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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抱犊山房集卷五
锡山 嵇永仁 撰
杂文
通济桥记
金华通远门外距城一里为通济桥旧址坏于兵火修
则无基建则费诎每遇霖潦暴发溪涌山高渡者目骇
耳回夔魖坐水底待人而食人多死之或曰鬼实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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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宪胡公始至思所以洗民患者独力未易支也乃捐
金倡募合僚属绅士商贩所输可得万缗遂精简廉干
经营相度伐木于龙游凿石于遂安遴匠鸠工筑基肇
址时苦春涨人力难施公望洋而叹俄而风翻水怒如
有神物排银涛而驱雪浪一时水涸见底徒众踊跃用
命为立石墩墩成复大雨滂沱水汪洋而盈者如前其
所采买山木皆得顺流直下若或航之是一涸一盈适
遭其会人心劝而天事宜也往者造桥之役诛求大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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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责富商苛派里夫伐伤坟树生者不宁死者失所以
故经年不成经数年不成虽或成之经数十年辄败皆
蓄怨积怒之所归也岂能久哉公独不然输者奖否者
听力役者给之米薪故其成易易也方桥垂成时有老
人夜闻鬼语曰工竣矣若辈无安身所奈何应者曰俟
诸来日如是啾啾者久而始散老人心惑之次日渡者
六十馀人老人亦附舟俄触夜来所闻仓皇登岸不敢
渡是日天气晴风亦恬正渡未半湍激回猋风涛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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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臾舟如败叶倒景蔽天渡者号哭之声殷殷雷砰岸
人刺船往救而篙如万石弩不可动人谓鬼力所凭而
人舟已沈没矣观者舌桥口张叹息而已因相与酬酒
奠之曰使公早来安有此患它日桥成吾侪又安复有
此患乎于是乐施者甚多效力者愈猛阅三月而告成
工始知人定胜天鬼终不能为祸也已而予用有叹也
孙樵曰樵尝为褒城驿记恨所在长吏不肯出毫力以
利民及睹荥阳公以开新江受谴岂立事者亦未易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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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胡公肯出力利民而不裒于民又乐婺民驯呐与公
相信不至如荥阳公喋喋教令日白其意于郪民且喜
徭役尚省得便宜举行既不能病民亦不能为官忧三
月落成无事闻之大府与劾之有司也是均不可无记
虽然桥成而记之民意也非公意也
七竹轩记
东阳署之右偏为余授书所庭有隙地半亩种竹六竿
余颜其轩曰七竹以余故也竹固乐得余为友而增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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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也然而此君之不宜于世也久矣其心空其节劲其
质古其色苍然而秀空者无物劲者自强古则守朴不
竞苍然而秀则磊落自好是吾侪不可一日少即流俗
不可一日多也余也其敢望乎空山之中多纷红骇绿
之品幽素者弗尚也尘埃之内有凌霄蔽日之姿软媚
者弗乐也我所弃或为人所取我所取或为人所弃是
故此君幸而遇余不至锄而去焉而又与之为伍投分
结契历暑踰寒彼既不孤此亦得偶其不幸而余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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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此轩空存安保后之人有顾名思义者乎于是作记
告之曰凡入此室处者幸善遇我同类
蔬枰记
宋子抱幽忧之疾不乐仕于时退隐射阳之滨自号耕
海潜夫名其圃曰蔬枰余谓蔬者治生之细务枰者造
物之争端何取诸宋子曰人病无事耳有入世之事即
有避世之事避世者耦耕荷蓧荷蒉之类是也余生而
衰孱不任力作寤而蕤蕤寐而鱼鱼一切勤苦烦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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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弗举于趾而累于手者久矣然独爱种植出也抱瓮
入也灌园不知其志之劬而力之惫也余有老母春秋
颇高老人健忘余种菖蒲以益其聪老人多思虑余种
萱草以忘其忧老人气不足余种申椒以延其年老人
爱哺孙余种枣栗以佐其饴老人厌淡薄余种葵种荠
以甘滑其味至于瓜瓠苴荼则与山妻稚子以为常食
是亦可以终其身乎若夫人世之变幻倏忽千百万亿
