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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梅村集卷三十六
国子监祭酒吴伟业撰
墓志铭五
卢母罗淑人墓志铭
淑人姓罗氏楚之蕲州人赠大中大夫盐运使卢公首
山讳如鼎之妻进士管江南漕务左参政纮之母也首
山于癸未二月贼张献忠攻蕲誓死设守得正而毙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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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时计偕在都次子绂又先期遇害淑人号哭行求收
公尸于骸骨撑距之中以待参政之还忧劳成瘁不半
载而卒得年六十有七盖公之死则殉城也淑人之死
则殉夫也可谓酷矣人犹为淑人厚幸曰未没于兵又
六年参政成进士
圣朝推恩其母初以新泰令赠孺人再以桂林府同知
赠宜人三以长芦盐运使赠淑人
国家十数年间凡有覃庆大典参政母子未尝不在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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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中可谓荣矣人犹为淑人惋惜曰不及于禄伟业读
其家传而叹曰天地墋黩生民糜烂闺门妇孺以一身
支拄于室家骨肉九鼎一丝之际岂不难哉当蕲之初
被兵也首山之次子绂绂子晨初从子绅绅子震初皆
死而绂妻杨氏震初妻袁氏死尤烈又一月而首山及
参政之长子旦初同罹于难蕲黄既全楚之望卢氏尤
称忠孝义门推厥本源咸出公与淑人之教至于今曹
江之水空流宋庙之火久熄有过中郎之闾而吊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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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者几与共姬孝娥同其节概淑人生尝荼苦没被宠
荣乌头双阙且与丰碑宰木照耀天壤此史氏所必载
而私纪可以弗之详乎按状淑人之父绣轩公官藩府
书记从荆邸自建昌迁于蕲因家焉卢氏参政之大父
曰赠大中大夫南槐公两家共里闬为世好绣轩任侠
能文南槐之弟曰南林好棋酒尤相善南槐尝远游而
不在两人共奕从者剑首山立于侧南林抚之曰兄子
也请君女以为婚罗公笑而应曰诺南槐至而弗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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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槐娶于宋有二子而母见背公生已五年矣继室以
李氏无子视之如所生罗氏则为爱婿蚤失恃其周恤
甚有恩纪参政言之辄出涕曰吾外王父之德犹吾王
父也淑人年十九归于公生长高门母朱又宗家女也
装送为盛淑人綦缟自甘纨縠弗御箴管鞶帙纫治必
工为人俭而庄柔而正通诗书能识其大义事高堂具
有礼法南槐天性刚严寝门之内慑气屏息李淑人虽
贤乎后姑也舅氏之佐簉者又拟于女君勃稽语言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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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嫌间伯兄长姒为之析产异居淑人则下气怡色就
养无方二十馀年能奉之以终始斯其孝可知己罗氏
之饔人膳羞脯醢仿王家食官之制南槐进而甘之舍
是即投箸命彻淑人知之中厨躬自割烹约水火之齐
酱物珍物必致其美命媵者奉以馈曰此罗氏羹也淑
人性不饮自奉粗饭无兼味有洁癖簠簋七箸必手涤
而几席振拂无纤尘身亲井臼生殖渐充僮指百馀计
口赋食尝御之以宽终岁不闻疾言遽色而内外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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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程莫敢狎玩嬉笑者其家法如此首山屡踬于锁院
淑人婉语相劳苦参政兄弟就外傅所以教督之有方
尝篝灯听其夜读至东汉宋弘传举弘糟糠贫贱之语
以为训又至寇准传曰天下好用寇老儿为人当如此
矣得参政丙子贤书信曰若它日所就讵止此旁人睨
之殊无惊喜容退而皆服寇祸之作也首山自郊徙于
城淑人方盥洗闻鬼哭怆然知不保城陷公被缚矣已
而释乎执参政之子旦初昭初扶其母张淑人以免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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绂则与妻子偕没淑人仓黄散有外戚熊姓者导之使
归踰月寇复至公与于难二孙别而累昭初乘间逸旦
初遂不知存亡淑人僵立坏墙之旁同里顾氏妾者左
