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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春秋集义卷一
宋 李明复 撰
隐公
程颐曰隐公名息姑惠公子惠公元妃孟子其弟声
子生隐公隐谥也隐拂不成曰隐
元年春王正月
程颐曰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时以立义尔平王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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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道绝矣春秋假周以正王法隐不书即位明大法
于始也诸侯之立必由王命隐公自立故不书即位
不与其为君也法既立矣诸公书不书义各不同既
不受命于天子以先君之命而继世者则正其始文
成襄昭哀是也继世者既非王命又非先君之命不
书即位不正其始也庄闵僖是也桓宣定之书即位
桓弑君而立宣受弑贼之立定为逐君者所立皆无
王无君何命之受故书其自即位也定之比宣则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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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间矣
又曰元年标始年耳犹人家长子呼为大郎先儒穿
凿不可用问春秋书王如何曰圣人以王道作经故
书王或问杜预以谓周王如何曰圣人假周王以见
意又问汉儒以谓王加正月上是正朔出于天子如
何曰此乃自然之理不书春王正月将如何书此汉
儒惑也
又曰诸侯当上奉天时下承王政故春秋曰春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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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此义则知王与天同大而人道立矣
程氏学曰元年者始年也春者天时也月者王之所
建也书春王正月者若曰上奉天时下正王朔云尔
董仲舒所谓道之大原出于天求端于天是也尧之
大政所先者钦若昊天兹可见已王者所行必本于
天以正天下而下之奉王政乃所以事天也春秋天
子之事故先书曰春王正月然后是非褒贬二百四
十二年之事皆天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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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载曰易非止数春秋大义不止在元
杨时曰春秋始于隐公其说纷纷无定论孟子有言
王者之迹熄而诗亡诗亡然后春秋作据平王之崩
在隐公之三年也则隐公即位实在平王之时自幽
王为犬戎所灭而平王立于是东迁当是时黍离降而
为国风则王者之诗亡矣此春秋所以作也
谢湜曰元年君之始年也人君以德覆养天下始于
是年与元气发育万物不异即位之一年谓之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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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年之始月也人君以政率天下正天下始于是
月故元年之一月谓之正月有德然后有政有年然
后有月故圣人以元起年以正起月春天时也正月
王之所建也周人以建子为正春秋首书天时而继
以周之王政者以明王者所建夲诸天而达诸人也
王者与天同德其所为所行与天同道为父子为君
臣为夫妇为兄弟为朋友皆因天理而为之伦者也
为冠昏为丧祭为射乡为食飨皆因天理而为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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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也为治政为教命为法则皆因天理而为之训者
也天之所与则为爵禄为庆赏以致其荣天之所恶
则为刑威为削罚以致其辱故王之所为天之所为
也王之所行天之所行也欲保国不可以不奉天欲
奉天不可以不尊王诸侯事王如天而保国安民之
道得于此矣体天而行圣王之事也畏天而行贤王
之事也圣与贤其为王一也惟王为能顺天惟顺天
为能配天惟配天为能盖之如天春秋以正继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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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继春称王则谓之天王以此而已
胡安国曰元者何仁是也仁者何心是也建立万法
酬酢万事帅驭万夫统理万国皆此心之用也尧舜
禹以天下相授尧所以命舜舜亦以命禹首曰人心
惟危道心惟微周公称乃考文王惟克厥宅心乃克
立兹常事故一心定而万方服矣春之为夏正何也
夫斗指寅然后谓之春建已然后谓之夏故易曰兑
正秋也以兑为正秋则坎为正冬明矣今以冬为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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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四时易其位春秋正名之书岂其若是哉故程氏
谓周正月非春也假天时以立义耳商人以建丑革
夏正而不能行之于周周人以建子革商正而不能
行之于秦秦人以建亥为正固不可行矣自汉氏改
用夏时经历千载以至于今卒不能易谓为百王不
易之大法指此一事可知矣仲尼岂有欺后世哉王
正月之定于一何也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
