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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白石山房逸藁卷下
明 张丁 撰
太极宫碑记
浦江县治东南不百步有宫曰太极宋嘉定乙亥间知
县锡山尤君晔以邑祝釐请祷之事远诣广福观观在
仙华山下去县十馀里许非便谋创此宫前建三清殿
后敞层闳以祀星君廊庑翼如重门外辟观者欣豫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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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起敬遂闻于朝徙仙华旧额揭焉仍命广福观道士
徐思恭主领宫事崇真灵以居之至正戊戌罹于兵燹
宫燬道士王无为乃铢累寸积明年建三清殿又明年
建门台亡何仙去其徒王洞观图终先志复建东西庑
既而庖库诸室皆成凡其教之所宜有者严奉靡不如
式飞甍伟栋金碧交辉视旧观益有加焉于是介广福
观夏文班谒余文记之盖常以为天不可得而名言也
以其不可得而知也故尽以示之然后日月星辰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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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昭晰风雨云电之所以变化仰而观之天之所以为
大者无不在于是矣道家以清净无为为教所谓太极
焉者岂名其所不可名而一归之于天者乎虽然圣人
有作治具毕举将跻亿万生民于仁寿之域生斯世者
莫不遂其生养休息之期熙熙皞皞晏然乐于闾阎井
陌间则太极者何往而不在乎以是求之天亦无不在
矣岂非所谓归之于天者而名言之也抑古之为仙者
不择地而处若今之所称琳宫珍馆则在于深山密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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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岩绝谷之地往往车辙马迹所不通太极宫则在于
亨衢广市间无有深密穷绝之可名不亦古仙人之遗
意欤有若王君师弟能脩其学以兴废起坠为任述前
人之所志可不谓之知道之士乎哉浦江之北有山曰
仙华如旌旗铁马风井雪壁最号胜奇黄帝少女实升
其上县倚山而为治昔之所以建宫于是者夫岂偶然
之故哉至若作新其旧克继成志庸不可无述以示将
来遂为之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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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华之山仙上升列壁千仞虹电腾其阳作邑治所冯
有宫翼然引峻嶒粤有至人道大弘穷索妙理非瞢瞢
氤氲磅礴判未曾何有下浊清上澄阴阳阖辟姑有称
万理各具物以承属之至人道乃凝久视六合俦其能
泽流教衍徵替兴岂与人世誇云礽地由森爽驱浊蒸
百灵来降鸾鹤乘宝函玉笈差层层仙籍浩渺开金縢
红云翠雾萦觚棱十洲三岛恍在登神光逮贲犹烛灯
眷令作者良匪矜声容巍峨俨若增寿以贞石宜服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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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禹门记
禹门禹贡龙门也亦曰禹门渡两山石立河出其中广
不百步世谓禹凿所传三月鲤鱼上渡而为龙处也其
东岸曰看鹤堂尤孤峭不可下瞰西为梁山即吕梁也
北曰建极宫作于道家者流祀禹神也故刻石十馀多
元名臣为文地极幽閒烟云水石之聚虫蛇罔象之居
相等桃花开时河水方显殷声震雷殆异境也并河之
东为太史公墓墓前为庙有晋永嘉中殷济树碑今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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圯于河裴回良久作龙门之歌下山日已昃是日到子
夏墓墓在新丰里新丰之南曰通化里即文中子讲学
处也问遗迹故老无存皆不得已明日得东皋子黄颊
山诗东皋子文中子弟也名绩字无功以琴酒自娱隐
黄颊山题是诗山壁诗极幽永非唐以来人语宋熙宁
初李公寿始访其地刻石县学因载所游其石阴附以
龙门之歌龙门兮天开河水兮天来我思古人兮何在
哉禹门在今河津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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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巫臣祠碑记
维书曰在太戊巫咸乂我王家又曰在祖乙时则有若
巫贤贤咸子也则巫氏父子世为商辅矣而巫咸尤见
诸子百氏书夏邑有山曰巫咸顶志以咸隐于是为名
顶故有巫咸祠遗甓存焉莫知其所始山麓有庙寻废
盖宋崇宁间邑大旱祷巫咸得雨请于朝赐封王号见