右之还之以其衣遂与张淑人偕脱呜呼此二者孰非
天为之哉首山以二月二十二日殪又十日于江崖而
得淑人哭而收之焚以殓乱故不成丧也参政间道西
还遇其孥于湖涘之舟相扶归辰山乡庄而淑人亦以
病八月之二十二日遂革其诀也犹以没身子手为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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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含之夕非淑人避兵时所携帛中金则不能为裨参
政言之辄噭然哭墓在虾蟆湖之秀山原以视土门珠
树林首山藏骨处为别葬孔子曰卫人之祔也离之鲁
人之祔也合之季武子曰合葬非古也周公盖祔君子
之重其亲有其礼无其时不能行也同穴之诗平世之
所为作讵所论于流离板荡哉夫升陉之复以矢狐骀
之吊以髽若首山公者所谓埋而置褐得土而已此穷
于礼者之礼也淑人则犹得敛以时服悬棺而封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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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也有杞梁同绝之心而援苍梧不从之义别志者
盖变文以起例所以著其孝而申其哀焉余尝汎览史
传每叹天下多故女子之死节者其姓名最易为抑没
传者盖千不获一惟子奉其母妇奉其姑幸而得免者
其后门第光显后人为之称述或侧见于孝义独行世
家列传之中而贞姬节母遂以奕世不朽今观淑人得
全而杨氏袁氏因之并著于后盖造物若留之俾生者
绝而复续死者隐而得章必如此始可报首山于九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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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启参政于身后岂偶然耶余史官也又尝使楚于楚
事宜详参政今宦于吴为廉吏为孝子传曰非此母不
生此子然则淑人之必传于百世无疑也是何可不铭
铭曰
钴鉧原泉兮其流发发爰采香草兮我心则悦石穴洲
高兮铜零江小翠筱霜筠兮停云缥缈若堂若斧兮出
于湖坟三湘之哲兮八米之门释奴龙子兮一日千里
伊谁贻之兮母之怀矣蕲春大泽兮狐鸣篝火黄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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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兮白骨道左父求死子兮妇求死夫毋使并没兮天
乎何辜崩城陨霜兮匍匐丧乱敛魄山丘兮夫复奚憾
我刻斯铭兮用昭悯纶谁曰不见兮后千百世其长存
陈母夏安人墓志铭
余尝览史传慨自古危乱之际贞姬孝女泯灭于兵火
者不可胜纪间有一二幸而全全而子孙傋载其行迹
俾后人因其事以追考其世则夫身殉而名不存者亦
得附著焉以显而此一二人者天若有意留之不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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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如涪州陈母夏安人非其彰彰者乎安人今松江
郡丞陈君三石讳计长之配而用其子命世等之行状
为请三石余友也泣而言曰吾妻获邀
今天子之覃恩以得封而其卒也在己丑年之正月六
日是为张献忠破蜀后之五岁当吾提携细弱奔走窜
伏于穷山绝箐之中其得脱于万一者翳安人黾勉支
持是赖今计长窃禄此方诸子克有宁宇而安人年巳
不待诗有之将恐将惧惟予与汝将安将乐汝转弃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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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仁人君子赐之不朽之一言庶有以慰其无穷之悲
乎余因诺其请为之铭按状安人夏氏其先以宗人故
冢宰讳邦谟为望姓而癸未进士员外郎讳国孝之孙
女也父可淇诸生母赵氏尝病已革安人刲股肉进以
愈年十七归于陈栾城令讳某郡丞君之大王父也栾
城有母曰刘太恭人年八十馀矣蜀道远而栾城初仕
母老不能从行栾城之配曰文恭人请留安人长跽请
曰吾舅万里远宦姑不行无以主内政太恭人晨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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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则新妇事也盖涕泣固请而后许久之刘太恭人以
无疾逝先期君与其叔与兄以公事不得已于省会既
闻讣而望国以哭则安人已踊而成丧自馀阁之奠以
及于浴衣唅玉附身附棺终事毕举栾城归而询诸左
右长御知大小敛无遗憾者乃聚其弟若子以泣召安
人前而劳之曰若有大功于吾陈氏安人逊谢不敢当