尊无二上道无二致政无二门故议常经者黜百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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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孔氏诸不在六艺之科者勿使并进此道术之归
于一也言致理者欲令政事皆出中书而变礼乐革
制度则流放窜殛之刑随其后此国政之归于一也
若乃辟私门废公道各以便宜行事是人自为谬
于春秋大一统之义矣
又曰即位之一年必称元年者明人君之用也大哉
乾元万物资始天之用也至哉坤元万物资生地之
用也成位乎其中则与天地参故体元者人主之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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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调元者宰相之事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春秋深明
其用当自贵者始故治国先正其心以正朝廷与百
官而远近莫不一于正矣春秋立文兼述作按舜典
纪元日商训称元祀此经书元年所谓祖二帝明三
王述而不作者也正次王王次春乃立法创制裁自
圣心无所述于人者非史册之旧文矣
按左氏曰王周正月周人以建子为岁首则冬十有
一月是也前乎周者以丑为正其书始即位曰惟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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祀十有二月则知月不易也后乎周者以亥为正其
书始建国曰元年冬十月则知时不易也建子非春
亦明矣乃以夏时冠周月何哉圣人语颜回以为邦
则曰行夏之时作春秋以经世则曰春王正月此见
诸行事之验也或曰非天子不议礼仲尼有圣德无
其位而改正朔可乎曰有是言也不曰春秋天子之
事乎以夏时冠月垂法后世以周正纪事示无其位
不敢自专也其旨微矣加王于正者公羊言大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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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国君逾年改元必行告庙之礼国史主记时政
必书即位之事而隐公阙焉是仲尼削之也古者诸
侯继世袭封则内必有所承爵位土田受之天子则
上必有所禀内不承国于先君上不禀命于天子诸
大夫扳已以立而遂立焉是与争乱造端而纂弑所
由起也春秋首绌隐公以明大法父子君臣之伦正
矣
又曰春秋鲁史而书王正月先儒以为大一统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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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政无二门此
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义也故事归于一则上得所
操法不殊方则下知所守而海内定万物服矣
夫欲体元调元而不先知元则不能得其方不得其
方则无所用其方故释之曰元即仁也仁人心也此
虽三名其实一物语元则隐语心显矣如乾卦既曰
乾元又曰大和又曰善之长又曰仁曰德此亦一物
屡发明耳通天下一气而主张是者君与相也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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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之曰春秋深明其用当自贵者始按春秋书法君
与臣同与者则以国称故不分君臣而包举之曰治
国先正其心远近莫不壹于正人君先正其心则知
行仁政然后能体元矣人臣知格君心之非则一正
君而国定此调元之效也其曰贵者始谓远近之壹
于正必自此始正其夲之义也
秦人以建亥为正伊川程氏指为事之谬者失商周
三统之旨明甚引其说非取之也姑借古史记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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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以證四时之不可易耳以亥为正而书冬十月见
时之不易也以丑为正而书十有二月见月之不可
易也周人夲以建子为正而书春王正月是四时易
其位矣夫春夏秋冬之有定辰犹东西南北之有定
所斗指寅然后可以谓之春建已然后可以谓之夏
建申然后可以谓之秋建亥然后可以谓之冬犹震
之在东离之在南兑之在西坎之在北非播糠眯目
则其位不易矣故系词曰兑正秋也以兑为正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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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为正春午为正夏水为正冬必矣今春秋以周正
纪鲁事也而以建子为春正月则夏四月乃春分之
震秋七月乃夏至之离冬十月乃正秋之兑而四时
五行八卦十二辰之位皆易矣春秋正名之书岂其
若是哉思其说而不得考于颜回为邦之问而曰行
夏之时察于孟子之言而曰春秋天子之事求于仲
尼之说而曰知我罪我者其惟春秋乎观于先儒之
记而曰商变夏周变商春秋变周深究伊川程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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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而曰假天时以立义者盖立此行夏时之义耳任
文王之文以天自处而以夏时冠月居周之世为鲁
之臣而以周正纪事其旨微矣其义精矣故窃以为
春秋有改正朔之意无疑也
胡宏曰十一月一阳复于地下此周正之所以建子
也十二月二阳长于地中此商正之所以建丑也天
道至微非圣人莫能知建正以昭示天下使天下之
