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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兼济堂文集卷十一
大学士魏裔介撰
传
赵郡张育华先生传
张公讳居仁字叔广号育华赵州人生而颖异七岁能
赋诗十三能文章十八举茂才于书无所不读每试冠
军有司咸器重之顺德司李隅阳陈公春秋名家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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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世春秋延为西席盖公父活泉公以春秋举嘉靖甲
子科兄可斋公又以春秋举隆庆丁卯科故一时推公
为麟经独步数奇凡应乡举者六万历乙酉始举于乡
越己丑成进士仕晋之高平不善逢迎失当事者意阴
中之降高邮州判寻擢山左城武令以倭警擢知胶州
不一载又为忌者所挤降湖广布政司照磨时播酋杨
应龙跳梁西南大扰大司马长垣霖寰李公奏公参佐
大将军刘挺军事乃用火攻青龙囤杨酋授首公以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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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劳瘵军中往来檄草及露布文尽出其手力疾磨盾
吐血如流竟卒于蜀叙功𠡠赠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
予诰建坊署曰平播精忠岁给粟十二石养其妻子云
初公为诸生时常游长安醉骑驴行逢英国张公高咏
不下为驺卒所呵公夷然不屑也观者异之既成进士
又出荆石王公颖阳许公之门在长安为时望所推公
之师友如茅公鹿门李公九我邢公子愿赵公梦白魏
公昆溟公之同年如焦公漪园董公思白黄公慎轩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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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推引恐后然而公高才绝学睥睨一世嗜酒谩骂遇
俗士多白眼是以屡触物忌不获跻公卿列至其忠耿
爱君屡谪不怨目击不平水火蹈之不负知已没于王
事有古人风著有春秋旁训春秋酌意诗集刋有十二
家唐诗三体唐诗皇明诗统明隽昭明文选宋鹅池诗
于世魏子曰赵郡人才渊薮唐之诸李最为显著明代
则当推首育华公矣公以高才迹似放达仕未大显然
平播秘谋实出于公霖寰一代豪杰匪公才何以举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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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劳瘁殒蜀疆盖有伏波之风其视世之沾沾内顾死
儿女子手中者为何如也公之孙光昌与余游为诗能
文有凤毛不愧公而家徒四壁又令人不能无感云
斗山高先生传
高三位保定之新安人也其先自小兴州徙畿内者讳
鹏举七世祖讳应金应金生善官善官生先生幼而至
孝生母崔氏蚤捐馆先生抚养于祖母及继母俱能得
其欢心弱冠读书不务章句之学尝言曰今世之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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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以纂组词华纡青拖紫为务圣贤视之土苴耳昔
有元之世吾郡有刘静修先生其学上接关闽濂洛即
吾世而去椒山先生未远其流风犹足慕也奈何以俗
学自圉而不求进适容城有孙钟元先生者学古人之
学者也先生折节下之于是学益深邃见道之本原顾
生当明季不欲仕独优游于田野岁时伏腊招延亲友
饮酒赋诗以自乐然其趋履端方不苟又非纵情嵇阮
之比建家庙置祭田凡宗族贫乏不能振者赒给无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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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友于兄弟尤笃治家勤俭教子有法以崇祯壬申年
三月十七日卒于里享年六十六魏子曰余里居时每
闻前辈言燕赵长者多推斗山先生先生好与孙钟元
孝廉游观其所交盖天下之大贤也世弃君平龙蟠不
屈岂知时之不可为而不为者乎其子似斗凤翥鸾骞
官大司马大司寇攀鳞附翼手定太平一时称为名臣
福泽及于子孙先生之隐德顾可量哉
暄山吴先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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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讳履中字玄汭暄山其号也籍金坛为儿时读书便
知解会如夙授者作文意度空阔无意求工如海风自
运有波涛万里之势后折节苦研贯综典诰涵茹百家
一范千矩气虽醇敛而浑浑灏灏自足牢笼当世二十
馀岁始补博士弟子员负大志不事米盐细故笔耕砚
食弗以贫为苦束脩不私启悉封遗父建滨先生郊行
获遗金伫立竟日不见有觅者爰以金投之寺僧时万
历辛酉乡涌醴泉三日夕占者曰泉为解瑞应有厚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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载物泽被函宇者出而名世岁秋公果举于乡如苏门
谒直指稍置鲜衣建滨先生责其志侈公乃永贮之凡
岁时宴会俱布素未尝改初服下第归茅楹数椽非禀
建滨先生命趾不敢踰阈每夜非读书不敢就别室侍
立至夜分命之寝乃敢就寝乙丑成进士筮仕行人一
使夔蜀再使榆关翠芗垂云鹘亭鱼腹多所题咏持节
还擢侍御史代巡牂牁方抗疏论事以丁外艰扺家形
骸哀毁公春秋已迈嗣息艰且日夕劳于王事鬓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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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史孺人劝为广嗣计公喟然曰天步多艰遑恤我后
孺人曰独不恤祖若父耶爰聘沈孺人生伯子初及祉
与祜崇祯七年复任畿南直指彰德锄强郡邑望之若
神邢台吴道明有奇绩特晋列贤祠宁晋柏乡诸邑烈
节者六人为之表其墓传其事是时温与王两相党内
竖以售奸公力劾之极论体仁深峭拗厉应熊挤善朋
凶岂可令偏心小人侧于宅揆之地也疏三上举朝震
动闻者缩舌二相欲杀之上悯其忠第降级示惩上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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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官钤制外臣骄横特甚公痛言宦官不可用列陈欺
