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a 页 WYG1301-0422a.png
钦定四库全书
御制文二集卷二十三
考
济水考
济为四渎之一禹贡导沇为济以至会汶入海不过八
语而穷源至委昭垂千古为不易之恒流向尝赋四渎
诗虽加考證祗以汉志及水经注郦道元李濂辈各持
己见究之其身并未历其地尊耳食而相龃龉盖因济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b 页 WYG1301-0422b.png
流伏见原无定是以展转纷岐无足怪者即如禹贡所
云入于河者非济之清流入黄也盖即伏于黄之底所
谓入也溢为荥则又见而出为荥地志所谓即荥波之
荥见豫州者三伏三见此其一證然其伏见原亦无定
处而无定数也
东出
陶邱则今之曹州又至于菏则今之菏泽县蔡沈所谓
济阴县自有菏派也又东北会于汶汶自有源宋乐史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2a 页 WYG1301-0422c.png
所云清河即今之大清河唐李贤所谓济水东贯滑曹
郓青以入于海者也
是则济之源委实不出禹贡数语以解
之者愈多而考之者愈紊乃致人但知大清河而反不
知济遂若灵渎有不可复求者然盖尝论之禹贡所言
乃夲然之形势今则时代变迁伏见靡定亦理之所必
有而以禹贡八语證之总不出敷土奠川之夲来其纷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2b 页 WYG1301-0422d.png
然口舌之论偶藉以资多闻亦可即付之不求甚解亦
可
彭元瑞纪昀谨
奏乾隆四十九年二月 日由
行在内阁夲报
发下
御制济水考一篇奉
谕旨此文系在途中就所见率成者其令彭元瑞纪盷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3a 页 WYG1301-0423a.png
阅看核对各说经家以及地舆家所言是否不甚径
庭详考覆奏钦此等伏读惊叹心悦诚服窃以自
古说经家舆地家言济水者其殊趣有三以济为
截河南溢者妄偻数三伏三见者泥不知大清河
为济水者昧纷糺轇轕歧中有歧我
皇上原夲禹贡證以
銮辂所亲见发为
大文于诸家之说无不苞孕即无不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3b 页 WYG1301-0423b.png
折衷以至神至奇之识析至平至易之理气盛辞达地
负海涵与天地经流相称乃于
行殿从容之际不俟安排不假傅会而成之万斛泉原
随地可出皆由
典学高深
精神强固偶一发抒遂为自有文字来所未有等熟
读百遍服膺欢忭其儒先众说有可与
圣制相发明者仅摘抄加按容谨书卷呈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4a 页 WYG1301-0423c.png
览伏候
训示谨
奏
即如禹贡所云入于河者非济之清流入黄也盖即
伏于黄之底所谓入也
孔安国书传济水入河并流十数里而南截河又
并流数里溢为荥泽 谨按此言河济并流之始
后儒多斥其说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4b 页 WYG1301-0423d.png
宋林之奇尚书解济之流既与河合行十馀里混
而为一矣而乃能自别以溢为荥至于陶邱北诸
儒疑焉唐孔氏则以为河浊济清南出还清故可
知也苏氏则以为以味别也此二说者未为确论
夫济清而河浊济少而河多以清之少者会浊之
多者不数步间皆已化而为浊矣既合流十数里
安能自别其清者以溢为荥乎古之人盖有知水
味者矣如曰淄渑之合易牙知之惟知其合之味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5a 页 WYG1301-0424a.png
而已淄水之味如此渑水之味如此淄渑合则其
味也又如此苟使淄渑既合而为一器使之遂此
器之中别其半以为淄别其半以为渑则虽易牙
亦有所不能以是知此二说其失一也故郑渔仲
曰山过山则分水过水则合天地之间岂有山过
山水过水之理此说是也 谨按孔颖达正义苏
轼书传皆主孔安国并流之说而谓辨其清浊别
其味林之奇驳之最为得理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5b 页 WYG1301-0424b.png