初君之举贤书也少尝上南宫一再不第归同辈多卒
业于京师往往得官自栾城亡后秦楚有寇难蜀道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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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犹豫不成行独坐恒拊髀自叹安人宽譬之曰人生
穷达会有命母在君柰何以身蹈不测且吾幸有先人
馀禄以娱奉甘旨不亦可乎君从之得以一意閒居养
志与其兄推则让分遇凶札则倾囊橐以赈贷宗亲里
党凡皆安人赞之也文恭人病目医言得人血可治安
人潜刺臂出血渍之不使姑知文恭人临没诀曰吾昔
者不能视吾姑饭含以累汝今吾二子在膝下而获没
身汝手夫何憾西土将乱诸孙少汝必勉之安人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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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命呜呼亦可谓之孝矣安人生于丁未之六月十七
距其卒己丑春得年四十有三即以其月权厝于涪南
三里马援坝之阳有六子名世维世命世德世辅世寿
世皆庶出孙二幼未名也安人能训长异室恩踰所生
诸子亦克尽其孝名世与辅世以贡为明经命世中庚
子四川乡试馀三人诸生所娶皆名族初文恭人之丧
也君挈子姓避贼自涪走黔之婺县同年生西充李乾
德雨然者怀其偏沅巡抚节间行归家亦抵婺相抱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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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李公者智略士自其在沅中数以计破贼战不利而
后走既入蜀闻西充陷其父被杀益愤结思报而与君
相知谋起事以距献忠安人从东箱微闻其语既入亟
戒之曰李公重臣君父遭大难义不可以没没君儒者
未常居官任事其材与地大非李公者比我闻诸先姑
居危邦慎毋为世指名因顾视诸子曰君独不为若等
计耶君出而盛推让李嗛言已不足共事者李亦知其
意不复彊而敬君长者谋以妻子托之安人与君参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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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诺喜曰李公不负国而君可不负李公其胜于从李
同死者多矣其后李公没于兵而君以免室家完其第
四子德世为雨然婿李氏弱息实赖君以存然后知安
人之言不徒以为其诸子也嗟乎岂不贤且智哉安人
之厝也以乱故礼不备三石之言又曰献忠躏蜀弃骴
之不葬者高于巴陵之堆吾妻得土为幸讵敢谋诸楄
柎然以吾之流离白首诸子侨于异邦它日者归埽先
恭人之垄以为伉俪谋同穴期尚有待惟即菆宫告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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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望呜咽于魂气之无不之而已余曰吾闻楚蜀间好
为哀些之辞今陈氏之述铭也语多恻怆请变铭体而
系之以歌曰
涪水潺湲兮涪山巑岏虎豹唁唁兮风雪孱颜从夫木
末兮哺子草间黄雀啁啾兮猿猱以攀丹枫陨叶兮血
泪斑斑苟尽室之可免兮一身奚叹彼巴姬之何辜兮
委骨江边幸坏土之犹在兮从姑以安念夫君之远道
兮匹马征鞍傥梦魂之可越兮宁愁间关乱曰已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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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波驻兮铜柱滩马鬣封兮西风寒
望不见兮涕氿澜莼羹兮郫筒鹤唳兮啼鹃劖赤甲兮
片石刻铭辞兮千年
白母陈孺人墓志铭
金陵有二白曰明经梦鼎孟新孝廉梦鼐仲调天下之
贤士也二白之母曰陈孺人亦天下之贤母也孺人以
月日卒二子以父奉亭君讳某之藏祔于大父卜某阡
以别葬而属志铭于余余与二白有三十年游讲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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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仲调相遇于吴兴古者朋友之亲之丧遇诸道
则为位哭余因以追叙三十年来死生契阔凡人子之
忧及其母与母之不保其子者多有之矣以吾两家遭
时多难生事死葬仅而获礼余衰且病犹得执笔志白
母之墓不綦幸乎孺人之初亡也大司马合肥龚公为
之传余与龚公交于二白者皆最深龚公已详述孺人
之内行余将何以加诸无已请即其传绎言之可乎孺
