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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学士文集卷第五十一 芝园后集卷第一
徐教授文集序
曹丕有言文章者不朽之盛事其故何哉夫山之巍然有时
而崩也川之泓然有时而竭也金与石至固且坚亦有时而
销泐也文辞所寄不越乎竹素之间而谓其能不朽者盖天
地之间有形则弊文者道之所寓也道无形也其能致不朽
也宜哉是故天地未判道在天地天地既分道在圣贤圣贤
之殁道在六经凡存心养性之理穷神知化之方天人应感
之机治忽存亡之候莫不毕书之皇极赖之以建彝伦赖之
以叙人心赖之以正此岂细故也哉后之立言者必期无背
于经始可以言文不然不足以与此也是故扬沙走石飘忽
奔放者非文也牛鬼蛇神佹诞不经而弗能宣通者非文也
桑间濮上危弦促管徒使五音繁会而淫靡过度者非文也
情缘愤怒辞专讥讪怨尤勃兴和顺不足者非文也纵横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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阖饰非助邪而务以欺人者非文也枯瘠苦涩棘喉滞吻读
之不复可句者非文也瘦辞隐语杂以诙谐者非文也事类
失伦序例弗谨黄钟与瓦釜并陈春秾与秋枯并出杂乱无
章刺眯人目者非文也臭腐塌茸厌厌不振如下俚衣装不
中程度者非文也如斯之类不能偏举也必也旋转如乾坤
辉映如日月阖辟如阴阳变化如风霆妙用同乎鬼神大之
用天下国家小而为天下国家用始可以言文不然不足以
与此也故所贵乎文者前乎千万世而不见其始后乎千万
世而不知其终有不可一刻而离去者其能致不朽也宜哉
丕也恶足以知之徒以鲁国孔融等七子学无所遗辞无所
假足以令声名传后而巳安知其文哉传有之言以足志文
以足言言之无文行之不远此则文之至者也文之至者文
外无道道外无文粲然载于道德仁义之言者即道也秩然
见诸礼乐刑政之具者即文也道积于厥躬文不期工而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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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不务明道纵若蠹鱼出入于方册间虽至老死无片言可
以近道也夫自孟氏既没世不复有文贾长沙董江都太史
迁得其皮肤韩吏部欧阳少师得其骨骼春陵河南横渠考
亭五夫子得其心髓观五夫子之所著妙斡造化而弗违百
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斯文也非宋之文也唐虞三代之文也
非唐虞三代之文也六经之文也文至于六经至矣尽矣其
始无愧于文矣乎世之立言者奈何背而去之吾友天台徐
君大章赋资绝伦自少学文即期以载道非六经所存不复
轻寘念虑于其间含积既久烨然以文名江南洪武中尝
召入史馆与脩 大明日历遂出教授武林日以横经讲
道为事远近生徒莫不趋之犹水之赴壑当脩日历时予适
为之总裁每与大章论文窃叹今之作者何其与古异也大
章深以予之言为然去岁过武林获观其文集若干卷今山
居多暇因徇大章门人之请漫为序其篇端呜呼世有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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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士知文与道非二致者必以余说为不谬苟非其人则以
好高尚誇尤之矣予一听焉无事乎辨也
柳庵偈
本然净上士吴兴人也问道于净慈同庵禅师巳而充侍司
升主藏经之室结庐苕溪上环植垂柳遂扁曰柳庵因以自
号黄鹤仙人为绘成图予谒同庵南屏山中本然乃来徵予
说偈偈曰
柳乃植物类既巳强名柳庵与柳异趣曷以柳名庵庵柳不
相涉况复号诸人若使会于一适越而首燕虽欲强相从毕
竟无合日咄兹绘事假非柳亦非庵庵中亦非人无一是真
实咸因觚翰力幻出诸影像盲者来扪摸但见𥿄成轴绝类
梵志家梦中而说梦重重皆虚妄谁为能觉者众生强分别
见异不见同世间诸品类随念各现前诸佛善圆融见同不
见异万汇方芸芸含摄尽归一非指可喻指非马可喻马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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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目之睹乃成心所障有人斯有庵内庵斯有柳三者无二