蔽之害自是益深忤贵近意复条陈驿递宜清津粮宜
酌筹画俱当上意因忤权奸事遂寝八年夏四月按部
广武虑将士无固志单骑赴关日驰二百里历阅关隘
冲缓有差绍宁管太史赠以诗曰细窥囊草凝云碧毅
立砖花捧日红一饭未能忘钜鹿六朝谁不仰青骢洵
实录也入报政掌河南道印九年六月丁母忧兼程抵
舍十三年起为北畿督学使夤缘窦径为之一洗及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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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黜轻浮崇古雅北方之学者翕然从之阅卷不假他
手文章道术海内所望为山斗者受知于公指不胜屈
十六年迁大理寺丞法务明允一时廷无冤狱十七年
召拜户部右侍郎署尚书事时饷匮不继公酌复常平
法焦劳粗就阅月而京师陷思陵殉国公抽佩刀欲自
杀仆子方抱持之而贼已扼其吭贼素闻公贤欲授伪
职酷刑逼公不屈有誓死诗云夷齐死后人伦在逢比
生前吾道穷谁误苍生倾社稷到今惟有诉苍穹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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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卧不复起顺治六年三月初七日卒距其生于万历
十五年十二月初二日享年六十有三魏子曰崇祯甲
戌之岁余以观风蒙公首录及壬午应大比试复蒙首
录其奖借之词即以国士见许也乡荐后相晤燕邸谈
笑款洽移晷弗倦即道其生平所以为学者以相期望
余既素怀肮脏又得海内大贤焉以为之师私心以为
射策遇主可相依以建功名于世耳癸未下第后楗户
山中逆闯播虐天日为沈闻公抗节不屈私心壮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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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天留硕彦优游林泉为世楷模名教攸关重矣乃闻
骑箕归天呜呼泰山梁木颓坏兴悲泪不禁倾河倒峡
也公刚直不屈似汲长孺通达国体似陆宣公爱奖后
进似李元礼使龙髯未泣而盐梅借调则其利社稷福
苍生当更有出古大臣上者何用公不早用公于万不
可为之时也可胜叹哉虽然天以完名全节付公而诸
子初与祉祜复煜煜能自立读遗书以世其家公亦可
以含笑于九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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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令仁寰彭公传
彭公讳士弘号仁寰锦州人以癸酉举人于崇祯十五
年壬午知南宫县事轻刑杖革火耗平讼狱礼士绅一
以廉静为政甲申三月流寇繇顺广将至南宫公集绅
士耆民人等誓以死守有劝公降者公曰奉命守此土
无降理即城不可守余一人任之或又为公妻子计公
曰身且弗恤尚计儿女辈耶邑人感公言从之既而贼
至城破伪权将军刘芳亮执公逼公降公厉声曰头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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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身不可降又索印急公厉声曰吾将携以还朝匿不
与贼怒将刑执刃者曰好官好官苟降为汝请命公又
厉声曰杀即杀耳谁请耶杀之白气上升首悬城门经
月面须如生刃者惊曰吾夜梦公为城隍神矣赴庙焚
香谶之芳亮曰自破潼关迄河北以来仅见此人弗问
其妻子并贷百姓邑士民数千人收公身首葬城南号
哭之声震动天地即于墓前立祠塑像祀之像颈有裂
痕涂之复裂如故邑人曰此公志也今存之公二子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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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可豫也
李副使徵一公传
李公讳申字徵一号涒滩顺德府南和人性纯孝甫勺
舞读书不辍声彻户外父患疾几危与妇焦氏侍床褥
尝汤药数月衣不解带日夜号泣露祷求以身代父病
寻愈明壬子补博士弟子员食饩于庠甲子登贤书领
乡荐自以起家寒苦益节俭敛束减举火资购名书数
千卷累累满簏笥一切世味泊如也历试礼闱不第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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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得河南彰德府推官衔命而往有澄清之志邺下多
豪猾蚕食里闬胁抗官府有司莫敢问莅任即严访置
之法自是群奸远遁古迹华林园铜雀台以及九华宫
玳瑁楼土人多掘𤼵金珠为利至岳武穆嵇侍中韩魏
公等诸先贤墓亦不能免乃痛禁采樵犯者罪不赦理
彰五载诸台使者考绩报最升户部广西司主事𣙜临
清钞关旋里读礼训课子侄辈闭户读书悉得成立性
浑厚诚悫与人言笑油油如也而行顾抗直不作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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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趋态自贫贱至仕宦衣皆布缕食必粗粝值岁凶道
路剽掠父子相食省已用哺饿者二百石贷人数百金
皆以凶故焚劵不责报仍劝人以节俭力勤固穷安业
乡里人德之服阕补户部员外升郎中寻升陜西榆林
兵巡道布政司右参议榆林远在西鄙岩疆寒苦公清
俭益力脂膏不润常啖田家饮食阅文书吏持簿书关
白至阁下惊叹公处之自若也镇卒多剽悍偶而月饷
不继忽然鼓噪饷司被辱营将不能制公单骑出抚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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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解散三边称之整饬三岁秩满升山东分巡兖东
兵河道按察司副使苍山一带贼首王俊焦二青等啸
聚至十万会兵大剿身先士卒俊等授首其流民被迫
者尽为招安全活万众壬辰秋感疾卒于公署邑人公
举乡贤道府勘实申详督学允祀魏子曰余尝读汉书
见宣秉布被瓦器王良之妻布裙曳柴从田中归嗟乎
古贤者之洁已如此乃若启祯之间风俗奢靡接踵相
