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八 第 1a 页
宋学士文集卷第四十八 芝园集卷第八
李徵君像赞
嗜义亲贤以道自娱㦤哉若人君子之儒
詹士龙小传
詹士龙字云卿光之固始人父某宋开庆中都统勇胜军守
鄂以偏师巡渠巴诸州与元兵战南平身婴九创被执发愤
不食卒元兵破鄂降其军士龙生三岁同母胡氏北迁董忠
献公文炳以其父忠也鞠为子文炳长子名士选故命其为
士龙饮食衣服一视诸子外人不能辨诸兄忌之骂曰虏子
见幸乃同我辈耶士龙不知其故泣诉文炳文炳曰尔真吾
子飞语慎毋听也士龙哀祈益切文炳颇漏言士龙昼夜流
涕欲复詹为姓受文炳卯翼恩深未敢言一日猎滹沱河遂
陈前志文炳戏曰尔投石水中石浮吾当尔从也左右皆笑
士龙仰天祝曰天若不绝詹氏石当浮因投石水中石盘旋
卷四十八 第 1b 页
急流中若沉浮者数四文炳以手拍鞍曰詹都统之灵其不
死乎即令士龙复詹姓文炳薨为服齐衰三年岁时祭祀必
先设神主率家人奠之士龙后用文炳弟文忠荐为高邮兴
化尹士龙脩筑捍海堰三百里数郡利之初发地获范希文
石记曰遇詹再修事盖前定云转两淮都转运监使司判官
改淮安路总管府推官拜江南行台监察御史时奸臣柄国
虐𦦨方炽士龙上章劾之未几事果败士龙退隐兴化葺草
堂德胜湖上若将终身朝廷念其老成以广西廉访佥事起
之居二年郁郁不乐乃移疾而归年五十八卒子澍岳州华
容尹文炳妻以从女实因前好云
史官曰精诚之格将何所不至上致日星之应下召物产之
祥古则有矣今观士龙投石之事其恶可不信哉或者致疑
天人之间视之若茫然不相通过矣予总脩元史时有司不
以闻失于纪载因徇其孙婿余文升之请删其墓志为小传
卷四十八 第 2a 页
一通以传
复古轩记
临川饶君孟持其五世祖某府君尝嗜琴琴有复古玉髓二
张其材孔良蛇腹断而金沙明试一鼓之独鹤梦回而满山
风露也寒泉漱岩而山鬼夜听也可谓清且古矣府君虽殁
历世宝秘不翅孔氏之遗履时出玩之思府君之不可见慨
然高山仰止之情元季兵燹方张白昼为人持去烟海茫茫
竟不知坠于何所如是者有年一旦外孙乐安夏氏匆购得
焉举以奉孟持孟持反覆拂拭不觉悲喜交集玉髓颇残阙
唯复古岳沼晖轸咸具孟持取水精弦被之方布瓜指其初
则呜呜然已而复洋洋然亦似伤其流落而庆其复还也孟
持刲羊豕列豆笾燕飨三族合芳水为椟尊阁堂中遂以复
古题其榜云春秋之义大复古其谓复古者所系甚大非一
器物之谓也虽然有人于此阖庐为人所攘巳而还之可以
卷四十八 第 2b 页
谓之复乎曰复则复矣而非古也疆畎
于强暴取而归之
可以谓之复乎曰复则复矣而非古也卮匜杯棬之属为贪
者所窃四力追而有之可以谓之复乎曰复则复矣而非古
也然则何谓而可斯二琴者相传或为雷威所斲由唐涉宋
历五六百年之久所获非一人所阅非一家始为府君之所
有府君之后又夺于他姓今复归之孟持正如宝玉大弓之
再得不谓之复古也谓之何哉不可以一器物之微而遽少
之也然而予又有说焉古之人朝出耕夜归读古人书今则
饱食以嬉我当复之古之人入孝出弟如用菽粟布帛斯须
不可离今或有凌犯之者我当复之古之人事君如事天一
动二静俨如有赫其临今则鲜有致其身者我当复之夫然
故复古之功大矣二琴云乎哉孟持勉旃可也
东轩集序
东轩集者天台方君明敏之所作也明敏仕于元尝参知政
卷四十八 第 3a 页
事于江浙行中书襟韵萧洒而气岸伟如发于声诗往往出