宋傅寅荥泽辨济既入河与河相乱而其溢为荥
也禹安知其为济哉孔颖达谓以其色辨东坡谓
以其味别而许敬宗则以为入河伏流而出郑渔
仲则以为简编脱误林少颖则以为禹分杀水势
而程泰之则又以为水会于河既多而盈而济继
之故溢而注荥也纷纷之论将孰从而折衷乎余
尝思之程氏之见为胜河自积石以来所受水为
不一而至于历华阴而东行又有伊洛等水会之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6a 页 WYG1301-0424c.png
其盈可知矣然河自孟津以东其地稍平其势稍
缓而加以水之满盈则其流宽徐与底柱而上不
同矣沇水自北而来势锐而流捷冲河衡渡固当
时所有之事也然其入河而出不能无河水之混
而大概则济耳 谨按傅寅盖主程大昌之说未
知水势胡渭云传言济与河并流始在北继截河
而南则似两人同行街北一人忽截街而南别与
人同行数里乃独抵所欲诣处人之行路固有然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6b 页 WYG1301-0424d.png
者水则安能且河大而济小济既入河河挟以俱
东济性虽劲疾恐亦不能于大河之中曲折自如
若此也渭之言虽非专辟寅而水势之自
然寅说不攻而自破且如寅说会河之水既多则
河势益强河益强则济益弱而谓济势锐流捷能
冲河衡度有是理乎
元王天与尚书纂传按孔氏截河之说程氏河溢
之说皆非是惟蔡氏说当就以经證之溢与出字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7a 页 WYG1301-0425a.png
皆特见之例惟其自中而满故不如菏泽被孟猪
之被而有溢之名惟其由伏而见故不如他水下
流之至而有出之名一也又王屋之下既见而伏
济源之西平地复见在河北既尔何独溢出于荥
而不然二也又济河兖州至尔雅犹有济南曰兖
州之称至吕氏春秋犹有济河间曰兖州之称使
其下流至兖者非沇济自来之济则累代相传岂
其以无源之水名兖疆域三也 谨按天与书出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7b 页 WYG1301-0425b.png
于蔡沈集传后故兼辟程大昌而独主蔡说
元吴澄书纂言济既入河其伏者潜伏其下绝河
而南溢为荥泽再出于陶邱北溢者言如井泉自
中而满非有来处 谨按澄说解溢字最确正与
汉书地理志所云济水自垣县东南至武德入河
轶出荥阳北地中相合盖溢即轶自中而满即轶
出地中也胡渭亦云泰泽之水有上源与盐泽相
似但至此停而不流人识其为潜行地下耳荥泽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8a 页 WYG1301-0425c.png
则异于是其水似井泉自中而满不可指一路为
源故吴幼清云无来处也
胡渭禹贡锥指诗大雅觱沸槛泉维其深矣传云
槛泉正出涌出也李巡注尔雅曰水泉从下上出
曰涌泉春秋公羊传昭公五年叔弓帅师败莒师
于濆泉濆泉者直泉也直泉者涌泉也此皆水之
溢出地中而无上流来处者阿井趵突其类也又
有一切證尔雅瀵大出尾下注云今河东汾阴县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8b 页 WYG1301-0425d.png
有水口如车轮许濆沸涌出其深无限名之曰瀵
冯翊合阳县复有瀵亦如之相去数里而夹河河
中渚上又有一瀵之原皆潜相通在汾阴者人壅
其流以为陂种稻呼其夲出处为瀵魁此是也尾
犹底也愚按三瀵地下潜通随窦涌出正与济水
相似 谨按胡渭确主轶出地中之说其引證汾
阴冯翊三瀵潜通涌出理更昭晰吻合
元陈栎书集传纂疏虚谷方氏尝亲过枯黄河见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9a 页 WYG1301-0426a.png
济水出河北温泉者今经枯黄河以入汶而后趋
海以此验之则济水性下固能伏地而出为荥程
泰之谓溢为荥非济溢辨之者以河浊荥清證其
非当矣今大河徙而南流古大河遂为枯渎济之
贯河其迹昭然泰之非不辨而明亦千古之一大
快哉 谨按自孔传以后截流伏地其说纠纷者
盖以河水屡迁侵夺壅遏累代不定益滋歧说方
回陈栎在元时河徙而来之后遂得确指其迹今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9b 页 WYG1301-0426b.png
河之与济相距愈远截然不混济不必与河并流
而轶更彰明较著矣