相物我齐冥故上士志心听我说柳庵偈白石虽点头未尝
谈一字
松风阁记
夫风者天地之噫气然则生生者谁哉生之者静之体而应
之者动之用也当其万窍怒号前者唱于而随者唱喁咸物
之自取也庭宇之松苍髯奋杰于晨露夕月之中遇鲜飙过
之冷冷然如鸾凤之鸣如琴瑟之音昔者陶隐居恒乐之后
世幽人狷士又从而效之或取以名其室焉方外恬师静庵
来徵所谓松风阁记予请极其变者而言之可乎始风之未
生也敛神功于寂默之中昏昏冥冥万象虽具不见其迹天
机一动随品物以流形大海遇之重波复浪一泻万里千山
逢之鳞甲掀动笙镛閒作经檐卜之林则郁烈酣润清芬之
袭人入鲍鱼之肆则腥秽逆鼻触之而哕呕如此者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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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数苟独指松而为言非所以极风之变者也然其变者
岂皆有击于风之动㦲先觉有云风性本静以缘起故动傥
其性本动则宁有静时是则物各有以自取也且以吾心言
之大用繁兴之时怒气炽然如霆奔火烈喜色熙然如雾廓
霞舒兴哀则千人霣涕鼓勇则万夫莫敌皆此一心之变也
然心果有变乎心无变其所变者绿尔故当本体澄湛之际
无物不有而无一物之留以近取譬所谓生之者静之体而
应之者动之用岂非然欤予家浦阳大山中青松罗桓舍之
北南明月之夜白露初零默然出坐庭际松声到耳乍大乍
小或亟或徐中心颇乐之方知隐居酷爱之者良有以也自
松声而推之世间之声万变不齐虽不可胜穷其道亦不外
是矣尝一滴之咸而知沧海之性窥寸隙之光而见日轮之
体又何以纷纭为哉恬师学佛之流故予极其变而告之须
知变之中而有不变者存不变者何前所谓心者是也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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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段无方所无古今无起灭三世诸佛不见其有馀河沙凡
夫不见其不足恬师能索之于此焉则松风朝夕所演无非
大乘微妙之法隐居恶足以语此哉阁在越之耶溪上季蘅
若公之所建者因得径山范公所书松风二大字遂揭以为
名予谓径山古之名德其字不可亵玩宜别求善书者易之
既告之故复为记其事如右其详则见天竺法师道公所为
文其妙无以加矣予何言㦲
永明智觉禅师遗像赞
禅师讳延寿字冲玄馀杭王氏子也得法于天台韶国师大
弘法眼正宗华夷尊慕产下弟子至二千人净慈禅寺藏其
遗像虽多历年所俨若生存会濂过钱塘其住持同庵简公
以像求赞濂因造之而请同庵缮书其上赞曰
我闻智觉大道师进脩精明无与等诵经群羊来跪听习定
鸟巢衣襵中一旦拨开光明藏际天蟠地悉开朗如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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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群迷无有擿埴索涂者诸法尽从䤸生灭此实佛语非我
语人知生灭总由缘庶几不为识神惑因病发药此为最何
翅药王夺命丹四性寂然本不生三知广喻益亲切有如慈
母于赤子煦妪护持不少忘性相三宗互矛盾有碍如来正
法轮更相质难辨异同折以一心归觉路譬犹欲适长安者
道涂纷纭走车马或南或北或西东及其至处见不别呼为
宗镜名实称万别千差咸照了道高非特被真丹海外之邦
尤企艳金丝伽黎及澡瓶遣使来施不复吝我与导师有宿
因般若光中无去来今观遗像重作礼忽悟三世了如幻灵
山一会犹俨然愿證如如大圆智
鱼篮观音像赞
予按观音感应传唐元和十二年陜右金沙滩上有美艳女
子挈篮粥鱼人竞欲室之女曰妾能授经一夕能诵普门品
者事焉黎明能者二十女辞曰一身岂堪配众夫邪请易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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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经如前期能者复居其半女又辞请易法华经期以三日
唯马氏子能女令具礼成昏入门女即死死即糜烂立尽遽
瘗之他日有僧同马氏子启藏观之唯黄金锁子骨存焉僧
