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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西村集卷七 明 史鉴 撰
记
记临平山一
钱塘山水名天下四方之人不远千里以一游为快何
况吾苏与之名相亚地相望徐行四日疾行三日皆可
达然而足迹未尝一至者何也盖无名人胜士可依藉
以行故徘徊顾望而不即遂者将以有待焉耳前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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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乡先生刘佥宪友人沈启南与予订为斯游因窃自
贺以为平生所待而藉者兹遂矣又各以事縻不果行
成化辛卯岁二月乃始克践之先是一月与沈启南定
行日其仲继南闻之欲同往予欣然诺之是月四日三
君子过予家留信宿而行踰嘉兴历石门始望见有山
隐隐出天际人指云临平山也又行馀五十里乃至山
下时快雪新霁重岗复岭积素凝华上下一色寒光皓
彩夺人目睛琼林玉树布列岩崖上玲珑玓瓅绝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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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断腭之状苍翠之色俱蒙被皎白敛巧藏奇一返太
朴如仙姝玉女不为世俗艳媚态而淡妆素服风韵高
洁终异凡人佥宪叹曰始吾之南也以斯景为不及见
而今兹遇之岂天将全吾观乎虽然仲春之雪非时也
吾何敢游观之乐为哉宜不忘吾忧不溺吾乐者吾其
为心乐至而忧或忘者吾其为迹君子之道也二三子
其识之作望临平山记
记宝石山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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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临平指西南行将六十里至杭山皆在城西舟不得
至其处命家僮持橐自山后先往客皆肩舆入市访刘
邦彦他出不遇投刺而去入北关门至洪福桥饭诸立
夫家相与舍舆步出钱塘门度石函桥湖水自桥下出
屈曲冲荡有声倚阑听者久之遂与持橐者会宝石山
下山之僧傅上人予乡人也其住山时予曾送之有明
年不负登临约应叩禅扉借竹房之句至是闻予实来
候道左迎谓曰前言可不食矣相与抚掌一笑遂导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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蹑石磴数十级至寺为房皆负阴向明重叠在山半顾
见群山自天目来环湖之西北南三面南止巽为凤凰
山宋故宫在其麓北止艮即宝石山也今保叔寺踞其
冢岗岭连属蜿蜓委蛇高下嵚岑凡三十里不断郡城
横截其东西之三门皆俯临湖水南曰清波道湖阴者
出焉北曰钱塘道湖阳者由焉中曰涌金复分道于南
北湖幅员可十里许泓渟渊瀯蓄细泄大纳污流恶苏
公堤如蛟龙出水拿云捲雨横亘湖面城中官府居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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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师之署舍与夫浮屠老子之宫皆栋宇栉比榱桷鳞
次气郁郁如雾东望浙江如白练曳城下缭南萦东连
接海气苍茫无际不骛远不穷高一举目而得其大都
焉傅上人出酒饮客众乐甚惟启南时起倚栏槛语之
不应饮之不举穆然若忘凝然若寂疑其神与造物者
往游而不息也日欲暮立夫将辞归客挽留同宿修师
房灯下相对如梦不意此身之直在山水间也
记参寥泉鄂王墓飞来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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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寺日高刘邦彦来访握手相问劳已即谋入西山前
时游者皆朝往夕返而幽胜处多在深僻往往迫日暮
而莫得竟也于是置重累于保叔独从家僮辇食饮舍
顿具偕往馀百步有寺峨然临湖上云智果也入门循
东庑行过佛殿稍北一小亭甚幽阒中有泉曰参寥读
徐一夔碑云东坡在黄州时尝梦与参寥子道潜赋诗
觉时记寒食清明都过了石泉槐火一时新两句后官
杭闻参寥住智果寺有泉宜茶寒食日汎湖寻之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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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因以名泉云云顷之从者舁酒至遂列饮泉上各
赋一诗觞至则歌以侑之饮散登舆西经葛岭访贾似
道故居则已鞠为瓦砾场矣噫擅威福穷逸乐身不欲
危家不欲败国不欲亡得乎又行二三里许至栖霞岭
过岳鄂王墓下下舆趋入佥宪拜众皆拜呜呼高宗忍
忘其父兄之仇其忍于杀王也宜矣然墓上木今犹南
向则王之忠义岂以冤死而有间哉悲慨者久之折而
南行度洪春桥见苍松夹路大皆连抱而高或百尺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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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如人立道旁肩摩武接或拱或揖自此至灵隐及三
天竺不间他族故曰九里松云上则枝鬣偃盖下则石
甃夷洁雨不沾衣泥不涂足每风自山顶下则龙凤飞
舞翱翔霄汉涛鼓籁鸣淙铮铿鍧响应山谷如聆广乐
于洞庭之野也少焉陟芝岭游普福寺爱其清雅欲止
宿而寺僧皆出游未归乃进次飞来峰峰在西山中始
由天目山发源东来至湖止不可去其气郁积融结为
此峰故其秀为诸山冠重岗如城围合无间惟东北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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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所谓九里松者路所从入有桥曰回龙宋南渡后名
也行又数十步复有桥曰合涧峰南北有泉至桥下同
入于湖两寺夹立峰下而中分之阳曰灵山阴曰灵隐
台殿重沓掩映前后如画故白乐天有一山门作两山
门之诗盖指此也峰之石无秋毫土壤皆绀碧腻滑攒
蹙叠皱峛崺磈礧俯若颓云仰若偃盖峙者兽踞鶱者
鸟腾望其颠如圭璋呈露即其址如琼瑰委积神设鬼
施千态万状而莫有同者焉其上则异木奇卉不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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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穿透崖石根露蔓延而肤理光泽枝叶葳蕤华盛美
好类人力所灌治也其下则岩洞空豁容纳光景东曰
龙泓西曰呼猿皆曲畅连贯窈然若穷忽又明朗纵横
出入恍不知其端倪客环行交错卒与众遇则大呼笑
以为乐家僮伺主者出亦窃入驰逐洞中互相持惊叫
声如瓮盖中响久未能出冷泉涧如一玉带抱峰背流
至灵隐寺前有亭翼然临之名与泉同涧底皆小石平