人意表其弟明则缮钞成帙同子学子桂慎请予评之予曰
古诗俊逸超群如王子晋鹤背吹笙随风抑扬声在云外律
诗清丽婉切譬犹长安少年饮酒百华埸中莺歌蝶拍春风煦
然扑人终日传杯而醉色不起诗人之趣至是亦可谓之不
凡矣明则曰请为之序以传何如余曰宝剑薶于丰城而紫
气上浮于天猗兰生于幽谷而秋馨播于九衢诗佳矣不必
藉序以传也曰此固然矣愿卒一言之曰诗之古者莫三百
篇若也篇首各有小序所以序作者之意而非后世通为之
序也汉魏以降作者鲜自白其意读之者不能知乃私自臆
度此为某事而发此为某时而叹使若人不死即而叩之恐
其未必尔也故予尝有言作诗必自序非他人之可与闻此
言似不可忽也曰固哉吾子之为诗也可以序可以无序序
之将何伤焉余无以辞因取所评者书之于首简云明敏于
卷四十八 第 3b 页
书无所不读最善谈名理与人交煦煦有恩意君子贤之其
所长者不特能诗而已也
贞白堂记
临川许君仲孚辟贞白堂一所与环翠亭相映接盖为读书
地也间耒徵予记余闻仲孚清脩而嗜学堂下种梅花数树
当霜雪严冱之际众芳摇落而是花独翘然散而为春研冰
玉其葩一尘不缁仲孚叹曰其所谓贞白者非子也耶乃约
二三胜友日吟哦其下超然神游如升天际恍不知贞白之
在巳耶抑果梅之有贞白耶客有歌之者曰游气冉冉兮将
污人旷独处兮谁与邻姑射仙人兮玉为神骖青鸾兮服素
裙望之不见兮隔河津青鸟不徕兮会无因仲孚从而𢋫之
曰天风翛翛兮生翠寒白月流光照松坛美人徕兮佩珊珊
殷勤遗我青琅玗我将捣之奉晨餐歌巳二人相视而笑予
家芙蓉山之阳悬崖万丈苍官青士日骈立乎其间方滴露
卷四十八 第 4a 页
研朱入朝真洞点易闻仲孚之事不觉矍然而叹曰我等其
有激而然耶虽然物我之立皆成于相形而泯于相忘非贞
则无有偏也非污则无有白也予尝观心皦如明镜中悬万
象自见求其贞白且不可得况假物之云哉况乎天地中万
汇芸芸自形自色杳不知其故虽造物者随气运行色色形
形亦若不知其故是果孰为之枢纽乎问诸两间两间不言
叩之百物百物不言质诸神扃则曰是在我矣斯贞白之义
巳仲孚曰子玄言也不知者谓涉于虚无恍惚殆非也请记
诸壁何如于是乎书
李太白像赞
元行台治书侍御史亦怜真班所藏李太白像系秘阁传本
吾友危君太朴尝为之赞自后流落于金陵骆氏酒家洪武
己酉秋郡士王宗溥购获之寻以摹本见贶因造赞曰
长庚降精下为列仙陵厉日月呼噏风烟锦衣玉颜挥毫帝
卷四十八 第 4b 页
前气吞阉竖视若乌鸢频挫万象随机回旋金童耒迎绛节
翠旃下土秽浊孰堪后先辴然一笑骑鲸上天
元赠武略将军同知临洮府事武骑尉追封荣阳县男
朱府君墓志铭
府君讳壮字子厚姓朱氏其先出于唐同凤阁鸾台平章事
敬则之裔敬则居亳之永城世以孝义被旌显一门六阙相
望而子孙尤贵富邦人慕艳有金头公银头公之号两族叙
昭穆而葬占地百馀亩亦目曰宰相林则当时簪笏蝉联朱
紫赫赩可知矣世远谱癈子孙分适他州莫能䆒其详府君
银头公之后也五世祖某宋建炎初扈跸南渡寓于霍丘仍
以赀雄于时曾祖某通判淮安州祖某提点寿春府税课司
遂居寿春之下蔡父某咸淳末尝举进士未及官而宋亡入
元以儒入仕授为无州学正母胡氏府君幼不好弄嶷然如
老成人及长孳孳嗜学求名讲师而事之知解既至不欲堕
卷四十八 第 5a 页
于一曲凡天官地理卜筮医药之属咸䆒其玄旨晚而学易
阴阳消长之理吉凶存亡之故观象玩辞使心与理相涵无
少爽者终日默坐视流俗纷纭绝不与兢人以为迂则笑曰