断刻云洪武八年冬县令阎畜等即其顶作新祠而以
巫贤称惟巫咸古贤臣也生而为治功在王室没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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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泽及后世矧能出云为风雨而民以望岁者望之其
可谓虚也耶是宜食享其土不诬乃为作迎享送神诗
使敬祀之而亦以纪其成焉诗曰
巫山兮巉巉神隐兮中岩神去兮千古盍眷兮我土神
化兮为雨风云兮上下吁我民兮匪神何怙山云兮浮
浮神宅兮山之幽神降兮我留于荐兮我羞我享兮以
雩匪钟鼓兮为娱吁愿我民兮不渝神享兮何之风雨
兮其驰神我兮不违我望兮以思吁乐年岁兮惟神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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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
元故十二府君坟记
呜呼是惟我大父公之坟也公生于元至元戊子四月
十一日卒于重纪至元庚辰七月二十日以明年十二
月一日葬于徐山其葬也乡陈篪先生为志方堂后公
二十有六年祔以安人陈氏丁生也后既不及表见墓
上顾思先美不传死且不瞑目于是用悉取陈先生之
志以繁其辞著兹石焉公讳镇字安卿号平斋由始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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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四府君至五府君四世矣自下名或阙而以行称五
府君兄弟七人子六人有十三府君子三人有五府君
子一人二府君子五人一为浮屠其四遂支为东西南
中𣲖云有五府君娶钱氏生省元颖中是为南𣲖于公
为高祖省元娶胡氏二子维纪维字维之娶陈安人生
我博士公曲江讳梦龙娶潘夫人生曾祖讳一清字宗
尚娶安人生伯祖山早世次即公也公生而倜傥遇事
廓落无阿私意自未冠时即承家料理得操纵取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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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浸成其业有急告者不问亲疏咸怡然济之乡豪右
有非义必委曲摧阻令不得骋故毁誉每相半而公卒
确行其志不少夺凛然有古任侠之风族人某早世家
落有孤女煢煢旦夕莫能给公叹曰古之人尚推其馀
以济不足况同气耶遂以女归与诸女居鞠之长成嫁
于邑士公欲筑室营迁而母卒因恸哭曰母氏勤于内
治不能享一日安遽为终古之隔欲养而不可得痛忍
言哉凡岁时祭祀必泣下沾衣自免丧以至于终身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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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皆然父性豪迈日具酒享宾客公侍左右有所顾欲
辄下视唯唯莫勿如听每或至夜分犹温温笑语未尝
告倦父亦甚爱之先是公庶弟与人小隙至诬以死事
公甚慕义且能干知其为冤之曰君辈争利故忍以骨
肉害人耶仇乃叩头谢曰君仁人也某愿乞伏改悔厥
后果帖帖皆公力也公嗣与豪于甲讼田有隙值道有
饿殍近大父居厚遗其尸主诬公吏亦受赇证成其狱
弟亦上状有司请以身代因得明察其奸而罪之于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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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里称为二难云公娶陈安人无子次叶徐姚生子四
女二孙男七孙女三享年五十有三呜呼哀哉初生
甫晬而公疾作且呼乳者育抚之首而欬曰吾未
耄恐斯疾不起得见孙乎苟有成吾愿足耳及临殁犹
以为言呜呼哀哉小子不能谨公之训顾未有所就
而辱公之言为甚痛尚忍云乎兹惧群行湮没他日无
所考质姑直记所闻以俟当世盛德君子请铭焉岁次
乙已秋九月九日孙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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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故勉卿府君行状
府君讳邵字勉卿生元大德癸卯八月二十七日卒至
正甲辰九月四日寿六十有二以是年十一月十三日
庚申祔葬祖妣安人之墓初曾大父娶于氏始生丁大
父时以大父孑立寡兄弟殊不怿及得府君则释然喜
高祖博士公见府君襁褓中尝抚其首曰他日大吾门
者耶博士公既不可作后有以博士公言告府君辄泣
下性好学已而干蛊废笔砚尤尚本实不喜浮华恒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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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今世人自称我儒士也及观其言行相戾不啻天渊
