年辛丑孟夏受业不肖门人潘
谨述
杂记训言后
乙卯春问治平之要先生曰正士风士风正则经史之
用实在家父子兄弟夫妇之恩洽在朝君臣僚友之义
尽天下无不治矣正士风固在国家建学设科而其要
尤在乡里蒙师教小学生今汝已为蒙师矣不可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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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些须束修忘其责任之重也试观古今来圣贤豪杰
名公钜卿孰非出于小学生乎人性皆善小学生孰不
可圣贤豪杰名公钜卿者乎况嗜欲未开真性未丧其
教易入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特蒙师不善教之耳凡
为师者必自尽孝弟忠信之道为宗族乡党推重小学
生闻之必起欣慕正身以立师范视听言笑不敢苟且
行止动静不敢轻浮小学生见之必生敬畏当句读时
必粗为之训解使其易知也由粗渐可以及精孝弟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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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家常日用本于天性粗即精也试观学生之父一来
馆中学生必欣然喜先生当指而训之曰此尔之孝也
天性也再看有长辈来馆中小学生见之必肃然起先
生指而训之曰此尔之弟也天性也小学生嬉戏时一
见先生必惕然收敛先生益自严肃以深学生之敬心
学生归去必教他孝顺父母和睦兄弟姊妹宽待婢仆
养其仁爱之心一事不常一言不实必婉转训戒先生
尤严自反一言一事不欺学生学生方能不欺孟母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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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肉以啖孟子所以为善教也日日如此学生天性日
开嗜欲无由而起即后来或起而先入之言不忘于中
自知悔改所谓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矣学生稍长
与之讲解经书先生必句句向自己身心上体认亲切
于学生身心上指点亲切盖圣贤道理不外吾之身心
故从身心上体认指点方得真知灼见即做文字亦得
神得理可以坐而言起而行不徒为无用之空文也自
家之身心见得真天下万世人之身心亦无不知矣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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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大成达而在上致君泽民可以治一时之天下穷而
在下师友传习可以治万世之天下吾故曰治天下之
要在正士风正士风之要尤在蒙师也今汝已为师矣
勉之勉之 又曰凡有朋友来馆中切不可閒谈说笑
一则旷职一则起学生慢心必与之讨论经史切究心
性或商酌经济时务学生闻之开发神知彼此有益
又曰朝廷立学设科不得不以爵禄劝善士之为善未
尝有求爵禄之心也此在唐虞三代之政则然浸淫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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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末季则不然矣故孟子曰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
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
爵是朝廷以三物为教三年宾兴不适足启人势利之
心也哉此君师之权不得不分也故天生孔子为万世
师以布衣而操继天立极之权非有高爵以荣人厚禄
以养人七十子心悦诚服三千之徒仰高山而行景行
者皆由于天性之不容已非有势利之念参于其中也
汉唐以来真儒辈出教养人材为朝廷之用是先绝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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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利之心而得高爵厚禄之享勋名节义朝廷得养士
尊贤之报君师之权分君师之权所以合也凡为人师
者可不知其责任之重也哉
庚子十月二十日至许一清兄家夜睡小楼梦见先业
师默斋汤先生形容如旧更觉少壮精彩炳麟命余讲
大学圣经一章毕先生曰说亦良是但注中虚灵不昩
一句体认得真否对曰体认颇真先生大怒以长大红
色竹板责五下跪受而起先生曰不但声色货利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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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虚富贵功名动心不虚聪明才智自恃不虚即数十
年读书学问执着亦不虚须一切放下使此心如太虚
微云不起如明镜纤尘不染始能随感而应朋友议论
间才能集思广益日用应事才能因时制宜即遇错节
盘根亦能随机利导众理之具者庶几不失万事之应
者或不至大误矣勉之勉之感泣而醒泪流枕席时漏
下四声矣噫吾自十九岁春三月从事先生二十九岁
春三月先生弃我我今年六十有七矣四十馀年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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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灵犹惓惓于我责之勉之比当年更切奈我不肖辜
负先生惭惧无极趁此馀年鞭策驽骀刻刻儆醒未审
果能不负先生否谨录以告同志大家勉励刻刻在独
知处体认庶几有以慰在天之灵也哉
汤子四愿
一愿为天地立心一愿为生民立命一愿为千圣继绝
学一愿为万世开太平
汤子四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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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戒鄙夫之患得患失一戒乡原之同流合污一戒楚
狂沮溺果于忘世一戒自暴自弃怠缓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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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庐集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