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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左氏传说卷十二 宋 吕祖谦 撰
昭公
治兵于邾南甲车四千乘
平丘之会叔向曰寡君有甲车四千乘在其何
敌之有
晋自平公以后所谓霸业仅存而已到得昭公时诸侯
皆有二心在晋无策不过扫境内之众以治兵于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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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以服吴甲车至于四千乘夫晋霸业之最盛者莫过
于文公文公之战最大者莫过于城濮城濮之战不过
七百乘当时能服强楚遂霸诸侯至于后来相继或盛
或衰亦未尝有四千乘全出时节鞍之战虽郤克再三
请益兵不过至于八百乘及楚灵王欲执韩宣子与叔
向而薳启彊谏之亦不过曰晋长毂九百是晋当时出
兵大率不过千馀乘何故当此削弱之时兵乃如是之
多盖当其盛时兵常在国虽有四五千乘所出不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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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乘故力常有馀而能坐制诸侯到此霸业既衰求以
自振于是焚林涸泽扫国内之众而出欲以威灵气焰
惊詟诸国初不虑其后之不继也然而主此谋者叔向
也叔向晋之贤大夫岂不知前出兵规模如此叔向之
心见国势衰弱如此亦欲庶几一时之强而已自古论
王霸皆曰王以德霸以力德与力是王霸所由分处然
而霸亦尝假德而行亦未尝专恃力而能霸者如晋文
公之霸所谓出定襄王入务利民伐原以示之信大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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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示之礼皆是依傍德而行惟文公以德辅力故能一
战而霸到得平公以后全无德全恃力不知霸虽是力
亦必假德方能立以此知维持天下者其可斯须去德
邪昭公不合全倚靠着力此所以虽有四千乘而不能
以一振也以此见兵初不在众晋当时所以尽出兵革
乃叔向之谋叔向晋之望也岂不知文公旧规模岂不
知扫境出来后无以继所以如此盖出不得已当时晋
君侈六卿强公室又卑纪纲文章皆不振虽叔向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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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救勉强图须臾之安所以为此举看此事皆非叔向
之本心观平邱之会别无人奋臂攘袂主盟其事其谋
大抵多出于叔向强如此主张先曰诸侯不可以不示
威到得晋将寻盟齐人不可叔向又奉命告于齐齐迁
延不从叔向又举先王朝聘会盟之礼数十语责之之
后方得齐人惧而听命叔向见得诸侯解弛一会之閒
凡两治兵到得于治邾莒之愬又是叔向责鲁时惠伯
对曰君信蛮夷之愬以绝兄弟之国叔向又奋然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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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寡君有甲车四千乘在虽以无道行之必可畏也考
此一会本末见得晋衰弱皆无人维持全是叔向强主
张振厉奋发如此然叔向岂得已哉亦图于衰弱之中
少振起之故不得已如此自形迹上看叔向但见得他
发扬蹈厉见事风生风采凛然可畏然未尝知叔向勉
强恨愧不得已之气象皆在言意之外此段事只看他
震动诸侯非真知叔向者读书须见得叔向外为壮语
其内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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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弓围费
南蒯将叛
鲁昭公当时不能堪季氏之强暴陵弱公室不胜一朝
之忿举兵伐季氏至于失其国身死于外自当时观之
不过言鲁失民数世一旦轻举妄动以丧社稷固昭公
之可罪然当时便俛首听命于强族亦岂是承周公伯
禽付托之意但季氏虽强然考当时事势亦自有可乘
之机昭公智不足以知此费季氏腹心之地季氏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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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固根本南蒯以费叛腹心内溃季氏讨之三四年不
服閒隙孰过于此昭公若乘此机会正一国之纪纲收
公室之权当时又有子家羁清忠远识与之图回举兵
以伐之季氏必败大抵投机之会固有閒不容发者今
也季氏讨费数年之久亦一大机会也而昭公不能知
当可为之时不为及季氏既服费大强之后始谋讨季
氏亦已晚矣此其所以反为季氏所陵而身死于外也
楚令尹子旗有德于王不知度九月楚子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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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然
楚令尹子旗有德于王而求无厌故楚子杀子旗当时
平王所以立子旗实与其谋到得平王即位之后以子
旗为令尹尊宠在群臣之上报之亦云足矣然子旗之
心责报无已所以至杀其身大凡有德于人人已报方
且诛求无厌卒至以德为怨观富辰之言曰报者倦矣
施者未厌此两言天下之至言也当时有德于人人报
我之心已倦然施德之人尚无厌卒至以恩易怨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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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其终所以后汉崔子玉座右铭之语有曰施人谨
勿念受施谨勿忘亦是富辰始终两语然于此又当求
其病根何故施恩之人常诛求无已受恩之人常厌倦
此须思病根所在正缘不知反已只去人上看了有德
之人但只以当时我曾有德于人只去诛求不知权衡
轻重都不思量我当初有多少德在他处他如何报我
了报者但说我已报他了又如此诛求不已两者都不