溢为荥则又见而出为荥地志所谓即荥波之荥见
豫州者三伏三见此其一證然其伏见原亦无定处
而无定数也
明郑晓曰济水发源于冀经流于豫分流于徐入
海于青凡三伏而四见一见于王屋而遂伏再见
而为济再伏而入河三见而为荥三伏而穴地四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0a 页 WYG1301-0426c.png
见而出陶邱之北自此不复伏矣 谨按此确指
济水伏见之数与其地者
顾祖禹方舆纪要三伏三见之说出于近代自孔
郑诸家以迄于宋世诸儒未有主此说者盖发源
之处或有伏见之分入河而后未尝伏而复出也
谨按祖禹不主三伏三见之说然又以为发源
或有则仍未能以为非也特不泥其定处与定数
耳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0b 页 WYG1301-0426d.png
蔡沈书传先儒皆以济水性下劲疾故能入河穴
地流注显伏南丰曾氏齐州二堂记云泰山之北
与齐之东南诸谷之水西北汇于黑水之济又西
北汇于柏崖之湾而至于渴马之崖盖水之来也
众其北折而西也悍疾尤甚及至于崖下则泊然
而止而自崖以北至于历城之西盖五十里而有
泉涌出高或至数尺其旁之人名之曰趵突之泉
今齐人皆谓尝有弃糠于黑水之湾者而见之于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1a 页 WYG1301-0427a.png
此盖泉自渴马之崖潜流地中而至此复出也其
注而北则谓之泺水达于清河以入于海舟之通
于济者皆于是乎达也齐多甘泉其显名者十数
而色味皆同以余验之盖皆泺水之旁出者也然
则水之伏流地中固多有之奚独于荥泽疑哉吴
兴沈氏亦言古说济水伏流地中今历下凡发地
皆是流水世谓济水经过其下东阿亦济所经取
其井水煮胶谓之阿胶用搅浊水则清人服之下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1b 页 WYG1301-0427b.png
膈疏疾盖其水性趋下清而重故也济水伏流绝
河乃其物性之常事理之著者程氏非之顾弗深
考耳 谨按沈主伏见之说而不实指三伏三见
其所指趵突泉阿井至今不易盖故时济水所经
之道随地皆泉即随地皆济益足为无定数无定
处之證
胡渭禹贡锥指济水有三伏三见之说或谓出于
近世之俗学殊不可信渭按伏见之说二孔无之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2a 页 WYG1301-0427c.png
然有所自来泰泽一伏东邱一见夲水经注武德
入河再伏荥阳轶出再见本地理志荥东又伏为
三伏出曹濮间为三见本唐书许敬宗传此岂创
自近世但以入河为伏义有未安耳沈括云历下
凡发地皆是流水世传济水经过其下东阿之井
乃济水所为曾巩云泰山诸谷之水自渴马崖潜
流地中至历城西复出为趵突旁溢十数泉蔡沈
引以證济之伏见重源显发所在多有元和志云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2b 页 WYG1301-0427d.png
郑州管城县京水出县南平城新郑县溱水出县
西北三十里平城二处并在河南密迩荥泽尤为
明验盖济渎所经之地其下皆有伏流遇空窦即
便涌出故一见于荥泽再见于陶邱不必以入河
之济为上源亦不必并泰泽东邱数之为三伏三
见也 谨按胡渭所指三伏三见复与郑晓之说
不同差有据然终归于无定处无定数为通论
宋乐史所云清河即今之大清河唐李贤所谓济水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3a 页 WYG1301-0428a.png
东贯滑曹郓青以入于海者也
杜佑通典济水之在河北者王莽时此水枯涸水
但入河而已不复截河而南而水经叙济乃一仍
禹贡旧道此不详之甚又济南济北济阳济阴凡
郡国附济为名者皆命名不审 谨按自佑有此
说后世遂谓济之一渎不可复考程大昌所以有
杜佑说后世不当有济辨之作也
宋黄度尚书说杜佑通典力诋桑钦以为济渎已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3b 页 WYG1301-0428b.png
断济水与禹贡不同为谬何如曰非也济水虽绝
其渎犹在虽中间皆经穿凿变易或断或续然水
之附入于其渎者犹可寻求缉之以存禹迹非无
理佑言为过 谨按黄度直辟杜佑之说以上追
禹贡之旧洵为有识
宋程大昌禹贡论按李贤注释范史曰济自郑以