主静乃吾学也乡邻有斗者谕以讼终凶之义释然而去若
不能凶丧及无食与衣者竭其力周之自奉甚俭一豆一簟
犹不尽食事继母张氏如亲母唯恐有毫发违其意令声流
闻莫不高府君之行郡国将辟起之不听部使者行县又以
茂材举河南行中书遂署安丰路儒学正府君曰与其身有
虚名孰若心无惭德辞不赴乡子弟担簦从之游日谈道德
仁义刮摩其故习亹亹数千言弗倦暇则鼓琴咏诗以自娱
或时出佳山水间啸歌忘返寿始五十以延祐戊午秋九月
某日终于家以某年月日葬于县西孤山祖莹之左娶刘氏
子男三人曰某曰某曰复女一人适某元季府君以复贵赠
同知临洮府事阶武略将军勋武骑尉爵荥阳县男刘氏赠
卷四十八 第 5b 页
荥阳县君入我
国朝河南山东相继降复例迁京师有荐其文学于
上者得召见擢国子助教侍经 亲王升 燕府参军转
长史予时沗职禁林兼
青宫赞善日与复游复凝重醇悫有儒者气相予甚重之会
子蒙 恩归田复持燕相府录事杨哲之状求铭府君墓哲
序事精赡且烨然有奇气于是粗加檃括而系之以铭铭曰水
若有源长流弗亏岂无潢污朝满夕除猗欤府君远有世序
邦人艳之绵延簪组嗜书不厌几欲成癖晚而潜心我学吾
易观易玩辞孰出范围参诸天人或验事为发闻于时郡国
交辟有儒一宫可涖其职縻身下列揖拜上官岂若肥遁白
云青山令子既显褒赠攸宜九泉冥冥烨其有辉况 今遭
逢六合重熙 龙光下被行当见之孤山郁苍中有玄堂太
史勒铭永固其藏
卷四十八 第 6a 页
题蛱蝶图后
右蝶戏长春图乃院人马远子名麟者所画美人朴头蝶笔
势圆劲意非李伯时不能到二画皆绝品也旧时曾落宫掖
故其间有上兄永阳郡王及杨妹子之字妹子纵能工书作
画未必能及此题者专指祐陵以为言则恐不然也
题文天祥手帖
予尝见文山公与黄伯正手帖云赣州大姓起义旅相从者
如欧阳冠侯等凡二十三家史多不载其名今莫可考矣宁
都陈蒲塘父子亦二十三家之一乃因从子景茂请铭于公
荅书仅存而其氏名因籍以弗泯不亦幸哉观公兴言宿昔
为之哽涕之言则其有感于蒲塘者深矣
题大慧禅师遗墨后
右大慧和上泉公为僧清立所作疏凡一百九十四言乃公
七十一岁时书其凌厉横逸之气老而不衰于此犹事见其
卷四十八 第 6b 页
髣髴人知仰公者唯知说法如雨如云觉悟群迷而不知其
忠义耿耿注意于家国者甚笃纵有知其忠义者而又不知
其戏游翰墨循蹈矩彟亦自可传不朽呜呼若公之应物无
方事谓如神龙变化不测者矣疏文不局于骈俪之体而特
学赵州公案为言无非欲大法以昭示人人后来沈溺葩藻
而于道无补者其尚以公为鉴哉清立字无欲公尝称其坚
厉入道盖亦佳士 云
虎林处士赞
虎林处士王君 年踰七十而视听如少壮时其孙监察
御史骥从予受经者久间来请赞赞曰
素发垂垂中心熙熙俭勤作肥家之本严厉为驭众之基好
施之仁久而弥笃嫉恶之气老而不衰吹凤箫于明月之夜
飞羽觞于百花之时大布宽衣容与委蛇不知者谬称虎林
处士知之者以为琼台之神仙乎而
卷四十八 第 7a 页
元故从仕郎兴化路总管府经历李公墓志铭
公讳约字审初姓李氏唐江西观察使宪七十世孙而宪则
西平忠武王之弟七子也宪为袁州刺史遂家属县之宜春
五世孙服迁分宜之白芒里七世至时举宋忠训郎复迁吉
之庐陵县忠训生舟迪功郎龙南县尉龙南生允元允元生
去邪去邪生则武则武生谊元初庐陵凤山书院主领即公
之父也公有大志应进士举不利即弃去飘然游燕都达官
贵人见其仪观秀伟举为茂材异等署缙山县学教谕未机
改龙泉转太和州学正永州路太平寨巡检江州路学教授
