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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西村集卷五 明 史鉴 撰
书
论郡政利弊书
六月七日部民吴江史谨齐沐再拜上书于郡侯大
人尊先生阁下盖闻有非常之人然后能行非常之事
古今所同也伏惟阁下养至大至刚之气抱出群出类
之才暂谢班行来司牧养下车之始固已奋发乎才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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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煌乎事业昭晰乎声名者矣而又不自满假询及刍
荛招之以礼待之以诚不以尊贵自居不以聪明自用
求贤如不及纳谏如转圜盖将集众思以为治收群策
以为用也则所谓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岂不在兹乎
若者固非其人也而首荷选拔深惧无所建白大负
委托以伤阁下知人之明则没身不足以塞责矣昔郭
隗有言请自隗始虽不敏愿附斯义用敢罄竭涓埃
缮写成帙献诸左右以为山海高深之一助焉若其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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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卑陋言语狂妄触犯忌讳伏望特宽斧钺之诛使得
自引而退如是则四境之内千里之外有贤于者皆
曰史人才之下如此阁下进退之礼如此将必抠衣
而趋接踵而进咸以言为献则其所得固将百倍于斯
矣
一曰优农民四民之中农为最苦终日竟岁迄无宁休
供赋税应徭役凡国之大事莫不取给于此而彼游手
游食之人又从而搰之侵牟聚敛其状万端故有公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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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输而私室先罄者矣加以离城阻远人皆畏法而彼
豪猾之徒怀奸以凌之挟势以驱之其能自直于其前
者固鲜矣又何敢自直于上官之前乎苟非在上之人
为加优假之其亦颠连而无告矣优之之道固多端焉
然莫大于先治其收粮之害也夫吴民粮税之重天下
莫加焉而为之长者盛气以掊克之每粮一石有赠至
四斗者斗斛之大又赢其一焉管粮官吏岁有常例之
馈日有支用之供不惟不能惜其疾痛反助长以虐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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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由是长愈肆而民愈困矣且夫一亩之田肥瘠损益
岁收稻米不出二石而秋粮之重有至八斗以上者又
有加耗一斗二升是则几于一石矣今粮长又虐取其
四五斗焉然则所存者无几也况有水旱之灾不为放
免者乎府县虽行较勘斗斛之法其亦视为文具何尝
以之量入惟至兑军起运用以量出耳论者犹以为粮
长艰难此由县官不知关防纵其侵用浪费以致此耳
岂因少收之故哉虽有兑军之赠亦不过每石赠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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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升耳况粮未必皆军兑也故收粮之际娼优杂剧饮
食衣服玩好百物毕集其所下至僮仆婢女亦皆浆酒
藿肉裤帛履丝则其苛取吾民者可知矣或曰若子之
言则粮长皆乐充矣何以恒有告脱者乎应声曰此
特远乡及弱而愚者不能有取于民耳彼在城而强且
狡者曷尝有之乎一闻革役则阖门举宗皇皇愁叹以
为大戚贿赂权豪以相请托求丐里老以复保充比比
然也至于调收之法虽不能顿革其弊犹为裁减其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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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者盖别区之长民不属管故犹可撑拒之较之素所
压服之民大有径庭矣伏惟阁下举行仁政之始当先
去其贼民之大者其馀法制次第讲行使境内之民稍
获苏息则龚黄召杜不得专美于前矣
二曰除盗长彼明火持仗踰墙穿壁者市野之盗也其
巧文避法出彼入此者官司之盗也市野之盗易知官
司之盗难知何以言之攻劫之状显然钻凿之迹具在
故曰易知也案牍泯而不彰名目隐而不露故曰难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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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然为盗有长凡掌文卷任差遣者皆其人也而官吏
不与焉特为所饵而牵掣耳何则盖官吏倏来倏去不
过数年而彼掌任之人莫不父子继居兄弟列处亲戚
牵引族党蔓延故能历世引年久专其利也请陈其略
凡财之在民者其党则巧立名色定为收头多收而少
报美入而恶出不祈乎足而祈乎不足盖足则可稽不
足则隐匿埋没妄作民欠以冀蠲免也财之在官者其
党则改易姓名点为解户那西而补东引前而盖后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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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数目动踰万千验其关单则无一二往往妄告遭风
诡云被盗以相掩匿故其徒皆视官藏为己帑公廪为
私庾不惧不惭恬无顾忌莫不高门广居美衣甘食挟
娼纵博靡所不为及乎事败官府追徵又复雇觅刁泼
之人代为受杖而在上者方且倡变卖之说行姑息之
政以完官为能事以全生为美名戕其颓废之屋洒派
于民片瓦尺椽驱令出财千百其数而经收裒敛之人
又乘机掊克以一科十故一夫负欠阖县罹殃信乎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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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之言曰侈用则伤财伤财必至于害民也呜呼为此
术者其亦不仁矣而盗之田宅器用固其所也子女玉
帛固其有也舟舆仆马固其奉也往者未已继者效尤
源源而来有加无替而吾民方日夜浚其膏血沥其髓
脑以填其溪壑之欲曾无厌足之时也为民父母其可
不动心悯念以拯救之乎今吴江有包揽者诡名呈县
县申巡抚都御史并水利佥事以低田为名官买桩石
谋之数年矣已得报行下计其费为银数万两率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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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虚估多给价钱至期石之大小桩之长短皆不如式
奈何以万计钱粮富此数十家也往年吴佥事曾有桩
笆之举一桩给银五分专命富民屠成经理其后三分
买木一木截为三桩计其尅减则得五分之四也今桩
笆荡无存者曾不得其毫釐之用徒以裒富豪之财此
则往事之明验也今桩石之费又多于桩笆数十倍矣
其可不为国家深惜此乎夫决其壅滞以疏积水而注
之海者此治水大法也今七郡之广水之可导者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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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不闻有所设施而独纳彼盗言区区捍此数十圩之
田其亦末矣伏望鉴已往之失严将来之禁痛革而力
行之则吾民沉痼之疾庶乎其有瘳也
三曰抑豪强舜诛四凶孔子诛少正卯圣人岂欲若是
忍哉盖凶人之肆善人之病也譬之稂莠不去而欲望
嘉禾之实其可得乎故凡豪强之人皆善人之稂莠也
昔尹翁归之守扶风凡豪猾吏民县各有籍每秋冬大
课吏去其甚者惩一戒百以警劝之故其为政不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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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阁下能踵而行之即今之翁归也至于田地争斗细
故望一切责之有司不足以烦至治也
四曰均劳役夫城郭之与田野均为王民也其于徭役
不宜有偏在宣德年间中使纲运相继轴轳相衔调集
民夫动踰千百而田野之民在远未能遽集又城郭之
民彼时田少故周文襄公之巡抚南畿也酌为中制令
城郭之民专充夫役田野之民代其运粮其后景泰年
间知府汪公复令田野之民为夫而城郭之民既不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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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又不为夫行之既久户无无田之家而田野之民侥
倖其得计乃更窜名城郭之中故城郭之民之田之粮
日增田野之民之田之粮日削以日削之民而运其日
增之粮是岂大中至正之道也哉其间非无一二言之
有司者往往不得其直而止盖城郭之民狡田野之民
愚城郭之民集而强官吏所假借也田野之民散而弱
官吏所凌忽也为民上者非光明正大孰得其平哉然
此特指吴江一县而言耳若夫六县县各不同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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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能尽知也伏望精加考究城郭之民有田有粮者一
体运粮无田无粮者照旧停免庶毋不公之患也
五曰会徵收国家之初正赋之外舟车佣直咸出于民
初无馀米之说也其后周文襄公以为粮长敛取无艺
定为加六之赠悉输之官官自给放景泰七年佥都御
史陈公以为官田粮重民田粮轻而一体增米则轻者
固少而重者愈多矣故定正米一斗以下为一则其一
