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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文简集卷五十六
明 孙承恩 撰
墓志铭
董母张孺人墓志铭
吾松西闉之外有董君冲澹者礼贤爱客好纳交大夫
士凡大夫士亦莫不与善每致客满座牗案整饬樽俎
洁清僮仆敬勤物俱中式君但与客尽日笑咏未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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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顾而异馔错进愈益精好以是知其得良配之助也
厥配张孺人者司训号云东者之女也世居松之上海
孺人自幼淑慎云东夫妇爱之至每曰是女柔嘉不可
以俪凡子既乃得冲澹君归焉孺人既为董氏妇益自
敬恪孝养其舅姑姑老疾卧床褥孺人日侍汤药久无
懈意舅尝苦疮痬孺人躬自洗涤脓秽比没相冲澹丧
葬无缺礼事伯叔处妯娌以及姻戚和而有文待妾媵
与御下人尤多惠泽凡祀享必躬烹饪务极丰洁暇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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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女听冲澹说孝友廉耻事冲澹尝膺安乡伯奏荐教
读洎谢病归遭风波舟几覆没继复罹回禄与负刍者
之变家故多难孺人检括内计补窒罅穴益自力于勤
俭未久而家事复裕以故冲澹无内顾忧方日与大夫
士结吟社优游末年孺人裨益之功居多冲澹既捐馆
孺人孀居且数年益训迪子若孙无废冲澹之教用是
皆彬彬焉正德庚辰九月廿四日孺人得疾卒春秋七
十有一子徵吉以庠生遇例授指挥佥事女一赘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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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为婿孙男二华祖继祖曾孙三来凤来骥来骐孙
女一曾孙女三庠生李日章陆希夔其婿也馀亦适士
人徵吉卜嘉靖元年月日于祥泽之原启旧藏与冲澹
君合窆焉先持桂所述状来谒铭铭不易也古者丈夫
非异能卓行于法不得铭其女妇见于书传者亦必瑰
奇伟烈若夫孝敬勤柔固闺阁中常事疑未足录虽然
妇人非有事美不外见舍常事而出强干谓妇能不可
也恒之六五以柔而久于其德圣人所谓贞而吉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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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岂必尽瑰奇伟烈哉是孝敬勤柔乃其所以为可铭
者则余于孺人亦乌得而弗铭也故为著铭曰
坤道静顺妇德贞柔敬慎不违以承夫休婉婉孺人实
克有是鞠卑奉尊罔敢弗至秉心初终端尔壸仪恂恂
妇子亦克训之祥泽之原有岿一丘夫君是依妥兹千
秋
蔡孺人墓志铭
孺人华亭沈氏女幼为外舅西峰蔡先生鞠为已女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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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蔡西峰既贤者又钟爱笃教之故孺人自少淑慎柔
婉长适郡庠生朱宁伯甫宁伯尊翁东溪先生以礼御
家规范严肃孺人入其门无违礼敏慧精女工尝以东
溪命制深衣得古制意东溪尤重祀享孺人每将事勤
恪品物东溪尤贤之居常寡言笑慎出入雅洁自整衣
虽故必浣濯不使纤污朱氏业无厚产孺人每见宁伯
以生理忧必曰吾家清素亦尔吾固安习之不见不足
也故衣弊食粝视为当然宁伯雅力学孺人每见其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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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课文则喜曰此吾先君子业虽成而不废者也宁伯
夜诵鼓三伐未休孺人亦执女红与俱宁伯既抱利器
不售每郁郁孺人曰吾先君子勤苦以老而且无怨尤
君盛年何遽尔也平居未尝羡叹显人以伤其意旦夕
躬纺织资宁伯辛苦不问寒暑曰吾妇人无能相君子
所得尽力者此耳孺人既无子每谓宁伯嗣续大事吾
不敢效世之妒妇以误君宁伯卒娶妾生子得免无后
孺人功也归之十四年为正德丙子三月廿七日以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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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享年三十有九孺人性既良又儒家女妇习熟其所
见闻故其处上下莫不有礼而各得其欢心既没皆哭
之而宁伯念失内助又悲其勤窭以没世也痛之尤深以是
岁十二月某日葬于蟠龙塘祖茔之右思有以表其贤不使遽
泯泯谓余史官且有世讲义又西峰门人也故乞铭其圹曰
德静温兮又勤厥身甘澹泊兮靡有怨嗟劳弗酹兮遽
折磨奄沦亡兮悲奈何
王孺人谈氏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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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君九章丧其配孺人谈氏洎葬命其子持太学生谈
舜耕所为状来乞余铭惟余之再从姑九章之祖妣也
颇尝得孺人之槩而舜耕又孺人从弟且贤者其言多