人县尉陈君忠荩之女忠荩官于闽而卒子幼自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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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代其弟奉母以奔父丧年二十而嫔于奉亭君奉亭
之父曰敬亭讳某元配张孺人早亡孺人酒浆滫瀡尽
妇礼惟以不逮事其姑为恨敬亭没执舅之丧如其父
事继姑厉孺人姑有女出已奁为之嫁姑病奉汤药涤
厕牏以将护之厉孺人没执继姑之丧如其姑诗曰明
发不寐有怀二人传之所以称其孝也奉亭好徇亲友
之急不以无为解孺人所生二男四女家又遭两丧支
捂拮据匪朝伊夕有劝以家贫罢二子治制举业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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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听曰子苟读书知礼何忧贫尽斥簪珥以为束脯资
诗曰何有何无黾勉求之传之所以称其勤也孺人训
子女以下逮仆御终其身无疾言遽容奉亭君病焚香
告天曰是有人父之责于其祖父愿以妾代某之身奉
亭竟不起孺人号呼欲以其身殉念孺子无以成立则
茹斋脩竺乾之教者四十年勉二子以力修乃父之志
诗曰釐尔女士从以孙子传之所以称其义也余览范
史之传党人也先书党人之母夫为人母未有不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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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子者也子以义死其母许之且告以死而无憾若此
者为党人难为党人之母亦难当阮怀宁由逆奄之馀
孽乘国难以窃政修二白生夙昔执言之憾而下之狱
孺人闻二子之被收也色不变将誓以俱死而加慰劳
焉然卒以免呜呼宗社而既屋矣为佥壬者身败名灭
一二正流或以丧乱得全君子于斯时也未尝不以党
人之已死者为悲而不敢以党人之不死者为幸惟取
贤母之寿考令终归诸天道之可信而己白母之偕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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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以免也踰七年而仲调举于乡又二年孟新共入太
学母年八十健饭无恙尝以仲调罢其南宫荐孟新有
事于广陵母感疾危啜而二子皆未归意中不能无恋
恋者既而脱然愈是冬也仲子归母欢咍竟日为加餐
卒之夕偕寡女谈笑如平时漏三下就寝俄起作不言
女亟呼二子母持伯子手摩顶仲子抱母坐家人泣摇
手止之绕而念佛母西北向正色跏趺而逝此其临终
正定净土往生辨證无疑者余闻之不胜太息诗曰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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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不匮永锡尔类观白母之洒然坐脱何其有类吾母
乎吾母朱太淑人奉佛受戒者三十馀年白母年八十
吾母年亦七十有七其终也三子环侍戒勿哭吾母亲
见幡幢前导诸佛受记而去具载往生录中嗟乎余亦
党人也当二白狱急时引绳批根余自知将不免尝恐
闻此忧吾母不敢以告无何大乱奔走流离事定庶几
奉两尊人以终老而不能已于北行吾母握手长诀伤
心母子俱大病恐遂不复相见比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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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归里再奉吾母七箸者五年亲视饭含终天无憾者
皆出于
君父之赐其视两白生之终事其母者实同有厚幸焉
余既已诠次龚公之文又念三十年故交吾母犹若母
故质言之以见两家慈孝之道为无愧为之序而铭曰
子才也优佥夫是仇伊我母之忧母曰何尤百禄来求
子行也壮四方是向伊我母之望母曰无恙归来在养
其生也有基其死也有归遭时孔艰罄无不宜若此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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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垂百世其奚悲
王母周太安人墓志铭
先王制礼后之人有进而加隆者其惟母服乎礼家云
父在为母齐衰期者屈于其尊也今执母之丧不得以
二尊之故稍有等杀虽然礼宁为其过无为其不及古
者礼不足而哀有馀今之礼犹古之礼今之哀不及古
之哀也古三月而葬父在而葬母者其父以妻之道行
之为之子者衰服面深墨徒跣引柩扱衽鸡斯以申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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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之痛若此者其服不同礼同孝之至也今之人于致
