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诚意伯刘文成公集-明-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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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意伯刘先生文集春秋明经卷之十九
   公朝于王所仲孙羯会晋韩不信(云/云)城践周
春秋与诸侯之觐王而惜王所之非其地与大夫之勤王而
伤王城之同于列国夫趋事赴工者臣子之所当为至于天
子之守则有先王之遗法焉襄王下临僖公有王所之朝春
秋书公而成其为朝谓天子在是诸侯不可以不朝也然不
言明堂而曰王所则所非其地异乎先王方岳之礼矣敬王
命城王都而诸大夫有成周之城春秋列书大夫之名氏谓
天子有命诸侯不可以不从也然不言京师而曰成周则同
于列国而异乎先王作京之意矣然则流水之朝宗葵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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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固人子之至情也而下堂以见诸侯与城郭沟池以为
固者又岂天子之盛事哉呜呼此圣人之所以不责诸侯大
夫而深不满于王室之意欤是故至于岱宗肆觐东后天子
巡诸侯之守者然也未闻下劳诸侯而临于非所之地也王
命仲山甫城及东方天子彻诸侯之封者然也未闻请于诸
侯以城其所都之邑也平辙既东周纲解纽归枋邑易许田
而朝觐之礼委诸草莽赋黍离歌束楚而二雅之音变为国
风于是霸图兴而王道绝矣推原其由岂非天王自失其道
而致之哉观春秋之所书然后正本澄源之意可得而知矣
且蛮夷猾夏寇贼奸宄惟是大侯小伯所当攘斥非异人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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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夫城濮之勋因其献俘而锡命之赐之弓矢以旌其劳可
也何至屈万乘之尊亲举玉趾以劳晋侯于践土乎纵自轻
也柰宗庙何成康之时巡宜不如是春秋安得不以为贬哉
然而君虽失礼臣不可以不尽其敬是故诸侯就朝虽无为
龙为光之盛而冠冕佩玉觐天威于咫尺犹足以明水木本
源之义谓非东迁以后之美事不可也是故我公书朝以成
其礼故曰春秋与诸侯之觐王而惜王所之非其地也嬖子
匹嫡乱生不夷惟是二三大臣相与僇力以不陨坠则夫定
位之后所当夙夜夤畏任贤脩政以图转危而为安也何至
以四海之广请城其都以为固乎德则不竞城郭何为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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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作洛宜不如是春秋又安得而不讥之乎然而上虽失政
下不可以不奉其令是故大夫会城虽有弗躬弗亲之责然
版筑雉堞服王事而靡盬亦足以存宗邦翰屏之典谓非王
室乱以后之美事不可也是故诸大夫书名以达其义故曰
春秋与大夫之勤王而伤王城之同于列国也夫春秋天子
之事也故其自治严而待人恕惟其自治之严故周之不振
为可贬惟其待人之恕故或成其朝或与其城而无责焉虽
然二百四十二年之间书公之朝者二而皆于王所则言外
之意可知矣书大夫城成周而无诸侯则属辞之法又可见
矣然则二役也谓之免于贬可也而或者谓为美之则岂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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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意哉故尝考之周室在襄王则有子带之难在敬王则
有子朝之难子带之难惟书天王居郑至晋文纳王则不书
盖以是为臣子之常也子朝之难始末皆书而以城成周终
之是果足以为美哉呜呼齐桓首止之盛不可及巳得如晋
文亦庶几矣至于晋侯午者又文公之罪人也
   筑郿大无麦禾臧孙辰告籴于齐新延厩
诸侯兴不急之役以空其国而取给于人犹不戒焉春秋比
事而书之以示讥也夫国以民为本而民以食为本可不相
时而轻用其力也哉庄公妄兴筑郿之役而不计国储之虚
实至于麦禾皆无而当国之大夫亲往告籴于齐其事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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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年之春又新延厩何其轻慢国本至于此极乎春秋比
而书之而鲁之君臣无务农重榖之实而有伤财害民之政
可见矣吾闻古之为国者必时视民之所勤民勤于力则工
筑罕民勤于食则百事废未闻以凶年而兴不急之役也三
年耕必馀一年之食九年耕则馀三年之食未闻在位二十
八年而无一年之积也鲁之庄公则不然矣以峻宇雕墙为
无损以节用时使为无益也是故筑郿之工未毕而仓廪巳
空告籴之迹犹新而延厩复作曾谓君国子民之道而若是
乎宜其见讥于君子矣且筑者创作邑也城邑所以禦暴非
时与制不敢兴也况于无故而筑邑乎庄公不视岁之礼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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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有筑郿之役不知其何为也若曰禦恭保民则鲁国无故
苟无令德太行孟门且不可恃而况于郿乎若曰虞山林薮
泽之利则非君人之心矣未几而仓廪尽竭麦禾俱无无而
曰大颗粒不存之词也然后皇皇焉无所措其手足而臧孙
辰奔告于齐以请籴焉以千乘之国仰给于他人以活其民
可不惧乎不曰如齐告籴而曰告籴于齐见其情之急也急
病让夷何足为功适以昭其治名不治实之罪焉耳鲁之君
臣盍亦因此而加省矣则又愈不知戒以求于人之馀而新
延厩夫延厩者法厩也养马之所也凶年饥岁民食不给而
马厩是新推此心也不至于率兽而食人乎故书新延厩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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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籴之后所谓时诎举嬴知其用民力为巳悉矣然则庄公
之为国也可知矣不然春秋书筑者七而公有其四书兴作
者九而公有其三书无麦苗无麦禾而皆见于庄公之世何
耶鲁十二公台池死囿之役莫多于庄公而水旱螟蜮多麋