吾不能儒但求无愧此心而已识者以为名言常题所
居之壁曰仰不愧俯不怍以励子弟谓苟能无背斯言
始可为人顶立天地耳中年慕神仙家术尝从会稽真
人许旡文游旡文得至人之学独授以修炼之诀府君
于是谢诸家事独处一室无昼夜寒暑趺坐木榻身如
槁木自是不御衾不交睫者十年其肌骨如百鍊金或
按之则肃然可象故人识与不识咸称为神仙中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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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丁大父与豪于某讼田有隙于指道上饿殍近大父
居阴厚其主使诬于官大父府君兄也官为赇惑府君
奋身不顾叩大父上状乞以已代已而得明其非罪而
罪于某乡里咸称府君之贤府君狷介刚正无阿独意
其树立有卓然不可挠者尤放浪形骸凡事不介蒂于
胸臆嗜酒口不谈尘世事恶论人臧否遇饮经醉大笑
而已俄而寒疾作既愈十日再作又十日竟逝矣先娶
方氏次娶郑生子五人长宴次庸为石峡书院山长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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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次雷次址女二长适于次适洪呜呼府君无恙时执
丁手而语曰汝稍以文墨见称我死汝其状我丁不敢
背谨用列此大概道记其行仍书为两通一焚诸兆前
一藏诸家匮俟当代盛德君子尚乞文焉
元故贤十九聘君行状
府君讳天锡字君予自先清河复迁之祖至府君十三
世矣曾大父讳维字维之隐德弗耀大父讳梦龙字曲
江仕元为湖州路学正父讳一宁字宗望娶方氏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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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兄弟凡四人府君其长也府君性至温谨怀亲邻咸
有恩人皆称为长者其读书则求大义不事章句养亲
未尝去左右朝夕问起居寒燠损益其衣服大父甚钟
爱之及长善理家政而无阙失弟妹皆抚育之或筑室
俾其营迁先是世居南山之麓去今居五里许府君以
宗姓众多惧异时不恒聚见乃造厅事故基遇岁时集
长幼序拜其间尤敦于宗亲有不给者济之尝曰以吾
身论之皆吾祖宗所分忍自饱煖乎春秋祭埽先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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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率其子弟列序兆前告之曰某府君葬于斯平生修
其德行其善娶某氏生某子言卒必泣下曰汝等谨识
之为人极和易一以诚接物或不知而忤之者辄不与
较故人亦爱敬而不忍欺每平居正衣冠坐堂上严恪
端肃若无人者行步不东西顾视踪迹皆可尺寸数遇
僮仆未尝厉声色执勤服劳者皆忻忻如也时宗藩有
奇府君才者辟为营田都总管府治中辞不赴至正末
邻盗群起将入县境乡里亦乘间窃发燬人室庐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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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居相戒不敢犯后府君卒已久邻里旄倪犹喃喃
不忘一语及府君必举手加额甚至有洒泣者府君生
于元至元壬辰正月十五日卒于至正庚子四月二十
日寿六十有九娶朱氏夫人亦生于壬辰四月十三日
先府君三年卒于丁酉十一月初五日寿六十有六合
葬县西施礼山之原子三长坦翁次泰次祜女四长适
朱某夫人之侄也次适石某次适楼铁次适陈厚孙男
五曰瑶福骥安庆曾孙男八曰叔祥和祯祐禧道襗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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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哀哉丁于府君为从孙府君在时丁数从过先世
墓下语以前人往事丁闻知为尤详迄今言犹在耳而
府君已殁矣慨想群行不白于后世直记其大略将求
当代立言大人志之以图不朽云
唐珏传
唐珏字玉潜会稽人也少孤能力学以明经教授乡里
子弟而养其母至元戊寅浮屠总统杨琏真伽利宋殡
宫金玉故为妖言惑主听发之珏独怀痛忿乃货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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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资得白金若干为酒食阴召诸年少享于家众皆惊