固有不忍言者其形容怪诞如鬼魅其肺肝酷惨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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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其言语反覆牴牾支离轇轕呶呶不可听其朝而骈
肩暮而掉臂阳敦玉帛阴挤下石之情状如山谷江河
之险阻而汹涌此其势如枰然黑白纷纭胜败倏忽角
智斗能忿争莫解诗曰忧心奕奕奕者局之无定者也
诗人以忧心拟之余则以锄刈粪溉治之岂不脱然无
累也哉余曰善存诸心胸七八年偶有所感乃述其言
以为记
与曹秋岳先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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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乾风沙之内曾邀先生枉顾拳拳以生事学业为问
诚哀家贫而忧失学也嗣后某随大参胡公复过金婺
偷暇读汉书一年读唐宋诸子又一年王子于一更劝
读尚书于是粗辨古文家数然举笔临文则又茫然矣
窃叹古人学问有成类皆牧牛耕犊樵山渔水于穷困
发愤得之未见有寄人篱下温衣饱食而能窥文章堂
奥者也某弃而之闾里思欲究竟此道坚不出门奈老
亲弱弟衣食不继不得已复走风尘为观察祖公所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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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稔某缘养亲而出为预备父母百年事恒驰寄菽水
某感其恩遇条画治河数策时河苦迁徙口决运梗中
外惴惴观察以策上河宪河宪上大府各嘉纳报可不
半年功告成某得抽身还吴因念江南文衡客岁有伯
乐之顾益急图下帷恐负知已乃还视故乡无一枝可
栖为养亲地又不得不担簦出游冀越中当路稍润巾
瓶归买一亩之宫率妻孥奉高堂甘旨再出馀赀俾弱
弟分半耕读某亦得不忧饥寒则三十年以后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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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力皆可不用之衣食而专精毕虑于文章此某生平
之荣愿也某到湖上之日即谒林铁崖先生始知先生
读书客中便期趋侍教诲以足痛未果不意先生折节
先枉存我逆旅何前辈爱士急而怜才切也夫轩盖声
施之地往往奔走贫士有同雁鹜而士之伛偻屈折于
其门者仰伺奴仆意色求一登堂尚不可得岂敢望大
人先生之就见哉某于今窃自幸矣幸大人先生既不
我鄙弃则必以若人或有一得可节取而造就之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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惮孜孜汲引是以聊自壮也抑闻先生嘱铁崖先生语
须劝勉嵇子读书至谆至切则又何相见之暂而相期
之深遂相督之严也某思古人学问要皆有得力亲切
之人如一瓣香专归南丰者事非一二某待今人诗文
颇严然亦不肯轻恕古人若时贤中大人先生有类先
秦两汉初唐者则又不啻古人之好好之矣方今海内
名硕辄云子云多而桓谭少某正谓子云未必多也不
过往来称弟子者一二虚声侯芭耳芭文不见于世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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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扬雄之书胜周易殆过谀甚矣某不尔也某于当
今钜公诗若文顾亦曾手追成书矣然每不自量窃欲
厉掌奋膝以绍禹功独于先生诗文未获全本十年之
内或从一箑一笺积累钞录合诸体不满二三十首以
此为平生憾常拟负笈蹑蹻不计道里修阻从先生小
胥私乞缣缃缮写数帙又苦魏勃无路可效扫门今幸
先生驻此则某可省梦寐之劳与风雨邮置之瘁先生
顾何惜尽倾所藏稍饫调饥使一介鲰生稛载而归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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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也乎伏楮待命可胜发愤
上严灏亭先生书
某少碌碌四方余澹心为字留山梵林图之越数年秦
淮樊圻谢成吴宏高岑邹哲又续为图合肥公官司寇
时爱而题曰疏林茆屋步步引入山之梦栎公觐长安
相遇白云观中亦有黄尘犹在面辛苦赋留山之句又
题曰树前石背有著双不借循书声而来者非他人乃
栎下生见山比部更变为五湖操艇之图诗云我慕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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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洁期来吊五湖自是江以南北莫不知有留山堂留
山堂云然某实无堂也年来方伯袁公廉使金公赠买
山钱始得置屋溪上而四方之熟识某者仍在车尘马
足间卜之而不知某实有堂矣夫岂惟有堂且得名公
大人如先生者枉存陋巷足辱蓬门使乡人知有长者
车辙某得稍贤于佣贩牧竖之万一且不至如往日寻
声觅响索某于东西南北萍水无定之乡不亦大可幸