斗以上每斗为一则粮轻则增多粮重则增少其夏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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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麦桑麻马草水马贴役户口食盐钞贯悉以馀米包
办天顺元年冢宰李公以佥都御史总督粮储以为夏
税等项皆富民之所多也而令贫民一体增米包办未
得其平乃著令夏税丝麦桑麻马草户口食盐钞贯折
米并水马贴役米悉令开写其馀正粮斗则量为损益
一总填入由单于其后总结曰已上平米若干以革粮
长另徵多科之弊其用意精密立法详尽最为得中天
顺六年都御史刘公又定为四则一斗以下为一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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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以上为一则四斗以上为一则五斗以上为一则其
馀诸法犹李公也成化十年都御史毕公以为金花银
一两折米四石时价米二石上下剩利太多将启粮长
权豪侵牟之心贫民不沾其惠乃减为三石以馀利一
石充为起运之费减其赠米米价就平富无侵牟贫沾
实惠如米价丰贱另行估计务在均平深得古人常平
遗意有非钱榖俗吏所能知也又以三斗一则有至三
斗九升二合者而混于一斗以上计其赠米反有多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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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斗以上者乃另立为则通前为五则成化十五年今
冢宰王公以都御史巡抚虑斗则繁多里书易于作弊
而细民目不知书何由知之乃著令不问官田民田粮
轻粮重每田一亩赠米一斗二升其包办诸色犹陈公
也金花银折米犹毕公也简易可知不烦计算然议者
犹有损贫民之说者谓包办诸色也今当会计之秋伏
望阁下法李公之精密用毕公之均平遵王公之简易
斟酌损益期于得中庶几可以经久而无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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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曰平狱讼夫狱讼者民命所由系也一失其平则感
伤和气天降之灾故燕臣呼天六月雨雪汉妇冤死三
年旱暵由怨愤不平之气上干于天能致戾也苏州之
郡地大人众奸宄多而善良少其间狱讼千绪万端岂
能一一尽得其平盖强辨者足以饰其非拙讷者不能
诉其枉理迟则或同于久禁决速将不得其真情伏望
精心推测更加访察务得其平则人心和而天道顺矣
七曰明听纳传曰上有好者下必有甚焉者矣今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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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下士之风弘纳言之道郡中能言之士将必慕义而
咸集矣然人心之诚伪不同故言亦随异若弘而不择
则妄诞得以行拒而不听则忠益之言无自入要在辨
之而已辨之之道无他公与私而已矣公言直而悫私
言讦以回而复观其行以验其言因其言而揆其事则
诚诈之分咸不能逃矣其或鄙朴之人言辞陋拙伏望
假以颜色诱之使言事苟失伦置而不行不加之罪以
来贤者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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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曰广聪明夫墙之外耳所不闻也屏之前目所不见
也郡守之所治远则四境水陆数百里近则一城生聚
数万家耳目之所不及者岂特墙之外屏之前哉然则
如之何而可耳目之寄不可不蚤具也是故端居一堂
之上明见千里之外使人恐惧修省常若在其目前奸
宄消而盗贼息者耳目聪明之效也然必得其人始堪
信任不然将有窃弄威福于其左右者矣古云兼听则
明偏听则闇当博以访之参以覆之选择以任之历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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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信之斯得其人矣昔汉赵广汉之尹京兆黄霸之守
颍川如本朝周新之按察浙江叶宗衡之知钱塘皆用
此道也阁下能推而行之则广汉霸新宗衡复生于今
日也夫可言之事非特此也但事体有大小施行有缓
急故以其大且急者先言之耳其他利害岂止数端伏
望毅以行之渐以革之确以持之信以守之盖毅则必
行渐则有功确则难夺信则不变古君子之欲建功立
业者不外此道也阁下其留意焉则阖境之民咸受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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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岂惟狂生干冒威严不胜恐惧之至谨伏地待罪
上中丞似相公书
吴江县草莽生史谨齐沐顿首再拜上书于中丞相
公阁下恭承德音特赐召对问以生民疾苦悉令条
具上陈闻命惊惶走避无所盖驽骀之遇伯乐得免于
嗤诮幸矣尚何敢仰首振鬣以鸣其前哉伏惟明公抱
绝伦之奇材蓄迈往之直气明见千里智兼万夫贵极
乎公卿职总乎风纪善有赏恶有刑舒而为阳惨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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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润之为雨露鼓之为风雷威动乎寰区仁孚乎草木
凡吏治得失民生休戚固已蕴于胸中矣而又不自满
假下询刍荛悯恤民穷孳孳无己者盖以为愚者千虑
必有一得也才非出类行齐众人荷明公下士之深
诚际明公求言之盛举感激之至或能捐躯敢不罄竭
狂愚以备听纳窃闻人者政之本也法者治之具也时
者事之候也人不能皆贤故立法以补其阙法不能无
弊故随时以救其偏时弊则但理其时法弊则全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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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自古及今未有能离乎此也粤若江南数州自昔号
为富庶逮乎圣朝兴运蔚为财赋之区故尝慎择大臣
以为巡抚得其人则政平而民阜失其人则政乱而民
穷近年以来数更其任才猷不克尽展民俗未甚周知
旋入中朝竟如传舍簿书坏奸吏之手钱榖归豪党之
家政日以讹民日以困财日以匮俗日以媮可谓时法
俱弊者也自非聪明大有为之人乌足以振新百度者
乎此正孟轲氏所谓一乱一治之时也刬削夙弊攘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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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残养育黎庶大惠也创立法制利益群生以为嗣政
程式流泽无穷大义也盛德光辉传播天下延至后世
使圣朝良史书为巡抚使臣第一大智也明公其省察
推行之今之名臣即古之名臣也山泽俗儒不识时
务发言立说动犯忌讳更冀少宽斧钺之诛以来后之
贤者是则列城之受惠岂独一介蒙休愚生不胜惧罪
感知之至因状叙谢以闻
其一除抑奸盗以清宿弊见郡政第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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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坍荒田粮宜与开豁
江南诸州北枕大江东濒沧海而太湖一水潴其中近
水之田风涛吞噬日削月朘什亡四五而粮额尚存未
经放免贫民包赔岁岁无已虽曾具告官司勘申待报
动阅岁年迄无了结胥吏邀求百端剥肤吸髓反以为
射利之资谚有锦灰堆之目此之谓也而贫民意幸豁
除欲罢不能宁卖庐舍鬻子孙以副其求是则穷困之
中又添一厄也今造册在迩适当其时若不开除又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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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载是民之困苦无有息肩之时也宜选清强官属履
行勘报奏请开除则吾民百年深痼之疾庶乎其有瘳
也
其三徵收税粮须合众说以定则例见郡政第
五篇
其四定拨均徭宜以籍为准
近日定拨均徭止凭里书开报田地多少定立等第而
奸宄之徒贿嘱里书妄云出卖减损数目改富为贫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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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就下往往得其轻役而守正之人计不出此独得其
重故徭役不平由当时立法不知查考黄册故耳乞著
为令今后报数一以黄册实在为准不许动摇如有卖
者听令卖田之人自行供报拘收买田之人审实照数
均派如此则里书无所售其奸矣
其五批答状申不宜收缴
夫印者所以昭信防奸也故历代宝之以为徵验上之
示下下之呈上咸于是焉求之数年以来上司凡有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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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批申悉令缴上递相祖袭意可除奸不知豪猾吏民
侵欺钱榖久历岁年凡遇巡抚使臣升除改调妄补卷
宗或作解上遭风或作起行被盗或作在仓蒸折或作
露渍水漂或本告自陈或县司申请咸云得报行下放
除状申诿曰缴呈抄白存之附卷缴者既使臣带去存
者无印信可凭是以万计钱粮悉入盗臣之手既非经
国又不利民首恶者创其邪谋效尤者踵其遗策如此
