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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说卷十九 宋 吕祖谦 撰
定公
六月季孙意如卒九月阳虎囚季桓子
阳虎自平子疾专政及平子卒囚季桓子以陪臣之微
而秉一国之政论季氏是彊家大族在平子时亲逐君
非不彊何故身死未几便为陪臣据其家如此之速固
是说道天下无道则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又降而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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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出又降而自陪臣出僭乱之萌既开彼此相仿天下
之大势都如此须又自就着实处看鲁之权所以在大
夫者何故正缘有庆父襄仲之难所杀者三君季友与
季文子有定君之功自此专权因成弑君之乱此权所
以在大夫季氏之权所以在陪臣何故盖季平子所以
能逐君外则诸侯从之内则国人服之岂平子一手一
足所能自至皆是家臣彊悍勇知之人为之爪牙搏击
于外乃可如阳虎者实宣力焉于是假借长养他惟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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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恶不彊但知崇奖他而不知其利在前其毒在后及
昭公死定公立季氏长养容纵家臣之祸方出来蒲囿
之乱几亡其所以不亡者仅于一发天下事利于一时
之便其后未有不反为所害者譬如要得放纵肆欲之
人服丹药相似后来血气既衰未有不为痈为疽反以
丧其躯者当时虽得他不义后来为其不义所败古之
君子言必虑其所终行必稽其所敝盖为此也
宋乐祁言诸侯惟我事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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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乐祁言于景公曰诸侯惟我事晋今使不往晋其憾
矣乐祁告其宰陈寅寅曰必使子往子立后而行料得
晋政多门必过其祸乐祁用其言见溷而行及祁到晋
果如陈寅之言为范献子所执终不得归看这一段事
当时陈寅之谋也自精密因此可论天下大势考左氏
所载本末可以观春秋天下大𫝑若是桓文以前诸侯
多见于左氏所载凡见于征伐盟会之间皆诸侯自相
为谋盖当时之政自诸侯出故也自鸡泽溴梁之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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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专盟全不见诸侯言语宋之一会多是赵武等说话
大夫之事多见于传盖当时之政自大夫出故也及春
秋末后一节陪臣执政如阳虎如仲梁怀如公山不狃
如北宫氏之宰如乐祁之陈寅是时家臣事迹言语多
见于传盖当时之政自陪臣出故也以三者观天下大
𫝑可见政在诸侯纵天子失权然犹自可政在大夫纵
诸侯失权尚可整顿到得陪臣名字见于书传当时大
𫝑亦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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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献子执羔赵简子中行文子皆执雁鲁于是
始尚羔
公会晋师于瓦范献子执羔赵简子中行文子皆执雁
鲁于是始尚羔在春秋时号为周礼尽在鲁然而卿大
夫羔雁之制尚且不知因见晋师卿与大夫执羔执雁
尊卑之别方始知尚羔以此见当时先王之礼散在诸
国不能备鲁最秉周礼尚不知羔雁之别必待见晋卿
大夫执之方且一一修整举此一条其他礼不备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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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以这一段推之当时春秋之末先王之礼散在天下
无所统纪正合当收拾时节所以孔子出来删诗定书
系周易作春秋盖这时节正是道德仁义典章文物欲
散而未尽使当时无孔子都散尽了当时所谓典章文
物之备无如鲁鲁尚不知先王之制其他可知孔子所
以问官名于郯子问礼于老聃皆收拾天下之遗文逸
典以示后世法然而鲁之礼当时是周公之所传想见
无所不备而卿大夫所执正是帝王巡狩之礼修五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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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帛二生一死贽羔雁正是卿大夫所执在虞则有五
载一巡狩所修在周则有十二年巡狩所修尊卑上下
之分全在玉帛采章以别等差鲁所以不辨羔雁亦是
周之东迁巡狩之礼久不讲故也
季寤公锄极公山不狃皆不得志于季氏叔孙
辄无宠于叔孙氏叔仲志不得志于鲁故五
人因阳虎阳虎欲去三家而代位
阳虎之乱当时国人皆听命所以三家皆在其掌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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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时欲灭三家垂成而败非是威力不足亦非知谋
不及看得本源他所以欲去三家其本心非是欲张公