可徵故略节以志之状具孺人善甚悉而撮其凡有三
焉曰事夫而能为妇九章尝苦羸疾孺人敬事不敢须
叟懈人有笑其过甚者孺人曰吾正恐未至耳何过甚
也两更三年丧相九章不爽于礼综家政斩斩有叙时
祀必躬御烹涤宾戚燕会丰腆中度九章晚乐静居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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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能如其志凡此皆妇职也曰有子而能为母孺人于
诸子爱而知劳诸子甫有知识择严师训之责以循谨
雅饬不得纵恣誇侈以至处家人亦惠而有则故今诸
子皆雍睦相与而家人亦勤敏敦朴凡此皆母道也曰
事父而能为女孺人既归王事厥考畴隐翁及母王氏
尤不衰畴隐夫妇老且病其藉孺人养者终其身洎卒
棺衾多资之诸侄婚娶恒与经理凡此皆女事也呜呼
妇人之行大者三焉耳夫人孰不知而鲜克尽何独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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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孺人也或曰谈王俱诗礼之族松之以世家称能比
是者不数世家女妇固宜异然余耳目所及世之淫慝
不善为名门辱者又岂少哉吾闻孺人赋性柔婉髫时
听诸兄谈说女妇贤烈事则喜曰为人固当尔盖其颖
慧识达理道自少志趋则然矣呜呼兹其所以异欤孺
人生于正统己巳七月初八日卒于正德戊寅三月廿
八日得寿七十明年己卯十二月廿二日葬于洰漕之
原之祖茔子四人长宾义官次寅例入太学次采侯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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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次宸中都留守知印女一适千户秦奎孙男七诏谟
诰谌谔训谏孙女五曾孙男三圣宝圣寿圣锡昔欧阳
子曰妇德主内非死节徇难异常之事不得显然列之
所谓不得列者非不与列盖无由列之耳故视其所列
而贤可知焉夫孺人之行可考而知者既如此而不有
以显然列之以示后不将随世湮没矣乎兹九章与其
诸子之所甚惧而请于余也余谊不能辞既为叙次复
铭以些辞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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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嗟孺人德静贞些于归孔时蔼芳声些严严夫君执
柔竞些宾祭孔修务洁精些训厥嗣人靡骄矜些家有
严慈不忘将迎些懿懿淑媛闺门法程些胡不耄期遽
沉冥些巨漕之原风气萃凝些安尔归真勿震惊些
陈孺人墓志铭
孺人姓陈氏浙之钱塘人适同邑乡善士魏某陈为邑
右族孺人兄珂由进士为大理卿魏则唐魏郑公徵之
后谱牒具存可考孺人生二子长允升郡庠弟子员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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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奎女二长适士人许次尚幼生于成化三年九月
十三日卒于正德十一年六月初九日得寿五十允升
将以是年月日葬于方家谷之新茔自千里外来持状
乞余文志其墓石既已序次其世代生死复撮其行以
作铭曰
噫噫孺人诗礼之裔婉娩及笄来殡于魏敬勤靡懈相
其夫君敦尚俭朴屏斥华纷岁维蚕桑治丝与枲岂无
下人当率以已岁维烝尝执庖与烹岂无下人必亲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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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亦有姻娅恩义以洽亦有朋来樽俎必洁堂闺言言
妇仪嬮嬮家庭之间不闻笑喧婉也二子质亦孔茂赞
于夫君失教谁咎荣显利达命也莫知人焉不学与厮
养俱朝箴暮规母教则倍我岂夫人禽犊之爱子弗率
教子职则那负余勤劬人谓汝何宵灯荧荧斗转人寂
夜如何其汝读我绩汝励汝业勿惮于勤我有珈珥庸
给汝勤清白继承富非所冀我无赢赀惧惰汝志汝有
弗谌试阅我囊汝克自力将由汝昌婺星陨芒大限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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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再出苦语垂绝之日敦行励学勉以弗谖为孝为友
诲言拳拳噫嘻孺人而仅止是夫失其助子失其恃嗤
彼末俗逐逐百为昧厥永图竞兹刀锥吾观孺人世亦
盖寡较行与言类知道者峨峨新阡孺人之藏我铭昭
之用以戒荒
杨宜人周氏墓志铭
吏部考功正郎璞斋杨君之配宜人周氏既卒之明年
为今嘉靖癸未其子吏科给事中士宜奉父命将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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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六日葬于尹山之新兆先持所自为状属余铭
其墓余既诺无何余亦有母王宜人丧哀疚中弗克为
者久之念不可终已勉为序次曰周之先为汴人宋南
渡初远祖六以将仕郎宦游松因留居胜国时有讳宁
者以武弁著入国朝族日以大宁五世孙庠仕止太常
少卿季廱号宁素处士者则宜人之考也宜人天性敏
慧异于凡女子髫时即能事其父母务顺适其意处昆