而国计不亏民力不匮未之有也伏望查刷巡抚批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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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申放免钱粮但系收解在官之物即非小民拖欠者
逐一追徵还官仍著为令今后批状批申俱留附卷备
照不须缴上以绝奸欺
其六分任众役以弱侵渔
夫利之所在人必趋之虽以天子之尊诸侯之富卿大
夫之贵举不能独专其有古今一理也国朝之制凡有
徵求府下之县县下之都都下之啚科率已毕乃输之
官官自差人领解利之与害众人共之三四十年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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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豪宿奸垄断为利创为一总之说交通府县定为收
头尽绾利权归于一已故其力全而利厚力全则可以
凌蔑侪辈利厚则可以交结权豪肆其侵渔不虞刑宪
故其威棱气燄足以雄盖一时民之畏之反出于县官
之上官帑日虚而莫问民财日耗而不知是盗贼公行
莫之能禦也夫财利者天下之大权也苟能专之以成
富厚则何求而不得何为而不成何招而不至传云钱
至十万可以通神此之谓也为今之计莫若分任众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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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其力而微其利利微则无邪心力弱则无所恃岂人
之性情异哉由势使然也请令有司今后凡有钱榖科
价仍令都啚措办官为点阅临行交与解人不许纳彼
总收类办如此则利不归于一人虽欲罔之不可得也
其七田既输租不当出钱应役
国朝田制两税之外别无科率至于徭役悉准人丁行
之百年人以为便但以时移事变弊逐奸生贫富混淆
高下棼杂此时之弊也非法之弊也用事者不知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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罔施救时之策但思革弊靡穷致弊之由改法计田以
为等第殊不悟田之与役判为两途上自三代中及汉
唐下至宋元莫不皆然未有以田为赋役者故唐陆宣
公曰有田则有租有家则有调有身则有庸此之谓也
今江南税粮之重甲于天下吾民既苦身竭力以输之
矣又捐生涉险以漕之矣尚不为足寓役其间所谓重
之又重者也且粮有轻重之不一田有沃瘠之罔同粮
轻而田沃者高索其价而价愈崇粮重而田瘠者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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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而人不受今则混为一例率令亩出五分是以百
姓日沦于困穷而莫之拯救也且古者重商贾末作之
税意将尽驱天下之人以归南亩今则未闻有以利吾
农人而先立法以困之是驱之舍本而逐末也岂理也
哉昨者进谒未知台意所在微以轻重为言明公忧
悯黎元意亦以为非理昔唐之中叶既变两税旋属征
讨权宜加徵初许事毕即停兵后加徵如故此即往事
之明验也虽圣朝致治万无此虞然聚敛之臣何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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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万一兴利鄙夫举行此典以为羡馀安知他日不为
吾民无穷之害乎伏望赫然刚断下令诸司尽除其籍
仍令今后徵发不许以田为科是则东南之民援而出
诸水火也至于役法自有常规但使委任得人自当不
乖于理
其八收粮之法宜有釐革
夫吴民粮税之重天下莫加焉伏惟明公下车之始哀
悯困穷未遑他务首先下令专委府佐躬临下邑擒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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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斛之大者置之于法由是其党稍戢吾民固已沾其
一分之赐矣然其间稔恶不悛之徒尚有赠至二三斗
者盖飘风之馀其势犹能折木也故进言者举调收之
说伏奉明谕以为在人而不在法是固然矣然其间利
害各有数端谨详述而论之伏望采择而去取焉本区
之收也盖以粮长皆父子永充兄弟继及民为其积威
所劫者其求也远矣故剥征掊敛惟命是从饮气吞声
莫能控诉间有一二克自直者又以桑梓连接鸡犬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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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卢有祸患不虞遭其挤焉下石亦复泯默甘于自卑
此其一也又有或侵收私囷或折入轻赍或纵博挟娼
或偿逋行赂咸资于是焉由其尽在掌握操纵自如多
报少收无所顾忌故耳此其二也其或哗者能持其短
长昵者能投其嗜欲则一惧一喜务悦其心搀水和粞
不复致诘此其三也调区之收也民之于长素非畏服
恩怨靡由但以交际片时初非持久民虽有恶于长放
手即无关缠长虽有恶于民转眼莫能祸福民得稍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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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气长亦颇杀其威至于开报收数在官例与本区互
相觉察耳目渐广事难独为虽不能顿绝奸欺终莫敢
肆无忌惮以前三者论之犹为此善于彼也其或奉行
不至事有乖违此则在人非法之罪也如以为民事一
长尚不能支若行调收是益为二此虽近理实有不然
夫长之于民日剥月㱟何尝厌足终不以多收其粮而
恕其诸色也如或调收减其一二亦可少瘳其痛焉明
公若不以瞽言为然试请问诸氓庶则万口一词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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鄙论矣然其间亦不能无弊焉盖粮有多寡之殊民有
强弱之异粮多而民弱者众之所趋粮少而民强者众
之所弃也由是贿赂交关互相争夺豪猾者举得其利
钝愚者莫遂所图其为不公莫此为甚是则调收之法
亦未得为详尽也愚生窃有一策焉请令各通举合收
若干粮米原定若干粮长均融数目务使齐平然后逐
日开廒须令附近县官躬亲监视以防奸欺粮多则开
廒多粮少则开廒少不必限何都分米到即与交收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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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开别廒务在周而复始满其原派之数则便闭封
不收如此则官之与民不甚隔远耳目可及奸盗易防
而粮之多寡米之精粗人之强弱一举而兼得其平矣
管见区区未敢为是如蒙采其可取即便下令施行
与陈黄门玉汝书
近会沈启南读吾子所寄书尾有水利一事载与伍佥
事言单锷之所建白者噫是夫乌足以语此哉但能奉
权贵通富豪以桩石为名欲费国家数万之金侵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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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橐耳向非巡抚似公巡按张公郡守孟公合力以遏
之则是役成矣役成而有利于民何惜于所费但恐财
尽而民穷水利无纤毫之益耳故建议之初上自侍从
之家中至举人之属下及吏胥之流无不垂涎朵颐则
其所以为自谋者非浅浅也是夫也恶足以语此哉夫
江南水之为害者莫甚于湖州与苏州松江三府地势
既卑百川奔凑湖州西连广德宣州南接杭州严州诸
山诸溪之水导于河而入于苏太湖东南之巨浸也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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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渟滀过于江而达于松以放诸海则夫官是职者其
可须臾而离此地哉其地势之要害有非他州之可比
也其他如常如镇如杭如嘉地既高亢水不停潴相视
设施殊可少缓而当时议设水利官属之始失于详究
特令带衔浙宪彼庸常之人莫不怀恋安逸沈酣声乐
啸歌湖山利害不接于其目愁叹不闻于其耳休戚不
关于其心孰肯去妻子舍朋俦远逸乐日趋于垫溺之
乡以亲卑湿之事也哉不过岁一再行以避文法耳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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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茭草之属悉令估卖那东掩西踪迹诡谲凡有小词
讼则一槩行提人踰数百高抬纸价利其赢馀至于大
水怀襄之际吾民曾不得望见其旌节尚何得其处分
之万一哉故自设官以来未尝有一人称职者岂人之
性皆然由理势与循习致耳莫若请选清强刚正郎中
一员俾令挈其家属建牙于苏居数郡之中道里既均
往来亦易又当其要害之处巡视相度不失机宜较之
坐守一城之中其利害不可同日语也国朝永乐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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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尚书夏忠靖公治水江南亦以三府为急巡行劳
徕不常厥居以后通政使赵公踵而行之此即往事之
明验也或者又以为杭州地滨于海海患常作今年西
湖水漂入城治水官属雅宜居此请有以答之海水
之啮暂不为常不暇远举姑以国朝言之永乐间海啮
仁和海宁此时虽有治水通政以为泛而不专特遣张
侍郎发民塞之成化十三年海啮海宁今都御史似公