广东宣慰司辟为令史以年劳上铨曹除赣州路总管府知
事摄司狱之职庐陵殴阳某商番禺道出于赣必假馆杨氏
杨逋其泉久弗偿殴阳与绝交杨衔之殴阳自番禺还赣值
滩险覆舟杨诬其诈不输税于官官下殴阳于狱公廉知其
实白出之杨服罪张甲有妹归李乙为姻家兄弟甲与周丙
卷四十八 第 7b 页
共牛而耕丙僦乙屋以居巳而甲因他事持刃自刎死乙与
丙不相能陈丙杀牛而甲不从遂见害丙不禁搒掠自诬服
公徵其牛牛存遂释丙非辜乙抵罪富氓赖氏兄弟兄无嗣
弟产二儿曰邦献曰邦毅弟以疾卒濒卒请于兄曰愿以邦
献为兄后邦毅弱未有知幸司其业劵俟长还之越数年兄
亦卒邦献欲轧没之邦献所继母心为不平悉取授邦毅邦
献讼弟与母媵人私遂盗劵去吏持为奇货久不解公召其
兄弟于庭泣谓之曰官政成即代去兄弟垂白相与居与其
殚财而健讼曷若分财以全骨肉乎兄弟皆叩头请自新且
致二鹿加厚弊为公寿公却之兄弟请益切乃受其一转兴
化路总管府经历阶从仕郎其为政如赣州民冤得直者多
请浮屠诵佛书徼福于公公不顾也属县仙游令马某虐用
其民民不堪陈一壸谋变㷊其官署马趋匿山泽中大府檄
公捕一壸仙游民闻公至皆执刃驩呼共缚一壸寘槛车县
卷四十八 第 8a 页
境帖帖部使者谓非公摄县事不足宁民强起公赴之民复
驩曰父母耒矣公至未久马遽出视事公辞归老父百十人
列诉部使者愿留公使者曰李公义士尔能固请必不忍弃
汝翌日老父剪䌽为旗帜衔使者命往迎公不得已从之爇
香遥拜者前后数千里马惭其庭中人以语侵公公正色曰
仙游本良民汝既激之反乃嫉人抚摩之邪明当讼汝矣马
俯首不敢言会亢旱公徒步两舍禜雨于龙湫或曰山高气
寒非挟纩弗可公不从既而大雨公遘疾趣具汤浴浴正衣
冠而坐呼其次子属曰今日午时吾将终还家可语同气宜
以忠厚存心也言未毕公所乘马泪下如注公遂逝日簿暮
民髣髴见公乘白马扬青旂疾行道上驺从甚都冉冉入城
隍祠中咸异之马幸公死夜使人投石公家为妖怪民忿之
列挺为备马乃止一日马同其党五人祷城隍神五人者拜
起见公㩀神座其色毅然惊怖而出未几皆暴卒马亦为盗
卷四十八 第 8b 页
所杀云公寿六十三至正癸巳五月十五日卒丁酉三月充
奉柩归乡里某年月日葬于东向山之原娶郭氏男三人长
徵次即充次永女二人适宜春彭琪吉水杨致道孙男四人
诚谅谦让谅即来速铭者孙女五人皆未行予闻天地正气
人藉之以生者存则为良臣殁则为明神此无他浩然不屈
运行于冥冥之中诚能福善而祸淫也乡先达喻公良倚为
台之临海丞有仁政其卒也人兢梦为其社神列旌旗鸣钲
鼓而去自时厥后屡著灵向其事与公颇类人心天理焉可
诬也法当铭铭曰
浩然之气塞乎玄黄君子养之至大至刚生为良臣死为明
神有光燉燉亘古弗泯猗欤李公为政孔仁涤滞洗冤以子
遇民𨒫雏无知公往捕之民兢而趋缚致槛车孰焉梦梦激
成祸凶不以为勋覆忌于公民之戴公不翅慈父翩然遐征
我民心苦白马青旗驺从师师入于神祠十目所窥嫉恶刚
卷四十八 第 9a 页
肠死亦不渝庙食有严生气凛如铭以昭之伟哉丈夫
重兴太平万寿禅寺碑铭
洪武七年七月二十四日
皇帝御武楼下中书右丞相胡公惟庸率百官晚朝
上若曰太平府万寿禅寺宜复还浮屠氏彼道家者流当自
造玄妙观居之先是有
诏江东诸州县各留寺观一区以聚道释之众余皆罢斥寺
适在所斥之数玄妙观道士以观基卑陋而寺之室宇尚虚
擅假之以为栖止之地越十年
皇上知之故特有是 诏于是缁流咸集手持香华望 阙