尚变盈流谦势使然也今观涒滩公所行身为方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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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粗粝虽古高节何以加焉数当变乱寇盗猬起镇定
不扰卒奏厥功迹其始终可谓才守兼备者乎
糠粥先生传
糠粥先生者高邑人也其上世出于赞皇避难乃移高
邑八世矣先生居高邑之北鄙足迹不入城市幼习举
子业有声食廪饩甲子乡试本房拟第一卷值主司冬
烘弗隽庚申选贡督学使者已取复为大力者负之而
趋然先生澹如也廷试后授文安县学博士先生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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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与诸生讲肄所尚者性命宗旨不屑屑帖括閒文安
去通州密迩卓吾李老窆焉先生尝徒步往吊致鸡絮
束刍呼天大痛盖彭城老父哭龚胜之意也旁观者咸
瞪目莫测其故未几拂袖归归则结茅盖顶绳床布被
冬不炉夏不扇教子课孙之外未尝与室人接作诗歌
以抒志皆潇洒无求乐天安命之词亲友至者无少长
皆与之款洽有酒则设然亦不多饮远近过庐者必式
先生精医算地理阳宅然皆不以此见年过古稀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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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聪明书蝇头小字步履如飞夜谈至四十刻不倦其
王彦方之流与其邵康节之亚与先生家贫蚤晚粥一
盂岁歉益之以糠覈故颜其庵曰糠粥而自号糠粥先
生先生为谁讳名世表兄赵忠毅公字之曰子文而槐
水魏子为之传
吕尚书豫石公传
吕维祺号豫石洛阳人由万历癸丑进士司李东兖以
孝弟感民民为之化擢铨署清馈遗谢嘱托抗疏近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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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干预政事旋予假省亲八年居家不附逆珰时天
下方以讲学为讳立芝泉书院修明濂洛之学几中危
祸转玺卿又转奉常上防微八事作感遇诗有一心持
素节丹日照常春之句授南少司农清覈侵冒以数十
万计履任五年馀饷可支三年授南大司马汰冗登勇
视政之暇复集多士立丰芑大社讲明正学无何以父
病乞养归里侍父汤药四阅月病致忧丧致哀既襄事
复集郡士立伊洛大社以守先待后自责疏进孝经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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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学宫时芝十八茎生于庭戊寅冬十二月流寇猖獗
宜永沦胥攻洛阳分守北城率家人登陴防禦罄资劳
军士辛巳正月十九日贼抵北城缒家丁杀贼十数人
贼集西城攻打日危守者有溃志公方食子兆璜等入
白叱曰小子何知为国家大臣与城存亡义无可逃况
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挥璜等去曰此予见危授命时也
及旦贼至被执曰此吕尚书耶叱之跪应曰生为正人
死为正神岂跪草贼即转身北向拜阙复西向拜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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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从容就义公常曰我一生精神结聚在孝经二十年
潜玩躬行未尝少怠每论孔曾相传谓得力于战兢十
二字故曾子易箦示门人曰吾知免夫非谓免于毁伤
盖战兢之心死而后已其自铭座右则曰不负天子不
负知己不负所学所著有孝经本义或问大全存古篇
明德堂集奏疏全抄音韵日月灯行世魏子曰自明道
伊川之后绝学衍于考亭洛中得其传者或寡矣吕公
生数百年之后当明季群言庞杂正路榛芜而独重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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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着眼于战兢十二字夫战兢者即修己以敬微旨也
自古帝王圣贤罔不得力于此而世儒且以为不假修
持直证本体其言过高乌足训哉若夫临难授命大节
凛然其学之不惑昭昭如也
钟佥事伯敬传
钟先生名惺字伯敬景陵人也万历癸卯乡举庚戌成
进士授行人历升福建按察司提学佥事一年父忧去
职大计中人言服阕不起卒于家先生负逸才刻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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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而貌羸寝力不胜衣性不乐与世俗人接或时对面
同坐起若无所睹者同辈饮集极欢独渺然若失无酬
酢宾主礼以是众皆阳敬而实阴忌之然由是得谢绝
人事专于书史尝憾世人闻见汨没故独?思遐览深
入超出当是时袁中郎之书盛行其意以诗主性情期
自适何取古蹈袭为也始亦有所矫厉为之而其流及
于俚亵谑浪先生与同邑谭子友夏取古诗汉魏至唐
末闭门丹鉊以冲淡为浑厚以简静为弘通观人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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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忌者取之众习者落之世所传诗归是也先生改南
仪司时曹务简僦秦淮水阁闭户读史有所见辄笔之
成帙题曰史怀多驳翻古人倦则歌管往来恣陶写至
游人午夜棹回曲尽席阑两岸寂无声而匆壁灯火荧
荧笔墨酣濡不忍收者视之嗒然伯敬先生也东南人
士以此称先生真好学所至名山川必游游必极足目
之力使蜀历三峡入东鲁登岱观日出过闽陟武夷久
客吴越盘桓忘返焉年近五十念人生不常悲泪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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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如说十卷先生虽僻冷至接士友以诚荐人惟恐其
知曾荅当路书至半停笔思曰彼土有何士为一言久
之思得一人喜而书后所荐反致毁先生先生待如故
与谭子交最善其馀布衣穷饿得遗篇瓦石中表而出
之前后著名当世者众然居丧著诗文游山水不尽拘
礼俗伯敬既死其书盛行天下皆窃附伯敬以行或谓
淳古几失握景陵书嗫嚅而不欲读要之楚人文繁兴