为人上者由之而知则能养天下之善于至微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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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夭阏止天下之恶于至微而不至于盈积深探
其几推而行之圣人之妙用也知道者于此见天心
焉是仁之端也圣人教天下后世之意可谓深切著
明矣岂因易代止以新时人耳目而已哉
又曰首年之义恐不可泥于一说诸侯奉天子正朔
便是一统之义有事于天子之国必用天子之年其
国史纪政必自用其年不可乱也当时诸侯纪元乃
是实事与后世改元者不同也圣人于元上见义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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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无元则亦不成为君矣如元亨利贞乾坤四德
在他卦亦有之不可谓乾坤方得有元它卦不得有
也易载其理春秋见其用恐义或当亦如此也
又曰良心者充于一身通于天地宰制万事统摄亿
兆之夲也故孔子作春秋必书元立夲以致大用孟
子告诸侯必夲仁术以行王政元即仁也仁人心也
朱熹曰春秋传言元即仁也仁人心也固有此理然
不知仁如何却谓之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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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古者改正朔如以建子月为首则谓之正月抑
只谓之十一月曰此亦不可考如诗之月数即今之
月孟子七八月之间旱乃今之五六月十一月徒杠
成十二月舆梁成乃今之九月十月国语夏令曰九
月成杠十月成梁即孟子之十一月十二月若以为
改月则与孟子春秋相合而与诗书不相合以为
不改月则与诗书相合而与春秋孟子不相合如秦
元年以十月为首末又有正月又似不改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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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今周礼有正月有正岁则周疑是元改作春正月
孟子所谓七八月乃今之五六月所谓十一月十二
月乃今之十月九月是周人固已改月矣但天时则
不可改故书云秋大熟未穫此即止是今时之秋盖
非申酉之月则未有以见夫岁之大熟而未穫也以
此考之今春秋月数乃鲁史之旧文而四时之序则
孔子之微意程氏所谓假天时以立义者正谓此也
若谓周人初不改月则未有明据故胡氏只以商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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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事为證以彼之博洽精勤所取犹止于此则无他可
考必矣今乃欲以十月陨霜之异證之恐未足以为
不改月之验也盖霜在今之十月则不足怪在周之
十月则为异矣又何必史书八月然后为异哉况鲁
史不传无以必知其然不若只以孟子尚书为据之
明且审也若尚有疑则不若且阙之之为愈不必强
为之说矣
又问子丑寅之建正如何曰此是三阳之月若秦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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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为正直是无谓大抵三代更易须著如此改易一
番
又曰三王之正不同周用天正矣而七月之诗月皆
以人正为纪何也夏以建寅之月为岁首是谓人正
商以建丑之月为岁首是谓地正周以建子之月为
岁首是谓天正所谓改正朔者以是月为岁首尔月
固不易也
又曰周历夏商其未有天下之时固用夏商之正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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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其国又自有私纪其时月者故三正皆曾用之也
张栻曰世有古今太极一而已太极立则通万古于
于一息会中国为一人虽自尧而上六阏逢无纪然
上圣惟微之心盖未尝不周流该遍亘乎无穷而贯
于一也是以春秋书元以著其妙周成位乎其中者
也大君明斯义则首出庶物天地交泰极裁成辅相
之妙矣为人臣而明斯义则有以成身而佐其主矣
或问胡安国传谓元即仁何故与程颐不同栻曰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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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如何曰程氏谓元年标始年耳犹长子呼大郎曰
元之义不一谓元即仁可也但春秋书元却非此意
当从程氏说后闻有人问五峰胡宏元与仁之别曰
元天也仁人也
元日诗云古史书元意义存春秋揭示更分明人心
天理初无欠正夲端原万善生
程颐曰鲁十二公不书即位者四隐庄闵僖是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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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位者八桓文宣成襄昭定哀是也春秋之义莫重
乎端夲正始故即位者尤圣人之所谨也古者诸侯
虽继世然必禀命于天子而后立莫敢专也平王以
降天子之命不行于诸侯诸侯之嗣皆专立而无所
请命如后文成襄昭哀皆受国于先君而不请命于
天子也隐公独不书即位者入春秋之始圣人即以
王法夺之而大义举矣若文成襄昭哀亦不书乎则
与夫内复不受于先君者无以为别故五公书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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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继正而有所受之矣庄闵僖皆内无所受上无所