布圆洁如凫雁子泉轧其上纹如织縠声如鸣佩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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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骇耳耸岸址则兰芷丛生摇青曳紫蕊拆苞敷香气
薆咇凡此皆其略耳他胜殆不可为状方举酒欲饮亭
上而灵隐详禅师归自城中见舆上挟书册遥呼曰客
非常人也不问名而就饮焉众皆引满不辞颓然就醉
邦彦以事不可留辞归予五人者皆露坐寺前石上融
然神释快然心畅万虑俱息直欲身世两忘也久之日
没林影外暮色苍然暝无所见觉露湿衣上乃始入详
禅师面壁轩中夜深月上时时开南牖望之如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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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语而不忍休也
记韬光庵三天竺寺四
环西湖之山凡三面西山为最佳据西山之佳惟四寺
灵隐为最胜领灵隐之胜有吾亭韬光为最幽韬光在
寺后之北高峰下其始由西北隅上山路险峻曲折蛇
行两旁皆岩崖陡绝数里中连属不断嘉树美竹森其
上兔丝女萝之属蔓延而罗生枝荫交加苍翠蒙密日
光漏木叶下莹净如琉璃可爱禽鸟闻人声近辄飞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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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舞若报客状峰回路转客或先后行相失望见树隙
中微有人影往往遥相呼应遇会心处则倚树而息藉
草而坐悠然遐想者久之起而行行而止犹徘徊不忍
去道中闻梵音泠泠如金石出林杪因徐步听之久方
及门堂宇因山为高下明净整洁一尘不生周围峰峦
环抱势极奥曲窈然深秀乳泉交流屋上下随处充满
昼夜常如风雨声老僧八九人皆拥衲趺坐闭目静观
客至不起惟融庵主者出肃客坐小轩中焚香供茗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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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虔复引客出屋后见大竹数万竹尽西一小邱高可
数丈攀援而登其上望见西湖湛然在城下南北两山
绕湖如双龙抱一银盘晃漾不定使人心目萧爽神思
飘逸疑乘云御风浮游于灏气上也吁快矣哉复循旧
路下山而傅上人追客及飞来峰下同往游三天竺初
慧理法师自西域来见峰之秀拔有灵鹫小朵飞来之
叹盖言其形似而未必有实也既建灵隐于峰后次建
灵鹫于峰左又次建灵山于峰前灵山一名天竺灵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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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久废灵隐地势又穷惟灵山之右山益深地益高势
绵延未已后人乃于其隙相继建二寺并灵山为三三
寺并列同名天竺而上中下别之以高下言先上竺后
下竺以久近言先下竺后上竺中竺则介乎其两间三
竺皆临绝涧限连山深秘密勿疑若无路惟其左有所
入处署曰佛国山张即之书也长松参天半路平坦无
上下之险无陟降之劳行不甚远人不甚困而举尽其
游观之美焉上竺既深邃在五峰之间双桂乳窦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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磈礧狮子其目也寺有鸳鸯殿盖重而合之中藏沈香
大士像人捐宝玉为供至建阁贮之虽多而无绝异者
寺僧瓛秉中名能诗出稿示客惟绝句颇佳耳中竺稍
荒废僧有宝楚瑛者自言其师吴僧也故视客为尤亲
延入千岁岩下登曲水亭亭有巨石上凿为蜿蜒形引
水注之屈折行其间因呼酒实觞而流焉至则接取以
饮客甚欢洽下竺多古迹葛公井理公岩三生石香桂
林翻经台跳珠涧东坡煮茶亭咸具在无恙方丈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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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峰其背不施户牖恒与峰面石之秀者与冷泉同中
有王叔明画壁甚佳但恨其未毕委去有沈士称者补
之老僧禄万钟年八十馀而好客觞于小朵轩中客已
先醉不能饮惟徜徉泉石间会日暮天黑祥师又频遣
人促回乃行歌过合涧桥月已出东山挂青松顶矣遂
乘月归直指堂上师复出酒饮客问游事余曰三竺下
竺胜启南应声曰四僧此僧高因大笑饮散启南秉烛
作图相与赋诗其上留山中为故事皆冥搜苦思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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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语以相胜夜将半犹吟声呜呜然不休
记风篁岭灵石山烟霞洞五
西山之胜既尽将理舆南游傅上人引治装者先往六
通寺候佥宪与客辞飞来峰出路口犹时时回顾至不
见乃已因指而誓曰自此当岁一相见也遂经集庆寺
过夕佳楼历梅坡园皆荒丘草舍遗迹无几存者岂弘
大侈丽之观为天道所恶而然耶抑废兴别有数耶相
与一嘅道中见古墓在山半立夫指云此句曲外史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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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雨葬其下惜榛莽荒秽不果登又行数百步始至风
篁岭下福邸园龙井寺正据其上岭甚高大上下纯嵌
空大石玲珑挺秀万怪千奇无以为之状近年有中贵
人将事搜剔则愈出愈奇度不可穷乃止园废久垣屋
卉木已荡然惟水乐洞在水自顶溜洞中潨然有声如
合节奏俨乎宫商之相宣也坐洞口听久不能去龙井
在山顶洼然石眼也刻石为龙头吐之颏下濯濯然如
须鬣动水中寺僧以泉煮茶饮客味绝胜他水自此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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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出荆筱间上灵石山磴道危险如登梯舆人皆喘汗
欲仆客前行者觉有异则指示大呼笑后行者亦呼而
应之声振林壑不已连山绵谷万石如林奇怪迭出大
者小者侧者正者瘦者壮者皱者滑者枯者润者方者
圆者奋者敛者青者绀者黝者起者仆者蹲踞者偃蹇
者蜿蜒者突怒者透漏者人立者羊触者牛眠者虎抟
者仰而欹者俯而屈者腾而上者颓而下者如人之面
目皆具而无一相似信天设其巧地发其秀以表异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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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邦也欤然岭上无水虽凿井亦不得意其下皆空洞
穿漏故不能渟蓄乎转东行二里许至一寺有洞在西
北山上以烟霞名之寺又以洞名名之佥宪倦步欲不
往众强舆至洞约高二丈中窅然深黑不知所止溜水
