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制文集-清-高宗弘历御制文集 二集卷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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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御制文二集卷三十三
 书事
  书中庸九经敬大臣义
中庸九经各具一事皆为天下国家者之要道敬大臣
与尊贤其义似同而实不同其归也原无不同盖尊贤
者所以吁俊旁求以资启沃至于敬大臣则所为敬大
臣之职而非谓敬其人而已也且敬者诚也臣哉邻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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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朕股肱耳目舜之所以敬大臣也敬者正也惟暨乃
僚罔不同心以匡乃辟高宗之所敬大臣也又敬者畏
也霍氏之祸萌于骖乘又敬者尊也太阳下同万物苍
生何以仰照依乎前二敬其职而得依乎后二敬其人
而失则可知所谓敬大臣者敬其职而非其人矣敬其
职则必求所以称其职者而尊贤其可缓乎予故曰其
归也原无不同也
  书夏僎尚书详解费誓篇论淮夷徐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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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谓解经者不可以巳意穿凿见长欲出人头地而反
晦经义之本旨也如夏僎之尚书详解其研精搜罗酌
古准今用意不为不勤而瑕瑜各半政以欲为新奇中
之其他姑弗具论如解费誓之淮夷徐戎不失之穿凿
哉盖孔安国之传固已有淮夷徐戎错居九州秦始皇
逐出之之语然引而未发僎则谓徐州淮浦中夏之地
安得有戎夷似先王于此事有不及始皇能除害更泛
论波及先王虽不能逐戎夷而能用周召始皇虽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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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夷而不知逐赵高李斯虽寓鉴诫之意耶然于费誓
经义有何关涉哉盖古时之中国幅员小后世之中国
幅员大其非中国幅员以内之地则率以戎夷目之如
禹贡之莱夷作牧孟子之舜东夷文王西夷之类不一
而足岂其时东莱诸冯岐周亦有戎夷杂处乎宣王薄
伐猃狁至于太原或者其地近北狄阑入居之耳若夫
淮浦徐州去边外远甚戎夷何所利而舍其故土来居
之乎可知淮夷徐戎即其地之土著尔时或有跳梁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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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者未为中国幅员以内之地故以戎夷目之耳即如
春秋抑吴越与楚谓之蛮夷猾夏不但不可以例今之
江浙湖广即汉唐以来已无此论矣孔传固已失之而
夏僎以讹传讹更枝其辞以为始皇能除害先王有不
及而申其不忧中国有戎夷第忧朝廷无忠臣之说不
已甚乎支离其辞而盩庢其义乎
  书春秋元年春王正月事
春秋圣人尊王之经也元年春王正月开宗明义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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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也解此者自三传以至后儒其说充栋或致操戈无
容置议然识圣人之深意者有几乎王道熄而作春秋
春秋鲁之旧史也自隐公始则不得不书隐公元年而
即继之曰春王正月前史所无有也盖言公之元年乃
禀王之春王之正而得是非尊王之义乎且是言也于
齐为九年于晋为二年卫郑以下各为其年不可娄指
数而总为平王之四十九年于斯时也世人将何以纪
其年而知其岁乎是则圣人之书元年春王正月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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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亦有感于斯乎行夏之时圣人之私议不能行于时
言春王而不言王春月可改而春不可改亦隐寓夏之
时与王之元所谓大一统足以一天下之心而不可任
其纷有不能行之叹矣兹为开宗始义乃贯春秋之本
末而绝笔于获麟盖圣人之道在万世即圣人之忧在
万世然则封建之说不惟不可行于后世知圣人亦未
必以为宜然也
  书洪咨夔春秋说论隐公作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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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以三传为近古后世注疏家愈远愈奇而愈不得
其正即如不书隐公即位左氏谓摄盖引而未发似矣
公羊以为桓贵则已失之惟榖梁一则谓成公志再则
谓成人美终则谓轻千乘之国蹈道则未持论平正而不
苛然三传即能得圣人笔削之精义耶吾不敢信而后
世操同室之戈炫独出之见求胜人而反昧已比比是
也如洪咨夔春秋说之论隐公直以作伪日拙吹求实
已甚焉其言盖出于卢仝春秋摘微之绪论(卢仝摘微/日隐越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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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立久不归位外示摄而中实夺之故不书即位明春/秋之由作也是书久佚惟宋杜谔春秋会议采其说今)
(于永乐大典散/篇内裒辑得之)夫仝去三传几千百年而咨夔又去仝
几四百馀年拾人唾馀而以为自出已见此何能欺千
载之公论乎谓之为责贤者备犹属左袒耳
  书明列代玉册事
予于戊辰年奉藏历代帝后像于南薰殿并弆胜朝列
帝玉册之贮于工部者于殿之西室其时究年少未问
及于有册而无宝也兹因一律重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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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册宝告成因取明十三帝玉册观之并思其有册