其才识刻深能自𣗳立者如伯敬之学亦未易测云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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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别为书行世𨼆秀轩集十卷魏子曰余未及见伯敬
先生读其书及所选诗居然有𨼆秀之色
谭孝廉友夏传
谭元春字友夏景陵人自幼通俊喜言诗是时同邑钟
伯敬方以宿学列缙绅才名蔚起海内向慕之则最推
服谭子相引重为莫逆交友夏声籍甚伯敬取古人诗
与友夏冥心放怀选诗归世传钟谭由此遇坎坷不得
志所至追寻山水蹑屐扶筇游久而归归即复游性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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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任家督一日薄暮取酒兄弟相对论学置饼
蔬醴
席间佐兄弟啖母曰长若此可矣不须富贵也钟公没
颠毛苍然车牙豁所业诗与年益进而眷怀凄凉悲涕
横集丁卯年踰四十豫章李明睿主楚试得闱中卷取
置第一先是楚监司成都朱公之臣亦深知友夏时屏
车骑至寒河读书处取其诗文且饮且读以天下士期
之及发榜得解天下之慕友夏者且谓诗不能尽穷人
也其诗灵深澹朴乃其议最持平尝于袁中郎诗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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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断彭年述之者中郎子也抵以书报曰爱人者不护
其短传世者精神佳妙不定惟俟人心目自合而其所
不足人指为疵颣者安知可传不在焉友夏举于乡丁
母忧服阕一上春官不第归益取历代史批阅又手订
所为庄子名遇庄已读大学衍义未竟北上中途抱病
卒天下之慕友夏者于是累息欷嘘又以为诗之足以
穷人也士大夫景仰风流至今曰钟谭云友夏著鹄湾
稿若干卷魏子曰势极重者必返岂惟人事文运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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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者王李以秦汉盛唐为鹄海内翕然从之数十年后
公安起而与角公安死未久景陵又起用其意而稍异
要之于大雅均未有当也然友夏善读书与袁述之书
云人指为疵颣者安知可传不在余则云人指为可传
者安知疵颣不在乎焉得友夏不死而与之商此语也
李葆甫先生传
李日燝字葆甫世居泉之清溪少有才名每试于庠辄
为一邑冠乡试入闱文应售者屡矣顾以数奇终艰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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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遇年四十以恩拔入辟雍文衡孔公司成杨公奇其
文以为国士先是清溪地僻而险又接龙浔桃源二县
皆山壑深峻林莽绵连逋寇窟穴其间时出侵掠有司
莫能捕顺治乙未夏同令弟避居山堡中夜半贼骤至
堡陷一家缧者十有二人拷掠以索贿贷由是公以忧
逝葆甫时在他乡疾驰归哭念力不能与之较将以身
殉焉遂素衣诣贼垒泣而言情庶几感动贼亦爱其诚
礼貌遣之然诸子弟未有生路也葆甫乃募人伺贼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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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其巢穴四壁巉立仅一面可通而贼之守备亦甚设
犷悍之徒殆数千昼夜椎牛享其党思劫州邑葆甫谋
于众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我辈但患心力不齐耳何
论众寡哉率家僮百人攀蔓附藤萝而上五鼓抵其巅
以竹筒为号分驰吹喊时贼方酣寝大惊扰奔溃因击
之蹂躏死岩下者数百人然贼势颇众旋紏合馀党入
县界葆甫则同诸亲友及乡义旅力拒破贼营砦数十
辙乱旗靡穷蹙无计遂归命于有司而三邑由是无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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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时有欲以功闻之朝者葆甫力辞之曰本为雪亲之
恨保全桑梓岂敢邀赏爵哉迄今年六十馀有官未就
结庐湖山之陂左图右史殆将终身焉魏子曰余读古
人书至于射书辞金及让侯封之爵而不受未尝不垂
涕想见其人也以为古人大节磊磊殆未易及今以所
闻厚庵之伯父李葆甫先生天资孝友蹈死殉亲一军
慕义遂剪鲸鲵之巢不特报冤地下而雈苻宁谧地方
之受其保障多矣若其学问宏深文章尔雅所著述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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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足以藏之名山而留后人之咀味又其馀也斯岂非
豪杰之士乎余故乐得而述之以备后之采择焉
奉直大夫德珩杜太翁传
公讳珥字德珩澄城令于盘公之季子也澄城令有三
子始以伯子任诗书仲若季耑务力田伯子学成补博
士弟子员既而以寒疾不起澄城公乃令仲子仍务力
田而德珩公攻举业盖成童而后向学不数年遂游黉
序聪颖非人所及云公孝友笃志事父母承颜顺志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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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欢心事二兄甚谨起居饮食如一读书有得每讲晰
至中夜不倦有一味之甘必推而共之性肮脏不群亲
友至者往往促膝飞觞博奕投壶酒后耳热顿足起舞
歌声如出金石每爱苏东坡大江东去之词不屑屑柳
耆卿杨柳外晓风残月也四方文学豪侠士每恨交欢
公之晚庭训慇慇独得举业正传常曰作文以理为主
而词与法俱不可废泛驾野战非范我驰驱之道也长
郎子静天才既高而磨砻砥砺之者无丝毫瑕颣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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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公成六课士书院首拔识之以为精金美玉之文崇
祯己卯遂登乡荐出曹秋岳先生之门一时文名赫奕
公自处益恭敦睦族党褒衣博带徒步里社遇农夫樵
子与之语油油不忍去故人穷亲有过从邀请者未尝