遥拜以谢 宠恩既退复相与言曰寺即吴之化城当吴之
时佛法虽至中国而大江以南则无有也赤乌中康居沙门
僧会实来祈获释迦文佛真身舍利始创三寺其二即金陵
之保宁海盐之金粟其一即今寺也在郡治西北若干步及
卷四十八 第 9b 页
宋武帝筑凌歊台于黄山尝幸寺中立为二十八子院度僧
一千人寺益增重由唐以来尤多名僧其清升者筑舍利塔
大戒坛清风亭李太白同季父阳冰耒游为赋诗亭中有升
公湖上秀灿然有辨才之句县令李玄则新造铜钟白又为
作铭一时高风雅韵固已照映古今矣宋景德间敕改化城
为万寿而安抚使张安国书其门额自时厥后明悟大师万
新来为住持当世名士如杨次公郭功父皆与万新游其倡
酬之诗至今人能诵之元祐初僧文耀进圣德颂六首朝论
嘉之奏锡紫衣师号建炎三年寺燬于金兵绍兴 年郡守
郭伟因筑州城移寺于武雄营其地去郡冶之东若干步重
构之功则慈济大师蕴文也继蕴文而主寺事者乾道元年
则法清并子院为二十而去其八宝祐 年则妙净修放生
池凿石架梁于其上元大德元年则善才创外三门及重阁
五楹间严奉一大藏教天历二年则喜圣建大雄调御之殿
卷四十八 第 10a 页
重纪至正四年则宗明镈大鸿钟而覆以岑楼惟兹兰若自
吴至今巳历一千二百有余岁名人辈出后先经营匪一朝
夕矧又遭逢
有道之朝尊崇象教使既废而复兴吾侪敢不竭力上承
德意寺旧以甲乙相传子院尚存一十有八盍若合为一更
为十分禅刹请高行僧主之言已众僧翕然同辞走白于当
涂县曰百福住山海严智公广慈圆悟大师昙芳忠公得法
上首也践履无愧古人愿使居之县言之府府上之仪曹曹
曹达于中书得报下如所请海岩既涖事勇于有为既葺调
御殿重饰佛菩萨护法天王诸像又建圆悟堂九楹间改子
院殿堂作水陆梵变修内外三门筑周垣三百六十馀丈其
用功岁月则自七年之冬以至十年之秋云海严以成之为
不易也命道證妙期来徵予记予以年耄辞而天界大禅师
泐公及虚白杲公力为之请乃作而言曰世降道微斯民益
卷四十八 第 10b 页
难治顽嚚狡狂日接踵而生非西方大圣人演为果报之说
岂易慑其非心哉柳子厚所谓阴翊王度者是已历伐帝王
敬恭匪懈而
圣世为尤隆盖以此也况万寿为一郡之首刹海岩与其徒
殚志毕虑唯恐有废坠又援荆国王文公蒋山故事合诸子
院而为一亦可谓之贤矣虽然有成有坏世间相耳毗卢楼
阁不离世间不即世间斯得万劫而长存者善学佛者又当
于此求之铭曰
像法东流达于真丹赫兮焞焞如日行天大江之南河独不
照神师实求敷其化导精诚上通吁之益坚设利忽降有声
铿然启大伽蓝如䁀斯峙兹惟化城表法攸寄背孙涉刘大
驾幸临翠华鸾旂焜耀丛林唐宋之间名缁辈出丕建法幢
为世楷则荐绅艳之投分惟勤光华所及五色成文高风雅
韵照映今古人天所瞻如到宝所
卷四十八 第 11a 页
泰运方新室庐尚虚孰意鹊巢而鸠耒居
皇明照烛洞见毫发 诏下九天还其故物龙象骏奔有
叹有吁自非
帝力奚能致斯乃鸠乃功乃萃乃积精白一心以承 休德
夷者崇之䵝者饰之缺者完之仆者植之栋宇翚飞丹彟藻
丽兜率天宫来移人世有钟锽锽有鼓庞庞说法于堂其声
孔扬 声孔扬黑白耸听结习皆空各正性命惟
皇御历手执金轮与佛同仁覆焘无垠太史造铭赞扬
帝德镵诸坚珉昭示无极
题张尚书具庆堂卷
世徒知父母之存为具庆至若人子能发闻于时以显荣其
父母父母虽殁而有不没者存孰不为之庆幸斯亦可以谓
之其庆君子职之而世人未必能知之也锡山张君惟中以
硕学雄文致位大宗伯海外蛮夷无不知其姓名其弟所安