室不过要得贪其禄位以乱易乱以此见季寤公锄极
公山不狃皆不得志于季氏叔孙辄无宠于叔孙氏叔
仲志不得志于鲁当时五人不过欲因阳虎去三桓而
代其位而已当时使阳虎之事成公室未必张徒以乱
易乱而已然阳虎所以不成亦是当时家臣势钧力敌
自足以相制所以当时享季氏于蒲圃孟氏家臣公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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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父告孟孙先备阳虎阳虎虽出奔三家虽脱阳虎之
祸然而陪臣得志其权卒未能收论来阳虎既出奔其
权自当复归于三家然而卒不能收者盖所以去阳虎
非是三家之功乃是资陪臣之力陪臣展转窃位据权
是去一阳虎又生一阳虎凡事皆如此小人窃位据权
亦未有不败时然其败出于君子君子得志则公论便
正出于小人小人自相攻击虽去一小人公室之权无
缘得振正如阳虎之乱相似若去形迹上看阳虎阳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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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扬跋扈及一旦去之却是公敛处父之谋陪臣之祸
于此方生且如汉宏恭石显欲擅帝室之权萧望之刘
向之徒或死或逐或不得志天下所忧成帝之时恭显
之去论汉室之威权自合复振其所以不振者何故盖
其所以去恭显又不过一王凤而已宦官既去外戚又
擅权此汉室所以不免于亡学者尚论其𫝑须看去小
人者是谁去小人
阳虎奔齐请师伐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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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虎既败于鲁自鲁奔齐请师以伐鲁曰三加必取之
齐侯将许之鲍文子谏曰夫阳虎有宠于季氏而将杀
季孙以不利于鲁国而求容焉亲富不亲仁君焉用之
君富于季氏而大于鲁国兹阳虎所欲倾覆也鲁免其
疾而君又收之无乃害乎齐侯执阳虎不用其策观这
一段事以此知小人所以能入其君奋其诈谋皆国无
人故乘间伺隙所以得入当是时齐虽衰尚有鲍文子
年九十馀为老成人在譬如人元气未尽外邪客气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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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当得去以此观之重臣宿德于国家平居无事未见
得力到得邪说将兴小人将进变乱之际是时得一重
臣宿德如砥柱之在中流优游谋画变乱为治若使齐
无鲍文子又被阳虎专政复蹈鲁之覆辙幸有鲍文子
在阳虎虽有诈谋要入不得所谓老成尚有典刑正为
此及其奔晋晋无人所以有晋阳之危亦是用小人之
过何故去齐入不得去晋入得当时齐有人晋无人故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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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赵简子盟卫侯将歃涉佗捘卫侯之手及捥
晋车千乘在中牟卫侯将如五氏曰敌矣
晋侯使涉佗成何辱卫侯当时为他深辱朝国人欲让
国慨然发愤以卫之小晋不能抗当时晋车千乘在中
牟卫侯将如五氏卜过之龟焦卫侯曰可也卫车当其
半寡人当其半敌矣乃过中牟人欲伐之卫褚师圃亡
在中牟曰卫虽小其君在焉未可胜也以众寡彊弱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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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晋车千乘卫车五百乘晋之师倍卫之师卫侯不度
众弱以一朝之忿招危取败何故晋人望而避之不能
与敌缘他当时慨然发愤立志得坚虽晋甲兵之多亦
不能当以此观之人不可不立志以卫之小慨然发愤
立志得坚虽三军之众尚自望而避之更不敢与校卫
侯既有此志故卿大夫有此志士民亦有此志人皆有
此志则人人皆是必死之人十自可以击百百自可以
击千何况卫车有晋车之半晋人虽多安能当必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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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以望而避之事𫝑如此以此知天下事近而用兵
大而脩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立志在先所谓三军可夺
帅匹夫不可夺志当时卫本是会齐齐克夷仪进军千
乘在中牟及卫侯过中牟晋人不敢伐褚师圃且言齐
师克城而骄其帅又贱遇必败之不如从齐乃伐齐师
果败此有志无志之辨初不在彊弱之间当时晋欲服
卫缘卫侯立志之坚屡加兵而不能服到这里反卑辞
问卫所以叛之故卫人皆曰涉佗成何之辱晋人遂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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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佗以求成于卫卫人不许赵简子遂杀涉佗以谢卫
论当时所以辱卫侯非他本心乃是赵简子之意使非
赵子使他谁敢辱卫侯涉佗成何承顺简子之意至于
捘卫侯之手其意谓简子秉政当权奉迎简子以取敌
而已到得卫既叛屡加兵不服是时秉政亦是赵简子
反执涉佗杀之以谢罪于卫不知当时二子所以无礼