以倦辞其缙绅大夫连车骑盛晏会者每谢病弗往盖
翛然物外不以事物累其神明矣甲申值鼎革之际公
慨然曰笃志缥缃弗获遇命也况性癖耽酒今当时事
如此儒冠何为尚友阮步兵陶彭泽入醉乡华胥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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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以卒岁耳安能操觚濡毫沾沾求利禄于风檐寸晷
间乎遂长揖学宫不复与试事惟时时督诸子诵习经
史聘博洽直谅者为之师友诸子风气日上相继入庠
序有俊声天伦之乐愉愉如也辛卯疾作八越月已有
起色壬辰春疾甚遂没年五十七岁远近亲友莫不叹
息闾里为之罢市云魏子曰余自垂髫时即识子静于
栾城道中未几遂同笔砚于恒阳书院交莫逆也然未
得登堂一拜德珩公至今以为恨时闻其轶事高风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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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如天半朱霞令人可望而不可即其古之达者与至
于敦尚物恒言为世法行为世则持身训家恂恂退让
如不及则又陈仲弓王彦方之流也仰止景行何能己
巳
严母陈太宜人传
太宜人陈姓清溪之望族也赋性端淑自幼通孝经喜
观刘向列女传父东曙公家号素封衣饰妆奁颇丰赡
然太宜人喜俭约不事华丽于归于封翁严先生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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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妇道有提瓮出汲之风是时封翁为诸生方下帷攻
苦中癸酉科副榜声名藉甚户外之屦常满太宜人则
时时质簪珥治饮食以供宾客无倦色士林咸以为严
先生有内助之贤其事舅姑至孝鸡鸣问寝不离左右
每食躬亲治之必精以洁舅姑为加餐称之曰佳儿佳
妇不但养口体直可谓养志矣舅铨选得居鄛遭流寇
之难夫妻俱殉节死之太宜人乃同严先生负骸骨千
里匍匐归一路号泣擗踊哀动路人至里中则家徒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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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立无以为生计牛衣相对或至不能举火太宜人曰
先生坐守蓬蒿室人即不谪独奈何抱所学而空老为
于是严先生出游于四方四方之富豪长者咸乐从之
问字严先生㨿皋比而为之高谈雄辩太宜人亦不以
家事相闻问乐羊子妻之劝夫绩学不过也是时存庵
与其弟俱幼太宜人令之早就塾师夜则篝灯读于侧
太宜人躬自纺织寒冬酷暑不少辍辛巳壬午岁大饥
米珠薪桂太宜人犹擘麻枲以供盘飧每泣诲二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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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大父大母没于贼难家道伶仃如此尔曹若不奋𤼵
自勉何由克振家声为尔父母者何日解颜耶存庵兄
弟长跪而泣曰敢不勉力以负母氏之教于是大肆其
力于经史古文而诸子百家及汉魏三唐之诗赋亦莫
不咀味其菁华存庵年十有五补博士弟子员后值郡
城多故窜匿山谷间寄庑赁舂艰苦尤甚或午㸑不继
采菱角豆荚而啖之谓存庵兄弟曰尔等他日富贵无
忘我母子咬菜根时也甲午存庵列贤书闻报日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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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贮麦二升出以饷之谓封翁曰我喜此子有今日我
悲舅姑不见此子有今日也因泣数行下辛丑存庵中
式南宫甲辰对策状元及第太宜人为之色喜然不忘
训诲常曰汝勿以少有进步遂忘砥砺当恪恭尽职以
报
朝廷丙午存庵请假归里斑衣戏䌽居踰年太宜人促
之北上曰我两人强健尔当及时赴任为
圣天子启沃纂述以辅太平之大业迨庚戌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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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恩封翁封奉直大夫内弘文院侍读母封太宜人一
时象服冠佩焜辉闾里太宜人不改寒素之旧午夜灯
火荧荧犹课子妇扎扎机杼也严氏聚族而居太宜人
处之以和肃之以礼凡尊卑上下无不悦且敬焉而于
诸昆弟子侄之贫困者尤加赒恤盖天性慈善始终如
一日云存庵受
上之眷日侍左右倚马作赋文不加点端凝厚重人皆
知其为公辅之器他日必能为国家兴建太平之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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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太宜人之教有以成之也存庵性至孝每以板舆迎
养太宜人以山川修阻坚不肯就年过六旬有二遂溘
然仙逝然其和丸画荻媲千古之贤母遐迩莫不闻之
钟灵毓秀笃生存庵为
圣朝第一状元非母之积仁累义盛德在躬乌能食其
美报如是耶余与存庵以文章道义交知太宜人之壸
范有素因捃摭其遗事而为之传他日史臣彤管流辉
续列女传之后曰严状元母陈太宜人其亦有取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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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夫
孙徵君先生传
先生讳奇逢字启泰号钟元保定容城人祖臣嘉靖辛
酉乡试由沭阳令历官河东盐运司运判居官以廉著
乡里有长者称父丕振邑诸生学使者以文行授儒官
公兄弟四人兄奇儒奇遇著名胶序弟奇彦为武城宰
兄弟相师友皆砥砺名行少为闾党所推公十四岁入
邑庠谒杨少保补庭补庭问设在围城中内无粮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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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救援当如之何先生应声对曰效死勿去补庭曰此
足卜子生平矣补庭者忠悯公子也明年以高等食廪
饩十七岁登万历庚子京兆榜与定兴鹿伯顺公善继
为友以圣贤相期勉不为口耳章句之学相与讲习讨
论取诸儒同异而发明考证之中有自信人即辨駮不
顾也二十二岁丁父艰哀毁成痢病丧葬一准古礼偕