卷四十八 第 11b 页
又能慎守先绪敬其兄如敬父兄宦京师数耒省候之久而
后去犹依依不忍别士大夫咸指曰是兄弟也良可谓不死
其亲矣故入其庭升其堂者荣光休气浮荡于后先俨若二
老人庞眉鹤发据筵笑语此无他名不死则其身如不死矣
为其姻连为其僚友莫不庆惬于心岂独其家之子若孙哉
不然则父母虽存名氏不出于里闬聚散日逐于齐民纵曰
不死与死相去盖无几虽日有三牲之养其为庆也隘矣惟
中伯仲旧以具庆名堂近岁父母亡墓上之木巳拱犹旦旦
念亲如存若具庆时每谓人曰我父母未尝亡也呜呼可谓
能孝也巳濂与惟中交最密不翅异姓兄弟故探其志而疏
之以附送所安序后云
故巾山处士林君墓碣铭
予来南京索文者接踵而至多以衰耄力辞一日有持陇上
白云槁相示者勉强一视之彬彬乎卿云也英英乎严花靘
卷四十八 第 12a 页
妍也冷冷乎若幽人狷士饮冰而嚼雪也予亟问之斯何人
之诗也持者跽而荅曰宗之先子所赋也先子讳茂浚字显
之姓林氏世为天台望族生平酷嗜吟上自汉魏下逮唐宋
诸家无不漱其芳腴挹其真醇积而后发发必竭尽其兴趣
虽雕胃琢肾弗顾也尝搆一室深广寻丈内外以垩涂之白
色晃眩若积雪初霁月光穿漏虽赤日如火凉气亦翛翛然
生先子澄坐其中而吟事益畅遇嘉明至焚香啜茗谈古今
事上下三千年玉贯珠联绝纚纚可听或取雅琴鼓一再行
起步白云缥缈间远近望之以为神仙中人晚年颇嗜金丹
之学取周易参同契与二三友讲之叹曰一气孔神无为之
根水火交搆载其营魂浮游规中存之又存粗秽既澄游神
九门奈之何狷弃之邪乃调息致修耴心一物一道一之说
自呼为三一子通玄之士多奇之集贤院闻其操行清绝不
乐仕进因其所居巾山以巾山处士号之先子弗欲也吴元
卷四十八 第 12b 页
年丁未九月二十八日夜漏下三刻大兵下台城先子亟出
没于河年六十又三洪武八年乙卯某月日葬于临海县兴
国乡庆善里龟溪之原惟先子素行敦饰亲仁善邻具有恩
意而所谓白云槁者尤为时所传诵墓门有石不肖愿图文
镌之微显阐幽在先生一挥翰间耳敢再拜以请呜呼予为
文所累几欲燔毁笔砚若而翁者其事有可书如此又安能
靳一辞耶遂序其事而系之以铭处士曾祖某祖某父某母
某氏先配杜氏生宝继室章氏生宗即耒速铭者以学行举
于朝授南阳府同知邓州事迁太原府通判女二杜元昭金
仲德其婿云铭曰
不艳于荣不徇于声一以诗名弭其人粗发其天倪龙虎功
齐寄情五弦羽衣蹁跹望之若仙尸解于河其幻则那寿何
少多邈哉紫虚有鹤耒归千载之思
声外锽师字说
卷四十八 第 13a 页
昙锽上士以声外为字请予为之说夫锽锽之声也声果在
外乎曰外也钟虽在内其扣击之也其音远扬或一里所焉
或四三焉或十焉铿鍧震撼如雷霆发于太空果在外非内
也然而人必有形而影始随之天必行云而雨始从之铜必
成钟而声始应之不然则搏泥肖钟叩之则紞然寂无遐声
削木为钟撞之魄然纵有声不踰于户阈矣如是谓之内可
也非外也此犹涉于偏也由体以达其用内而外也从末以
推其本外而内也此犹局于器也一沙之内法界具焉内乎
内而非外也虚空无尽何有限封外乎外而非内也此犹未
能忘乎境也我无内孰能求吾之外我无外孰能求吾之内
此非内非外也非外非内则内外混融矣虽然声无内外也
心有内外也心生而内外生心灭而内外灭即大雄氏所谓
知一切法即心自性者也心实即有心虚即无慎勿为内外
所惑也余尝宴坐般若埸中深入禅定有钜钟朝夕出大音
卷四十八 第 13b 页