下滴石上岁久成波浪粼然洞顶及两壁皆钟乳凝结
青碧黄白相间其纹如云气如雨脚如莲花龙凤不可
胜计虽甚巧莫能角其技焉欲一饮从者咸不在寺僧
慧无自㩗山蔬新酿来供而傅上人在六通迟客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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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遣治装者赍酒肴随路访之崎岖历数处问樵者始
追及山下立夫望见欢呼曰酒至矣予喜舞佥宪笑曰
是生未醉先狂矣乃列饮洞中令童子歌竹枝词以侑
觞客从而和之悠扬飘飖如步虚声鸣云霄上也于是
饮酒乐甚醉后犹连索未己不复言他往矣俄有言象
头峰始撤而往观有鼻蜷然下垂甚肖似也抚玩者久
之噫今世之名有力者往往逞志于泉石穷险阻竭工
费以聚其秀且异者于私苑之中务在尽取必得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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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求如彼自然之奇曾不能彷佛其万一今乃知造
物者之巧与力岂区区私智所可拟伦哉
记石屋虎跑玉岑山六通寺六
游烟霞洞后客相与并舆语道中以为斯洞之奇不可
复得舆人有沈安者进曰石屋洞当不下此且甚近盍
往游乎客闻喜甚因移舆指之洞在山麓前临平地约
高三丈许深如高而阔倍之爽垲明彻可容数十人坐
洞口奇石倒悬危欲下堕下突起一石向之连比昵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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俨然若二故人附耳语也洞底如螺壳新蜕旋转深入
愈下愈小窥之甚黑莫测其浅深西南有小穴上出漏
光纳明遥望见青天如紫云中悬一碧玉盘耳石壁上
有贾似道题名乃咸淳中往天竺祷雨回经此后附廖
莹中翁应龙名盖贾专政时廖为馆客翁为堂吏事一
切委之于此可见二人则无时不从他人虽贤者不得
预耶转而上山有二洞相望东曰天然西曰隐身天然
则上平下坦如怒猊张吻哆然未收俯首乃可入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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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蝙蝠直石罅耳是日微安几失之出坐道旁树下
因共论二洞优劣予推烟霞启南推石屋争辨莫能决
佥宪方面山吟哦初若不闻乃相与质之徐曰烟霞丽
石屋奇要亦不相上下众乃大笑起去度小石桥南行
田野间两山谷夹道连绵起伏如二阵并进为犄角天
衡地轴鹤列鱼丽靡不毕备而纵横变化出奇无穷使
人心目荡骇左顾右盻得此失彼直应接不暇也又西
南行五里许觉山益奇路益曲水泉多交流乃虎跑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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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风气藏纳竹树掩映窈然而深郁然而阴后之行人
望前行者如入绿云中倏忽不见如此者又二里馀方
至重门内有方池水清如镜俯见天影石桥跨之水从
门窦中出轰然雷鸣涧中也楼殿宏丽叠处山上下门
庑堂室无不整齐完好南山中之最清处也敬祖规上
人导客往观虎跑泉泉在佛殿西阶上覆以画亭护以
朱阑泉流阶除下汨汨然云性空中法师开山时患无
水将迁他处忽二虎跑地出泉师遂止不去东坡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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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守杭时曾于此养疾所赋诗石刻犹在延入滴翠轩
壁间有求无已禅师画像因忆鉴为儿时闻先君子言
虎跑之胜杭郡诸山无以过之且甚爱求师之为人别
后不能忘怀至形于诗词然以事阻不及再游俯仰隔
世悽然久之复游翠涛轩上轩内外花木几格种种皆
可爱有倪云林树石图上书为德常画题二绝句云春
雨春风满眼花梦中千里客还家白鸥飞去江波绿谁
采西园榖雨茶燕子低飞不动尘黄莺娇小未胜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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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绿尽门前草细雨寒烟愁煞人诗佳而画非真迹其
戴文进摹欤亦乱真矣此盖启南所云出门见夕阳在
山山色尽紫松枝上有鸟如山雀毛羽苍绿见客不惊
意甚閒雅顷之经南高峰至玉岑山下游慧因寺寺又
名高丽像塑绘画皆神采生动故宋时名手也遂往六
通寺与傅上人会寺僧慧天泽亦予之乡人设酒乐客
客困不甚饮夜就宿焉
记南屏山玉泉寺紫云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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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游虎跑时立夫即欲别去众不许乃偕至六通寺先
时连榻同寝是夕忽他宿晨起径归众怪之予曰饫于
饮食者固异夫饥渴之人也山水日接乎其目非若吾
徒来游之为乐方未餍也其去也固宜遂往法相法因
两寺皆少憩自此以东至南屏山游净慈寺寺甚大佛
殿罗汉堂尤宏敞新整五百应真像皆面相向背相负
环坐无端游者多周行其间寺门外有池前有雷峰塔
类炎上凿此以厌之樟树四株大各数围高七八丈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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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拥肿与他生者不类湖山胜槩楼藕花庄皆近湖上
楼以供监司郡守宴游庄则有僧居之但名佳耳僧言
故老云杭之诸寺灵隐秀气虎跑清气净慈市气信然
遂道六桥往湖北归湖光山色映带左右而六桥横界
乎其中客连舆循行若驾飙车驱羽轮凌弱水而遨游
乎蓬瀛方丈间也亦乐矣哉道中见流水下石子多金
色可爱人云金沙滩也俄入北山后访玉泉寺地势益
进益下泉在西北有二池作石梁限之大者可一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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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亦数十步水莹彻明净如汞沙土尽碧色日映风动
光景荡漾疑露珠走大荷盘上也人抚掌则泉脉涌发
勃勃作汤沸状巨鱼可百馀头类若游行镜中鳞鬣可
数见客怡然不惊若与之相忘客亦坐是不去时主僧
仁上人出游吴兴其守舍者以客之乐乎此也为汛扫
池西小阁客呼酒坐饮其上戏以饼饵投之皆噞喁就
食或趋而夺之其已得者则悠然远逝若畏避状因忽
自悟人之怀利自私者其亦何以异于是乎为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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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饮酒不已皆至醉俄而僧归共举酒劝之亦醉遂由