有蜚之灾皆备于庄公天人感应之理不诬矣而公终不窹
也身死而妻子不保几亡其国呜呼岂他人之咎哉
   初税𤱔蝝生饥大有年
困民以致灾者理之常悖道而获福者理之变夫天人感应
之理春秋之所深谨也是故螽蝝饥馑国之灾也鲁之宣公
废助法而用税虐民也虐民而天降之灾宜矣故所税𤱔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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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蝝生而饥斯非理之常乎百榖顺成国之福也鲁之宣公
夺世嫡以有国悖道也悖道而天降之福异矣故即位之十
有大年而大有年斯非理之变乎在他人以饥蝝为变在宣
公则为常在他人以有年为常在宣公则为变春秋诛乱臣
讨贼子之法严矣哉啇书曰惟吉凶不僣在人惟天降灾祥
在德夫凶人为不善而致谴焉天道之当然也其或反之者
庸非异乎是故螽蝝之害法所当书而他公皆记有年之瑞
法不当书而独志于桓宣之册圣人之旨渊乎微矣且饥者
五榖皆歉之谓也宣公以不义得国惧讨于人而竭力以事
齐水旱螽蝝相继而起于是国用不足而税𤱔之法兴焉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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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事之始也税𤱔者公田之外又履其馀𤱔而取之是为什
而取二矣以诸侯而擅改先王之法以国君而行虐民之政
由是怨怼之声上闻于天而戾气应之秋螽未息冬蝝又生
蝝者螽之子也螽蝝相继于二时嘉榖其有子遗乎故遂至
于饥馑而无以振业贫乏春秋书蝝生与饥继于初税𤱔之
后则是灾也实税𤱔之应而宣公得之非过矣故曰困民以
致灾者理之常也若夫有年者五榖皆熟之谓也宣公以庶
孽之子篡正嫡之位使恶视二子殒于非辜而过市之哭哀
动鲁国是上不有王法而下不有宗庙王朝不能施残执之
刑邻国不闻有沐浴之请而鲁国又无石碏之臣矣则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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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诛之耳其乖气所感两螽而一旱一水而两饥宜也至于
是岁而大有年焉有年而曰大则禾麻菽麦黍稷穜稑实颖
实栗无所不有是果何以致之哉春秋书大有年于蝝生饥
之明年则是福也非凶人之所当有而宣公得之为反常矣
故曰悖道而获福者理之变也然则天道僣乎曰非也宣公
在位十有八年而独是年为有年他年之歉可知矣越明年
而宣公死矣获罪于天者宣公也鲁国之民不可尽绝而周
公不可摧也税𤱔矣饥矣而不卑之以有年则周馀黎民何
罪乎天非为宣公而有年也夫岂僣耶或曰春秋之法常事
不书惟变则书之桓宣之有年志变也则桓宣之水旱螟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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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为常矣何以亦书之乎曰春秋天子之事也天人相与之
理惧灾思患之意治恶人矜小民之道无所不备是故观凶
灾之迭见于二公则知天道之不僣而为恶者知所警观有
年之独见于二公则知恶人之不可容于世而操刑赏之柄
者可以知所主矣呜呼至哉故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

   晋郤缺帅师伐蔡戊申入蔡诸侯盟于扈
伯主能以力治二国而不能以义讨罪人春秋比书而自见
也夫诸侯从夷固伯者之所当问而弑逆之恶又乌可舍而
不讨也哉晋灵之时蔡从楚以次厥貉罪也故郤缺帅师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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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而入其国力有馀矣夫何齐有啇人之乱则诸侯为会于
扈而受其赂何不以所治蔡者治齐乎春秋书伐蔡入蔡于
前而不序诸侯于盟扈之役知晋之所以力争诸侯者不过
求逞其私耳岂其知有义哉尝谓天下之事有重有轻故伯
者之治有缓有急是故不能三年而缌小功之察谓之不知
务失肩背而养一指则为狼疾人矣今也啇人弑君告于诸
侯巳及期矣伯主无致讨之令而大夫无沐浴之请何其久
也必有以也一旦上乡授钺韅靷鞅靽出自绛都意其事之
在齐也既而义旗不指于营丘之邦马首乃瞻于淮西之境
诸侯不无惑矣师及于蔡蔡人未服则以戊申之日鼓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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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国都以百里之侯邦倚蛮荆之势援木易破也今以孤军
攻之而城郭失其守甲兵失其卫使蔡侯泥首受罪以为城
下之盟谓晋师不强而若此乎苟以此众声齐之罪师直而
壮若举江河以沃炎火啇人之血何足以污斧钺耶柰何诸
侯之会于扈名为讨齐实以取货谓其力之不足乎则八国
诸侯非直一郤缺之师也惟其不以贼为贼而甘与贼为徒
也是故于扈未盟天下犹有所望而齐犹有惧也及夫于扈
既盟然后天下绝望而啇人成为齐侯于是变讨罪之师为
成乱之会是举诸侯而为夷狄之行矣不亦甚哉春秋于伐
蔡而书帅师书伐书入则其力之有馀可知盟扈略诸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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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序则其义之不足可见而后讨贼之功不足以盖其纵贼
之罪矣呜呼中国之所恃以制夷狄者礼义而巳有贼不讨
礼义亡矣虽得百蔡何益哉厥后遂习为常至于陈夏氏之
乱方以会狄为务而楚庄遂为辰陵之盟晋卒无以为伯其
来非一日矣今观入蔡之役不足以离蔡于楚而盟扈之役
反足以使鲁从齐则晋人见利忘义之效也向使晋灵能移
伐蔡之师于齐而冀缺能推不可以怠之心以纳忠于盟扈
之际则晋之世伯视文襄有光矣岂其有邲之败哉噫
   考仲子之宫初献六羽取郜大鼎于宋戊申纳于太
  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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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乐用于别宫而非礼陈于祖庙圣人据事书之所以伤鲁