声我未尝闻之也此无他所闻既寂能闻亦泯能所双绝非
闻闻而闻闻自见矣于斯时也求声之在内者尚不可得况
声外者乎上士以声外字为盖欲离夫声尘而超出其间也
非谓钟之声有内外也然有外则有内既曰声外而未忘乎
内是逃影而行日中也予惧其泥夫迹也因辨声之有内外
者以贻之上士四明人蒲庵翁入室弟子也禅宗教典皆潜
心探颐而尤精诗文丛林中咸敬祝之蒲庵寓居京师护龙
河上上士凡三次来省士大夫高其行义云
故灊峰先生府君墓志铭
大江之西南昌名郡有灊峰先生其学以圣贤为宗其文以
理气为主其行以忠信为本其接人以明体适用为教其生
也人尊之师之其殁也人又哀之慕之殁后二十一年而门
人弟子与其孤翰林脩撰善图其不朽者甚悉乃集群行成
书而以铭文属笔于濂濂窃闻先生多著书大扺研精易礼
卷四十八 第 14a 页
之学而及于邵子先天横渠正蒙诸书共若干万言先生之
言曰先天之学心学也其图皆从中起其前无古而后无今大
之为天地小之为民物显之为礼乐幽之为鬼神远之为阖
辟之初终近之为瞬息之起止莫不具焉邵子以命世人豪
乃探是图著为皇极经世书性命物理之说重明于世学者
往往厌其难弃而弗讲予于是有经世书说张子正蒙书实
与太极图通书西铭并传而未有为之注释者余于是有正
蒙书说礼经残缺巳久朱子虽定为仪礼经传而其辑录多
出于门人勉斋黄氏与信斋杨氏其中予夺多有未定余于
是有礼说易之为书广大悉备伊洛大儒虽尝论著而其义
皆愈索而愈无穷予于是有易说吾道不行于时而其见于
言者不过如此而巳呜呼观先生之言则其心之所存者从
可知矣濂虽不文敢不大书揭于墓道以为后进之观云按
状先生讳隐老字子方姓朱氏南昌之礼城人曾祖某祖三
卷四十八 第 14b 页
德父应岳母杨氏先生自幼辄劬书须臾不少怠母若兄颇
以为迂靳膏油不多给秋霄月朗每挟册映读之冬则拾枯
薪及爇松明以继欣然若忘其忧时江村姚公某泳斋洪公
某洌泉赵公某皆宋之遗老淹通六艺之故而桂庄涂公应
雷又远承考亭朱子遗绪先生咸执经叩请莫不交与之且
曰朱生令器也他日所成当无让古人负笈而归兄以先生
不事生产作业力求析㸑先生不得巳悉以美田与之自取
不毛者由是家䆮贫或怜之劝其俯就科目庶得禄为亲养
一践埸屋不中益潜心于圣贤之秘穷索于经验诸身心唯
恐有不合者久之心与理涵瞭然如辨黑白遂倡呜道学于
荷山之阳四方学子悉从之游先生颜貌严毅若不可亲近
设有疑问如撞巨钟小大随应无虚发者初先生伯父曰应
五曰应祥曰应焱与其父皆足以师表州里庞眉白发大布
宽衣金舂玉撞埙鸣篪恊使人望之而啙窳之意消至是先
卷四十八 第 15a 页
生又能缵承之不坠士论多之至正壬辰春三月江淮兵动
乡之恶少年为变杀戮到鸡犬耄倪皆窜匿先生犹操觚正
冠衣而坐从容语钞掠者曰赀财任取之书籍非尔所好也
及其再至四三至先生复曰吾家巳罄矣尔幸他之盗素闻
其名笑而去无敢纵火者西东邻数十家皆籍是获完先生
遭时多艰召族姻子弟戒之曰吾宗素以清白相传宁寒饿
而死不可为不义而生终无敢犯教者不幸以至正丁酉十
二月八日卒家未殁语善曰吾著书多未脱槁芟繁补阙之
责尽在于汝吾以数推明年江西当大变汝当谨避以免难
吾今无所若精神如常时但觉气息渐微尔已而遂亡戊戌
夏四月伪汉陈友谅陷南昌果如先生言后七年癸卯十二
月初一日始葬于灊峰之下娶涂李二氏男一人即善克绍
其家学者也女二人归县人虞渊邹谊孙二人象环逢掖象
环通五经大义年十九前卒孙女一人适罗寿亦里之良族