哀之道其果能尽欤否欤如吾友刑部郎中海虞王君
楚先葬其母周安人者斯可谓之能哀矣乎楚先与父
馀姚公喜赓同举进士楚先筮仕十馀年既以亲老得
请馀姚公方在养而安人见背楚先将以月日封北山
之新阡在馀姚公则葬妻也楚先则葬母也君子窃于
此观礼焉礼先殡而后葬安人之葬也先期楚先奉柩
车以祖载柳池墙翣四面有章屋帟加黼罔不尽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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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袒括发拊心辟踊自家徂圹匍匐而号者数里内宗
外姻四方之来观者数百人皆为欷歔出涕且曰王大
夫之孝匪其母之贤不及此于是楚先奉馀姚公之命
实来请铭伟业读其状有感曰河上之歌不云乎同病
相怜此予与楚先之谓也夫悲者不可为累歔忧者不
可为叹息闻吾友之哭其母子能无潜然承睫以追痛
吾母乎当
世祖章皇帝之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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诏举遗佚伟业与楚先为同徵是时吾母朱淑人年六
十有九善病长恐不复相见吏趣上道急母子日涕泣
目尽肿既抵京师与楚先言而呜咽楚先亦泫然曰人
孰无亲即吾母未尝不善病也予曰君父子同取甲第
父处子出于道为宜君之母少于吾母者一纪及君仕
宦之成将母未迟也此岂我所得而同耶岁月而往追
惟友朋夙昔之语戚戚未尝有忘今日者执笔志安人
之葬不自知其伤心而䀌痛也安人七岁通孝经兼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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鞶帙箴管既长代其母以支捂家政年十八归于王事
君舅震毅公君姑张孺人尽妇礼馀姚公出为叔氏后
所后之母戴年少励苦节安人左右就养能得其欢心
馀姚公穷诸生也束修羊不足以具甘旨又不能谢宾
客之过从朝夕所给咸出安人十指中抚育诸子辛勤
教督有机杼佐读之劳有粗粝不饱之苦既贵辟纑布
素如平时斥衣食之馀以恤姻收族亲旧之穷[婺-矛+牙]者咸
以为归遇媵妾御臧获皆有恩纪于里巷则给棺槥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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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药五十年依佛氏之教焉其晚岁也训楚先以居官
清谨不欲仲子之与物为竞又使之乘时鼓勇以自进
于功名其贤明识大体如此楚先追念生平艰难黾勉
之故而痛其母之即世故哭之尤加衰焉呜呼吾父亦
穷诸生也吾母之事大王父王母以孝而教三子以成
立其仁勤庄俭之德实有类于安人而伟业之事其母
有愧楚先固已多矣自古贤母未有不愿其夫若子之
富贵而富贵之无愧者尤难当吾父之有声场屋屡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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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而祖母汤淑人已老家贫无以为养吾母为予言
之而泣予倖弋一第窃喜有以慰母而终有憾于吾父
之不遇也今王氏父子一朝并举南宫荐安人之于其
家也宗族亲党前为寿可以为贵盛矣人子之事其亲
孰有加于此者乎若夫遭逢世故进退维谷之日在楚
先欲以完节畀馀姚公可出身为门户计而予于大义
不得援此以为解自恨于当世无毫发裨补徒以羁愁
病苦之馀累吾母之倚闾长望而贻之以晨夕之忧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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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予之有负子职者扪心惭汗终天而已矣没齿而已
矣以视安人母子讵可同日而语哉安人卒于康熙丁
未四月十四日讵其生年丁酉八月十四日春秋七十
有一子三人长澧即楚先也刑部郎中次渼丙午举人
次溍殇女四俱庶出楚先娶徐氏渼娶范氏孙九人奕
棠云槎澧出也世棐云槃云棨云楘云梁云柽云藻渼
出也奕棠云楘皆诸生孙女四曾孙男三安人之七十
也楚先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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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命以归养再踰年而安人以卒嗟乎人子莫大乎亲
视饭含虽以予之不孝藉
国恩以终事吾母庶几稍有以自慰礼曰五十不致毁
又曰父在不为母灭性楚先之为孺子泣者亦可以有
节而不致于毁瘠乎是亦母心之所以即安也已为之