去反已只去自私心上看了然则报者自当无倦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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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当知足故以德易怨尝出于不知此
楚费无极害朝吴之在蔡
楚灵王之后平王立楚国稍整顿规模方略奠枕再传
至昭王终有吴入郢之祸几亡楚国其病源皆起于费
无极之乱楚国其病根则又在于谮朝吴上当时朝吴
有功于楚与平王是同体人费无极欲害其宠用间谍
使蔡逐朝吴夫朝吴有佐命之功未有显恶王怒曰余
唯信吴故寘诸蔡且微吴吾不及此女何故去之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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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当矣使平王于此时便能正无极之罪必无后害惟
平王却被他谗佞辨给巧言移夺了反以无极为忠无
极以此一事试得平王之意自此全无忌惮其后遂至
谮逐太子建杀伍奢及昭王立又谮杀左右贤人不已
终至于神怒民怨此其所以几危楚之社稷只缘当时
被他移换了大抵奸臣欲肆其谋第一次必先以一事
试其君君若不受其欺即正其罪彼亦有所惧惮便自
俯首帖耳不敢继来若被他试过能移夺了便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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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无极之请一则是欲害朝吴之宠一则欲试平王之
昏与明使平王不改初心之怒必无他日之祸以此谗
口移人最难自觉佞人须是屏绝之不使一时在左右
才近他虽自能执持终必为他移夺而不自知此孔子
所以有言曰远佞人此古今之所深戒
晋荀吴帅师伐鲜虞
晋荀吴帅师灭陆浑之戎
晋荀吴使师伪籴者负甲袭鼓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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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荀吴帅师伐鲜虞围鼓始者鼓人或请以城叛荀吴
不许曰或以吾城叛吾所甚恶也人以城来吾独何好
围鼓三月或请降荀吴见其民曰犹有食色姑修而城
当时军吏以获城而弗取勤民顿兵为谏穆子曰获一
邑而教民怠将焉用邑及鼓人告食竭力尽而后取之
若独以此论之虽三代之用师亦不过此然考其本末
乃知伐鼓之役盖是荀吴姑假此以立信义之名始者
做得太过后来所以不能继当其鼓人以城叛固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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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得围之三月之久至于他自请降则受之可也然
必待他食竭力尽而后取之以此见得他分明是欲以
此一事成信义之名惟其如此做得过当此其后之所
以不继也到得数年之后欲伐陆浑之戎亦是荀吴为
主帅到得雒水先张虚声要祭雒与三涂使陆浑弗为
备乃用牲于雒为祭之状掩其不备袭而灭之同一荀
吴何故数年前灭鼓守信义如此其贤而伐陆浑之时
诈谋如此其甚只是一个荀吴而信与诈前后相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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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盖当时围鼓鼓外援既绝已在荀吴掌握中虽少缓
之数月彼自不能逃故于此时示信义以假其名也若
陆浑则贰于晋又有强楚以为之助虽欲示信义以假
其名亦不得所以不得不用诈谋以胜之也以此知荀
吴于无利害处常是信义于有害处常用诈谋惟其信
义不出于诚所以不能服人考后来之事则可见观十
数年后鼓人又叛晋附鲜虞当时取鼓三次方受其信
义如此论来人当心悦诚服何故不十数年而叛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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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不出于诚盖天下之不可掩者诚也方荀吴伐鼓时
鼓人已在掌握中吴故于此无利害处示信义此心之
发鼓人已窥见其机矣所以召其后之不服遂致再叛
而归于戎狄使吴当时果能三擒三纵皆出于诚则鼓
人虽数十世亦不叛可也以此知矫情饰诈不如诚之
可以服人明矣到得第二次伐鼓使伪籴者负甲袭而
取之前此信义都不见了何故盖前此许多信义到此
亦自知使不得了故不免用诈以此知矫情饰诈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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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如此不可久他后来亦不自信他当时闲暇示信义
鼓人既窥见之及后来使不得不自咎此心不纯方且
谓诚不足以动人信义不可以服众居春秋之世不如
诈谋奇计之可以立国遂一向立诈故伐鼓所以如此
譬如世之人诚心素不足以服人假一日之诚信求以
服人而人不我服遂断然谓不如诈此天下必无之理
且以唐德宗观之平昔猜忌无所不至特閒有一两件
假诚信而行及奉天之祸方且自以为推诚之过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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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是猜疑忌刻之人猜疑忌刻已信于人偶然一两
事人不信他不能自咎终身之猜疑忌刻反责片时之
诚乃为信义用不得一日之诚岂足以胜其千日之猜
忌学者须思一杯之水不能救车薪之火之意反言我
已为信义事人犹不信我今里巷人多言好事做不得
正为此尔须能自此充养不可暂时善善而不孚于人
缘此遂止为善之心此与荀吴所谓示信义之意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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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氏传说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