承尔于桓宣定三公则著其自立也桓公则弑隐而
立宣公则公子遂杀恶及视而立定公则由季氏立
之苟不书其即位无以明其自立之罪也
杨时曰春秋不书即位者四隐庄闵僖是也诸儒之
论纷然莫知所从左氏谓隐公为摄以经考之则隐
非摄明矣然三传皆谓有逊桓之志其果何也
尹焞曰隐不书即位程氏谓只是不请于王自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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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国曰春秋大居正凡得正而居者天下莫不心
悦诚服无所待于号令而归焉者也自古人君多自
旁支入继大统则不得其正故鲁僖公不书即位以
少先长则不得其正故鲁闵公不书即位未尝受誓
为世子则不得其正故鲁庄公不书即位不承国于
君亲则不得其正故鲁隐公不书即位夫即位人君
之重事以不得其正而春秋削之端夲正始之义微
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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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宏曰隐公不请王命固不是请王命而有得国之
意亦不可若革先君之不义请王命而立宗人之贤
者疑亦可也道固多端不可执一也
又曰鲁惠欲以私爱立桓公隐公承父之志不居其
位可矣今既居其位又以让桓则隐公与有罪矣
朱熹曰春秋首不书即位即君臣之事也书仲子嫡
庶之分即夫妇之事也书及邾盟即朋友之事也书
郑伯克段即兄弟之事也一开首人伦便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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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祖谦曰隐桓皆非惠公嫡子唯孟子之子方为嫡
今孟子既无嫡子则声子仲子之子皆庶子若论其
当立则隐为庶长桓为次隐公当立明矣隐公乃退
逊而摄位虽惠公当时欲立桓公而论其大义则不
当逊然隐公资质和柔亦自可取杜预谓之逊国之
贤君恐或不然
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程颐曰盟誓以结信出于人情先王所不禁也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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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信则罪也诸侯交相盟誓乱世之事也凡盟内为
主称及外为主称会在鲁地虽外为主亦称及彼来
而及之也两国已上则称会彼盟而往会之也邾附
庸国邾子克字仪父附庸之君称字同王臣也夷狄
则称名降中国也
谢湜曰诸侯教命皆受之王而达之民也礼乐不敢
擅出禁令不敢擅行制度不敢擅革臣子之道也春
秋之乱列国讲好修令不复请命天子而擅相为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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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命由此不行而王纲由此坏矣凡书盟以罪诸侯
之专也修德礼明信义正法令大国待小国之道也
德礼修而小国怀信义明而小国服法令适宜而小
国畏又奚待盟约相要而后恊哉春秋之乱诸侯讲
好修令不正其夲而劫之以盟诚意由此不明而邦
国由此不亲矣凡书盟以示诸侯睦邻之失道也齐
桓之盟曰无曲防无遏籴无易世子无以妾为妻如
此之类先王以令令之而已有不率则加之以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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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用盟周衰诸侯各专其地命令不足以相信威力
不足以相制故其事则歃血要信质之明神而为盟
故兴师则为盟结好则为盟解仇固党则为盟上下以
盟相要而盟于是兴矣此盟所以纷然见于周之末
世也邾中国之附庸也附庸之君未班爵故称字仪
父其字也公欲求好于邾故为蔑之盟书蔑谨其地
也内为主称及外为主称会及者我为主而及彼也
其地不以内外我为主则称及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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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及莒人盟于浮来是也蔑鲁地浮来纪地故也会
者彼为主而我往会也公会齐侯盟于艾公会宋公
燕人盟于榖丘是也艾齐地榖丘宋地故也其在鲁
地虽外为主亦称及宾主之辞也公及齐大夫盟于
蔇是也蔇鲁地故也虽在鲁地二国已上结盟而我
往会之亦称会二国宾主已定故也公会杞侯莒子
盟曲池公会卫子莒庆盟于洮是也曲池洮鲁地故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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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国曰鲁侯爵而其君称公此臣子之词春秋从
周之文而不革者也我所欲曰及邾者鲁之附庸仪
父其君之字也何以称字中国之附庸也王朝大夫
例称字列国之命大夫例称字诸侯之兄弟例称字
中国之附庸例称字其常也圣人按是非定褒贬则
有例当称字或黜而书名与当称人或进而书字其
变也常者道之正变者道之权春秋大义公天下以
讲信修睦为事而刑牲歃血要质鬼神则非所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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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有弗获已者而汲汲欲焉恶隐公之私尔或言褒