之衰也夫礼乐者国家之本不可一日紊也隐公立宫以祀
仲子而乐舞之数用六用六虽正而献于妾母之宫则非其
所矣桓公奖乱以立宋督而取郜大鼎之赂求赂立贼而纳
于先君之庙岂不为巳甚乎夫君子之事其亲也造次必以
其礼然则鲁人之待周公鲁仲于之不若矣呜呼悖哉夫媵
妾不可以为夫人未闻违礼立宫以祀之也宗庙礼法之所
在未闻昭违乱之赂于其中也鲁于春秋号为秉礼而若是
乎此圣人之所为惧而春秋之所以深谨也盖仲子者惠公
之妾也惠公元妃孟子既入于庙则仲子无祭享之所矣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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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庶子为君为其母筑宫而使公子主祭之典言之则仲子
非隐之母安得为立宫乎至其乐舞之数则于别宫不敢同
于群庙而降用六羽自当时言之盖以为得礼矣以王制论
之则诸侯用六奚取于仲子之宫哉今也六羽献于妾母之
前而群公之庙用八自若曾是以为礼乎春秋因其始成而
祀书曰考仲于之宫既正名其为非礼矣献羽而书初者以
见前此未尝有六佾之舞所谓因事以明用八之僣也若夫
太庙者周公庙也曾谓周公而享非礼之祀乎犹有鬼神而
以不义之物陈于公前公其无所依矣不孝孰大焉桓既篡
兄而立又推其恶以及于人于是偕齐郑之徒成宋督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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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取其赂器置于周公之庙是死周公也不惟亵祖宗之灵
而又以教其百官习为夷狄禽兽之行乱臣贼子得志而无
忌惮至于此极哉春秋书取郜大鼎于宋取者得非其有之
称又书纳于太庙纳者不受而疆致之谓曰以戊申深谨之
也夫六羽者当用之乐也而在仲子之宫郜鼎者违乱之器
也而在周公之庙四方之人将于鲁乎观礼而鲁之礼若是
哉此春秋之所为惧也因循至于僖公而有禘太庙致夫人
之举文公而有大事太庙跻僖公之事仲子犹别立宫而成
风则直致之于太庙仲子犹降用六羽而成风则直用天子
之大禘礼乐之紊既不可言而乱伦逆理之事纷纷然于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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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前陈焉何周公之不幸至于此哉周家之礼公所制也
而公之子孙若是他国复何望哉呜呼此春秋之所以假鲁
史而作也夫
   公会齐侯伐莱公至自伐莱大旱
人君以不义劳民为可危故天应之灾为可惧甚矣乖气之
能致异也鲁之宣公以篡得国故屈巳以事齐今又劳民以
会齐而伐莱天何义乎公既告至而国内大旱庸非嗟怨之
气上感于天而致之乎春秋书伐书至于上以著宣公之罪
继书大旱于下以见天道之应不可诬也尝谓善恶之事作
于下而灾祥之应见于上此天人相与之至理也是故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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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务农重榖为事而三时之不雨不足以为其害庄公以峻
宇雕墙为务而一时之不雨即可以为之忧天之于人各以
类应其可忽哉今宣公之得国既获罪于天矣况于即位以
来烦其兵役渎其交际虚内事外而不恤其民乎则天降之
灾宜矣齐为不道狡焉思启封疆故为伐莱之举其所以召
兵于鲁者恃其有援立之私恩也宣自会于平州以后奴役
干齐非一日矣今又动鲁国之众往为之役以伐无罪之莱
外结衅于远人而贾怨于百姓则是行也宁不危哉幸而得
归反行饮至以告于先君之庙甚哉其怙恶也军旅之后必
有凶年盖其愁叹之声怨愤之气上彻于天而戾气为之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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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是故伐莱方至旱巳作旱而曰大必至于涤涤山川而
不可沮非真僖文不雨之比也春秋以大旱书者抑旱而不
雩耶是无忧国恤民之心也雩而不雨耶是见弃于天矣宣
公造恶不悛而流毒于其国若是哉圣人比而书之所以哀
鲁国之民也虽然宣之虐用其民不特此也伐莒取向伐邾
取绎改助法而用税非一事矣天之示变亦不特此也螽之
见经者三饥之见经者二至于大水蝝生亦非一端矣春秋
备书于经然则为君而不仁不义者亦可警矣故曰天灾流
行必不于有道之国岂不信哉
   郑伐许郑伯伐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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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之陵虐小国春秋狄之于前而爵之于后皆以著其恶
也夫春秋之法有加贬而后见其罪者有直书而罪自见者
惟明乎属词比事之意斯得之矣郑人为许之小弱也每肆
暴以伐之皆罪矣故我成公之三年书郑伐许以其一岁而
再动干戈为恶巳甚故称国以狄之所谓加贬以见其罪者
也及其明年襄卒而悼立矣丧未踰年而复伐许其恶非不
甚也然自郑伯而不贬所谓直书而罪自见经之书爵又见
其释服从戎有忘亲之罪焉由此观之春秋之法可知矣呜
呼王泽竭伯功浅小国之迫于大国春秋深伤之也许以太
岳之胤密迩于郑郑庄怙其诈力托为鬼神不逞之词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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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而披其地其所以不遂殄其宗祀者东迁之初尚以灭国
为重事故未敢蒙首恶之名然而窜逐其君置许叔于东偏
而公孙获处其西制其死生之命虽有存许之名亦何异于
灭乎其后许叔因乱窃入未几而齐伯兴故得保其遗祀以
俟他日郑人盖以许为俘邑久矣特畏大国而未得逞其志
耳以义言之许者先王所封之国郑安得而虐之哉今郑襄
既背中国而事楚遂藉强夷之势肆虎狼之心一岁之间再
加兵于许国不思巳之见陵于晋楚者亦惟国小而弱之故
可不自反而以是施于蕞尔之男邦乎是与夷狄之所行无
以异矣春秋狄之所以诛其不仁之心也襄公既没悼公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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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改恶从善以自新也柰何父丧甫葬遂以吉礼从金革之