山背南上舍舆步往紫云洞初入低甚转西稍宽已而
忽高旷洞顶斜卓石色纯紫类画家所谓斧劈皴者益
上有穴西出临大野见落日在其下乃自山前下去由
栖霞岭西出路口归保叔寺中
记西湖八
钱塘为东南佳丽而西湖为之最重山环之名籓枕之
凡峰峦之连络城郭之逶迤台殿亭榭之参错举凌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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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空以临其上天光水色颠倒上下烟云起灭其状万
殊而酒棹游舰往来交互歌吹之声相闻自春而夏夏
而秋秋而冬无日而息也其盛矣哉客来钱塘时侨寓
宝石山上湖之胜尽在几席下然犹以未即其中为恨
故连为三游焉虽所遇之景不同而所得之乐无不同
也二月望日其始游也主则邦彦客则佥宪启南继南
立夫沈明德暨予凡七人时春日妍丽湖水明净万象
在下柳色微绿梅花犹繁盛点缀远近篙师刺船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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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转傍湖徐行而卖花献技之人皆乘小红船凫飞水
上迎前尾后由东之南由南之西之北复之东而休焉
遇胜而登适兴而返感今悼昔形诸诗歌有倡斯和虽
寄兴不同然皆沨然成音可讽咏也凡所履历并记之
孤山在湖北去岸犹二里许无所连系林和靖墓在其
上后人建祠肖白香山苏东坡并和靖曰三贤堂庆乐
园在湖南今废惟太湖石在耳园昔为韩侂胄山庄初
名胜景即赵师𢍰于此效鸡鸣犬吠者后侂胄诛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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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更今名云后五日其再游也主则杭人归生客则惟
邦彦明德不至馀咸在凡六人是日风雨交作船不得
出外湖惟在断桥内迤逦行耳顾望四山云雾蒙□霮
澍淋漓俨如水墨画中继南笑指曰天殆欲别出一奇
乎然对此无言恐山灵亦将笑人矣因共联一律又后
二日其终游也合始游再游之主与客凡八人妓则碧
玉箫翡翠屏二人时宿雨新止天宇朗然日光漏云影
中乍明乍灭群山净洗绝无尘土气空翠如滴众壑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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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色㳽漫湖若加广草木亦津津然有喜色焉遥望
云气出山腹如白浪在大海中汹涌不定方欲赋一诗
纪之而佥宪赴臬司招不终饮而去邦彦立夫又间与
二妓为谐谑竟不及成章而散噫客志此久矣私心以
一至为足而今乃三焉天又随所至辄改张其观以示
若使尽识之况主客多能言清而不固丽而不侈乐而
不流其可谓无负赏酬者矣因次第书之
记银瓶祠紫阳庵三茅观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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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恒往来湖山间而城中之游则未也始游西湖之明
日乃相与诣之由钱塘门入至立夫家竹下少憩共往
游银瓶圣女祠祠故岳鄂王所居也王遭诬时家属俱
徙岭南惟女抱银瓶坠井死杭人义而祀之迄今香火
犹盛岂其贞烈之性死而犹灵欤徘徊顾叹共举酒酹
之由祠东转南入一尼院观所藏巴延画像魁然伟丈
夫也遂循街南行数里过朝天门复西上吴山之鳌峰
乃紫阳庵也前后左右皆大石怪怪奇奇如蛟龙如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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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如麒麟如凤凰如狮子如罗汉如寿星如莲花如芝
草如乡云如蜂房如燕巢如车盖如马鞍如浮屠如虾
蟆又如牛如鹿如钟如磬如鼓如鼎彝如笔架如屏风
者甚众客循行其间常若上坠旁仆战惧失色毛发森
竖道士顾本清出陪客谈故事云昔徐洞阳梦紫阳张
平叔授丹诀故以名庵复导客往登丁仙亭有遗蜕一
躯云丁野鹤也予应曰神仙家以为得道可不死野鹤
其已得者欤将未得者欤道士与客皆大笑因取酒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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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上索纸笔共联一诗佥宪倡之启南继之予与继南
又继之诗成酒尽遂由庵后竹林中出往三茅观观虽
大然不逮庵之胜多矣乃不顾而去
记凤凰山胜果寺浙江潮十
杭人每春游盛时尝苦多雨为之废者什六七今年雨
独少客来游时鲜或值之邦彦诗有南游半月无风雨
之句盖纪实也游城中后之三日天宇忽黯然云气自
山谷中出上接太空顷刻㳽布欲雨不雨客顾笑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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殆将促吾游乎乃始整顿为游事然以邦彦明德咸在
远猝未能致惟立夫居稍近因绐之来相与循城下南
行历钱塘涌金清波三门凡数里乃折而西行登万松
岭凤凰山之左翼也可二三里许至绝顶见怪石数十
株奇秀挺拔无与比屹立相向中止通一人行路尽有
草屋一间僧一人居之而岩下有石龛可坐然皆类人
凿而成者僧言旧有罗汉居此不烟火食惟茹黄精耳
客相视窃笑以为其言近于妄遂循磴南下转西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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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万松宋故宫也然陵谷变迁城邑改移非复往时气
象矣前有冈岭白塔在其上昔元君令番僧杨琏真伽
发宋之诸陵盗珣瑶焚尸取骨葬此建塔镇之复因故
宫为报国寺盖以厌胜云自是益西行松径中盘旋曲
折将数十转至胜果寺凤凰山之右翼也寺创始于唐
至宋规为苑今复之背山临江风景殊绝主僧茂古林
迎客松树下欢然如旧相识因导客登寺后之高阁遥
望见江波浩渺东连大海与天为际而会稽佳山水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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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叠出萦带如画客安得与浮邱广成辈乘鸾鹤往游
乎壁间有僧处默诗云路自中峰上盘回出薜萝到江
吴地尽隔岸越山多古木丛青霭遥天浸白波下方城
郭近钟磬杂笙歌是诗尽之矣后虽有赋者未见其能
踰此也复下观洗马池看月岩宋之遗迹可见者仅此
耳西南一岭甚平坦云女教场也嗟乎高宗有臣如岳
飞者而杀之乃欲教女子以兵用图恢复难矣哉方列