哉某今更有望者先生之诗建帜中原吾党咏歌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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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先生画不多见知先生不为世作画某窃拟先生画
当苍老疏宕全是元人其秀润圆洁仍本宋人家数夫
元画非别有源派不过脱胎宋人化整为散化正为奇
化刻画为高脱先生盖真用此意哉间尝考之周时礼
明乐备六艺浸淫画从此始穆王时其臣封膜作画厥
后帝王之家设立画苑学士公卿间以绘事应制则画
亦非寻常山人墨客小伎薄俩而已也某今请先生为
作留山堂图其间柴门流水破壁颓楹固不足绘愿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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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绘其境界峭特者俾某异日短衣犊裈推鹿车载父
母妻子入山当以先生一图为今日百朋耳舍弟师巢
亦粗学作画特令赍缣造门长跪以请伏惟教诲不宣
与周敷文书
去岁作书寄足下迫于跂慕诚不能己时触境造辞中
多感慨失之亢激非所以通殷勤致缱绻也深恐足下
以鄙妄见病用是惭悼积今弥载比得张子书来知足
下意中尚不忘仆幸甚幸甚仆少不自重好诙谐杂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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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刺平生不当意者自知获罪名教复不肯刿心帖括
与二三少年驰骋场屋猎取声华长老先生每见余所
为则群起而嗔责之谓之怪诞比年念高堂垂老乃始
挦扯章句谓可希世干进然废日趋时而学终无补于
古人充栋之书又十未见其一二然后悔此事之误人
而春华秋实之兼陨而落也因遂尽弃其口诵手抄之
文复肆力于长老先生前所嗔责怪诞之事又以学识
未坚探索未广漫然行文仅取佶屈聱牙艰涩险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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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差异今文不知其大悖于古文也远矣近益爽然
失惝然思取五经昼夜读之更取孟子左国迁固史汉
昼夜读之又取唐宋韩欧两子昼夜读之方知圣贤文
章未有言不见道而能传于千百万世者也仆今且未
敢言文而先学道道苟一日有成高可以辨古今治忽
善败人品邪正真伪如辨九宫黑凶白吉黄平碧毒分
照天下也即次亦可与少年驰骋场屋猎取声誉不至
如时文轻脱滑利故多其转折空其字句令人见之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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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然去之竟不思也仆向往来江淮交游不乏迩以教
授生徒刺促寻丈之地盘旋坐卧顾影兀兀又不获胜
已之朋进德之友相与切劘淬励俾得蚤闻道也可胜
叹哉可胜叹哉仆生二十七年忽忽悠悠汨没殆尽往
者既往来者将来新者未新故者仍故计人生寿考之
年以六十为准如仆辈钩深致远劳形敝神又当少活
十年此五十年中已过强半其间进退甘苦行止顺逆
天时丰歉人事夷险境遇离合情欲悲欢大抵不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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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其后二十年中亦不过如此即推之百年宁复有异
诚知生人之趣有尽而见道之日难迟也仆闻足下学
道颇力因求所谓胜已而进德者舍足下其谁与乎仆
知足下善事老母足不出里闬有岁时伏腊之乐仆两
亲皆白发待养于仆之一身又以山川阻隔非可朝发
暮至每见风俗除夜虽佣贩牧竖皆知买鱼沽酒宰鸡
割豚肩罗列五辛跪拜膝下称觞颂具庆仆士人已蹉
跎承欢者六七年而今年又复蹉跎兴言及此便已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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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伤骨若受锋刃此诚仁人所共悯惜也今足下只盈
盈一水相见无期仆拟买棹钱塘与足下倾倒数日夜
遍历穷崖绝谷饮醇过日勿复谈文章得失湖山有灵
其并持此书订之
寄林铁崖先生书
每从放庵家兄处读先生往来手札深到婉挚如托肺
腑舍侄辈叨侍几席奉教诲有通家之谊某独不得从
先生游为可怪也某道经西陵者数数矣食榖于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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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拘挛身无童仆道路茫昧出不知所之行不知所底
虽生向往辄复坐废某自结发读书以家道中落奔走
饥寒学殖荒落无有一是近因老亲垂暮竭力不遑私