东贯滑曹郓济齐青以入于海则唐语也乐史寰
宇记曰入东平济南淄川北海界中水流入海谓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4a 页 WYG1301-0428c.png
之清河则夲朝语也尝考之古史兵师粮饷所经
及询之今日曾行其地者二子之言皆信然则荥
泽虽流塞其源固未尝竭佑何以概言无有也以
理推之自荥至海地亘千里水行其间其成川脉
岂以一济溢而有岂以荥塞而无第其受河而流
委阔长可以该他水而达于海故得为四渎之一
荥虽塞矣数州之水循溢荣下流故道而行者自
若也禹尝名之以济而后世肯不以济目之乎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4b 页 WYG1301-0428d.png
乐史曰菏汾合流故因济旧名非夲济水其说盖
出于佑而佑不能以其所及槩其所不及也乐史
虽能夲佑语以为言而亦不能究详使后人有考
也兖豫之境凡水自南济北济以行者皆循济故
不独菏汶顾菏汶特其大而可数者尔今世所称
南北清河者皆古济流派而菏汶则其要会也陶
邱以东适与菏会而遂分派会泗水以注于淮者
济之注河而分者也东北兼汶与之同入于海者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5a 页 WYG1301-0429a.png
济之正泒也此二者比浊河皆清故后世以南北
清河目之今南北清河皆在而菏汶故流水尝竭
减又济率并河之凡对济而决或枝流入之则河
水皆为济水虽受河之口不专在荥要之派流常
通古今则郦桑所书悉皆实录佑因后汉一时荥
口塞绝并与下流役之以为无有虽其所考菏汶
最为精要亦并没而不言岂其得实哉夫桑氏之
失既引他水以乱其源杜氏之失又矫桑氏而绝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5b 页 WYG1301-0429b.png
其流二书者地理家所仗以为指南也今而若此
且并与禹贡无考矣 谨按大昌主河济并流之
说未为得理然此所指济之分派正派以实南北
清河为济之證则确不可易足以针杜佑之膏盲
发乐史之墨守矣
顾祖禹川渎异同杜佑曰今自东平以东有水流
经济南淄川北海界中入海者谓之清河盖汾水
菏泽之合流非古时之济水也夫济为四渎之一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6a 页 WYG1301-0429c.png
自昔推为九州大川而湮没无徵莫甚何欤 谨
按祖禹确以大清河为济故辟杜佑清河非古济
之谬且如佑言汶水菏泽之合流则禹贡明
云又东至于菏又东北会于汶矣非济而何
顾祖禹方舆记要今大清河自汶上县北出至东
平州西安山闸又西北与运河分流径东阿县西
伏折而东北径东阿县北又东径平阴县北又东
径长清县北齐河县东又北径历城县北而东北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6b 页 WYG1301-0429d.png
会于泺水又北径临邑县东又东北径济阳县南
又北径齐东县北又东北径武定县南又东径清
成县北及滨州之南又东北径蒲台县北至高苑
县北又北径利津县东而东北入于海由安山闸
而下皆谓之大清河近志元人始于宁阳县北筑
堈城坝遏汶水入洸以通运河永乐中又于东平
州东筑戴村坝尽道汶水入会通河今之大清河
乃自平阴县南之柳沟诸泉由东平州北门外过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7a 页 WYG1301-0430a.png
西折而东北夏秋运河泛涨则张秋以南东岸有
减水闸分流来合而东北出即济水之故道说者
谓大清河南古济而今汶者也夫济流虽与古异
然今东平历下诸泉皆入大清河则仍为济水溢
流不得全谓之汶水矣 谨按祖禹所胪即今大
清河全势脉络井然愈足證大清河之为济而杜
佑之说诚无足信矣
于钦齐乘入济之汶即今大清河于慎乃笔麈大
御制文集 二集卷二十三 第 17b 页 WYG1301-0430b.png
清河第得汶之首尾实以东平诸泉由济故渎入
海 谨按二于皆山东人皆实指大清河为济
胡渭禹贡锥指以今舆地言之自东平会汶以下
东阿平阴长清齐河历城章邱长山新城高苑博
兴乐安诸县界中皆禹贡济水入海之所经也
谨按此以今舆地印證禹贡济水故道所谓夲然
之形势也
御制文二集卷二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