骇前谓曰平日且不敢见今召我饮又过礼不审欲何
为虽死不避珏因泣数行下谓之曰尔辈皆宋人吾不
忍陵寝之暴露已造石函六刻纪年一字为号自思陵
已下欲随号收殡之众皆诺中一人曰此固义举也然
今无有知者恐万一事露祻不测不得终志奈何珏曰
吾已筹之矣更当易以他骨焉众如珏言夜往收其遗
骸瘗兰陵山后种冬青树为识约明日复来会出金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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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诸人寿戒勿泄也琏又易宋内为诸浮屠乃裒陵骨
杂马牛枯骼筑白塔号曰南镇以为陵骨良已镇而不
知真骨之独存也亡何汴人袁俊为越治中招珏为子
师间问曰吾闻越有唐姓者瘗宋诸陵骨岂君邪坐有
指珏者俊大奇之举手加额曰先生义士豫让不及也
窃闻高义之日久矣不意得与先生处因讯珏以故甚
贫俊亟为买田宅业之先是珏卧疾一日梦吏持文来
曰帝召君速之行至见宫阙邃丽一人冕旒中坐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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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延上殿又数黄衣进揖珏曰赖收遗骸无以报俄曰
第报良田二顷有妻孥以养乃复揖及阙翻然而觉莫
省谓何已而会俊料理事如梦中有谢翱者文丞相客
也与珏友善尝感珏事为作冬青树引语甚凄苦时读
者莫不洒泪翱字皋羽闽人亦奇士
赞曰予读晋世家知赵氏有后也非程婴公孙杵臼莫
傅其孤今十七庙不食而有暴骸之难独珏能瘗之甚
义乎哉呜呼珏一布衣耳其视程公孙何愧哉千载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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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有国士之风者非珏其谁与归
释登西台恸哭记
登西台恸哭记者粤谢翱之所作也宋丞相文信公值
国已数起兵南服翱布衣也倜傥有大志会丞相开府
时杖策军门署以为咨事参军后丞相死翱恸知已之
不复故登斯台以竹如意击石作楚歌招其魂若其恸
西台则恸乎丞相也恸丞相则恸乎宋之三百年也西
台者子陵之西台也始翱哭于夫差之台句践之国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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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升台而哭者亦登岘践华之意
始故人唐宰相鲁公开府南服予以布衣从戎明年
别公漳水湄
释曰按文公丙子七月开督于南剑时德祐二年也公
时年二十八明年正月文公引兵趋漳州谋入卫道阻
不通三月入梅州五月兵出梅岭其别者是年也按称
唐鲁公而不姓者犹韩愈称董晋为陇西公之类
后明年公以事过张睢阳及颜杲卿所常往来处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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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慷慨卒不负其言而从之游今其诗具在可考也
按戊寅十月文公引兵至潮阳十一月兵溃被执遂北
徙留燕至至元壬午赐死时年四十七谓其悲歌慷慨
卒不负其言而从之游者盖指其题诗张睢阳庙也
予恨死无以藉手见公而独记别时语每一动念即
于梦中寻之或山水池榭云岚草木与所别处及其
时适相类则裴徊顾盼悲不敢泣又后三年过姑苏
姑苏公初开府旧治也望夫差之台而始哭公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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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乙亥文公募公于赣州后守吴门除江浙制置使知
平江府公过姑苏而哭也在乙酉之岁时年三十七乃
落魄吴楚间始有屈平远游之志而其志诚可哀已又
按公祭文公章贡之别言犹在耳水寒天空老目如霰
其所以记别时语而不忘可知矣夫差台在州治之西
又后四年而哭之于越台
此丙戌年也按行述谓公是年过勾践行禹窆间北乡
而泣焉时有冬青树引别唐珏玉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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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后五年及今而哭于子陵之台
按乙丑年公从先君钥登台时年始十七后丁亥公复
过而哭焉谓今者在庚寅之冬时年四十二矣公之所
以必记其年者盖不忘其先后本末之事焉
先是一日与友人甲乙若丙约越宿而集午雨未止
买榜江涘登岸谒子陵祠憩祠旁僧舍毁垣枯甃如
入墟墓还与榜人治祭具须臾雨止登西台设主于