已实使之就简子自身上论自古奸雄卖人以自脱都
如此自不足论奸雄一时使人为不义后来便卖人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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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脱如司马昭之于成济朱温之于蒋元晖赵简子之
于涉佗成何皆是学者当深戒然涉佗成何以匹夫之
微而辱国君正是靠赵简子如山岳不知一旦事𫝑之
变他人以义来责已道理去不得为涉佗者终不免于
戮当此时虽赵简子亦末如之何矣以此知徒倚权臣
为事不顾义理之所安者未有不反为所害
仲由为季氏宰将堕三都叔孙堕郈季氏堕费
公山不狃叔孙辄帅费人以袭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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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为政于鲁堕三家都邑考当时本末自有次序所
谓三家兼鲁国而有之已四五君矣仲尼骤得政若骤
堕三家都邑自常人论之必疑变不可知然考当时事
端初不发于仲尼乃仲由为季氏宰发此议又是三家
自有此议后来论此却言仲尼不自为谋恐三家万一
不从伤威损重不可复令鲁国若使仲由为之从则公
室之权自此振不从则不过不从家臣之言仲尼之体
猊未损鲁国之威权未沮为此论者亦未免为利害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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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亦未知圣人为政夫子之得邦家所谓立之斯立绥
之斯来动之斯和圣人作而万物睹仲尼在上同此心
者孰不怀同此气者孰不感况仲由是勇锐兼人之资
感于气最先者所以为堕都之议而叔孙氏季氏皆从
堕郈与费此二人亦非仲由所能令盖圣人在上他自
有所感动仲由特发之耳然两都既堕独公敛处父负
固而不服何故此闭固难感者所以虽用兵未克如三
苗逆命一般若仲尼终为政于鲁则闭固者亦须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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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此事反覆论当时仲尼为政公室之权虽未尽收已
不见公室与三家之异昭公时三家与公室相为仇雠
到此能与三子入宫登台当仓卒变乱之时敢如季氏
之宫分明见得季氏与国同体了此见圣人感化之功
如此
晋赵鞅谓邯郸午曰归我卫贡五百家于晋阳
午不从赵孟怒杀午
秋范氏中行氏伐赵氏之宫赵鞅奔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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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赵鞅入于绛
晋范氏中行氏与赵氏相攻观始者作乱之由与后来
范中行氏之所以败赵鞅之所以再入看此曲折断之
一言不过私之一字为致乱之由当时赵鞅欲邯郸午
归卫贡五百家于晋阳午不从赵孟怒杀午缘此作乱
范氏助他所以致乱之由只缘赵氏丰植其私欲私邑
彊大到得范中行氏所以援邯郸午亦非有公心正缘
午是荀寅之甥荀寅又是范吉射之姻亲党更相助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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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赵鞅奔晋阳后来韩简子之徒言于公欲逐荀寅范
吉射之徒亦非是正国家之刑其端亦私意乃欲以私
爱立梁婴父为卿故欲逐范氏代其位韩简子亦与中
行文子相恶欲乘閒逐之范氏助私党韩氏报私怒外
面若欲振纲纪其实是私以此知晋室之乱举六卿虽
或胜或负或存或亡通是一个私意为国尽皆私意无
一人为公晋安得不亡
子贡见邾子执玉高公受玉卑皆有死亡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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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贡见邾隐公执玉高公受玉卑皆知其死亡既而果
然仲尼曰赐不幸言而中是使赐多言者也左氏虽近
然未入圣人之门庭观其所载多是变移了意不得其
真与论语所载大段不同惟此一段独得其真仲尼此
言乃是深警省子贡处前此初入圣门专恃智辨只去
人上做工夫如方人如看二君死亡皆是亿则屡中皆
是志满意得之时到此若非圣人有以警省他子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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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已分工夫都无专去人上做工夫了正当骄大矜扬
之际却与他万钧之石压倒了许多意见所以后来说
纣之不善其忠厚意思与前日方逆料二君死分明是
两个人何故正如病作而投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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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传说卷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