卷四十八 第 15b 页
曾孙一人兴祖曾孙女二人尚幼濂闻君之立必在乎远且
大者干禄以行志其泽可被于当时著书以明理其功实垂
于后世孰短孰长人必有辨之者虽然人心漓矣士习陋矣
翻经取题而媒仕进者有矣求髣髴如先生者尚可得耶铭
以昭之亦发濂之深慨云尔铭曰
古之圣哲何为作经牖人天明使反诸诚世衰道微耽厥口
耳搴英摭华以经为戏缤纷外驰奚补身心宝用瓦砾弃其
南金考亭奋兴上继伊洛完经翼传日星照灼礼城之墟天
产硕儒艳其流光漱其芳腴堂虚露凉膏油莫续挟册于庭
借月为烛优之柔之茫然遐思餍之饫之如啖甘肥内存于
心外著于目明命有赫吾敢不肃出而倡道荷山之阳有声
泱泱达于四方执经之徒云合川赴若饮衢尊充足而去俗
易风移惇我民彝天不慭遗孰不涕洟玄堂沉沉妥厥灵爽
尚卑后人胡福是享
卷四十八 第 16a 页
永思堂记
永之为言长也所谓永思者长思而不忘也长思而不忘者
为谁福清林荣得仁也得仁十岁丧父洎长以县诸生贡上
太学选入禁庭为承敕郎谦慎而齐饰声誉出荐绅间会濂
朝京师乃来请曰荣也念父不见或食焉或羹焉或寝且息
焉恒悬悬有思思之不得则升高远望草木之敷腴山川之
郁纡万物欣欣有自得意辄泫然流涕曰光景日新吾父独
何之乎将乘海鹤远游三山乎抑精神流衍于气化中宜茫
而莫之睹乎何为使我心忧而弗释也如此者久之因以永
思题诸堂楣以志无穷之悲先生愿为记之濂曰不然也子
之父固亡子幸有母夫人存承候颜色问衣燠寒而进退之
弄雏其侧以悦之依依嫪恋如羊之跪乳鸟之反哺其乐将
无涯视五䁀万钟若不能过之子何乃自苦日惨然以悲父
固当思也思或郁陶成疾独不计贻母之忧乎得仁曰堪舆
卷四十八 第 16b 页
之间当其青年父母俱存者何限虽闾阎小夫亦知割鲜具
醪醴称曰具庆荣始二十又七独与毋居如之何勿思吾父
生我之劬劳欲报之德所谓昊天罔极者也一乘驭则思为
其执鞭一就寝则思为其扇枕一有疾则思为其尝药今皆
不可得已触目之间无非可感如之何勿思濂曰不然也人
心若不知是得陇且望蜀濂也父母皆殁久矣其分当永思
乎虽曰偏侍不独愈于濂乎为子谋者当思尽孝以养母致
思贵富以显父使人称之曰某氏之子斯为永思也巳得仁
曰非此之谓也尽孝养母荣岂不知之奚俟先生之言若曰
致思于富贵富累于千金贵为三事大夫纵可以慰母心而
吾父不知享焉终有不惬吾情者事不得其全故也如之何
勿思濂曰子之言美矣善矣而又有一说愿为子陈之夫为
孝子者不当为无益之思而思不死其亲可也其谓不死者
何子于事君之际则必自思曰此当罄厥忠不可溺于邪佞
卷四十八 第 17a 页
恐辱吾父也能思是子之父虽死其不死矣乎涖官之时则
必自思曰此当廉且勤不可习于贪怠恐辱吾父也能思是
子之父虽死其不死矣乎鞫狱之顷则必自思曰此当钦且
恤不可务于苛刻恐辱吾父也能思是子之父虽死其不死
矣乎交友之中则必自思曰此当主于信不可待以浮伪恐
辱吾父也能思是子之父虽死其不死矣乎出言之间则必
自思曰此当合于正不可流于诐遁恐辱吾父也能思是子
之父虽死其不死矣乎触类而长之如此可思者甚众虽更
仆不能尽也子能力行之方可尽永思之道也于子何如荣
复泫然流涕曰斯言也荣未之前闻也敢不夙夜祗奉濂既
退嘉得仁之能孝也因次第问荅之语记诸堂壁 云
宋学士文集卷第四十八 芝园集卷第八
卷四十八 第 17b 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