事以肆其毒于许夫许之与郑非有不共戴天之雠何至伐
之若是亟哉忘丧非礼陵弱不仁于大国之怒不智卒之交
讼楚庭以中国之君而听于夷狄之大夫然则郑伯之自伐
亦甚矣春秋于襄之伐许虽书之于公子去疾帅师伐许之
后而其恶未著故必贬之而后见若夫悼之伐许则上书葬
郑襄公而继之以郑伯伐许则其罪巳明不必贬矣故曰惟
明于属词比事之义斯得之矣大抵春秋之法既贬则多从
同是故晋之伐鲜虞也既于昭公之十二年狄之矣至于十
有五年荀吴之伐则直书之盖与郑伐许郑伯伐许之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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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矣虽然许独无可议者乎苟能修德行仁以保其国何畏
乎一郑而乃恃楚以为安他日楚有亡郢之祸而郑遂有灭
许之师而叶夷白羽容城之迁俱无益焉呜呼观远臣以其
所主弃中华之礼义而附夷以为安夫何社稷之能守哉
   陈侯使袁侨如会陈人围顿陈侯逃归
二国背夷以即夏乃不量力而陵小国又不守义而叛伯主
此春秋之所惜也夫为国以礼其可不慎而轻举哉陈之成
公背楚从晋而使袁侨听命于鸡泽之会可谓知所向矣至
于哀公乃兴围顿之师以挑楚人之怒及夫于鄬有会诸侯
方急于陈而又效匹夫之事脱身以逃则其举不中礼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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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书陈侯使袁侨如会见其背楚而从晋也陈人围顿见
其无故而怒楚也陈侯逃归则又背晋而从楚矣五岁之间
一来一往君子盖有取于成而深不满于哀焉是故袁侨如
会而称陈侯之使致其志也围顿而称人贬也逃义曰逃逃
者匹夫之事也由此观之予夺见矣呜呼陈以有虞之裔列
在三恪虽其国迩于楚然春秋之初楚患巳及蔡郑犹未至
于陈也齐桓之伯陈无事于四邻故独倚齐以为安桓公即
世穆公首生厉阶以倡于齐之歃则延盗入室职陈之由由
是而取焦夷由是而围宛丘则陈实自取之耳尚赖晋文之
兴而践土如会得以自拔于蛮夷之污不幸而有灵公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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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无伯而陈遂专属于楚亦可哀巳今也晋悼复文襄之
业实中国之大幸矣陈侯厌楚之暴而幡然改辙虽不能躬
来听命于坛玷之间而袁侨之使亦足见其向华之实以二
十馀年服楚之国一旦不召而来春秋能不与其出幽谷而
迁乔木乎彼楚也怒陈背巳则未敢声兵来伐而姑使顿间
陈者何耶侵欲之暴其曲在巳故未有词以加陈也为陈计
者修明德政坚事伯主而睦四邻蕞尔之蝢亦何以伺其隙
哉不知自反而肆其兵威以围顿不思颐小于陈而陈小于
楚顿固非我敌也而我岂楚敌哉昔在穆公尝以蝢故受得
臣之围矣今而图顿无乃履其覆辙乎遂使楚人得以有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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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我而陈国从此不遑宁处伐而继之以图陈虽噬脐亦知
无及然当是时晋君方明诸侯听命始之以戍而继之以救
未尝顷刻而忘陈也今又合诸侯于鄬亦惟陈故之以苟能
完守以老楚伏信以待晋犹可为也柰何以千乘之君效匹
夫之举背先君之成德弃仪卫而逃奔是下乔木而入幽谷
其父柝薪其子弗克荷负春秋至是不得而不责之矣盖尝
论之春秋之时陈与蔡郑皆困于楚之国也而其受患之故
多在于不量力以召侮是故郑之见伐始于侵蔡而蔡之被
围由于灭沈不思小国之见陵于我亦犹我之见陵于楚也
惟不能推巳及人以至于此是故陈人围顿独加贬焉盖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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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非将卑师少所能办而书人焉其贬明矣虽然晋之与楚
争者陈与郑也自于鄬以后而陈遂终于从楚悼公之志盖
自以得郑为足矣晋人曰有陈非吾事也无之而后可鲁人
曰陈不服于楚必亡论而至此则陈之不能自拔为可矜而
不能拔陈于楚则亦伯者之罪也
  城费叔弓帅师围费
大夫役民以疆私家而无以制陪臣之横可见其出乎尔者
之反乎尔也甚矣上行下效之捷于影响也季孙宿为政于
鲁无故役民以城费不过欲疆其私邑以弱公室也岂意至
于意如而南蒯据之以叛叔弓帅师围之有如敌国其效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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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深切著明矣乎君子曰所恶于下毋以事上所恶于上毋
以使下观季孙之所为亦可为不能事君者之戒矣夫先王
之制大都不过三国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所以示强干
弱枝之道而弭乱之所由生也昔者季友受费于僖公至是
九十年矣未尝有疆场之虞也无故役民以城之且当农事
方殷之月何其急耶是季孙宿之欲斲丧公室惟恐其弗及
也是故乘叔仲之媚巳而兴版筑之功君且不顾于民何有
哉一旦百雉之城溥彼东土而龟蒙之景如两国焉由是而
三分公室有其一由是而四分公室有其二惟其所欲而为
之夫孰得而制之哉而不思南氏之世为费宰亦犹季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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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为鲁卿也彼南蒯之欲出季孙亦犹季孙之欲僣其君也
叔弓以国卿动鲁国之众环而攻之则向日之沟池雉堞反
为他人之守亦独何哉出乎巳者之反乎巳不可诬也春秋
书城费于襄公之时而又书围费于昭公之世所谓属词比
事原始可以知其终矣故曰禄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于大
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孙微矣夫三桓实分公室而子孙