方为监察御史巡按浙江帅布按二司官属塞之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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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有水利吴佥事在未尝与力也今年西湖上山崩水
溢卒然涌入三司之官相率避于镇海楼上水利佥事
亦在其中未闻出一计设一策以退水也幸其倏来倏
去不能为灾以此观之则水利不居于杭无损于事明
矣此则治水之官向年之常法也启南又以为若欲开
泄壅滞任重而役大有非部属之官所能独荷必得重
臣以专任之始克集事众论以为今户部侍郎刘公璋
克充此选又以为不然刘公循规蹈矩之人也昔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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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政今为侍郎最为得人若处之以方面恐其非应变
之才也以耳目之所闻见者莫如湖广按察使刘公乔
当其知归安也深恤民隐甚有能名讲求水利最为详
悉故献议于巡抚滕公奏设此官今本官剔历中外无
不相知者久矣不审其节行才名比前如何吾子必详
知之若使有加无替则舍斯人而莫可况其官资已高
陟之执政其孰曰不宜其次莫如吾苏前郡守孟公浚
其为人也毅而有守悫而有文谦而有礼但以前居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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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屡忤权贵故得谤言天地鉴视日月照临率无纤毫
之实也官资尚浅处之以京堂一职专以任之则其所
行将必有大过人者山泽鄙夫碌碌自守已无意于
世今以吾子书中有及贱名故谬陈管见如右居庙堂
而忧其民吾子之责也惟谅察万万不宣
上少保王三原书
史再拜尊先生阁下伏闻上章恳辞引年休致而圣
天子嘉念老臣玺书勉留进职孤卿位尊望重当世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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俦闻者莫不鼓舞交庆违去门墙未能进贺徒西向
欣跃而已尝伏读阁下奏议见其忧国忘家嘉谋谠论
知无不言不以居外自疏不以宦成自满不以非职自
媮拳拳恳恳惟日不足是真古人所谓责难于君陈善
闭邪者欤故能诚孚当宁言无不从君臣一心上下交
尽猗欤盛哉又宦官之威自汉以来无能胜之者而阁
下不动声色谈笑而挥之折其方张之势其党莫不动
容破胆屏息裹足不敢为非岂阁下之权与力有以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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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者哉良由清忠大节深识达才处置得宜有以厌服
其心故耳然阁下之功德至矣盛矣而左右宾客所以
弥纶赞画者必得其人然后为可伏见职方李应祯言
直而气刚识深而虑远好善若饥渴恶恶如仇雠未尝
有容悦苟求之行历官二十馀年至无田以为生无屋
以为居则其为人可以槩见矣加以博学多闻谙识典
故周知人情求之当今罕见伦比政閒数赐召见与之
谋议奖使尽言必得其助然应祯为阁下所知者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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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奚待于之喋喋进言哉良以身为属吏则有职务
之相临簿书期会之相督殊非往年从容言论之时且
其为人天性峭直遇事无所回避人忌其才而憎其直
伏望阁下亲信之保全之扶持之以为国家爱惜人才
俾天下之人皆曰阁下既能以忠事上又能以礼使下
上下之间无一不得其所而阁下之德业全备矣草
茅贱士其得姓名自通已为大幸乌敢僭言以及人才
但以受知深重曾无丝毫之报用敢荐贤为助庶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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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酬知己之万一固非党外所私冒进瞽言也兹因庠
生汝泰赴试之便谨具状以闻干冒威严不胜恐惧之
至伏望恕其狂妄而矜察之幸甚幸甚
辞县令请乡饮书
以一介鄙夫窜伏草野初无过人之行出类之才而
阁下过听令与乡饮亲自署名专使下逮情文两尽宠
光备礼焜耀里闾闻命悸恐汗流浃背自顾菲薄一
无所堪以贤则不能以齿则未及循墙走避无地可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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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敢贪冒宠荣以速罪戾伏望收还前命毋滋清议以
伤阁下知人之明干冒威严不胜惭惧之至谨奉书
以闻伏惟照察不宣
与叶黄门廷缙书
夫东南水害为日久矣历代非无人言之而举行者往
往虚应故事不能大有设施如郏亶之言可谓深切著
明而为吕惠卿所沮卒至身辱子亡为天下笑大抵沮
之者有三权豪富盛之家占射浮涨以为己业若欲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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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则痛入骨髓故捐厚币出死力以争之此其一也有
司以期会簿书为事苟且目前以图自便无暇为民建
长久之计此其二也士大夫之或仕或处者灾否不同
其乡愿之徒多欲掠美市恩于里尤造为不根之语以
聋瞽人之耳目凡欲为国为民者多指为生事之人此
其三也今阁下能不顾流俗之怨慨然上言兴此利民
之役使东南数百年沈痼之疾一旦释去何其幸也若
能每事如此一一进陈使君子进而小人退何古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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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及哉兹因吴光臣之行奉书为贺会晤未卜惟强
饮食辅精神为斯民自爱不宣
与祝冬官书
本一介鄙夫行不能表俗才不能济世自与田夫野
老为伍耳阁下过听治水之初躬先枉顾访以行宜闻
命惶恐欲辞不敢当事几未定之秋阁下恻怛语必下
泪使人感动卒致大功克成但受任以来无所裨益
徒取憎于人此真阁下以国士遇不能以国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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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及使车将北而适有采薪之疾弗克拜送道旁怏
怏不可言今夏水潦复作甚于往年然水得流通田不
为害此即往事之明验也但恨当时欲速之心太盛不
得从容讲求以为之故为害者尚存一二假如吴江九
里石塘及澈浦桥牛毛堆正系太湖下流入吴淞江咽
㗋之地而为有力者占射故虽以亚卿公之令郡县迄
持不行张延赏有言钱至十万可以通神良以此也往
者壬子之秋西风狂急太湖水涨江口不流以致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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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十人而护之者尚以劳民伤财为言是诚何心也
然则安能知天下后世之无遗恨哉姚冬官来曾行一
见亦尝谬陈一二未知其肯信从否兹因汝其通贡士
之便谨奉书以谢不敏墨二笏奉上聊助临池之兴相
见未稽惟万万自爱
尺牍
与吴原博修撰
去冬汝中翰家人回今夏梅秋官赴任两辱教帖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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款曲俨若面谈但不得一睹颜色使人怏怏屡见老兄
高作雄深浑厚直追古作者异日负一世文名者将有
在矣李贞伯归弟与启南数与谈饮或连数日夜倾倒
无不尽其居乡高古之操弥励人不敢以非义干然尊
敬耆老雅爱斯文待人如布素时略无冠冕气象惟徇
俗俯仰者疾之然亦不害其为君子也弟与启南联姻
矣次子永龄僭求其季女亦藉贞伯与陈玉汝赞襄成
约耳兹因吴禹畴举人之便附此以问起居禹畴儿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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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从学者濒行时为求启南图送之持以进见倘赐一
言实大惠也会晤未期惟自爱不宣
与吴禹畴亚卿
自夏初别来欲再一候问不意霖潦复作雨止而永龄
房一小孙患疹竟致殒丧老年正赖此辈怡悦而一旦
罹此情悰极不堪为之不饱者数日故弗克问起居怏
怏何可言想吾兄亦眷眷于弟当弗置也以情亮为幸
启南入城曾相见否弟起小屋数间为菟裘早晚经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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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中秋前后得候公颜色也勿怪新稻五斗奉上聊表
献新幸恕其鲜
与吴原博谕德
久不叙话此心殊眷眷也新春惟台候万福向求曾祖
考墓表已蒙允诺北望悬悬为日已久第恨山川阻远
未能躬请虽职务甚忙非如昔比然不肖之所仰冀者
如饥渴之于饮食也望慨然惠贶使曾祖考遗行得登
文籍中则我遗胤咸被光荣矣兹因友人沈岁贡之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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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露忱以告不宣
慰吴谕德丧弟
不意庆门罹此奇变令弟原晖长逝凡在相知无不惊