无宝之故盖其册多用条玉(四条凑成一/板以绳穿之)此即玉检金
绳之遗义耶于是憬然悟曰此册之所以存而宝之所
以失也夫一板四条而又有穿成造时岂不费琢磨然
析其条则为无用之物矣若其玉宝则固囫囵一物磨
去其字仍然一宝改制他器随意可成且宋元近代其
册宝胥不见于世亦可徵也而明末经流贼之变蹂躏
兵燹迁其重器宝失而册存其理固然夫何疑之有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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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难谌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历观诸史开创者多贤
或一二世或二三世即有不常厥德以致失其祖宗之
业者此非
天使之亡实自取其亡也宗器固重而九有万民其重
于宗器奚啻倍蓰未有失民心而能保其宗器者也而
独于宗器中计其历久不失斯亦小矣奈何不敬奈何
不慎是则予之弆彻出之
册宝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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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京之
太庙者其亦有深意耶予之子孙以至百世云仍亦以
予慄慄危惧之心为心而敬
天爱民以凛难谌其庶几乎其庶几乎
  书史记冒顿高后事
冒顿寖骄遗书高后云云是直以高为妻也高后大怒
欲发兵犹有生人之气也樊哙请十万兵横行匈奴中
是知主辱臣死之义也而季布乃曰哙可斩且咄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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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事夫平城直高祖受冒顿欺耳其雠可弗报兹冒
顿嫚高后之言可闻诸耳乎高后虽牝鸡耶巳俨然汉
之主矣主受辱而其臣腆颜亦受之不为怪是汉为无
人矣虽不反戈向之可乎而布以哙为可斩岂自忘少
年一诺任侠之气哉且其言曰夷狄譬如禽兽审如是
是以其主为禽兽之妃矣而年老气衰弊邑无罪等语
岂中国之君所以答外夷之君之语直无生人之气者
矣后世读史者率是季布而非樊哙惧其启边衅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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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惧而受外侮丧师亡国者多矣呜呼樊哙果非哉季
布果是哉
 杂著
  读韩子
韩非著说难其于人情世态亦既知之悉而言之详矣
而其所称周文王晋文公之结袜结履何其谬之甚哉
袜履之有带古制姑弗论而文王文公之事如出一辙
一之为甚再何堪焉夫伐与战严装时也临阵而带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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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已属乌有之事而二君者方且周旋道古以为无可
使结带之人则一国之臣孰非先君之臣乎上者中者
固不必其下者亦不敢使则二君之于其国竟无一人
可使执贱役者将厕牏浣涤亦皆自亲之乎夫重士理
也重士而失之谄文公之谲或偶为之孰谓文王之圣
而为是乎予故斥其谬之甚而明示重士之有常经也
  读周易枯杨生稊辨诂
易大过之九二曰枯杨生稊王弼注云杨之秀也孔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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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谓枯槁之杨更生少壮之稊取象显而易见陆德明
经典释文从之考夏小正云正月柳稊稊也者发孚也
戴德自释其文确然可信足与弼注相发明且微独王
孔之说为然也唐以前诸儒讲易者莫不然即郑康成
书作荑而解为木更生虞翻诂作稚而解为杨叶未舒
辞虽小异义实不相远也惟朱子本义以稊为梯且训
为根谓荣于下者其说本之程传而程子则举刘琨劝
进表发繁华于枯荑为證夫琨信笔为文无与易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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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未明言根义而荑之训又为草琨所谓枯荑安知非
在彼而不在此其不足据审矣程朱之意不过以卦体
二爻初阴在下遂以为下生根梯而于五爻老阴在上
则以为上生华秀夫以一之比初为老夫得女妻五之
比六为老妇得士夫可也若拘上下爻之象以根梯华
秀分上下爻而言则不可朱子不又云乎荣于下则生
于上既曰生于上非秀而何矧植物之性其生莫不由
根而干而枝而芽蘖若舍稊秀而专言梯且训为根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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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云生于上者曷所指乎考之朱震河上易传曰二变
而与初二成艮巽木在土下根也枯杨有根则其稚秀
出稊稚出杨之秀也震未尝不兼言根而引而至于稊
则较程朱之说为赅举矣间尝综爻象之辞而覆按之
生稊必当以弼注为正盖阳虽过而济以阴故能成生
发之功譬犹枯杨之生稊始孚秀而具生生不已之象
犹老夫得女妻之过以相与也故无不利也五爻生华
直当作华絮解陆佃埤雅云柳华一名絮是其义矣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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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而至于华絮其生意已过自此以往将就衰落故不
可久也亦犹老妇得士夫之可丑也则以象辞释爻辞
其义自合即以卦体释爻象亦无弗合又何必泥程朱
之曲解为梯乎但稊之为字虽今时所行大戴礼亦从
木然诂解无异义或出刋写之讹而张参五经文字则
列稊于禾部唐国子学石经本汉鸿都之遗最为近古
木旁之梯则说文广韵并训木阶与发荣义无涉亦不
可以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