以微何耶下陵上替虽令不从此其效也或曰春秋不登叛
人南蒯以费叛而不正其罪何也曰谓春秋法不书内叛但
书围则叛可知此胡氏之说其或有未尽欤按左氏南蒯请
子仲吾出季氏而归其邑于公子更其位我以费为公臣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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蒯之叛叛季氏也非叛公也季氏无君之人安得以叛名蒯
春秋亦安得以叛讨夫谋去意如者哉不然公山弗狃以费
畔召孔子而子欲往何耶
   公至自晋晋侯使士丐来聘𣏌伯来朝邾子来朝筑
  郎囿
交情睦于外而逸乐肆于内观春秋比事之书可以知望国
之所以衰矣夫国家閒暇乃脩明政刑之时而劳民以自奉
则岂君人之道哉成公之末年至自朝晋而晋侯即使士丐
来聘大国睦矣既而𣏌伯邾子相继来朝小国睦矣四邻和
睦国家无故不于此时立政立事以新其国乃役民以筑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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囿夫何为哉君子以是知成公之终于不振而巳矣尝观成
公在位十有八年之间国内多故甚矣方其即位之未几也
赤棘有盟而东虐于齐战韩幸胜而南辱于楚比年朝晋而
汶阳之田终失于韩穿之言仆仆从役而沙随之会又中于
侨如之谮会葬而见止来聘而及盟其所以困心衡虑者亦
云至矣何独无愤悱自强之心乎幸而晋悼新立矫厉公之
虐政复文襄之故业推亲亲之心以仁我是以公之如晋至
不暧席而士丐之聘踵及鲁庭以伯主之尊报礼于鲁惟恐
或后晋之待鲁非复昔日比矣于是𣏌伯邾子之朝项领相
望自吴伐郯之岁曹伯来朝之后诸侯不至曾庭者十年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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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之不见重于大国也今而骤来庸非为晋重鲁之故欤大
国来聘而小国来朝公之困辱至此可少杀乎则当居安思
危鉴巳往之不逮图将来之日新明德脩政怀保小民维其
时矣不此之图而槃乐傲怠如恐不及当农事之方殷役丘
民以筑囿囿曰鹿囿者养鹿之所也虞山薮之利以奉耳目
之娱而不知国政巳落三家之手虽有台池苑囿其能独乐
之哉春秋比而书之义自见矣厥后昭公之即位也鲁亦未
有事也七年而公如楚八年而叔弓如晋九年而仲孙貜如
齐大国睦矣而郎囿筑焉无乃效成公之尤乎诸曰且以喜
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筑囿未几而周公之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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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孙之鲁矣他日定公亦筑蛇渊之囿于堕三都之日卒使
圣人去鲁而一变至道之国终分崩离析而不能守叔孙有
言曰无囿犹可无民何为而鲁之诸君不悟也哀哉
   蔡侯郑伯会于邓公及戎盟于唐公至自唐
德不脩而惧外患者为可鄙身不正而结外交者为可危夫
天下莫大于理莫强于义也曾何会盟之足恃哉蔡郑与邓
为楚疆而惧则相与为会于邓而不自省其德之不脩也不
亦鄙乎鲁之桓公篡其兄而立则往与戎盟于唐而不自念
其身之不正也不亦危乎是故于邓之会特书于经而于唐
之盟谨书其至圣人之意见矣呜呼方叔元老克壮其犹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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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蛮荆之来威矣未闻私相会聚而惧之也元戎十乘以先
启行吾闻戎狄之是膺矣未闻刑牲歃血以要之也而况于
时会发禁行人掌其事非列国之所得专司盟之法太史藏
其约非诸侯之所宜用也哉今也蔡郑之为会于邓不过谓
我之封境密迩荆蛮而筚路褴缕之众实蕃有徒惟我有邦
所当恊比以为辅车相依之势自常情观之其策未为失也
君子则曰惟德可以自强苟有令政则汤以七十里无敌于
天下矣何不师之而安其所以危乎事丑德齐莫能相尚而
徒以会聚为能事陋矣哉三国之所为也春秋直书其事虽
无贬词而鄙之之意自见于言外矣若夫鲁桓之及戎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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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得无谓巳得国本以不义而狼子野心之种实处东郊我
位新定所当脩睦以市继好息民之誉自常人言之以为不
足责也君子则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彼诸侯之
甘心同恶者无可望矣安知祸之不在此乎要言既毕友行
饮至以告先君之庙幸矣哉桓公之此行也春秋先书及以
志其欲在鲁终书至以志其幸而得归而危之之意见矣观
之诸侯巳不能自强矣观之望国又有甚焉则夷夏盛衰之
势判矣呜呼滥觞不塞必致于滔天之忧履霜不谨无惑乎
坚冰之至他日盟于齐而战于泓次厥貉而盟辰陵甚而至
于问鼎于周室则楚之势愈盛向使蔡郑之徒能思所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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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吾固如其不在此也异日侵济西而为鲁患阻燕贡而逐
曹君极而至于败刘康公之师则戎之抗莫遏向使中国无
间可乘吾又知其未至此也诗曰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忧
国者盍亦以礼义为尚不然何华夷之足辨哉
  郑人侵宋宋人齐人卫人伐郑荆伐郑会齐侯宋公
(云/云)同盟于幽
贰国背好以启华夷之交争外夷猾夏而速诸侯之从伯此
世道之所以变也夫夷狄之陵中国岂无其故而列国之成
为伯亦岂无其由哉故我庄公之时郑人弃二鄄之好而间
齐以侵宋于是诸侯有伐郑之举未几而荆亦伐郑则华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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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争郑非由郑人侵宋以启之欤荆既伐郑而后于幽之盟
出于诸侯之所同欲而齐伯成矣然则来齐楚之争者郑也
而成齐桓之伯者荆也比事以观岂不信哉师人有言国必