其首与公盟而书字失之矣
吕祖谦曰邾是鲁之附庸须看先王自封建诸侯之
外又有闲地散在诸侯之国或诸侯之有罪者则削
其地以为闲地若诸侯之有功者则以闲地而增封
之天子平时各自命王官以掌之如周礼县师之职
是也县师之职曰掌邦国都鄙之地此则兼掌天下
之闲地以总其目若诸侯之国则又各有其人以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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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春秋之初诸侯尚有未命于王者则知诸侯之国
尚有闲地存焉此处皆是古人相维持之意古之闲
地多未必尽皆诸侯所有故各设官掌之至秦汉郡
县诸侯亦是相维持之意
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
程颐曰郑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庄公及段爱段欲
立之亟请于武公弗许及庄公即位请京使居之谓
之京城太叔段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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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讥其小不忍以致大乱也段完聚缮甲兵具卒
乘将袭郑夫人将启之公闻其期命子封伐京京叛
段段入于鄢公伐诸鄢大叔出奔共书曰郑伯克段
于鄢郑伯失为君之道无兄弟之义故称伯而不言
弟克胜也言胜见段之强使之强所以致其恶也不
书奔义不系于奔也
程氏学曰诗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
弟失道而公弗制祭仲谏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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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焉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缮甲治兵以出于
田国人说而归之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
勇不义而得众也郑伯之于段可谓亲爱之乎授之
大都而不为之制失道得众而不为之闲乃曰多行
不义必自毙又曰无庸将自及又曰不义不昵厚将
崩是稔其恶而志在于杀也故曰郑伯克段于鄢克
者仅胜之辞也所以见段之强大不书弟者所以志
郑伯志害其弟无亲亲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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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时曰段失道由庄公之弗制故诗人以刺庄公而
不及段罪庄公故也其始畏父母诸兄之言所谓小
不忍也而卒害之其为言曰多行不义必自毙又曰
不义不昵厚将崩其弗制也姑稔其恶而杀之也始
曰叔于田卒曰大叔则以见其寖强大也故春秋书曰
郑伯克段于鄢则克段者郑伯而已非国人共弃之
也
又曰夫段以不义得众公弗能制终欲制之畏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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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言则克段者郑伯而已非国人所欲也故不称国
讨而书曰郑伯盖交讥之夫仁人之亲爱其弟非徒
富贵之而已亦必为之节也富贵而不为之节使之
骄慢陵僣以速祸败则其亲爱之也适足以害之尔
故诗称郑伯不胜其母以害其弟而春秋书曰郑伯
克段正谓是欤夫克者胜敌之辞孔子曰我战则克
是也以胜敌之辞加之则段之强可知矣段之强由
辨之不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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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湜曰亲之以恩爱之以义亲亲之道也郑庄公之
于叔段也授之以大都畀之以兵革习之以驰骋田
猎养其恶遂其凶使之为骄为逆而已于祭仲之谏
也欲其不义以取毙于子封之谏也欲其不义不昵
以取崩其处心积虑志于杀之而已兄弟弃亲毁爱
未有过于此也故庄公之伐叔段也春秋书曰克段
罪其失亲亲之道也克兵胜之辞也称克以示段之
强以示庄公之稔其恶也段郑伯之弟也段不称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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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示庄公待段不以弟而绝之也段以亲则弟以位
则臣其初非无友顺之心也非不可闲之以义防之
以法也其失道至于擅都邑兴师众与国为敌而后
克者以庄公不制于初也急难相救祸患相恤兄弟
之情也庄公置叔段于危亡之地而不恤其亡是以
寇雠待之也亲亲之恩绝矣段之祸在兄为可责在
弟为可矜故春秋书以克段罪其绝弟而亡之也是
故闺门以恩为主辅以义然后不害恩朝廷以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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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辅以恩然后不害义
胡安国曰用兵大事也必君臣合谋而后动则当称
国命公子吕为主帅则当称将出车二百乘则当称
师三者咸无称焉而专目郑伯是罪之在伯也犹以
为未足又书曰克段于鄢克者力胜之词不称弟路
人也于鄢操之为已蹙矣夫君亲无将段将以弟篡
兄以臣伐君必诛之罪也而庄公特不胜其母焉尔