欲退处井闾业于医卜一终反哺之愿但诸弟孱弱耕
读两失若某一人朝夕自奉甘旨不如督诸弟成立各
能扬名亲心欢悦尤甚于养以此怵迫东西手口交瘁
乃直道事人动辄得咎能容于大江南北而不能伸于
咫尺之地为当代贤士大夫所体貌而受谗邪小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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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沮吾道多穷可胜叹息自夏徂秋悲伤感愤窃慕古
人穷愁著书之旨因撰西京杂语三十篇就正有道以
病中书懒左右又无书之者求教之心逾勃勃今先检
旧文二十首呈览幸赐批抹倘狂夫之言不悖于道然
后敢徐出其有以辱斧斲否则养羞藏拙而已昔李翱
之作不经昌黎指授则不能传苏轼之文既得欧阳知
已因而大著某之望于先生者岂其微乎岂其微乎
罗舍人入直西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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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卯冬余从友人入燕舍馆之次日闻舍人文战不利
留长安未去急往访之尘沙蔽天寒风砭骨夹杂牛马
间輷輷殷殷心目惶惑薄暮始叩舍人扉见其敝帷破
箧几榻萧条仆多饥色是时舍人他出余询其仆曰尔
主人何至是乎此地多贵人长者岂不能惟朝夕是谋
乎仆曰主人素自爱每朝怀一刺出门至暮无所投竟
返以是潦倒羁栖罕有知者主人亦不求知也余曰夫
既不求知矣盍归尔田庐乎仆曰主人慷慨离家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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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决誓词谓当肘悬金印纡朱拖紫拜父母堂上已而
拊小主人之顶呜咽不能声遂振衣而出挟空囊襆被
孤身寄五千里外今虽下第尚喜
朝廷多途用人傥苟且就一官邀升斗禄免嗤于乡里
小儿亦平夙心君何轻言归也余愀然曰今人作别妻
孥归先计期行先计日择吉治装洒酒祖道恋恋不舍
短气于房帏之中尔主人抑何壮也越一日得晤舍人
舍人沽酒燕市酣嬉淋漓然后别去越数日再晤余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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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舟南下问舍人何所属舍人无言但曰东望会稽烟
树苍苍云山漠漠为我殷勤致之甲辰岁秋舍人遂得
官余乙已春复至都门以酒贺之曰子可以上报父母
下慰妻子矣舍人于是具述其由而继之感泣余知舍
人向非忘情于家也盖有大不得已焉舍人尊公作宦
淮南士悦民怀久于其职中罹祸变坐逮吏议比法曹
白其冤而已狼狈不遑矣携家东归仅敝庐数椽瘠田
数亩家人耕种力作以为饘粥教子弟读书益勤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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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然兴起曰余少年矜气节慕交游破费两大人资产
长为农夫以没世大人何赖有子哉以故发愤而至于
此也今舍人方出入金马门以左右宰相给笔札戴星
而趋日没而退食凡禁密之地大臣议事之堂中外不
得与闻者舍人先习闻之以视偏州下里曲士小儒诵
通都大邑条教号令则转相告语父老以称道新政者
其相去不既天壤哉又见进士初作吏者类起家县令
始仕刑官几经迁次犹不得望承明之门跻清华之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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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人可用是自壮矣而犹以出身太学为憾毋乃过欤
余与舍人垂髫同学始读书公路浦舍人年十四已补
弟子员余年十五尚寄篱下舍人学舞剑兴发时染翰
濡墨狼籍几案余好吟唐汉人诗歌乐府及宋元诗馀
小说暇则弹棋射覆以成嬉乐继而读书伧塘万山之
中鸡犬阒寂水乡屈折鱼稻肥美余常濯足溪流棹歌
横发舍人入长林丰草张弓射雉兔鸟兽骇然惊大笑
而返夜归读书童子瀹茗剥笋动至达旦自是余列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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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中隔两载复往会舍人于山阳读书镜林署中舍人
折节好学酝酿老成为文宏通典赡期于自然中节而
止舍人素以兄礼事余余得以犹子常拜兄母夫人母
夫人曰尔小子幼年结纳愿始终不渝穷达一致有如
古管鲍交因各受命唯唯余今远不逮舍人矣舍人致
身青云岁食朝廷廪禄给钱若干荣显二人光宠闾里
内擢则为部郎外授则为郡佐人生读书之愿至此稍
偿其半又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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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朝用人超轶前代于西掖近侍之臣尤加优异凡有