自伐而后人伐之也其郑之谓乎又曰为渊驱鱼者獭也为
丛驱雀者鹯也其楚之谓乎我庄公之十年齐宋实始为郎
之次其年荆亦败蔡于莘俨然有与君并兴之势矣越四年
而荆入蔡于是乎有二鄄之会诸侯之心盖巳凛凛畏楚而
思倚齐以为安矣郑何为者玉帛之好方同而干戈之念又
起间诸侯之有事于郳而侵宋潜师以掠人之境何名也是
时宋方睦于齐师而加宋齐必救之郑岂不知此㦲而侵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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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是谓自作孽以动天下之兵也未几而诸侯之师至矣以
一旅之侵易三国之伐郑之为谋疏矣不思既暌于齐而又
取轻于楚遂使荆尸乘广之卒鸣钟击鼓公然问其缓告之
罪而荥阳京栎之间自是多故向使郑人能守二鄄之好则
唇齿之势方固楚安得而轻犯之哉故曰贰国背好而启华
夷之交争也若夫齐之图伯固未能卒有诸侯也北杏之会
宋人旋叛二鄄之役郑又贰心屡会而不敢为盟知人心未
可以强一也及夫荆患至郑则天下诸侯皆有无厌及我之
虑矣于是大国若宋卫小国若滑滕远国若陈许望国若鲁
无不皆来而郑伯亦不敢不亲至矣于是相与为盟且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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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而无不从齐之国矣向使楚患未至于郑则桓公之伯乌
得而遽成哉故曰外夷猾夏以速诸侯之从伯也春秋书曰
郑人侵宋责之也三国伐郑而书人将卑师少也荆伐郑狄
之也盟于幽而书同同欲也诸侯书爵与之也不书我公讳
失信也圣人予夺之意见矣呜呼以列国而主天下之政岂
春秋之所欲哉不得巳也则世道之变可胜言哉虽然吾于
齐桓伐郑之事不能无憾也郑突以篡而有国当讨也使桓
公能请于王而正其罪不亦美乎而公之志止于得郑而巳
耳伐郑以讨其侵宋执郑詹以问其不朝于天下之大义无
与也论者谓召陵之役不问楚之僣王而问包茅之不入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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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者之苟且大抵类此不然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其功盛矣
何仲尼之门羞称之哉
   齐仲孙来齐高子来盟
外臣之来望国其受命同而所行异春秋因其得失而予夺
之也夫以道事君者忠之大也仲孙高子皆齐大夫仲孙之
来名为省难高子之来名曰谋鲁其受命而来也皆非有定
难安危一定之辞也春秋略其君臣之常词而不称使无以
异也然仲孙不劝其君急于讨贼而俟其自毙高子至则平
鲁难而定僖公使鲁国赖之以安是仲孙不能匡君以义而
高子则能权而合宜故春秋一则直书曰来而不言其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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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美而称子且曰来盟则二子之得失可见矣仲尼曰君使
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谓之以礼则不可为私也谓之以忠则
不以趋走承顺为恭而以责难陈善为敬也然则仲孙高子
之得失岂不昭昭矣乎夫齐之与鲁亲则甥舅且邻国也鲁
国有难齐其可以坐视之乎而况于盟幽之役既以伯主自
任昭大神要言马于是乎授之诸侯将何为耶天祸鲁国庄
公即世而嗣子弗终无所归咎鲁之臣子方将有讨而力不
足则大国是望而巳矣桓公不脩乃职而有乘乱取国之心
乃使仲孙来鲁阳以省难为名而阴行窥觇之计伯主之义
岂若是哉仲孙之言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巳则既知罪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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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矣则劝其君共行天讨不可后也乃曰难不巳将自毙
固将坐而待之乎虽有务宁鲁难而亲之之言不足以盖其
幸灾养患之罪矣卒使巨奸稔恶无所忌惮而武闱之楇再
作向使仲孙能劝桓公早为之所岂至此耶春秋不言其故
而止曰来则其来之无名可知矣闵公无禄鲁国无君桓公
又使高子将南阳之甲至鲁而谋其国其所以命高子者想
不异于仲孙矣而高子则不然君之命我虽无一定之言而
我之事君岂可不引之以当道哉与其取鲁而失天下之心
孰若安鲁以昭吾君之令德哉于是制其阃外之命鲁未有
君我是以定公子申之位鲁难未巳我是以有鹿门吏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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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鲁民未安我是以和其不恊而为之盟使周公之社稷赖
以不坠而齐侯获存亡继绝之名于天下呜呼事君若高子
真所谓大臣哉若仲孙者可谓具臣而巳矣故春秋特褒之
而称子且曰来盟见其权在高子而高子又能行权而合乎
善非若仲孙之比矣或曰仲孙以省难来安知其阴行窥觇
之计乎曰观桓公之问曰鲁可取乎则知之矣曰然则仲孙
何以称字而不贬乎曰仲孙虽不能劝君以讨贼而亦未尝
纳君于恶也故曰君其待之非也而曰君其务宁鲁难而亲
之则是矣故以仲孙方之高子则不足若加贬焉则有劝桓
公乘时以取鲁者又将何以罪之哉此又轻重之权衡也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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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春秋非圣人莫能脩之夫岂可以苟言哉
  晋人执虞公
诸侯徇利以失国乃其自取之也夫有国家而以利徇人未
有不失之矣其虞公之谓乎虞公贪璧马之赂而从晋以灭
虢号亡而虞亦随之春秋书曰晋人执虞公言以众人执独
夫也夫以千乘之国爵为上公而晋人执之如一夫然非虞
公自取之乎观圣人之所书可以为贪利者之戒矣夫虞太
王之昭也晋于是乎灭虞矣则不言灭而止言晋人执虞公
何耶盖灭者亡国之善词上下之同力也上无明王下无方