弟笃友爱简静谨饬不苟笑语宁素处士卒旦暮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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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毁瘁其嫔于杨也杨氏业当中落宜人以澹素视女
弟多婚富家竞饰华侈恬然安之无毫发叹羡不足意
方日习妇道舅姑悦其养曰是善事我璞斋充郡弟子
员偕其伯氏宪副公出读书馆舍宜人与其姆同起居
和昵无间躬绩织易甘美以资璞斋勤苦中更三年丧
哀戚无违礼经纪内政宾祭宴享至米盐细务莫不撙
节有无用渐致丰裕璞斋与士宜既先后第进士璞斋
历内外官所至以廉慎著宜人多内助功其令开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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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发桃源逼县治旦夕且陷宜人以忠义勉其夫子慨
然有徇节之志士宜官给事益荣显尝得告归郡有富
人以重货求白其私者密介邻妪持为宜人寿宜人曰
吾方以名节励吾子而乃欲其为是乎峻却之其卓识
类此雅性俭勤虽富贵矣不少自侈怠犹躬率下人事
作业璞斋中岁置侧室宜人处之恩爱教其子女与已
子等故其卒也莫不哭之如所自出生天顺辛巳二月
十八日卒嘉靖壬午正月廿七日得寿六十有二子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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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即士宜次秉谦秉钧秉鉴秉钥女许少卿董恬子宜
阳副室沈氏出孙女二聘御史苏恩子克柔次许聘故
御史唐祯孙自重呜呼予观诗书所载凡女事妇职母
仪备矣阴德静贞故妇人之性专致而一多不问学而
暗合理道余撮宜人之行之大者盖班班矣逮下以惠
樛木之仁也爱均嫡庶鸤鸠之德也俭勤至老不衰葛
覃之义文伯之母之事也若其相夫子以忠义励子以
名节又有古烈女之风焉而馀细行不与家人六四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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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以富是谓元吉女德莫盛焉宜人庶几哉铭以昭之
也其何愧铭曰
观表之良必洎厥里求源之浚但见厥委猗嗟宜人维
德之懿克相克成是夫是子夫荣既加子养亦备考德
令终庶究卒始弗永于享以厚厥嗣绳绳云仍惟夫子
是似尹泾之原归藏在此百千秋春尚谨其视
陈母沈孺人墓志铭
龙塘陈子徕来典华亭教事亟见余闇乎其有思也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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煢然若欲有所请也既而进曰噫嘻有母氏著贤德下
世且十有五祀矣墓中之石尚未有文徕惧其遂泯泯
也惟子幸惠之余曰诺哉孺人行维何陈子曰母之为
陈氏妇也致孝于舅姑循循恳恳务顺适其意而舅姑
安之舅患肺疾母日侍汤药惟勤姑尝以蹶重伤母旦
夕捧持按摩忧苦至废食姑疾甚母彻夜展转抱起劳
劬形体尪瘁姑感其孝诚且死犹悒悒自伤曰吾负新
妇无以报执舅姑丧擗踊委顿相家君经理巨细悉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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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度尝以回禄仓卒抱舅姑二木主避去曰是吾舅所
依也非他物比母平居寡言及闻家君谈说节义事则
反覆究竟时为徕等训曰读书欲尽是耳其识之徕幸
粗有知识者虽家君之教抑亦慈训也岁侵有邻妪持
一器来质粟母与之粟而归其器妪后复以器来凡三
至而母无厌色母性端静和婉动止有常处妯娌有拂
意事辄自逊谢臧获有罪过惟从客训饬之终不见其
恚怒色家庭之间怡怡如也遘疾有劝其作佛事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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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曰死生命也事佛何益其自少至老始终大都如此
其细琐者弗可缕数也予喟然叹曰呜呼俗之弊也久
矣夫子弟失所教养学士大夫无完德况于妇人女子
乎孺人之行何其备也有妇道焉有妇德焉其全主于
仓卒知礼矣训子以节义知教矣处邻妪知惠矣疾而
却佛事达死生之际矣是非今女妇之事乃古贤哲之
事也斯则可以铭也矣越数日陈子复奉其友朱君状
来则陈子所述具在而加详焉其细琐者余亦不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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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也孺人姓沈氏萧山人为山阴处士琢之配陈为诗
礼名族舅讳泰号直庵有隐德姑朱氏以贤称孺人幸
及事之而又贤所谓学其舅姑而称其为妇者也子男
一即徕以乡进士为今官女一适邑士胡良金孺人生
以某年某月某日卒以某年某月某日享年五十葬于
仙桥之新兆铭曰
嗟嗟孺人婉德容兮祗顺柔嘉抱冲冲兮钦钦妇事慎
始终兮懿其芳声宜尔宗兮玄圃之玉色泽融兮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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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良寿弗丰兮刻辞幽墟示无穷兮