悼况手足至亲哀痛当如之何昔东坡与颍滨因对床
风雨之句谓读之不可为怀然犹生离也况君家成死
别乎感伤之情将百倍此矣然修短有数固当节哀强
食以跻远大毋戚戚伤怀也弟阻远江湖不克面致宽
譬语谨奉状申慰惟照察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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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沈启南
吴门别后思渴殊悬子静适过此欲谋一见而不得同
一怏怏向者所睹董北苑真迹天机流动诚希世也足
下能临一本惠及匪独子孙永宝而前辈典型风度得
见于后矣特浼陆允晖上告
慰沈启南丧内
庆门罹变尊亲妈长逝闻讣惊怛所谓谈虎而色独变
者也幸子女成立年在桑榆况淑德著闻得贤夫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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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归他日当与管仲姬并不朽矣何憾焉太夫人年高
在堂老兄不当过于伤感至损眠食爰贻亲忧魏郑公
献陵之对所当引喻也若夫庄生任达非名教中所宜
言不敢以进
与沈启南
仆荷阁下不鄙托于交契遂谐瓜葛为肺腑之亲中间
虽以时请谒不过因事而行未尝特为供具于心歉然
人生百年可乐之日甚少又况景迫桑榆其馀无几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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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能无感乎兹涓闰月望前聊谋一会敢屈从者临贶
敝庐以叙绸缪惟不加弃绝惠之大者也先状布闻乞
允副不宣
与周元基院判
不瞻丰采已及三年企仰无已令尊受封庆幸何如李
先生疾闻之殊为可忧近日得信云已向安此公嫉恶
太甚与人寡合相知者悉已星散加以景迫桑榆嗣续
未萌宁无有动于中所赖朝夕慰解老兄一人而已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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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留意舍弟铎行宜子方一通芡实三十斤附上目入
幸幸
与干方伯
会晤无由不胜怀人之思每得一信发一书怀抱辄恶
盖索居既久无丽泽之资情自不能已也门下化成俗
美将见入佐天子毋俾秦人独沾赐也有刘恩者白水
县人也任长洲簿既廉且惠贤士大夫无不与亲惟豪
猾者不悦故诬于当路竟以枉去邑民至有流涕者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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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下特垂青盼得免颠连此亦仁人君子之用心也仆
非有所连附也非有所请托也激于公论感发于心而
言耳门下勿以为嫌感甚感甚
与李贞伯职方
吴门别来不觉又易岁矣日月遄往而友朋暌违为之
奈何累承石刻诗集之惠意若加鞭策于弟者然驽马
之姿终不可前也潘江回寄到历日如数收讫再游江
湖诚为跋涉然王事靡盬贤劳不能独辞小儿永锡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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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望念以故人之子教诲而策励之甚幸甚幸应天学
中三段碑皇象书也弟垂涎久矣望为打几本见赐则
如得重宝也闻宜兴有囤碑亦象书更能致之犹出望
外至恳至恳
与陈玉汝给事
久不睹颜色令人恋恋不已侧闻有兵科之拜欣跃殊
甚昔元仁宗有言公论在台谏与国史院盖台谏一时
公论国史院万世公论也我朝不设谏官而言责在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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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今以原博任国史而阁下居言路可谓尽得其人所
谓万世者世未得以见而一时者将日有所闻矣此仆
不以故人居清要为可喜而以圣朝公论得人为可贺
也曹以明来奉此草草惟顺时自爱不宣
与张子静
去岁辱枉顾足仞不忘故旧厥后人事旁午不克一诣
谢西吴人来屡询动止清嘉为慰连年潦水没者十二
三其存者但可足税去年嫁女今年子婚用费百出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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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启南诗云那堪岁歉年荒日正迫男婚女嫁时当年
举以为笑不图身亲履之然则此诗殆为仆今日设也
儿子惟一小者未婚耳天假之年粗了此债则更无他
事便当效向子平遍游名山遂其平日之志不能随世
俗营营利欲中王逸少云我卒当以乐死仆此心亦然
异日君当索我于武夷天台雁荡间也阁下知我者故
相与言此否则以痴妄见目矣笔生回复此草草
答张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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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者获闻诲益倾倒不吝所得殊多至饮燕之勤馈饩
之厚不敢渎谢也使至拜领诸佳作兴趣悠远音调淳
古唐以下无此作也一画尤为奇绝昔人有李廷圭墨
誇谓富可敌国仆之获此不出其上乎至海鱼尤出望
外谨与一二知己享之使旋裁谢馀容面罄
上王三原司马
东南一野人也稼穑之暇涉猎诗书聊自娱而已初
无过人之才与识也阁下过听枉见遍加奖谕且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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谱见委闻命惭惧不知所措惟阁下功德事业光明盛
大千载一人必得一代之雄才绝识为之纂述始克尽
之若者才不足以有为识不足以知变学不足以博
古通今而谬当厥任此无异操寸筳而撞巨钟举爝火
而方皎日也其弗称也审矣受命以来寝不安席食不
甘味缀思掇拾历月淹时始克成书非不欲佳技止此
耳望阁下大加删改庶几天吴紫凤不颠倒于愚妇人
之手也谨缮写成帙并凡例十条杂记五篇赵季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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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图说张沈遗文四篇各一册又旧稿一帙专令家僮
投下惟恕其狂妄幸甚
上王三原太保
拜违颜范忽踰十年中间侧闻明公仕止久速揆分霄
壤不敢僭易奉书第深仰望而已而阁下垂念拳拳弗
置如太仆李应祯太守汝讷学正莫旦武选吴鋆谒见
之际必询及哀其穷而悯其灾一介鄙人何以得知
爱若此阁下受知圣主故竭忠尽智以报殊遇而谗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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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侧目其旁不得肆其奸计故嗾其党捶吻鼓舌丑
诋巧诬无所不至而圣天子以公忠直素著拒而不受
卒使彼凶丧气迨公去位南北科道交章上陈愬公之
忠攻彼之恶公道大明天下莫不称快而四海闻之亦
知我朝廷之有人也夫明公进退黜陟不在其手赏罚
不及于人矣彼凶方执利权炙手可热而献替之人曾
不顾惜尽言不讳者何哉良以明公孤忠清闻有以激
人之直气故耳此可以声音笑貌为哉限于阻远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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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躬造以候安否殊深耿耿兹因邑之司训曹纪公之
郡人也以忧归乡谨奉状起居惟万万自爱为道增重
不宣
与鲁廷瞻
恭闻异除职在封驳令人惊喜弥日始知天生奇才必
有大用惟勉就功业使名垂竹帛不肖亦得援田画故
事厕名传中流誉无穷也卓志隆岁贡之便具状奉贺
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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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陶文式
日者笃念盟好特赐容纳而回俎之赐过于隆厚虽高
门礼宾具有故事然非我寒素之家所宜称又非由来
以心相照之旧也仆谓近来士大夫婚姻之礼泰侈踰
节至有贫不能举者并得行之礼废之以故嫁娶失时
彼此责言正期执事为洗世俗之陋而犹仍此弊习甚
非所望也今后往来务为力制毋过于丰仆之愿也率
尔僭言极知得罪将以终事君耳惟执事实图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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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文徵仲
别来三月矣新岁曾有作否重庆堂水月观二记适在
案头为庄定山赵栗夫所见庄谓重庆堂胜赵谓水月
观胜争执久之予徐曰铺叙处重庆不如水月结搆处
水月不如重庆恐俱未为全文二公抚掌为然因援笔
批抹盖合三人之见而庄执笔者也以原藁奉上佳期
在迩云鹤绫裙段一事附去聊佐盈门利市之末尊公
处此间有便自奉问矣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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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都玄敬
半塘一别倏已经年岁月不延友朋多间为之奈何老
兄官进正郎又得元老为之长既故且知必言听计从