席欲饮继南走报曰邦彦至矣盖过立夫家闻客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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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遂南度慈云岭追至天龙寺不见复东踰岭阨始及
寺中也客欢甚竞举酒劝之饮散将西游天龙邦彦不
欲往乃至江上观钱武肃王所筑捍海塘厥功甚伟而
杭人今犹追思之盖以此也适潮自海门上初如牵一
线白久之有声轰然万人鼓也俄见潮头如雪山移来
震荡天地喷薄日月可骇可喜江中之船欲西往者反
东向迎之潮与船相搏向天欲立者数四若与之角力
斗技须臾潮过乃旋舻随之其往如箭转眼已不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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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日竟不雨明日乃雨客曰天之成全吾者至矣可不
知止乎因共谋为归计佥宪命鉴记之噫钱塘山水古
今之名士游览探索尽发其胜者多矣以鉴不才乃欲
抗颜而厕名耶然其足之所及目之所见心之所感不
容以不书姑记之佥宪名珏字廷美以乡荐为秋官属
佥山西宪事五十即致政启南名周继南名召长洲人
邦彦名英立夫名中明德名宣皆钱塘人鉴字明古吴
江人史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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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记
余友汝其通尝言其邻顾氏艺菊之盛约余往观焉然
各縻所役屡订而屡废也成化丁未岁十月乙亥始克
往践之顾氏喜客至以酒觞客俄而其通之厨馔继至
相与对花乐饮而酬之以诗主人曰今兹多雨且风大
为花病俟花无恙时君能再观而记之否乎余曰诺后
阅月以卷轴至弘治元年九月余家燬于火不及往且
并其卷亡去顾氏不以为憾又从而继之明年己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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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通举于乡将与计偕粤十月戊子余从宾客之后往
与之别而顾氏之花方盛开因得以饫观而遍识焉有
花大瓣密而色黄者深曰赤金盘浅曰佛面金有花小
瓣密而色黄者深曰黄木香毬浅曰白木香毬此花同
而色有浅深之异其名有不同焉有色如荔枝而花敷
者曰荔枝红花卷者曰荔枝毬此色同而花异其名不
同焉有花瓣如爪甲而微黄色者曰黄金瓣莹白者曰
白玉盘有花圆瓣密而深黄色者曰金毬莹白者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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毬有心红而花黄者曰黄鹤顶白者曰白鹤顶有花大
瓣鬈而黄色者曰黄鹤翎正白者曰白鹤翎有阔瓣线
纹而深黄色者曰金芙蓉白者曰玉芙容有花瓣修索
而深黄色者曰金绞丝正白色者曰银绞丝有花大无
心而黄色披拂者曰金络索白色者曰银络索有花大
心抽如台而白色者曰白牡丹紫色者曰紫牡丹此花
同而色异其名之又不同焉有花大无心而色黄蓥者
曰御袍黄有花小而色深黄者曰黄罗伞有花小瓣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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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色微黄者曰西番莲有花大而色娇黄者曰莺羽黄
有花小而色蓥黄者曰内家金有花大而色浑红黄者
曰黄玉莲有花大而无心色正白者曰清心莲有花小
而色初红后白者曰玉绣毬有花小而色皎白者曰赛
月明有花瓣密而色鲜红者曰状元红有花亸而色微
红者曰金莲宝相有花瓣密而深红者曰大红毬有花
瓣密而色匀红白者曰粉香毬有花红而心黄者曰锦
香毬有花红而纯以金线心黄而标以红台者曰金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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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有花小而淡红者曰玛瑙围有花甚大而色红嫩者
曰佛座莲有花小而色红晕者曰醉杨妃有花小瓣密
而娇红者曰胜绯桃有瓣少而色紫心黄者曰紫袍金
带有花大而色浅紫者曰紫宝相有花与色皆如瑞香
者曰瑞香毬有花大而色兼红紫者曰水恋红有花深
紫而纯者曰鸡冠紫有花红紫而间者曰紫霞觞有花
小而色浑红白者曰檀香毬此花之与色俱异而其名
益不同焉然其间有以形言有以蕊言有以香言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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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言有以风神言有以韵度言有以标格言或兼之以
述其全或离之以举其盛其亦善于取譬也夫最黄之
色十有八白之色十有一红之色十有二紫之色七亦
可谓多且佳矣顾氏乃犹以为未足父子恒皇皇焉以
求而不得为恨其用志不亦专乎且求观之宾日盈其
门而不厌有章缝之士辄畚花赠之无吝色其取之以
货者拒而不受率以为常则其为人又岂特艺夫菊也
哉昔人推洛阳牡丹广陵芍药甲于天下咸以为由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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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宜今二郡之花无几存者而菊则随人致力不择地
而盛然则在人而不在土亦明矣因记其所寓目者如
右且为更定其名之不雅驯者俟其后有得当续为之
记余又闻吏于蜀之威州者言尝以事至松潘松潘之
地甚寒盛夏雨雪诸花皆迟惟菊先花于内地者十日
于是益信其傲风霜秀摇落耐荒寒有非百卉之所能
几也因并记之
同里社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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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江之东有市曰同里旧设征商之署邑大夫金侯请
诸朝罢之因其址以建社学弘治八年春命里人顾宽
董其役越三月学成壬子侯率博士诸生与大夫士之
仕而归造而进者释奠于先圣先师礼也事竣大合乐
以落成之邑人史某请纪其事俾来者知作之所始其
辞曰惟兹同里距江带湖聚落廛居实盛于厥初商货
骈集肆为贾区开局置吏以笼商税匪曰利之抑末攸
宜盛衰靡常嗟日就于凉昔焉货藏今焉牧场昔焉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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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今焉草野凡厥吏胥求济其税率群行丐取日罔于
利抉剔刬刮利尽商敝川舟断行市肆昼闭公私交病
罔有攸济惟金令君聿有隐忧谓此不去民病曷瘳告
于御史御史韪之以闻于天子天子曰都惟尔言是俞
乃省吏函章还之于京以其废址俾作学宫缭以周垣
奠以讲堂门庑斋舍靡不中程爰聘儒先以养蒙士俎
豆于是诗书于是诵声洋洋礼容跄跄侯来视学远近