洪室唐宜人墓志铭
宜人姓唐氏讳时徽之歙邑人四川按察佥事希说之
长女南京工部尚书洪公之冢妇而今仪部精膳正郎
任斋承志之配也自幼颖敏精女工佥宪公钟爱之择
其配得任斋于归焉宜人之为洪氏妇也执孝敬以事
舅姑姑寝疾汤药必亲尝顷刻弗离左右姑卒哀痛擗
踊无违礼抚诸孤幼慈爱备至代执内政巨细事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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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宜尚书公悦其贤能任斋补郡弟子员朝夕劝学能
激发左右其夫子弗以事婴其心故任斋得无内顾忧
肆意学问以迄于成而家益日裕柔婉慎勤处妯娌几
三十年未尝失和气以至睦宗族抚仆御亦皆有恩宾
祭必躬执烹饪务极精洁轻财乐施与然独廑于尪巫
浮屠氏曰与之无谓不若以赒贫乏也中年生子多不
育每语任斋曰嗣续大事予不敢望君其别图之任斋
因置侧室连得三子二女宜人爱之如已出长子患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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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特甚勤苦抱持废寝食者六日焉呜呼是可谓贤也
矣宜人生于成化乙未六月二十三日卒于嘉靖乙酉
十二月初四日得寿五十有一止一女嫁同邑黄参议
冢孙锦其三子曰廷谏曰廷言曰廷论二女尚幼先是
宜人当任斋为吏部司务时封孺人其卒也任斋以墓
铭请予诺之既阅载未果为任斋既进五品阶例得加
赠予文若有待者于是任斋将以明年月日葬宜人歙
山之隅速予曰可以铭矣乃遂为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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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服粲兮礼容婉兮妇德备矣莫可选兮乘化归尽逝
不返兮勒辞扬休纳兹坎兮
敕封孺人亡妻吴氏墓志铭
呜呼此予亡妻吴孺人之殡也古有糟糠妇孺人从予
贫贱久矣予何忍忘之念先大夫雪岑府君以节操自
持自弃诸孤业益凋落予尝两上春官弗利五六年间
贫窭殆甚孺人躬织纴以给薪米比入仕有禄矣然公
私事殷食指渐众孺人撙拮筹计以充匮乏劳瘁困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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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用蚤世悲夫予何忍忘也惟吴氏诗礼名族外舅一
斋先生丙戌进士性介直晚得孺人视诸女独钟爱笃
教之故孺人自少婉娩识理道甫十七归予先大夫方
严好礼孺人习熟其家训勤慎自律不知妇职之劳也
予既早失怙孺人劝相学业每出苦语相激昂予既忝
乡荐孺人见予稍废学辄曰君事未毕可自逸耶至于
谬列史官犹曰君今以文学为职业不自力何以副也
予性狷急事弗当意恚愤不可忍孺人曰凡事须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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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恚愤何益也予颇好兴作孺人曰君处澹薄而用弗
节必至广求以济败所守矣予每责怒臧获使令忤意
孺人曰使夫人而有智虑如君意宁复为君役使耶予
未尝不愧服其言孺人事姑甚孝姑每诞日辄礼佛祝
姑寿至中年犹不废处妯娌宗族和而有礼御家众肃
而有恩性明达识事轻重高下在心孺人惟一女尝得
二子不育为予置妾媵三四生子即躬自鞠抱之忧惜
勤苦然亦多不育每号恸曰天乎吾尽心至矣独不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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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耶岁丙戌予当北上孺人遣二妾从予犹留奉子母
太孺人综理家务为予子克绍娶妇无遗礼继闻予卧
疾京邸触热来省予浃旬而病四阅月竟卒予悲其为
予远出致大故而孺人于垂绝乃独谓予曰吾弗获首
丘数也但以一见君为幸指二女曰吾得以此面付君
复何憾又谓二女曰吾平时训汝能念否母为吾辱也
其天性明达知命不乱如此孺人生成化庚子十月二
十一日卒嘉靖戊子九月二日得寿四十九以予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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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兹封女嫁府学生黄相馀三女长适国子生陆鑐次
许参议戴恩子邦杰一尚幼子二长即克绍馀亦幼孺
人鞠养成者呜呼予以疏懒偏僻之性所以资孺人者
甚至盖其言论之正可以规予之过其才识之敏可以
赞予之不及而勤干经画予家业所赖焉者今则舍予
去使予孑立无倚顾念今昔如之何弗悲也予既请告
移柩东归其明年是为己丑四月二十日葬于蟠龙塘
祖茔之侧乃收泪述此纳诸圹中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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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寂寥兮伤汝独处吾终与子同穴兮子其无惧
文简集卷五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