曰此观音示现以化汝耳言讫飞空而去自是陜西多诵经
者乌伤刘某命括人吴福用金碧画成一灯月旦十五日展
而谒焉请予序其事序以系之赞曰
惟我大士慈悯众生耽着五欲不求解脱乃化女子端严姝
丽因其所慕导入善门一刹那间遽尔变坏昔如红莲芳艳
袭人今则臭腐虫蛆流蚀世间诸色本属空假众生愚痴谓
假为真类蛾赴灯飞逐弗巳不至陨命何有止息当知实相
圆同太虚无媸无妍谁能破坏大士之灵如月在天不分净
秽普皆照了凡皈依者得大饶益愿即同归萨婆若海
萝山迁居志
余世居金华孝善里之潜溪其地在县东七十里禅定院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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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之东即入义乌境元重纪至元元年乙亥正月十五日授
经浦江义门郑氏久之以其家九叶同居乃愿卜邻焉相地
于仁义里孝门桥之上其地直县东三十里有山曰青萝至
正六年丙戌十月二十七日于山趾建寝窒三楹间缭以周
垣前敞小门十年庚寅二月十五日携家自金华来迁揭其
扁曰潜溪示不忘本也十四年甲午十二月八日再搆前轩
如寝室之数东西荣之属以次告完扁轩曰青萝山房因旧
山而志新筑也十八年戊戌六月十八日 国兵取浦江遂
避入诸暨兵虽定浦江当戎马之冲不可居十九年己亥三
月十五日还潜溪故庐越九载始重葺治于是复来迁时
国朝吴元年丁未四月一日也惟古人最重迁以坟墓在斯
亲戚在斯不敢轻于弃去或去之必出于势之不得巳今予
岂有他哉特欲薰渐孝义之风以勖我后人尔然萝山之望
潜溪朝发而夕至非若别郡千百里之远宗属之胥会先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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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展省固未尝废其与弗迁者初何异哉余既来迁偶阅宋
嘉定末官给地劵所居左右曰宋公园园与予姓同亦似不
偶然者岂其数或前定欤子子孙居于此者毋析㸑毋为不
义母侵蚀比邻日衣被乎诗书耕则为良农学则为良儒庶
几不负予之志也
题宋儒遗墨后
乡先生宗正丞朱公冠之尝以厉志自号袁正肃公广微为
作大字书且造铭辞一通先生之志刚大坚劲袁公之铭雄
浑剀切皆学者所当则效装褫成卷以示诸人理宜然也卷
后附以童仲光诗仲光名必大嘉定丁丑进士官至知英德
府晚自号为盘隐诗序之举𥙿斋即马华父东岩主人即虞
从道也次附袁公荅书正先生令缙云日所遣先是先生平
反董氏冤狱袁公器其材遂力举其为县书称毅斋即先生
之师徐文清公崇父也次附丞相叶西涧镇之书先生改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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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干辨行在诸司粮料院时所遣西涧试上舍时东岩拔为
两优释褐第一先生为东岩密友故因缘缔交此盖贺生辰
回劄也次附太中大夫王某书名将磨灭不可辨不知为谁
书中云望门墙数舍又称契弟必先生乡里人窃意义乌王
氏宋季无为太中大夫者太中大夫虽从四品号为侍从官
极不易致岂或旁县之人邪次附马庄敏公华父书书谓蒙
斋老师者即袁也袁公之殁痛悼惊呼甚切则先生为国爱
贤之诚可知矣惟是诸君子皆一时行义之士顾瞻遗墨俨
若接乎容声之间景行行止之心人孰无之为之掩卷太息
而不能自巳也楚相府长史朱君伯清索题甚急即欲据筵
疏之其中多有可言者惜乎匆遽不能致详也
浦阳栖静精舍记
浦江县东十五里其地曰花山地势夷旷宜学佛者居之元
至正己亥同县净住院沙门明叟昌公与其弟子无闻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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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锡于并昼夜以禅寂为务庚子建演法堂成辛丑佛阙成
壬寅大佛宝殿成三门两序庖库像设以次咸具皆二公之
缔搆而诸徒智观如玢处仁行满竭力佐佑始克告完于是
置山林田园各若干亩用给薪米之费定为成规使甲乙相
传戒勿血食醪饮违佛大禁鸡鸣而起日入而息𤋲香梵呗
以祝釐报上不敢怠遑昌公遂名之曰栖静精舍云初千
岩禅师长公说法义乌伏龙山昌公实往咨叩禅师悯其求