咸作观者从之填郛溢郭谓昔之地惟利是计钩锱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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铢如火之方炽惟吾令君是艾于今兹邦向义之方诵
诗读书如水之成章惟吾令君是营吴江洋洋此特一
方专而不均民能无望我告言者侯将遍举举必有初
继之以序伐石镌辞其仿于兹以毋忘缉熙侯名洪字
惟深世家于鄞赐同进士出身
荣寿堂记
国家之制凡吏于朝者率三载推封其父母如其子之
衔与阶而在外者则必历九载始得盖所以尚功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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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勚别远近也仕者由是多重内轻外夫岂故为是之
殊哉良以常人之情近辇毂则戒而自修其放荡不羁
者多在远也则夫人子之欲荣显其亲者非痛自绳约
不可也然人之寿夭不齐命下之日或存或否而其子
往往有拜恩而呼捧制而泣者矣当其得全于所遇则
举天下之愿欲皆无与为比士之为亲而仕者至此亦
乐矣哉此吾监察御史朱君荣寿之堂所由作也君泸
人以博学能文章取进士为天子耳目之臣以年以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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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有封钖而其父母皆高年令德享兹备福君告省来
归幸亲之寿乐已之荣而侈上之赐也乃相乃筑乃斲
乃陶爰作斯堂高明靖深华采坚密爰宁其亲以馔鼎
俎以陈馈食钟磬既和笙瑟间作工入升歌君率其妇
与子奉觞上寿遍举旅酬慈该孝备烝为太和容容与
与其乐无涯也于是州之黄耇与其壮且少者闻而往
观焉曰吾州之宫室相比也求之堂上之亲堂下之子
莫荣寿若也是不可以不书使来请记予以为君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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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南台监宪西江大振风纪在令式又当得封将见入
佐圣天子立功立事文宣武襄功在社稷鼎彝铭焉史
策书焉并亲之荣名流千万世岂止寿一时荣一乡而
已哉兹特纪其所闻者以如泸人之志
墓表
故永宁县主簿诸君墓表
江西吉安府永宁县主簿诸胜受檄治一府九县盗以
景泰四年巡抚江西都察院右佥都御史韩雍上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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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闻去奸以制任人以才古之善教也江西十有三府
地大而多险人众而杂居地大则襟带江湖包络山泽
奸宄易于亡匿人众则善恶混淆无赖之徒萌蘖其间
盗贼斯出矣今法禁彰明比岁丰给犹窃发若此倘不
幸有水旱之灾物力匮竭则强者奋臂而倡呼弱者闻
风而响应恐饶信以西安袁以东未有宁居也于时始
警而谋之其可及乎臣深为此惧故府委一官专令逐
捕盗贼以防其微以杜其渐然人之贤否不齐才力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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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故有出此入彼不能穷其巢穴也惟吉安府永宁县
主簿臣胜受任以来夙夜在公至不顾省其家劳心尽
力不避艰险故能时月之间擒戮渠魁徒党解散民安
常业而又精爽详审人不能欺既无滥及亦无倖免人
称为平盖其才略信有大过人者臣愚以为宜令专督
属府之盗然职分素卑人不凛畏谨按江西布政司故
有捕盗经历间者缺于选补今臣胜屡著劳效第以诎
在下寮上无由知臣请授胜兹职俾之巡徼管内不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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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旌其勤使人知劝而盗贼亦可以渐而戢矣臣雍昩
死以闻制下吏部吏部以胜资浅寝不行明年始有文
绮之赐用前奏也当是时吉安人多当道文渊阁则陈
循萧镃大学士吏部则王直尚书都察院则萧维祯罗
通左右都御史馀以侍从卿丞给史布列清要者不可
胜计其子弟亲属僮奴率怙权使气恣横部中辄橐盗
以居利守令莫敢谁何君独持法直行无所假借推情
立义寻绎钩探穷竟根柢众以是大怨君乃共为蜚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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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之于巡按御史项聪聪时与韩巡抚以乡曲更相责
望不相能欲去君以快忿念无以为之罪乃捃摭修学
时减剋谷价坐之夺其职当逮谳京师君声冤事下都
察院维祯入私言望君不与辩君遂持维祯阴事维祯
恐使所亲橐白金赂君蕲解君弗许上书告其居丧时
受郡县货财具有左验维祯大惧尽用其赀求救于中
贵人兴安兴安教其上章自愬从中下其事锦衣卫捕
君系诏狱与刑部大理寺杂治之诸大臣咸诟君莫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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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其枉者惟镇抚门达于众中责数君曰此岂尔求直
时耶故事当参请置对今是何等时也卒成案傅以诬
诋大臣上请报可戍铁岭时七年三月二十八日也明
年改元天顺其年三月二十六日君卒于戍所年六十
二家人负其遗骸归其子中即葬于钱塘东山衕后二
十年君配冯氏卒中以成化十四年九月二十四日自
东山衕启葬君于太慈乡资崇坞丁家岭之西冯从葬
焉君字廷义其先祥符人宋南渡居仁和祖哲徙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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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敬复居仁和君有吏才负直尚气常慷慨思树功业
吏杭州从事工部尚书李友直采官材四川典史铅山
父丧去官卒丧改桃源考满迁主簿永宁所至皆能兴
利除害恭勤不懈爱民如子桃源当南北要冲民疲于
挽送死伤满道君身任之煦呕喔咻民忘其死其在永
宁尤刚肠嫉恶故不容于权臣竟以戍死悲夫中以改
葬之墓未有刻语其友史某曰子虽不与吾父接然详
吾父事业者莫如子子又辱与中游墓上之石将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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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焉某辞不获乃为之书曰呜呼人能自视重则外物
轻当五六公柄用时嘘枯吹生倾动海内自藩宪以下
莫不曲意事之以规进取君宁不知能少诎其志以比