殊才皆敕礼部应春秋两闱贡举登进士高第猗欤罗
子虽致用未宏而荷荣斯赫矣独恨鹿鹿如余者四方
糊口舌耕之苦病于夏畦所入不足以养亲所得不足
以置产时人非之笑之以为须眉长大无资身之策有
内顾之忧缺室家之欢绝风尘之望舍人则曰子时不
利也非才不售也然则人生知已宁多得乎哉故于其
入直也作文以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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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海神庙文
康熙六年丁未秋九月淮海道某谨以牲醴庶羞之仪
梨园曲部之乐致祭于海神之灵曰维神司幽维官司
明幽明虽殊而治河之职掌则均也神自赫声濯灵以
来率土之滨靡不俨若而淮为四渎之一神尤萃聚故
俎豆者更众浦人祀神匪朝伊夕一旦榱桷不修茅茨
莫剪神即未尝过问其如下民失瞻仰何某备员淮海
礼当禋祀庙灵未妥某之罪也爰庀厥工以葺斯宇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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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告成神聿宁止是未妥之灵既将饰庙以妥之在监
司可告无罪于神矣至于神之所摄者河若令水失源
流堤仍崩决吏遭严谴民困力作此独非神之过乎伏
祈威夺黄河恩全赤子俾旁流复归正道突堤蚤赐成
工庶神人交得相安而馨香弥见悠久也否则以数十
万之穷夫当十一二月之霜候胝胼卒瘏皲瘃狼籍卧
冻吞饥迎风立仆神忍乎不忍及今惟有急挽逆流速
奏安澜保全万死之灾黎默护千年之疆土使本道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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旷其职业尔神亦自爱其功名毋忽尚飨
辨禽言者说
金华众山中产幽禽好鸟弄新音怡悦人耳好事者致
之盛以雕笼饲以香稻肉食昼贮清水濯之悬洞房邃
阁外以为嘐嘐可听如笙簧之迭奏丝竹之竞响也客
有辨禽言者过而聆焉心骇其声语主者曰此非愁苦
无聊羁栖怨叹之声乎不然何其哀鸣宛转而顿失山
林之常度也主者曰有是哉子误也客曰余往者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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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灌木之上丰草之内青溪曲涧之旁有若禽者载颉
而上载颃而下或饮或啄且鸣且飞其声旷逸而清远
疏越而嘹亮幽閒而和平今反是是桎梏之也盍舍诸
主者曰噫是何言也余朝拥衾床上听其音则欲起食
不甘旨听其音则忘饥暮倦而思休听其音则节劳而
释困果其桎梏之而哀鸣宛转耶则余何为而乐也余
固不忍舍也客曰不然天下有在已为乐在物为苦者
有忘物之苦恣己之乐以为物亦乐者夫人亦然岂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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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鸟云尔哉
蛇鬼辨
人情之所恶者莫如蛇鬼以其丑而恶之乎以其伤害
人而恶之乎二者兼有之金华郡南城有废署地颇广
相传为宋自公堂荒秽不治丛茨蔓长鬼墟其宅蛇薮
其圃人入于中者辄死不死者出云鬼衣冠壮伟乘黑
蹇驴阴悍剽贼掷泥弄土塞窒生人孔窍以为嬉乐有
蛇昂首引吭纵尾出树下蜿蜒丈馀目光铄电腾踊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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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如欲搏噬人状长吏闻而惊戒守者扃钥非乘传百
人毋纵入余以偪居暑病择地而逃携弟子及童仆三
四人就自公堂后洒扫寝处薙蜾蠃除蟏蛸内悬绳
床外置石鼎鸟行于阶蝉唱于树焚香读书晏如也倦
或登危楼陟荒台经颓廊吊芜苑选石而坐清风之来
洒濯其心夜则萤火纷如虫音喧寂幽梦逾清旅怀不
溷乃知向者相传之谬也抑又思之彼其有托而言欤
鬼之为物阴也蛇亦阴类阳道不胜遂结而凝阴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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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锐复犯而乘阳此君子道消小人道长之象也不然
鬼之毒吾人甚矣蛇又济之以虐人其尚有噍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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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犊山房集卷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