兄若弟结庐墓侧不饮酒不食肉不御内者三年服甫
阕旋丁母艰既葬倚庐六载如一日督学使者李蕃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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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事闻特旨建坊旌其孝公家固萧然值两亲丧葬之
后产益落饔飧常不继邑中富室有愿以金粟贷者及
邑长欲以事属公关白一言者公皆婉辞力却每至绝
粮辄割郭外田易粟一日与伯顺公自辰讲论当中饭
时苍头始持豆面作羹以进而食贫自甘若将终身以
父母未伸一日之养遂淡然仕进从忧思忍郁中灼见
功在慎独而名教自任义之当为不少退避邑绅士范
薛等被诬祸将莫测公同伯顺跋涉风雨中白之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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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得平天启乙丙间逆阉魏忠贤窃柄毒虐忠良左佥
院光斗魏科都大中周文选顺昌三君子皆与鹿公为
友于公有国士之知当左魏被逮时佥院遣其弟光明
科都遣其子学洢相投周文选顺昌寓书有一身作客
同张俭四海何人是孔融之句公义激而起时鹿公赞
孙高阳师于榆关其父鹿太公出身营救于时厂卫严
缉为两家子弟计栖身之所上书孙枢辅公求援略云
左魏诸君子清风大节必不染指以庇罪人此何待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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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以善类之宗直臣之首横被奇冤自非有胸无心谁
不扼腕维桑与梓固浮丘旧履地也遗爱在人不止门
墙之士兴歌黄鸟昔卢次楩一莽男子耳谢茂秦以眇
布衣为行哭于燕市曰诸君不生为卢生地乃从千载
下哀湘而吊屈乎李献吉在狱何伸默致书杨邃庵求
为引手康德涵义急同调至不自爱其名浮丘廓园之
品固当直踞献吉何次楩敢望某等一介书生无能哭
诉尚负惭于茂秦阁下功德前无邃庵怜才扶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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谅亦有激于中稍一斡旋且有出德涵上者枢辅随具
疏以关门事请入觐面奏机宜忠贤闻之绕御床而泣
谓孙承宗提兵数万欲清君侧奴辈必无噍类上即驰
旨止之佥院竟拟赃二万科都五千严期追掠公深念
南来者未必即至且科都介节家无以应与鹿太公张
果中谋义助完赃炎蒸策蹇奔走数百里外醵数百馀
金赍送都门而科都已毙杖下矣科都既毙佥院之迨
比倍严公与鹿太公计佥院旧为屯田使曾以十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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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粒为定兴开永赖之利又督学畿辅知名士悉拔高
等约乡民凡十三场子粒亩捐钱一文可得数十万缗
约青衿各随心力或数钱或一两可得数百金于是输
者云集数日之内义凑数百甫送至而佥院亦毙杖下
越一年周文选又逮其友朱祖文先携其手书至云某
以迂愚拙直罹此严旨雷霆雨露均属圣恩在臣子只
宜欢喜顺受弱子同来因其中途患病力遣之归所仗
止一密友朱完天全赖吾兄为之覆庇知不须多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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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伯顺已从关门入里与公计护完天北行复偕力区
画得数百馀金送都门而文选又毙杖下诸君子之不
免于死虐燄方张凡素与往来者皆键户遁迹无复过
而问之公急难拯溺置身家性命于度外而害亦卒未
之及也海内高其义有范阳三烈士之称盖公与鹿太
公张果中也保母奉圣夫人客氏与魏忠贤相表里其
弟光先以时燄倾结士大夫一时附其门者恐后恒欲
延公座上不可得介所知馈名马公曰家负不能豢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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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致刍秣之需公曰孱弱病躯不胜骑乘辞婉而确卒
不受邑元儒刘静修墓在沟市里荆榛樵牧公过而伤
之倡同人建祠竖坊岁时率绅士扫墓复公举邑前贤
李伸张绍烈配飨祠中请于邑令乡之人得免其徭役
孙枢辅公督师榆关鹿公与茅元仪参赞师中枢辅数
向二君言公可大用欲为推毂令元仪来商谓先以职
方题授代鹿任公曰君与鹿君从枢辅二君之才二君
之志也某既无其才又无其志愿老公车不敢借途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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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茅曰元仪辱公知身在危疆公宁无一言教我耶公
曰朝野所倚重者关门一片地将相不调未有能立功
于外者君文士之雄所朝夕共事者二三大帅耳倘有
一见才之心便不能容人人能有为我用者元仪佩服
其言后祖帅以疑惧东奔中外惊骇元仪鼓励大帅马
世龙追还得和衷共事元仪尝自谓可不负孙公之教
而枢辅公序公家乘亦云尹吉甫佐周宣王中兴归而
饮宴归功于张仲孝友启泰实为余孝友之张仲也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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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当世所引重如此庚午御史黄宗昌荐公与伯顺可
当大任请行徵聘公具呈力辞朝野重之称曰徵君甲
戌礼科给事中王正志保举公不赴岁丙子大兵薄畿
辅逼容城公与兄若弟率宗族乡党入城邻邑戚友奔
集依公者数十百家时秋霖土堞倾圮西北隅尤甚公
独领西北一面未筑而兵突至即窥其圮者公随禦随
筑移时而城成调和官绅以济同舟倡劝捐输以保身
家攻数次竟得保全于时邻近大邑俱陷独容城屹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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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金汤巡抚都御史张其平恤刑员外郎胡向化俱上
其事奉旨加级擢用嗣南大司马范景文以军务聘公
俱辞不赴时天下多事锋镝时传人无安枕戊寅冬有
兵革之事公率子弟门人入易州之五公山族党绅士