阿之则高官要职可坐致也而守正不挠至罹毒蠚卒
之劘其牙而膏其吻身死名僇为流俗笑者由其自视
重也呜呼贤哉属者有巡抚使臣奏江西盗倚大臣家
为捍蔽时李孜省之党方盛讳恶其言立贬斥居外则
其奸王法乱吏治贼民生者有不待君一人之言而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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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传有之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又曰触犯人主罪或见
原牴牾势臣死在不救信然是用表之于墓览者将哀
君之不幸且为世道慨焉呜呼蹈此辙者微独西江哉
墓碣
桐村薾室盖石文
维成化二十有二年疑舫先生周氏自记其桐村薾室
之成盖绝笔也以十一月二十一日卒哀子有庠卜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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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日得明年九月二十四日葬焉则是记也当为坎中
之藏及门之士咸以为先生澡行焯华声实流著光远
有耀者自谦而不言不可以不载也谓某宜论次其后
某人微而言浅续之则似伉铭之若以尊自居皆不可
也用敢取柳宗元之说假托之盖石而书焉先生敏睿
夙成生五六年客有举其名戏曰周铸九鼎则应声曰
舜弹五弦识者固知其不凡矣稍长学春秋于乡贡进
士蔡应祥不数月悉通其义例然厌科举之习益务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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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群经汜及史子搜狝刳剔以涵以揉储为已有山峙
海含发为文章汪洋恣肆遒厉峭绝蛣屈盘纡如山泽
气升蒸而为云霍忽腾沓弥布六合雷轰电掣万怪呈
露须臾廓然消散天宇朗豁泯无一迹焉读者初莫知
其端倪徐而察之其有不合乎法度者盖鲜矣学者连
州跨邑交走道中先生随其材之高下诱掖摩厉率多
有成正统六年浙江柯察使屈先生为子弟师乃寘先
生名承差籍中以避嫌先生固辞竟不许满三年上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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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时沐阳荣襄伯金濂方尚书刑部初设奏议科辟先
生从事其中且使二子师之凡政之未允狱之有疑常
与密议焉例止得驿丞先生固不乐乃谢病归十三年
闽寇邓茂七作乱攻围延平时佥都御史张楷参二刘
一陈三都督军以讨之栝贼叶宗留咋诸途陈都督败
死请济师制诏宁阳侯陈懋拜征夷将军帅保定伯梁
瑶平江伯陈豫都督同知范雄都督佥事董兴左右副
参四将军刑部尚书金濂参赞军务大发兵往讨之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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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乃聘先生寘幕下凡筹策号令调度赏罚文檄悉
以委之先生殚竭心膂弥缝匡赞知无不言十四年春
师次建宁而邓茂七先为延平官军所杀馀党推其兄
邓伯孙为主幕府议进取诸将言人人殊先生曰闽地
林丛深阻山石硗确曾不得方丈之平以托足其势不
可成列以趋接轸以驱也而贼窜伏草莽伺间窃发官
军单行星散首尾县绝卒然遇之将坐致溃败矣宜军
便地为营遣人四出招降降者复纵令相招明立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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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擒杀其党与斩敌同其有负固不服者然后进军劋
之诛其首恶舍其胁从其众可不攻自破矣幕府如先
生策多所擒斩降者相继衣冠之族污蔑于贼者先生
为之湔洗全活甚众有老人言贼在尤溪山中欲降宜
遣人往可抚而有也众疑惮之莫敢往惟先生与千户
龚遂奇毅然请往率数骑入深山中可五六十里至老
人家或言老人亦贼也遂奇恐欲起去先生不为动徐
呼老人谕以祸福老人阖家叩头谢无有且设草具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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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饮食意气扬扬如平时食竟徐起就马抵巢穴尽降
其众而还是日遂奇食几不能正匕箸道谢曰某生长
行伍身经战者亡虑十数常自谓天下健儿今日乃为
儒者服矣盖初发难时凡不从贼者皆死老人先从作
贼贼屡败乃请降耳又贼将张留孙勇而健斗自茂七
起事常在行间伯孙尤倚仗之先生乃寓书留孙告之
逆顺许其自新使谍佯若误者传致之伯孙伯孙果疑
留孙杀之由是贼将人人自疑弃伯孙来降伯孙竟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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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被执贼众遂散闽地悉平师还幕府上功兵部时新
被兵难用事者方大保护京师之功格其赏勿行久之
始授沐阳典史初佥都御史王竑董漕事而巡盐两淮
监察御史陈纲与竑不相下扬州知府邱陵素为竑所
厚纲每以吏事责陵辄举先生以为况陵以愬于竑竑
衔之未发也景泰四年先生以漕行道中竑令人录先
生行橐得白金三数钱文致为民财先生度不可与辩
引垢诬服家人讼诸朝事下法司谳天顺元年更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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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事白复官因致仕归先生年益高德益卲文益奇四
方求文者日集其门崖镌野刻照映山泽部使者籓布
参宪使副时具书币走吏卒候起居先生往谢则处以
宾位送迎必及门儒者荣之先生孝友诚悫事亲色养
备至亲卒身亲负土为坟畚锸不去手乡人义而助之
逾年坟高数尺广千数百步树皆成林用古人族葬之
法令兄弟子孙叙昭穆以葬不限居之同异曰吾寡宗
族吾亲所生惟吾兄弟二人吾何爱数尺之地而令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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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亲乎苹川先庐火迁居大桐村先庙而后寝尝疑朱
子家礼四龛以西为上之说循习唐制非古礼也乃为
三龛中祀所继之宗而祖祢以昭穆处左右门人问先
生曰此固朱子意也其祭用古今礼先生天分绝人书
一过目则背诵如流终身不忘为文章未尝检书一字
不误竟死聪明不变灯下能蝇头细书诗文数千篇皆
手自选录其立意造语往往出人所不到学之者弊精