道恳切示以禅要昌公遵行甚力逮夫功至心空一旦无疾
辞众而说偈云生本非生灭亦无灭撒手便行虚空片月说
已端坐而逝时 国朝洪武丙辰十月三日也昌公既顺寂
聪公继之弗懈益虔深惧来者不知植业之艰勤来徵予文
为记俾嗣葺之以致悠久予游宦南京二十年今始纳禄而
归州里之事皆若无闻知每见白麟溪隐者郑源谈昌公之
制行甚峻而左溪曰师亦备道聪公护戒绝谨因不让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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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曰佛之妙法如芬陀利华虽生于水不着于水清净自
然无所染污故契经有云于身无所取于脩无所著于法无
所住所以然者盖恐堕于有漏之因也然而根有胜劣功有
偏圆未可一轨齐之初机之士必假法像以摄■粗执积久
驯熟至于心法两忘始为得之不宜遽谓崇建塔庙之为非
也从有漏以至无漏法门次第岂不粲然可徵者乎昌公之
建立于初栖禅静寂洞彻心源谈笑去来曾无留碍此又非
明效大验乎嗣守之者宜鉴昌公之所證毋废其旧规毋堕
其成事缺则补而葺之弊则更而新之庶几不坠前人之志
可以入善提之门而超烦恼之海矣乎昔我大雄世尊以圣
贤天人脩行住处付嘱星宿天龙药叉大鬼神䓁分布守护
故凡佛刹之所营创幽明之际必有尸之者矣岂曰偶然之
故哉不惟僧伽之徒当继承惟谨世之宰官及贤士大夫多
宝长者亦思因果之不昧相与护持之使其永勿坏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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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记
故上虞魏君妻冯夫人墓志铭
上虞魏君道全既丧其妻夫人哀悼不置乃自摭群行为书
一通遣其子伦来浦阳江上徵予述隧道之铭呜呼夫妇为
五伦之始生则爱恤殁又能致思而图其不朽庸非尽其道
者邪是可铭巳夫人讳淑贞姓冯氏越之馀姚人父讳伯玉
熙行素洽于乡娶魏氏生三女子夫人其季也赋资柔悫父
母尤所钟爱非簪缨之家不行时魏君之父讳寿康实唐文
贞公徵二十四世孙又以赀雄于时书诗俎豆之习翕然播
于儒林间文献黄公溍内翰柳公贯著作李公孝光咸相与
过从酾酒赋诗至浃日始去其子弟彬彬雅驯亦重为昏姻
未尝轻就闻冯氏有贤女乃以礼聘归之夫人既至孝事尊
章如孝亲友娣姒如女兄弟敬夫如见大宾匡补赞助无所
不致其情临诸子如严师一动一静悉规之以准绳不使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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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踰越夫人虽生贵富家自幼不乐纷华靡丽之饬澹然能
自安年踰五十犹服勤丝枲不衰驭傔人媵女亦各有法恩
义并至退无后言者闾里贫窭之人苟有称贷多不责其偿
月旦之评谓夫人严而能恭俭而能惠信不诬矣生四子长
泰次伦以才学推择为中书宣使转补直省舍人次樟蚤夭
次良夫人生于元延祐元年二月二十二日卒于 国朝洪
武九年四月十六日享年六十有三明年十二月十七日葬
于县北四十五里伏虎山之原礼也呜呼自古以来公侯卿
大夫下逮士庶人之家无不资内助以为治所以顺阴阳辨
内外一上下也传记之所载盖班班可考不诬后世此义或
乖遂致巧言如簧而斁伦害政反为家祸君子每为之慨焉
永叹有若魏君名阀之后防范固有异于人亦由夫人左右
之力为多予甚嘉其行特制铭辞被诸金石以厉世之为人
妇者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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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之行贞而醇相家有道惟孝勤匑匑色养先见闻推此
以达和气殷秩然有序天则均服循组紃忘明曛素纨视作
锦绣文如此俭德久且驯阳阴顺轨荣光臻死生有如昼夜
轮闻之孰不心酸辛青山郁盘类虎蹲松柏丸丸夹墓门护
此灵魄千载存后人慎勿摧为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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