曷为纵释叔段移于庄公举法若是失轻重哉曰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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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当武公存之时常欲立段矣及公既殁姜以国君
嫡母主乎内段以宠弟多才居乎外国人又悦而归
之恐其将轧已为后患也故授之大邑而不为之所
纵使失道以至于乱然后以叛逆讨之则国人不敢
从姜氏不敢主而大叔属籍当绝不可复居父母之
邦此郑伯之志也王政以善养人推其所为使百姓
兴于仁而不偷也况以恶养天伦使陷于罪因以剪
之乎春秋推见至隐首诛其意以正人心示天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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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不可以私乱也垂训之义大矣
吕祖谦曰郑伯克段此见当时制度渐坏兄弟相戕
此皆大变君臣父子是内治制度纪纲是外治内外
相维持皆不可欠阙桀纣虽乱止乱一身后来有人
天下亦自治至春秋时天下大乱至秦不举然此亦
是无人出来整顿
又曰庄姜恶庄公爱共叔段爱恶两字乃是事因然
庄姜为请制之时已有意据占其地及庄公与京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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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之则庄公之意亦可见矣虎牢犹今剑阁天下地
势固多此险要处不可不考祭仲曰都城过百雉国
之害也祭仲之谏虽明言其害犹未敢伤兄弟之情
大抵兄弟之间外人苟未知其如何则便未敢有离
间之语祭仲虽又说蔓难图其意只仍旧说难制犹
未敢明言盖未见得庄公之意至公说子姑待之观
此辞意可见公子吕便说国不堪贰欲与太叔臣请
事之自此词语忿激殊无兄弟之情当时之人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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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以利害言庄公初若无此语子吕亦未敢及此然
庄公初间亦未有杀弟之心只缘事势䆮䆮未了遂
至于此其曰姜氏欲之者此狠愎者之常语学者能
看此段尽得人情物理如祭仲论都城之制最不可
不明如汉论诸侯王过制七国便反正缘当初不知
此耳以此知先王之制不可不明
又曰左氏序郑庄公事极有笔力写其怨端之所以
萌良心之所以回皆可见始言亟请于武公亟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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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母子相仇病源在此后面言姜氏欲之焉避害此
全无母子之心盖庄公材略尽高叔段已在他掌握
中故祭仲之徒愈急而庄公之心愈缓待段先发而
后应之前面命西鄙北鄙贰于已与收贰为已邑庄
公都不管且只是放他去到后罪恶贯盈乃遽绝之
略不假借命子封帅师以伐京段奔鄢公又亲帅师以
伐鄢公于其未发待之甚缓于其已发追之甚急公
之于段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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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庄公此等计术施于敌国则犹为巧施于骨肉
则为忍大凡人于骨肉兄弟分上最不可分彼曲我
直才分一个彼曲我直便失亲亲之意观庄公始者
欲害段而有姜氏欲之焉避害之语则是欲曲在姜
氏直在庄公及其欲伐段而待其恶大亦欲曲在段
直在庄公此所以伐之无辞庄公之心只分曲直两
字殊不知兄弟间岂较曲直才言彼曲我直彼我对
敌便有日相戕贼之害此左氏铺叙好处以十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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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写十分人情又曰寘母大恶天理已绝及其终也
因颖考叔开导他一有悔心天理油然而生遂为母
子如初且幸自恶而入于善观庄公封许之言委曲涵
养有唐虞三代气象因入许而曰寡人有弟弗能和
恊使糊其口于四方此谓庄公悔之之言不可此谓
庄公不情之言亦不可盖庄公是一个有才智占胜
底人观他初待叔段止欲段曲我直彼惟有歉恐为
人所议所以先自说破了依旧是前时养恶之气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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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未之改至庄十六年厉公之言曰不可使共叔无
后于郑则是共叔尝有后于郑矣此言非是虚言正
是兄弟不可泯绝处后来果然封他子孙世世食禄
而不绝夫共叔之于郑初无功德及民而有叛逆之
恶何为必欲不绝其后也于此须见得非是庄公之
悔心正是庄公当初机谋培养陷叔段也深至此常
常自歉故施恩意于后也亦深使当时只恁地逐段
不用许多机关陷阱到此必不然也且如楚怀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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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国荒淫不度夲无德以及人一旦秦人杀之而举
国无有不念之者至于五六年之后犹以是而亡秦
只缘秦人毒之太深故国人思之愈切庄公惟其当
初下手得毒故后来施得恩意极深盖兄弟天属也
此正相反之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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