苦思终莫能近之呜呼天之降材也得其全者寡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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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修于身行于时传于后者不专乎一本末咸具可
谓茂德懿材矣然以前跋后疐与时相龃龉竟弗克大
究厥施惜哉将葬有庠前数日死哀孙赐既以是日葬
先生及费孺人且奉其父柩祔之先生之祖农圃先生
讳德行其府君号耕凿讳复观稼徵士姓凌氏讳孟复
乃其外祖也苹川里大桐村桐岗阡旧属嘉兴今分为
嘉善疑舫亭寓居在邑中好事者构屋名借舫亭候其
至迎居之桐村牧者盖仿太史公牛马走之说云龚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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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好学善属文居贫授徒自给征闽回口不言功默默
守故职贫益甚时睿皇帝北狩归景帝尊为太上皇居
南宫一时用事诸大臣方倡与子之说遂奇独草疏请
还政睿帝未上而语泄景帝大怒下遂奇狱将杀之会
赦犹杖之几死挛不能行者数年睿帝复辟始授指挥
佥事云
墓版文
亡姑张烈妇墓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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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妇讳慕贞姓史氏我祖考溪隐府君之长女也溪隐
讳晟娶黄氏烈妇长嫁里中张俊俊之父誉誉父孝安
皆有名乡曲誉为府从事终考京师当得官以不乐仕
进丁忧归服阕不肯起为人所讼时法禁甚重誉乃逃
奔京师郡县械俊兄弟往代誉会赦得释俊归死邳州
道中从者火其尸负函骨归烈妇号恸气欲绝者一昼
夜始苏即恶衣丑形以死自誓于时年始二十六也其
二子长曰安六岁次曰宁才三周皆抚教之以成安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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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埙宁改名篪为娶而生子矣篪寻瘵埙溺水相继死
又为教其孤孙男女凡六人悉婚嫁之孤苦劳瘁自少
至老未尝少宁家空业殚所居不蔽风雨而坚确之志
洁白之操始终不渝岁大饥某尝欲迎养烈妇曰我张
氏老妇也分死于是他非所知也卒不许君子以为知
礼成化二十年丁未以疾卒年七十五其孙麟卜以十
二月壬午葬大陈原张氏墓中从俊之兆呜呼某少失
母族亲无怜者惟烈妇哀之恩勤鬻闵有同其子而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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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无状见弃于人力不能致吾姑之节以白于世痛其
有穷耶遂濡血以书其酷不能为之辞
诔
渊孝先生诔
维年月日东原先生杜氏卒于吴郡之乐圃里第旋殡
于如意堂之西阶明年夏四月乙酉将葬于横山礼也
缙绅大夫与夫及门之士佥以为贤者死有昜名今先
生学问精深至行纯备有合谥典私谥曰渊孝先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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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史某为作诔曰唐尧禅舜受命于天惟彼子遂
为虞宾世有明德启其后人流衍日滋族姓振振笃生
刘累天畀多知学于豢龙能求欲嗜乘龙在夏资之饮
食夏后嘉之御龙赐氏以更豕韦传国历世自商徂周
又更为唐成王灭之邦族散亡迁封于杜绝而复昌赫
赫杜伯岿然允臧保姓受氏以守宗祊世不绝祀于后
益光光之伊何代有明哲汉晋扬声唐宋滋烈立宣定
策平吴杖节少陵诗史睢阳相业族大以繁枝分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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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君之高祖自蜀来吴安其土俗登此版图曰曾曰祖
爰处爰居谨厚自修保族宜家伊君显考洵美且都
才与德称名与行符省弟南都奄忽告殂君生甫月其
泣呱呱母氏圣善守节字孤猗欤夫子年弱体孱譬彼
泉水原出于山越涧度壑冲濑激湍小受大归始克成
川颖悟之名著自髫龀如珠在渊如玉在韫明润内含
光耀外隐稚不好弄乃克务敏务敏维何笃于求师处
端始造孟功继之晚从嗣初究厥指归抉隐探赜钩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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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微其进不已其得不訾融会贯通萃而为资发为文
章浩浩穰穰大包丘壑细析毫芒声诗可咏金石琅琅
不务绮丽乃在和平博综材艺谙悉旧章画宗气韵
书究偏旁孝友之性本乎天赋痛父早亡终天永慕慨
想容仪宛然如睹念母劬劳孝养备具家虽屡空羞无
不饫和气婉容依依若孺德尊行隆蔚为儒宗讲授于
乡以开群蒙从者日多来自远方屦满户外席交室
中礼容秩秩德音沨沨太守下车求贤是崇闻君才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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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世无双将献天子以登以庸君拜稽首告于太守
守实过听我躬何有无实而尸惧忝我后守诚爱德小
人有母保孤嗣宗为德孔厚守能白之死且不朽守曰
为政风教是图矧兹节义为训实多有子如此何可
灭磨拜疏上陈帝命乃嘉肇钖嘉名用表厥家龙
光有赫川泽增华性乐山水甚于渴饥鹿冠峨峨野
服是宜跻险造幽乐以忘疲葺宇竹间命名延绿朝晖
成阴夕霏满目于焉逍遥以写心曲甲午之岁君年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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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仲子请举隽于有司谒省告归将与计偕君胡遘
疾运极在兹山颓木坏吉往凶来呜呼哀哉邦无老
成后生失援吊者塞途挥泪如霰大夫视敛操文致奠
好德考终于何闻见谥以实称传无虚撰呜呼哀哉吾
与夫子人品固殊辱视忘年不尊自居屈已下交屡枉
吾庐周旋恳款奖誉吹嘘畴昔有言吾衰子少人寿几
何莫忘久要士感知已此恩未报如何啸歌竟成悲嘂
呜呼哀哉横山之麓筮人告从日吉辰良丧柩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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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风凄急飞鸟翓
送者雨泣白骥哀鸣嗟嗟夫
子永安斯藏视不见形呼不闻声人孰无死身名永
丧嗟嗟夫子其有不忘呜呼哀哉
西村集卷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