荒亭隅冉拜跪伏祝毕号而一恸者三复冉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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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友人甲乙若丙者意为吴思齐冯桂芳翁衡也今虽
不知其然惟三人同登时诗可考见也三人者皆知公
之心故与之俱而比其名者隐之之辞号恸者三盖节
之以礼也
又念予弱冠时往来必谒拜祠下其始至也侍先君
焉今予且老江山人物眷焉若失复东望泣拜不已
有云从西南来淹浥浡郁气薄林木若相助以悲者
江山人物眷焉若失云者其乃痛宗社之陨绝乎谓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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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先君及有云西南来云者其乃念家邑丧亡而思亲之
不可见乎
乃以竹如意击石作楚歌招之曰魂朝往兮何极莫
归来兮关水黑化为朱鸟兮有咮焉食歌阕竹石俱
碎
古之人有遭谗迸逐者或闵其魂魄离散而不复还故
为辞哀之其人未尝死也杜甫剪纸招我魂正此类也
然文公既死而公以歌招之者其有得于古道焉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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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哀而不过于伤而伤之在彼是皆至诚恻怛得性情
之正非若妇人恸而已按朱鸟南方宿也咮鸟首也春
秋传古之火正或食于咮故咮谓之鹑火而火正配食
于火星者以其于火有功故也盖宋以火德王而系于
南化云者以其难化而化必于南文公有功于宋犹星
有功于火也亦以朱鸟配于宋焉其友方凤过公墓有
诗懮之朱鸟食何向正此谓也歌阕竹石俱碎盖哀之
深而不自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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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相向感唶复登东台抚荟石还憩于榜中榜人
始惊予哭云适有逻舟之过也盍移诸遂移榜中流
举酒相属各为诗以寄所思薄暮雪作风凛不可留
登岸宿乙家夜复赋诗怀古
相向者与客相向而悲也唶叹声其或有感而叹也东
台去西台若干步云逻舟者巡舟也移榜中流举酒相
属为诗寄所思者盖哭始歇而悲之未忘也亦性情之
正而不为事物所移所感之心始终如一不少变而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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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此君子之心忠厚之至也至于雪作风凛虽不可留
又且登岸宿乙家复赋诗怀古其于登台之心则一而
已斯可见公不忘之意也哉
明日益风雪别甲于江予与丙独归行三十里又越
宿乃至其后甲以书及别时来言是日风帆怒驶逾
久而后济既济疑有神阴相以著兹游之伟予曰呜
呼阮步兵死空山无哭声且千年矣若神之助固不
可知然兹游亦良伟其为文辞因以达意亦诚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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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者登台之明日也别甲者别思齐于江也与丙独
归者与桂芳同归又明日至其居也甲后书来谓风帆
怒驶盖甲与公同气其所见者响应若是非真有神之
助也盖公之至情达乎中正而若有见焉其焄蒿悽怆
之著也如此按叹息谓阮步兵者此特援比其哭之一
辞若公者又非其比矣
予尝欲仿太史公著季汉月表如秦楚之际今人不
有知予心后之人必有知予者于此宜得书故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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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附季汉事后时先君登台后二十六年也先君讳
某字某登台之岁在乙丑云
按公行述谓多所著书如季汉月表皆采独行仿素之
际予未得而尽见也登台后二十六年者在庚寅之冬
其后六年公卒于杭思齐方凤径往杭买舟载棺至钓
台而葬焉其后会稽杨先生维祯为文以哀之而刻之
墓上仍题其墓曰粤谢翱墓盖从其初志焉余谨按文
公死年四十有七今公之死也如之呜呼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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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跋
箕子痛殷亡过故墟而欲泣焉以为近于妇人乃作麦
秀之诗以歌咏之歌咏者忧宗社之音也今翱之恸哭