矣冢宰公弟欲贡一状非有所干也盖天下事可言者
甚众欲一吐其胸中之耿耿耳生平见知许以气节谅
无所嫌先为弟一通当撰述以呈也舍亲吴汝砺之便
牌绦二事聊奉左右不既
答吴汝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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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者黄某来以佳什珍味见贶仆方患疟力疾作数字
奉谢令侄世芳来又辱厚馈益使人不安惟吾兄德益
高学益进登山临水其乐何如仆自遭变来精神衰耗
情思萧索殊非故吾也所寄启南诗已附去矣靖之闻
元宵已出观灯其疾瘳矣仆今聊搆小房以与二子分
居度至明秋可了必捐家事与之便当轻舟远泛以从
诸名胜游于山光水色间遂其素心未知天肯许之否
碌碌世故无有了期人生贵适意耳吾子以为何如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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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汝晖向辱厚款久未遑报书中云欲下访所谓不朝
之几杖也何以当之幸留意相见未涯惟为斯文自爱
与王守溪修撰
去岁两得手教勤勤恳恳可见足下之不忘于弟也及
见与汝其通文交木书皆以弟不通音问为责盖穷乡
无便故耳足下视弟之伎俩情绪复如曩日否耶孟府
尊在郡大振纲纪宿猾以次剪除小民乐业然不克逞
其志者造不根之语士大夫又从而鼓之可惜也今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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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去为民蠹者又肆然矣安得复有如斯人者乎杨君
谦来布此草草兔颖十管表意麾顿万万
序
大明文约访采序
序曰孔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徵也殷礼吾能言
之宋不足徵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徵之矣夫圣
人以天纵之才生知之圣犹以无徵为患况乎后之学
者其可不资文者乎三代之作尚矣周衰处士横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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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为书固无汇萃自秦以来作者渐多卷帙浩繁雅郑
并列学士大夫穷日弥年绝编漶简有不得其要于是
选类之作兴矣故两汉三国四朝之有文选唐之有文
粹宋之有文鉴元之有文类虽不能必其无遗憾然后
世欲考当时之制作舍是数书何徵焉大明混一海内
光岳气完文教大同作者兴起于今百有馀年以时则
若是其久也以人则若是其多也以文则若是其盛也
而编类之书无述焉庸非缺乎传曰礼乐非百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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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于是吾苏参政刘公有见于斯选为类集未及成书
而殁人咸惜之今侍御司马公慨前人之志未完将广
而继之蕲于博且精焉承乏任使然生于穷乡见闻
寡陋不能周知四方之贤人今昔之制作欲求无遗失
之罪其亦难矣是以受命以来夙夜忧惶大惧弗称以
忝我二公如涉渊冰未知攸济伏望四方君子嘉与成
人之美遍加搜访名家令作赐而教焉将使前辈典型
粗得见于天下后世若夫成一代之典则吾岂敢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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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之焉
王大司马年谱序
司马年谱何谱王公也何谱乎王公也公贤也谱公所
以劝为臣者也劝为臣者何见公之行事则贤者企之
不肖者勉之也公之行事奈何事君如彼其忠也谋国
如彼其周也爱民如彼其仁也故上之信公如疑之于
蓍龟也下之戴公如子之于父母也矧公之在云南与
南畿也当群奄大病民之时公卿以及百执事之臣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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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出气斯固天命人心去就之几也公独挺身攻之惟
力是视其危言正论不顾天子喜怒卒能去其蟊贼转
危为安销戾为和是则其言举世所不能之言也其功
旷古所无有之功也盖能置死生荣辱于度外而惟忠
乎社稷与生民也若公者斯有合乎孟轲氏之能格君
心之非陆贽之不负所学者也使食禄者皆能以公之
心为心则何邪之不可去也何乱之不可理也何治之
不可臻也故谱公所以劝为臣者也曷为谱乎年年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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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时时以统月月以统日日以统事事以统言斯固史
氏之法也以其类也其类之奈何以补史氏之阙文也
史氏之阙文者何古者自王室至于侯国莫不有史其
君臣之贤否国家之治乱政事之得失无不书也是以
孔子之春秋有取乎鲁史旧文也后世罢侯置守在史
惟王朝有之然皆详其内而略其外也纪其上而遗其
下也谨其大而忽其小也史乎史乎吾未见其为全书
也至若公卿大夫拜免不常有朝居庙堂夕归田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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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在其为史也然则年谱者固亦当时诸侯之史之遗
也谱皆然乎曰恶乎齐贤不肖异也欧阳子谓秦汉以
来著书之士不可胜数而其书百不一存者此无他无
其本也其本者何修身也人能修于身也得则施于事
也当见于言也传是谱也吾信其传也
诛巫序
吴江之俗信鬼神人病率不饮药惟巫言是听祀神礼
巫之费殆不可胜计富者倒囷仓贫者鬻田屋弗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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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其巫日肥而民日瘠虽以衣冠之家亦习以为常莫
有悟其非者成化戊戌上书冯侯侯亦知巫之病民
也以为不治则日深乃赫然下令分捕其魁得若干人
悉置于法馀皆逃奔出境邑中之诳民者戢矣呜呼自
异端妖妄之说兴蚩蚩之民狃于耳目之习利害交战
于中胶胶扰扰其惑也固宜而高明宏博之士乃亦溺
而信之又有口议其非躬蹈其迹者甘心而不悔良由
不达乎死生之理不明乎祸福之机而天理卒为人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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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胜故耳间有守道不惑者群邪反从而姗笑之致父
不得以慈称子不得以孝名夫妇不得以义而与也其
在乎民上者或昧而不能知知而不能恤恤而不能行
者有矣宜乎其肆行而无所忌惮也斯正孟轲氏所谓
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矣今侯之
是举盖欲息邪说正人心哀民穷而畏天命其于死生
祸福之说一不经诸心岂不真大丈夫哉诸凡长民者
闻侯之风苟能充而广之推而行之则天下生民之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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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几瘳矣成童时尝闻诸长老言国朝将置卫太仓
大为屋以贮军储守欲率民财有林推官者独建议毁
郡中淫祠足之识者以为快嗣后惟陈侍御能去学宫
之祀非以理者此外无闻焉然则豪杰非常之人世何
其少也自非知足以不惑仁足以能爱勇足以有为乌
能与于斯乌能与于斯昔西门豹令邺能投巫于河以
破河伯娶妇之说邺民至今受其赐而褚先生记之亦
得附太史公之后以传今侯之视豹其有异乎其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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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安知吴江之民受赐不自今日始也但无记而传之
者耳故叙其事以俟有如太史公者焉
侍御刘公悯灾序
江南在禹贡为扬州之域厥土涂泥厥田惟下下自唐
以来生聚渐蕃人工既施地利斯尽司国计者惟取办
目前不究其本而操其末故其税岁益月增固已不胜
其多矣浸淫至于元季上弛下纵兼并之家占田多者
数千顷少者千馀顷皆𨽻役齐民僭侈不道本朝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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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治而其徒犹蹈前辙不知自检往往罹罪罟则戮其
孥籍其家没入其田令民佃之皆验私租以为税之多
寡在当时惟患其不多不复计其为民害也且岁漕粟
百数十万石以给两京又有加耗船佣车直之费一切
取办于民率常赋外横增至相倍蓰然而地之所产不
加于旧吴民竭力以耕尽地而取犹不能供而谈者盛
推财赋以相高为渊为薮之言不一而足不知吴民无
穷之害正在此也宣宗章皇帝悯民之不堪诏减其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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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民乃稍得苏息然较之旧额殊为重矣往时水旱