伯诸侯而有壤地𥚹小困于强暴力不足而失其国非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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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致之则书灭以见灭之者之罪如谭遂弦黄之类是也若
夫虞公则异于是矣以堂堂上公之尊君百里之地夫孰得
而犯之哉今也重货财而轻兄弟信邪说而违忠言璧马既
入而灭号之师遂起不思下阳威而号不能为号号灭而虞
不能以为虞辅车相依唇亡齿寒宫之奇言之矣而不听是
爱社稷不如垂棘之璧而视同姓之亲不如屈产之乘也不
仁不智无礼无义非独夫而何哉以千乘之君而身为独夫
其亡也非不幸矣春秋不书晋人灭虞而曰晋人执虞公若
曰虞地之缊于晋久矣虞公之死命制于晋而巳矣故左氏
曰罪虞且言易也谷梁曰其曰公者犹下埶之之词也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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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之能亡人国若是哉人亦有言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
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其如虞公矣或曰晋之于虞同姓也卫
侯燬灭邢而生名之虞固有罪而晋得从末减何耶曰灭人
之国其罪易见而贪利以失国其罪难明下阳邑也而以虞
晋灭之为文晋之罪巳见矣今又执虞公焉虞公天子之上
公而晋人擅执之是无王也而得为无罪乎春秋不以梁亡
之法书之则亦不以恕晋矣若夫灭同姓之恶复何待于贬

   莒人伐我东鄙围台季孙宿帅师救台遂入郓
伐国而围人之邑与救患而入人之邑者皆王法之所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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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夫兵春秋之所恶至于乘势以为利尤有所不当为者矣
我襄公之十有二年莒人伐我东鄙而围台书伐书围是罪
之在莒也季孙宿受命以救台不受命而遂入郓书救而遂
入是罪之在季孙矣莒固不义而鲁亦岂为义哉春秋比而
书之所以著二国阻兵脩怨之罪也凡书伐者皆恶其檀兵
以为暴也伐而围人之邑则又甚矣凡书救者皆善其恤患
而解纷也救而遂入人邑则救不足言而入为罪矣是故蕞
尔莒国敢伐我而围邑患自外至者也君子固为鲁忧之季
氏强臣因救邑而生事患自内作者也鲁国之忧至是始大
矣呜呼龙旂承祀奄有龟蒙鲁周公之裔胄春秋之时惟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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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其舅甥之故而转为仇敌其他若宋若卫若晋若秦皆不
敢以一矢相向者畏周公故也今以僻陋在夷之莒乃敢执
干戈与鲁周旋庸非鲁人自取之乎于郦之役季友败其师
而俘其卿莒人不敢报也僖公屈千乘之尊嫁女于其大夫
而自主之又降班失列下与之盟封境之间虽得无事而辱
国亦甚矣宣公以不正之君贪功徇利以启争端莒犹未敢
致报畏鲁之有齐援也襄公不务德政而属鄫以为私卒致
莒人灭鄫而侏儒有狐给之败由是鲁之不能为人所料而
莒始敢称兵伐我矣至于今而围台乃莒人伐我之三役也
间诸侯之有事背盟好而兴戈矛今又伐我而围其邑莒之
卷十九 第 26a 页
罪不可胜诛矣季孙受命以救台台者我之封邑受诸先王
有民人焉不可以不救也师至而莒围斛振旅以归复命可
矣乃乘时而遂入郓无乃怒蹊田而夺之牛乎尤而效之其
罪与莒同矣而擅权生事不有其君非细故也其患岂直伐
我东鄙而巳哉春秋书莒人伐我东鄙围台所以著莒人之
罪继书季孙宿帅师救台遂入郓帅师救台可也而遂入郓
不可也遂者专事之词入者不顺之意则季孙之罪不可逃
矣故尝论之莒鲁之争每不利于公而利于季孙厥后乘乱
取郓者季孙也而叔孙当其讨伐莒而取郓者又季孙也而
昭公受其辱其事盖权舆于救台入郓之举矣故曰莒患不
卷十九 第 26b 页
足为忧也而大夫之患深可为鲁忧也讵不信哉
  卫人立晋
为臣而擅置其君为子而专有其国则皆得罪于王法矣夫
春秋为正名分而作也卫有州吁之乱贼既讨矣其国人不
请于天王而立晋是擅置其君也晋虽诸侯之子无王命而
遂立焉是专有其国也春秋书曰卫人立晋则卫人与晋之
罪皆无所逃矣古者诸候继世袭封则内必有所承爵位土
田受之天子则上必有所禀必承国于先君者所以重父子
之亲必禀命于天子者所以正君臣之义天下之大伦于是
乎在而可以私乱之乎卫州吁以嬖人之子弑其君而自立
卷十九 第 27a 页
诸侯连兵欲定其位而卫人不以为君凡经八月而杀之于
濮谓卫国之无人焉不可也柰何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乎此
圣人之所深惜而特起卫人立晋之文也欤吾尝观卫人之
杀州吁而知春秋之初人心之天理犹明也及观卫人之立
晋而伤春秋之时人心天理之坏亦自此始也何也击鼓其
镗踊跃用兵介先君之宠握百里之权弑其君而虐用其民
有宋鲁陈蔡以为之党其势未易取也然而敢即图之使一
往而陈人遂执以请涖以一告老之大夫主其谋而国人无
不从诸侯无敢沮非人心天理之犹明而若是夫柰之何讨
贼之后遽尔相率自置其君而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天子视
卷十九 第 27b 页
周室如无人焉则不顾先王之典而陷其君于无王之罪矣
彼晋者宣公也纵不足责而石子贤人也亦不念水木之有
本源乎无他狃于见闻之习而遂以为常也贤者而若是矣
人心天理之坏可胜救乎观卫人立晋之文继于卫人杀州
吁于濮之后其为深惜之可知矣是故卫人书立立者不宜
立也所以著擅其君之罪也于晋绝其公子言其内无所承
也所以明专有其国之非也晋也既立卒于不令以乱卫国
大抵不正其始者必不能善其终盖亦必然之理矣或曰春
秋书立君者二此年卫人立晋及昭二十三年尹氏立王子
朝是也彼则指其立之之人而此则言卫人何也盖立子朝
卷十九 第 28a 页
者尹氏之私意也朝不当立而㒔尹氏立之也晋虽不当专
有其国而实当立故卫人之立晋特不请于王为可罪而非
若尹氏之私于子朝也此又轻重之权衡也吁圣人之笔严
矣哉
  三月癸酉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
春秋纪阴阳之失节所以示人君不可忽天道也夫春秋常
事不书帷异而后书之震电雨雪常有之物而以为异何耶
盖周之三月乃夏时之正月阳气未大发也而大雨震电阳
失节矣震电既发则雨雪不当复降越八日而又大雨雪是
阳稚而阴复肆也阴阳之交失若是安得不以为异乎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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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理有感则有其应观春秋之所书而隐公之失政可知矣