铭曰
哀也可以无容言也可以无文是少连之居丧而在乎
虞仲之城翳贤母之善贻兮用不匮乎斯人乌目其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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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尚湖以清我为此铭如燕雀之回翔兮鸟兽踯躅而
啾鸣噫嘻乎悲哉石以永存
潘孺人墓志铭
吾友邹吁士祗谟状其母党潘孺人之内行来告曰孺
人姓潘氏常之宜兴人翰林简讨孙衣月自式之元配
也衣月将以月日葬其父母于龙荡之新阡而用孺人
祔吾子既许铭其大墓矣敢并以请且曰孺人之父湖
广都司参军文台公祗谟之外王父也文台以周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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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二子三女既成立矣吾母则长女也周孺人晚又一
举得二女其一殇存者为最幼以此绝怜爱之当吾祖
之以宪副治九江也吾父率吾母以从文台公方随牒
官雅州道出九江周孺人携幼女与俱生八年矣吾母
见而留之曰蜀万里远宦雅州又处蛮箐中妹方在提
抱请为母鞠之以待母归可乎周孺人曰吾哀此儿尤
小不忍去左右虽然吾老恐不及见其成也事姊犹事
母他日为我择婚处于郡成以相近终且累汝母笑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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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曰诺越二年文台公还自蜀抵荆州而周孺人卒又
二年文台公亦卒疾已革召吾母至榻前指女弟托之
且理周孺前语吾母唏嘘受命以此孺人育于邹氏又
曰吾邹与孙之先有道义之雅故世谛姻盟先姑之归
封简讨公而生五子也以衣月为长吾祖奇此甥而爱
之曰它日且早贵孺人之依吾母以居也为人和而庄
进止皆有礼节先姑之归宁也与吾母相爱孺人以女
之道事吾母即以侄之道事吾姑姑相谓曰长甥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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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也盍以而妹为吾妇乎母若谦言不敢当者姑进曰
君家两尊人之命不云乎近伯姊为幸吾家虽贫如其
近则莫予若也已母乃访于潘氏而后从之婚之夕衣
月来逆内外姻交贺喜其得所归也吾母施衿结缡持
其手为之泣痛父母之不及见也既贵以
覃恩与其姑并受封乃请于衣月愿同过荆溪展父母
之墓潘氏自户部郎直轩公为马鬣封而文台夫妇从
焉孺人之至也宗亲会者车数十两孺人翟茀副编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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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之音璆然里媪长老聚观太息有泣下者吾母闻之
喜且悲曰吾可报江州之诺矣逾三年孺人以病没于
京师年仅二十有六生一子曰贤今长矣为诸生孺人
之有京师行也别吾母如有惨戚不自持者既而讶曰
得无有不祥乎其赴也吾母追念外家与先姑遇而哭
之加恸今先姑亦已亡矣庶几得子铭以兼慰吾母焉
余曰妇人所难者贵而有子孺人有子与女矣其贵又
早贵也而竟夭没不有命乎周孺人之没荆州也载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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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归孺人甫十龄委衰行哭道路皆哀之今孺人之葬
有贤也为之主同姻毕至于终事亦未为不幸也吁士
之来速铭也述衣月之言曰诗云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吾有事四方而孺子也长姑就一抔以宁其体魄今日
之礼吾知痛吾亲焉尔顾于妻亦有伤心者惟其得祔
于姑反哭于寝为无憾而已矣余维春秋之纪卒葬也
内夫人外夫人皆书外夫人之丧或致或不致其葬也
或曰或不曰则各就其赴告之词以为详略今吾于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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孺人之内行所不得而详也而吁士为能文家且以骨
肉故纪其事为甚备呜呼状则既以详矣志又安得而
略诸此余所以徇吾友请而合于春秋之意也为之铭
曰
兰之猗猗兮生于谷中孰滋而培之兮不必于其土孰
萎而落之兮不必于其风惟荣华之长在兮芬芳袭袭
于无穷噫嘻是为孺人之幽宫
梅村集卷三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