西台也毋亦悼斯人之已非悯亳社之既屋义激乎中
而情见乎辞又岂异于箕子欤且翱在胜国时无禄位
之寄及运穷物改而能恸夫知已以及于国迹之异于
箕子也然则居箕子之位者乃及不见其歌而亦不见
其恸也其本心宜何如哉百世之下秉贞尚义以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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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中心之愤愤者非翱其谁欤予后翱之生私心景慕
每诵其文多微言于是忘其愚陋本诸遗意以详释其
记使后世知有箕子之歌于前而有翱之恸于后也虽
然若翱固未可以喻于箕子也吾独惜翱之时有箕子
之位者而无翱之恸也后之秉史笔者尚庸考于斯清
河张丁识
释冬青树引别玉潜
冬青树引者宋文丞相军门咨事参军谢翱之所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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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菆宫在会稽境内元杨总统欲利其金玉以宋王气
在是矫诏发之当是时山阴唐珏见诸陵已发乃策果
夜使人收贮遗骸骨葬兰亭之山种冬青树为识翱珏
之故人也至元丙戌入越尝登越台恸哭丞相故时有
斯作焉自古忠臣义士所见略同若唐谢之为岂易所
谓同声相应者耶玉潜珏字也
冬青树山南陲九日灵禽居上枝
释曰山南陲者山之南边也九日者旸谷上有扶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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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居上枝一日居下枝昔羿射日中其九日九乌皆堕
惟一日焉灵禽者乌也乌者阳精也精为魄今九日居
上枝者魂升其上也日者君之象也
知君种年星在尾根到九泉护龙髓
按至元丙子元兵入钱塘厥后杨总统易宋内为诸浮
图造白塔于兴元寺徙置诸陵遗骨及天下民籍户口
其内星在尾者岁在寅也犹唐薛仁贵为吐浑所败叹
岁在庚午星在降娄之类以今所言其必有不利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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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矣
烜星昼陨夜不见七度山南与鬼战
烜星者常见之星隋天文志烜星者在位人君之象也
夜不见犹春秋传曰夜食之类七度未详山南已见上
与鬼战未详
愿君此心无所移此树终有开花时山南金粟见离
离白衣人拜树下起灵禽喙粟枝上飞
金粟山名昔唐玄宗至睿宗之陵见金粟山冈有龙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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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翥之势谓近臣曰吾千秋万岁后宜葬此今宋陵寝
既获安矣故援以比尔离离多貌言其陵之多也白衣
者衣以白衣也昔燕丹送荆轲易水上宾客知其事者
皆白衣冠况其有君臣之义乎灵禽即乌也杜甫拜蜀
乌之魂者良有是乎
后跋
予既注皋羽登西台恸哭记又以此诗读者未易通其
词旨故为之疏以便参考而自质焉适文献黄先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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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人傅藻氏以书来谓闻之文献者曰扬总统初欲利
殡宫之金玉故为妖言以惑主听而发之越中王修行
一日出金帛与诸恶少众皆惊骇而请曰平日且不敢
见今乃有赐不审欲何为虽死不敢避因徐谓曰尔辈
皆宋人也吾不忍陵寝之暴露已造石函六刻纪年一
字为号自思陵以下欲随号收殡尔众皆诺遂夜往收
贮遗体骨而葬种一冬青树为识此歌诗之所为作也
其说如此予以旧注颇有异同亦既以书致鄙见于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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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矣故未即以旧闻非是而未加改定姑书一通寄傅
且书来言于此以问该洽者庶几予言或可再正而未
晚也丙午正月十日张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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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石山房逸藁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