愚尝求之洪范庶徵之论矣君人者所以建皇极而纳民于
福者也是故雨旸燠寒风之若否由之而应于是乎有恒寒
恒燠之罚焉人君知之则遇灾而惧虽有其象而无其应不
然则应复为感而灾咎之来必矣是故震电者阳精之发而
雨雪者阴气之凝震电则发于燠雨雪则凝于寒不可并行
也隐公即位九年于兹不闻令政而多凉德以诸侯而不事
天子以国君而不抚庶民军旅数兴政权下替君道之失久
矣今以建寅之月未当启蛰之时而大雨震电阳气之动巳
过于早矣雷电既发于癸酉之辰而雨雪复作于庚辰之日
卷十九 第 29a 页
阳不顺令而动非其时故不能胜阴之兆见矣故震电而曰
大雨震电雨雪而又曰大雨雪则皆非小变矣为隐公者盍
亦反躬而自省矣德不脩欤政不举欤谗邪之未去欤善人
之弗用欤抑小民之失其所而祭祀之不共欤何上天降鉴
之若是也我其夙夜畏天之威而思所以自新庶其免于戾
矣公则藐乎无所警也方且伐宋取邑会郑入许扬扬然自
以为功而钟巫之难作矣春秋所书虽然不言其应而事应
之符昭然不昧故曰非深明夫天人之理者不可以言春秋
也抑尝考之于经凡书雨雪者三而两在冬若以夏时言之
则雨雪冬所当有春秋法不当书而况二百四十二年之间
卷十九 第 29b 页
岂止两雨雪耶故知春秋之以周正纪事而书冬之为建西
戍亥之月无疑也此夏时之正月则以震电雨雪兼作为异
且又大而过常则皆为不时矣呜呼读春秋者不以全经贯
之而欲因一句以求义安能得圣人之微意哉
   公子结媵陈人之妇于鄄遂及齐侯宋公盟
大夫轻身以亲浅事而专命以抗公侯春秋书之所以责其
重以失巳而又轻以失人也夫礼莫大于正名分过与不及
皆罪矣而况于一出而两失之乎今公子结以国卿之尊而
下媵陈人之妇是以所重临乎礼之轻既失巳矣既而以大
夫之卑而专事以及齐侯宋公盟是以所轻干乎礼之重又
卷十九 第 30a 页
失人焉然则结之不知礼也甚矣春秋能不深恶之哉吾闻
之易曰君子以裒多益寡称物平施故以徵者而视大夫犹
以大夫而视公侯也其体之不敌犹堂陛之有级截然不可
犯矣今公子结以诸侯之子为当国之卿固将任出谋发虑
之寄以匡社稷庇民人也今乃纵一巳之私情亲媵妇之浅
事是谓以尊临卑而乱上下之等威矣至于齐侯者太师之
胤东州之方伯也宋公者先代之后天子之上公也夫岂列
国大夫所可敌哉乃不自揣而敢上要之盟无乃以卑抗尊
而紊君臣之名分乎故以公子而媵微者之妇是以冠而荐
屦也以大夫而盟齐宋之君则举足而加首矣不特此也人
卷十九 第 30b 页
臣非君命不越境鄄卫地也以私事而出不可也大夫无遂
事盟者有国之大权不禀于君而专之不可也然则此行也
岂特失巳失人而巳哉又有不臣之罪矣春秋据事而直书
之结之罪其可逃乎是故牲盘之好方讲于秋至冬而三国
之师至于西鄙故曰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其公子结之谓
乎虽然鲁则失矣齐亦未为得也彼结之求盟其从其否固
在我也何至以二国之君而辄从其所欲哉既盟而后伐之
非矣厥后季孙行父会齐侯于阳谷求盟而齐侯弗及之盟
夫以啇人之不义且能却行父之请而况于堂堂伯主之尊
乎呜呼结不足责也吾独深为齐桓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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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会齐侯(云云)盟于牡丘宋人伐曹楚人败徐于娄
  林
伯谋不恊而与国贰此外夷之所以得肆其志也甚矣齐桓
之伯有始而无终也牡丘之役将以救徐而先为盟固可见
其不恊矣誓言方新而宋人有伐曹之举大功未立而自携
贰将何以禦外患耶遂使楚人得志而败徐于娄林中国之
势于是乎衰矣由此观之非桓公不能敦不息之诚而至于
斯欤常谓齐内以治外者善谋也慎终以承始者善道也故
外夷之进退未尝不视诸华之疆弱而诸侯之向背又岂不
由伯心之思斁哉是故桓公之始伯也郑侵宋则合宋卫以
卷十九 第 31b 页
致讨荆伐郑则率鲁宋而往救分灾讨贰诸侯无阙故能壮
中国之势以服四夷召陵之功蔚为五伯之盛诚可嘉也使
其尝存是心不亦善乎柰何葵丘既会震矜遂生由是楚伐
黄而不救以次陉椅角之助反贻队命亡氏之悲则桓公之
不足以宗主诸侯人知之矣不然以密迩山东之徐楚人何
敢喻越险阻以伐之耶今楚而敢伐徐则以不救黄而觇桓
公之不能矣公能于此而振旅焉犹可及也柰何八国诸侯
萃于牡丘则不鼓行直指淮泗之间以拯徐人于焚溺而方
且刑牡软血以诏鬼神诸侯君实有之何辱盟焉则伯谋之
不恊可知矣使敌人得以忖度其情而淹留不退谁之咎耶
卷十九 第 32a 页
大夫之救不闻有功而伐厉之师徒为黩武未几而无役不
从之宋遂敢致怨于伐厉从齐之曹虽曰弱曹不顾齐矣不
知牡丘之盟何为耶外忧未弭内志巳睽俾好恶同之之国
剪为仇雠而不能禁兄弟阋于墙外禦其侮仐不然矣中国
之虚实在楚人目中矣于是荆尸乘广之旅蜂合豕突以败
徐于娄林则向日为齐取舒之人仐亦无以庇其民矣使三
十馀年之功业一旦扫地岂不哀哉尝因是而论之齐桓之
伯业有系于宋不小也方其始也宋公推戴以为盟主而伯
业以成及其终也宋人背之以伐曹遂卒无以制楚昔者汤
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曷尝倚人以为势哉譬之于水有本
卷十九 第 32b 页
者其出无穷若夫蹄涔沟浍得雨而盈霁则涸矣呜呼此伯
者之功烈所以如彼其卑而君子不愿为之也夫
   齐侯袭莒
大国用兵以掩人之不备春秋特书以著其罪也夫兵以禦
暴非所以为暴也而况以诡诈行之者乎齐为不道乘莒人
之不备而潜师以袭之不仁甚矣春秋特起袭莒之文而专
目齐侯则其包藏祸心之恶何所逭哉先王用三驱而不掩
群君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待物且尔而况于人乎凡春秋
书用兵皆在所恶然亦有声罪伐人而驻兵不战以服之者
矣未闻有以袭书也彼小国恃大国之安靖巳无故而加之
卷十九 第 33a 页
兵巳有陵弱犯寡之罪况以阴谋閟计出其不意而掩取之
乎此春秋之所必诛而不赦者也齐庄背澶渊之会盟而助
叛臣以伐盟主不义甚矣入孟门取朝歌无损于晋也动而
无所以生悖心于是袭莒之念兴焉衔枚卧鼓出莒人之不
意自谓一鼓可以得莒矣而不虞其谋之不遂也且于之门
伤股而退蒲侯之遇𣏌梁授首亦何益哉人亦有言抑君似
鼠昼㐲而夜动其齐侯光之谓矣春秋二百四十二年之编
此为特笔盖用兵之中其罪为尤甚者也而齐独有焉他日
宋皇瑗帅师取郑师于雍丘而郑罕达亦帅师取宋师于岩
潜踪密迹伺人之间以相倾覆流而至于战国残民以逞若
卷十九 第 33b 页
艾草菅然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今年未能得志明年再兴伐
莒之师构怨未巳而不知祸盈恶积变起萧墙未几何时崔
氏之难作矣故曰阻兵无众安忍无亲众叛亲离难以齐矣
呜呼若齐庄公者尚谁怼哉抑尝考之于经凡特笔以著其
暴者多在于齐故在襄公则有迁纪郱鄑郚之举在桓公则
鄣迁阳之文不特此也春秋未尝书灭国也而灭国亦
自齐始发扬蹈厉之志以成从简尚功之俗盖其流风之未
泯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