依之者愈众公饬武备辑人心为守禦计誓神告众暇
则讲礼兴学诵诗读书修冠婚丧祭之仪相恤相亲简
而可守于干戈抢攘时隐然揖让礼乐远迩皆服其德
化至壬午迄甲申避地者三有扫盟馀话引田子春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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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无终山扫地而盟之义门人有双峰书院记其始末
伯顺讲学江村去公家三十里两公门人互相问业伯
顺没公独肩学统者四十年尝携家寓江村发明大旨
寓定兴之百楼者六又寓新安又寓祁州公多年旅食
不问家人产而随在能安一囊贮米屡罄不见有忧色
也鼎革后尝病疮疡国子监祭酒薛所蕴以让贤荐兵
部左侍郎刘馀佑以举知荐顺天巡按御史柳寅东以
地方人才荐陈棐以山林隐逸荐公俱以病辞不赴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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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庐充采地移家于卫慕苏门百泉之胜为宋邵康节
元姚许诸儒高尚讲学之地遂家焉水部郎马光裕赠
夏峰田庐辟兼山堂读易其中率子若孙躬耕自给门
人日进公乐易近人见者皆服其诚信生平未尝以讲
学自居不绳人以难行之事聆其绪论无不信圣贤之
可为上自公卿大夫以暨田氓野老有就公相质者公
披衷相告无所吝也中州直指藩臬诸台使者尝过夏
峰修式庐之礼公田家鸡黍惓惓以民彝为念尝云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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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为善康济一身公卿为善康济一世某力不能及民
愿公减一分害民受一分之利至负笈北面有千里百
里至者卿贰韦布不作岐观即悍夫武弁闻之倾心悦
服自勉于善或有以始终瑕瑜为公咎其滥者公曰与
人为善论其现在已往将来安可必耶公学以慎独为
宗以体认天理为要以日用伦常为实际尝言七十岁
工夫较六十而密八十岁矣较七十时而密九十岁矣
较八十而密学无止境此念无时敢懈此心庶几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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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堂上人不能判堂下之是非视听言动无非礼子臣
弟友能尽分戒欺求慊此是圣学实境界也考订诸儒
辑成理学宗传二十六卷识趋学力于此见其大端矣
公一堂蔼然一身粹然当八十六岁之辰子孙门人正
为公称觞公冢孙自容城抱其玄孙亦至五世绕膝内
外近百人远近咸以为异至天性孝友兄若弟先逝已
久每触其手迹辄为涕零当两先人忌辰惨容素食九
十岁后犹孺慕如少年生平尤笃友谊故人子孙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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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沛不能自存者见之恻然推解无倦色而成人之美
终人之节风化所关自任甚力如割股孝子赵廷桂为
助其婚娶割耳节妇孙光祚妻李氏贫得其养死葬以
礼邑绅陈可成乏血胤倡议立嗣醵金经理其家诸如
此事难以悉举自之卫后有日谱卷帙浩繁宗传外所
著有四书近指二十卷孔学使刻于大梁余为之序四
礼酌一卷李居易刻于密县张元枢刻荅问于覃怀魏
一鳌常大忠刻荅问文集于上谷余为之序公没后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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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刻书经近指于滏阳取节录六卷孝友堂家乘八
卷旧刻于上谷读易大旨圣学录两大案录畿辅中州
人物考甲申大难录岁寒居全集尚未授梓康熙乙卯
四月二十一日终于夏峰享年九十有二前数日不能
粒食整衣危坐与门人子孙讲论不辍有考终录载记
甚详没后官吏绅士以迄穷乡老幼残疾贫窭之人无
不奔走哭吊门人千馀里皆服心丧治葬事冬十月葬
于夏峰东原卫郡六邑绅士合词请于学使者祀于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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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书院容城绅士请祀乡贤子六人立雅奏雅望雅博
雅韵雅尚雅女二一适贾尔霖以节孝著一适杨士弘
丙子死定兴之难奉旨建坊旌表孙十二人澜泉潜淳
浩溥沐浴溶汉湛源曾孙十三人用柔用霖用恒用桢
用梓用樟用模用干用柱用楠用楷用栋用榧玄孙一
人熠魏子曰论人者当观其忠孝大节读书其一事也
假令实行不孚于乡邦不超于斯世而日取道德之言
以自饰宁足见信于海内之贤人长者乎徵君弱冠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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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固已有王伟元之风声驰远迩矣及左魏诸君子被
党锢之祸一时知交削迹远遁奉头鼠窜惟恐蔓引波
连徵君为之求援于枢辅醵金于衿民虽未能出之死
地然当逆珰绕泣御前之时其势燄亦稍衰减矣乌知
非怵于王庭之扬也然害卒不及可谓善全其用者已
累经徵辟终不肯就以孙枢辅之贤至契好友而不能
屈盖有严子陵邵尧夫之高致焉其德纯故不求世知
其道隆故不为时用易曰鸿渐于逵其羽可用为仪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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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谓也世徒见徵君乙丙之间急于友难以节侠目
之又见其讲学于百泉之上以为追慕姚许见其接引
公卿大夫暨田夫野老油油然无倦色谓其和而不流
此谁足以尽知徵君耶二氏之流断臂然指觊觎长生
终沦幻妄徵君不离人伦日用寿几期颐子孙三十馀
人和气盈庭虽禀气之异哉亦有以养其浩然者在也
若其著述弘备兼总条贯又出之绪馀而足矣说者谓
容城有三异人言静修椒山与徵君也百世而下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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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风而起况及身亲炙之者欤余与徵君笔札往来雅相