有司犹知矜恤随以上闻请免其税斯固明治体者所
当然盖亦恤其本根不忍重伤之也成化十七年春不
雨夏又不雨地坼川涸垡燥而疏膏液尽竭后稍得雨
苗之植者勃然以兴芃然以茂识者固已忧其将衰也
亡何而向之勃然者萎芃然者槁及拨其根视之则已
腐矣兴之大者则大坏兴之小者则小坏甚至盈邱遍
陇荡无根株人力粪治皆不能救也秋七月丙戌雨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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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大作拔木发屋八月戊午以往连大雨常州阳山崩
太湖水溢平地深数丈荡民庐舍九月壬申朔大风雨
昼夜如注自此至冬十二月无日不雨向之禾稼仅存
于腐烂之馀者悉漂没无遗矣而有司之欲厉民以觊
宠者建议以水不为灾既有以足税馀尚可充民食也
由是交相掩覆讳言灾矣百姓陈乞万端不见听盖是
时吴江丞有王瑾者倡为此谈而苏州刘知府瑀信之
故人言不复入也儒生赵同鲁上书言状则目为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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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人游说斥之于是监察御史刘公魁慨然上疏论
之其略曰今天灾流行害于禾稼年不顺成江南之民
大小咸病日濒于死今不原其税而使有司督责以重
困之臣惧其死亡略尽将来之税从何而出也且国家
之财赋莫盛于江南虽由天生地长然必资人力始能
有成是则人者本也财者末也夫欲取其末而先绝其
本假令尽得以快目前然后日之计固已索然矣又况
未必得乎今民穷财匮相聚为盗在在而有此亦理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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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必然万一有狡焉窃发其间兴兵诛讨为费必多恐
不止所逋之税而已臣待罪御史为天子耳目之官民
之疾苦耳所闻而目所见也臣若默而不言是为壅蔽
聪明旷废职司罪孰大焉伏望陛下上顺天道下从人
心悯斯民之颠连无告特诏有司验其被灾之税而释
之更加赈恤以全其生则他日父而子子而孙相率供
赋税应徭役以奉圣朝于亿万年也岂取足于一时者
所可拟伦哉疏上天子韪之诏户部从其请户部下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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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覈实而刘公以任满去矣继公为治者娖娖自守不
复留意民隐由是一时群有司坚守前说不变遂欲迫
取以实之乃持其奏不上征求转急民不堪命至卖田
宅鬻男女不能偿民死于杖下或自杀者不可胜计府
犹以为未足尝摄一县令与丞至责其慢令曰非敢慢
也民有被某杖至死者丞曰此是某杖死令不兴也两
人争者久之令屈府大以丞为能数称之自是吏益务
刑尚酷矣民讴吟思刘公不能忘辄相惊曰天子遣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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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来活百姓今至矣则皆走往视之转相告语道路成
群至寂不见乃还居数日复然东人而西其望南人而
北其望曰庸抚我来明年大饥人相食斗米至百钱草
根树肤俱尽久之不复有人色饿死者满道路或浮水
蔽河而下缢林木间者累累然也是时秀水有杨姓者
一日忽在家治汤饼里长来适见之谓曰年饥此馔不
易得也今日当与我共饱此矣杨曰尔不可食我自度
不能几食此故卖家具为之尔不可食里长不悟坚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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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之食竟杨举家死里长亦死众始知其先置毒饼中
也长洲一人鬻其妻临别妻脱所服衫衣其姑姑曰尔
去当须此妇曰彼既妻我当衣我矣姑服此勿辞也其
姑服之悲咽因投水死妇大恸亦溺死买者兴其夫索
价夫又自沈死又有鬻妻者索钱五十文买者疑其少
曰吾妻事我二十年今遭此凶荒不忍见其饥且死也
故不须多钱耳其善遇之无虐也其人如数与之内二
文恶将易之曰不须也足矣乃往酒家取醉径赴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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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可槩见矣郡县虽行赈济之法或煮粥寺观中听人
就食然饥者多又为吏人所侵牟所得无几是年田不
能辟芜秽弥望税不入有司复迫稔者代之输于是民
愈困矣父老泣曰刘御史若在吾属当不至此极也天
乎天乎刘御史今何处也刘御史今何处也泪下不能
已者久之松陵野史曰呜呼凶年常有也第有甚不甚
焉又在当时为民父母者能援救之耳近世江南之灾
甚者无如景泰之甲戌成化之壬辰及今之辛丑甲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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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矣当是时杨御史贡力请于朝原其税壬辰则知苏
州府邱霁实任之得从末减故虽灾不害民至于今思
之辛丑之灾过于壬辰而不减甲戌然民死之多八九
十岁老人以为百年间未尝有者何也特系乎刘公之
言用不用耳盖彼二公者方在位力能行其志而刘公
适丁其将去之时言而不及行也呜呼公之心岂有异
乎观其所陈本末之言又何其详且明也然民心之思
刘公反有甚于二公譬犹赤子之去兹心母罹饥寒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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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必切于饱煖者也呜呼仁哉是以究其灾害始终之
变与公之所以为民民之所以思公者著于篇
吴江张氏族谱序
先王以民生之众世远族殷虑其久而不能不滑也故
为大宗小宗之法以范维之自天子至于庶人其间虽
有尊卑贵贱之不同而所以序昭穆辨亲疏明长幼者
莫不皆然也去圣愈远宗法浸亡当时士大夫之有深
识远虑者仿为谱牒虽不能顿复乎古然犹得以考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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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世系焉故隋唐以前命官立局以司其事四方之人
有以家状上者官为考定藏于秘阁副在有司选举婚
姻咸于是焉徵之然独详于望重而族显者彼贫且贱
弗与焉呜呼尊祖敬宗之心一也而世以显晦岐之是
岂公天下之论哉然则其所云云者不过为利禄衒鬻
之媒而已先王之良法美意果何在哉五季以来官废
法坏世不复讲宋兴苏氏欧阳氏者出创为谱图苏氏
则纵书所出疏其下以联系之欧阳氏则仿史记表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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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旁载今之言谱者大扺不出二家之说也吴江张氏
邑之大族也其先居石里村子孙蕃衍有居石版渠者
有居绮川者有居梅墩者有居越溪者世远谱亡越溪
之九世孙曰溥者重加修辑断自一世祖某府君始其
上不敢妄述者阙疑也既成编以示某且徵言呜呼谱
未易言也当风颓俗媮之日溥能用心如此可谓知所
重矣君子得不与之夫谱之明宗收族古人已言之矣
不待余道特其间尚有可议者不容以不言是编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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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谱然欧谱之作隐然寓宗法其间故凡世嫡悉正书
之上有以承其先下有以演其后其世次则旁书焉仍
系其子孙使知其所自出各宗其宗此即别子为祖继
别为宗之义也其为法也井然而有条其为序也秩然
而不乱其为说也昭然而无疑犹枝之于干也流之于
源也此为谱之大纲溥所当取法而考正之可也其纲
举则其目张也斯道也非某一人之私言也实天下之
公言也三代圣人之常法也故僭举以纳忠焉若夫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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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䛕言以悦夫溥者非某之所安也亦非溥之所望也
吴江曹氏复姓序
事有缓而急者君子以为宜众人以为迂也昔夫子之
论卫君必以正名为先当时门人虽贤如子路尚有奚
其正之对况下乎此者其以为何哉殊不知言之顺事
之成礼乐之兴刑罚之中举由是而出故曰事有缓而
急者君子以为宜众人以为迂也吴江曹孟才自其父
彦良养于姑姑无子冒姑之夫为朱氏者今再世矣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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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有子曰鉴能从章缝之士游章缝之士咸以为宜复
曹氏而孟才以朱氏无后疑而未决也有汝其通者告
之曰古之人为后于人别氏于族者有矣蒙他人之姓
者未之有也传曰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子弃其祖
而不祀而身入朱氏之祠予惧朱氏之先其将吐之邪
今子不忍朱氏之祀废盍立其后而奉之乎曰若族尽
何曰子求之求而不得其亦尽子之心矣昔者先王之