善也而终未之得见今为之传纪其实以俟后之君子
申凫盟传
申涵光字孚孟号凫盟永年人申端悯公之长子也少
而颖异博涉经史下笔为文章高洁宕逸超出寻常蹊
径外顾善为诗端悯公游宦四方在家键户约束仆从
不干户外事戊寅冬地方有城守事捐四百馀金登陴
者赖以济壬午立观社三郡名士毕集质疑问难经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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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于远迩甲申避地广羊山与钜鹿杨犹龙鸡泽殷伯
岩为患难交会京师陷端悯公殉难扶柩旋襄事毕即
南赴淮上依路皓月先生时路任漕运总督经济长才
负人望且其子妺婿也故省之求先人旧交作志传墓
表捧以归丐四方名笔表章煌煌焉乡居方耕课二弟
诵先人遗书足迹绝于城市时有同邑人张盖字命士
岸然高尚以古人自处与凫盟相善也诗歌倡和酒后
耳热或相泣殷子伯岩则自睢宁弃县令来归日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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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即妻子呼之归弗顾也人皆异之凫盟既屡踬场屋
又痛先端悯公殉难而没春露秋霜环冢而号近泪无
乾土焉为诗多且久自秘惜不以示人有好事者传之
遂名噪于坛坫人争录写一时纸贵犹龙杨公持以示
余余曰此风雅鼓吹也会
诏访前朝死难诸臣举封墓之典余时为谏议上褒录
幽忠疏共二十馀人端悯公姓名列奏中已而格于部
议余一疏再疏争之卒与祀典凫盟乃趼足至京匍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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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侧曰先人之忠节垂诸不朽大谏之力也余曰公道
不可泯耳何敢为德盖凫盟旧与余弟辩若相识于燕
邸而余之识凫盟实始此也自是诗文相往来无虚日
长安士夫高才博学蜚声艺苑者莫不求识面愿结邻
巷中之车满矣甲午游泰山过历下登李于鳞白雪楼
划然长啸旁若无人有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之意
遂至大醉同游者扶掖而返奚囊之什多杰作焉丙申
访杨犹龙于太原时为臬司留署中月馀每谈竟夕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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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迁豫州方伯复见之于苏门因与孙徵君先生共发
天人性命之秘或以为鹅湖之再见也时
朝廷有诏郡县辟举孝行有司欲以凫盟名应力辞之
上书曰孝道至大昔贤所难光虽不肖岂敢以终南片
席为梯荣地哉有司乃止同郡中表王襄璞为山右方
伯邀至署未几遄归襄璞讶其速荅曰此中有高士傅
青主贫居不能蔽风雨公以身下之胜于光之留多矣
襄璞为之捐俸买宅一时传为盛事青主者枕石漱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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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辛丑弟盼成进士选庶常教之惟谨凫盟亦以恩
贡入成均辞病不赴
廷试曰吾才不堪仕宦耳靳太安人卒于京奔赴不及
冯棺擗踊血泪俱下风木之恨抱痛终天丙午弟煜登
乡荐教之惟谨戊申恩诏举荐山林隐逸之士余谓凫
盟称其选欲公言之于当事凫盟托弟随叔婉辞余欲
成其高亦遂己辛亥壬子连举二子作书寄余引刘随
州诗云未知门户堪谁主且免琴书别与人会随叔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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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归兄弟聚首衡门反锁俯仰二仪错综人物陶然自
足不知老之将至焉盖凫盟之于诗一以少陵为宗而
沐浴于高岑王孟若李空同何大复亦兼采所长其他
弗屑也遂以诗名海内然自辛丑后不复多作古文辞
不轻着笔曰创获未易剿袭我亦耻为之年逾知命玩
味诸先儒之书不释手作堂联曰真理学从五伦做起
大文章从六经分来又曰主静不如主敬敬自静也又
曰求放心只是敬又曰士人要有岸然自命之气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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欿然若不足之心又曰好胜者必败恃壮者易疾渔利
者害多骛名者毁至又曰朱陆同适于道朱虽周而稳
陆似捷而危在人自择耳皆格言也二弟经出口授文
成大家兄而兼师矣性不喜释老解琴理鼎彝书画寓
意而无所留意也交友不滥生平同声气者不过数人
拯危扶屯挽殷伯岩于寇难赒李志济于戍边赴义有
如饥渴取与之间一毫不苟晚而学益进悔名之为累
也蓬蒿满径长吏式庐者逊避不出官其地者愈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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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人执贽问字者亦不拒为之指陈大义亲友至者脯
菜蔬食而已不尚宴会曰是劳人奚益兴至则独酌数
杯辄止丁巳六月晨起犹与客谈娓娓不倦诣两弟归
及堂楹一仆而卒年五十八或谓其数与杜少陵相符
云所著有聪山诗集八卷文集四卷荆园小语一卷进
语一卷说杜一卷此二卷有余序性习图义利说等书
魏子曰余尝作续高士传而叹世之难其人也又读先
儒诸集而叹其人我见之未尽化也若夫昭昭然浩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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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违亲不绝俗混迹风尘蝉蜕物表弹琴咏先王之
风乐而忘死其所自得为何如也郭林宗黄叔度之在
东汉孟襄阳之在唐其近之矣世徒吟咏其篇什谓诗
人之冠冕固不足以知之也余与凫盟称莫逆交其行
谊至高耳目睹记之深以切故述其梗槩如此馀则载
于观仲随叔所述不必尽详也噫世不复见有斯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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兼济堂文集卷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