制礼也去庙为祧去祧为坛去坛为墠去墠为鬼是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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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以天子之尊祀其祖考亦以世次之亲疏而隆杀之
况庶人乎况异姓乎且子于朱氏之姑亲则兄弟之孙
而无服特推原其先人之心有所不忍故耳子当先立
曹氏之祀祭自彦良始以其为别子也由彦良而上自
有大宗之家主之也然后别为祀以祭朱氏终子之身
乃毁焉则亦可报旧德矣其孰曰不宜孟才拜手曰唯
唯遂用之邑人史鉴闻之以为姓氏之乱其来非一日
矣始于汉盛于唐极于五季有贵为天子显为王公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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恬处之不为非甚至视其亲为涂人无他昩于利而狃
于习见其小而忘其大耳世数既远并子孙亦不知所
自出其流卒至于男女无别斁彝伦坏风俗是人类而
禽兽矣流弊所及至人类而禽兽是则虽被冠裳而居
栋宇恶得以人理待之哉今而后知吾孟才可谓知所
急者也不昩于利者也不狃于习者也君子以为宜者
也
送李员外诗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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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君贞伯终丧之明年将造于朝乡之大夫士与君交
且故者咸赋诗以赠总若干篇谓某宜有序夫诗者言
之述也言者心之声也心之感既殊则言亦随异然要
有至理存焉譬之八音并奏清浊高下长短不齐而各
求其至也沈君贞吉老而安者也故其言和而平缓而
不弛张君靖之仕而归者也故其言赡而雅婉而微思
而慕渊乎渫哉其有不忘者乎刘君邦彦亲而昵者也
故其言近而不逼远而不携沈君明德张君廷仪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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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仕者也故其言郁而不困直而不肆张君子静沈君
彦祥止而隐者也故其言肃而宽详而悫静而习沈君
启南蕴而未施者也陈君永之施而未济者也故其言
悯而不伤激而不诡复而不厌怨而不形皇皇焉恤恤
焉其有忧于斯世者乎不然何思之远也若此微二君
其孰能言之虽然此特举吾苏之南而言之耳若夫李
君辙迹既北则遇之者感之者言之者又将有不同者
焉某不能知之矣嗟乎周衰诗亡后世采诗之官废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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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故其下之风俗美恶忧乐疾苦上之人莫得而知焉
今是编之诗幸因李君得达乎上将必有悯天命而悲
人穷者闻而念之矣至若某之鄙陋直而倨急而促迫
而不舒于诸君子无能为役然犹得以备数者岂非幸
欤
挽歌序
或曰挽歌何始也始于田横也何始于横横为高帝所
徵至尸乡自杀其从者奉首至汉宫哀不敢哭故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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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寄其情焉后因广之为挽歌也某曰不然左传之载
虞殡庄子之言绋讴是皆在横之前然则非始于横也
明矣盖古之送葬必有执綍为人用力不齐故为歌音
以促急之此挽歌之始也汉李延年分为二曲曰薤露
蒿里薤露送王公贵人蒿里送士大夫庶人下至魏缪
熙伯晋陆士衡陶渊明竞为挽歌大槩皆哀人命之短
促述死亡之悲苦叙丧葬之仪情至若近世以来递相
承袭或美其节行或感其交谊体既不同辞亦稍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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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哀伤恻怛之情则一也今安晚吴公之卒也某与之
姻且谊为最厚者恶能已于亡情哉因援古之义用今
之辞作挽歌一章以授引者庶泄其哀思焉若其平生
之行自有表墓道者在非某之所能言也
赠吴顺理序
佛者谟无猷病伤于寒延陵吴顺理为治之病良已无
猷以予之尝主其庐也徵文以为顺理赠予未有以复
之无猷请之益勤终岁八九至未尝有倦色出厌言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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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愧之既而吾友汝其通曹颙若又助为之请夫顺理
以医鸣其授受之详方术之工治疗之效缙绅先生尽
言之矣是不当再举以渎之二君之言曰顺理儒家子
也儒者之为人必不喜人佞已而喜人规已用序予之
所惑者以告焉是或规之之一道也凡病莫险于伤寒
以其有阴阳虚实之不同攻补汗下之相反药饵一投
则死生立决是可以易言之耶内经曰喜怒伤气寒暑
伤形又曰天之邪气感则害人五脏水榖之寒热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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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六腑地之湿气感则害人皮肉筋脉此皆兼言而
并述之仲景之书明之之辨所谓各极其一端譬之孔
子之门群弟子各因其性之所近而学焉者也后世医
者不能合二家之言而通之以求其当徒守一偏之说
故攻家以为无不足补家以为无有馀卒至虚其虚实
其实而死亡接踵矣其药不足以愈病而适足以坏病
其术不足以起死而适足以速死夫岂二书之罪哉良
由粗工胶于见闻昩于通变故耳就其二者而论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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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补家之祸人也为尤甚盖其言近理其术易行信
之者众也又其徒皆高自标榜诧其术为王道其药为
仁政视麻黄甘遂附子之属摇手触禁而不敢用虽外
感风寒亦必曲引旁据以求合夫内伤之说率以补中
益气为名其或尼于公议不得已则阳为表下之说而
阴以补剂主之意其可以旷日持久坐收全功而无虞
殊不知稂莠不除则嘉禾不生小人不去则善治不行
亦已谬矣甚至倡为南方无伤寒之说噫天之六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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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七情何地无之特有甚不甚之异耳审如其言则南
方不病寒北方不病暑耶此最其说之妄诞者不待攻
而自破矣且明之生于乱世亲在围城之中见其人罹
战斗饥饿劳役之苦围解而饱食太过因而生疾一时
之医误以为有馀而攻之往往多死故为是说今乃欲
槩之承平无事之人岂理也哉岂理也哉以顺理之明
慎详悫宜无斯二者之患然因予言而加省焉则庶乎
末流之无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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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吴廷晖序
尝论天下之至乐以为为人亲者莫大乎得其子之贤
为人子者莫大乎得其亲之寿然贤则由乎人而寿则
由乎天其由乎人者可以勉而能由乎天者不可以强
而致故有同之不得者焉而当其得之则爵禄不足以
喻其荣珠玉不足以喻其好刍豢不足以喻其美狐貉
不足以喻其温土田马乘不足以喻其富夫然则适于
已惬于心者孰有踰于此哉二者于吾友廷晖吴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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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君生于富家而能刮劘豪习退然自守惟以诗书六
艺教其子一时之人方且聚财货侈舆服以相夸尚咸
目之以为迂而君弗顾也日夜教其子益力其子又皆
能喻亲之心以勤励自勖学有成矣曰鋆曰蓥者领乡
荐试春官入太学后先相望岁在丁未鋆擢进士第以
冬官与告归省而君适满六十十月三十其初度之辰
也于是鋆率其群弟若妇称觞戏䌽以为亲寿其族人
昆弟姻戚乡党与夫友于鋆之兄弟者咸来寿之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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歆君之寿考而嘉吴氏之多贤也酒既行起而颂之
曰夫寿非专在于年齿之高也所贵乎乡人子弟象其
仪以为表佩其言以为训仰其德以为式诗云乐只君
子德音不已吾翁有焉贤非专在于材艺之美也所贵
乎仕者夙兴夜寐竭智尽忠以事其君以宜其民人处
者承颜顺志以养其亲以和其族举毋贻其亲忧诗云
无怨无恶率由群匹鋆兄弟有焉若然则所谓天下之
至乐可以长有而不失而令闻令望愈久愈光所以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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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已寿于亲者相为于无穷矣孰谓其由乎天者果不
可以致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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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村集卷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