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 1a 页 WYG1257-0593a.png
钦定四库全书
古城集卷一
明 张吉 撰
星变求言疏
工部营缮清吏司主事臣张吉谨奏为修德弭灾以回
天意等事臣伏睹敕谕云云臣愚有以知陛下是心实
悔过迁善之机宗社生灵之福圣子神孙万世无疆之
休臣闻救烈焚者不以杯水拯深溺者不以尺绳弭大
卷一 第 1b 页 WYG1257-0593b.png
患者不以小故塞钜责者不以细谈则臣之奉诏敢不
悉心苦口力陈极谏以尽其愚而陛下听臣所言亦宜
虚心采纳不以忤已难行而斥之可也陛下即位以来
二十一年于兹以聪明睿智之资备孝友慈仁之德存
好生恶杀之心然而生民不被其泽四方不得其宁庸
可不知所自欤良由近年以来儒臣疏隔政事废弛每
日退朝以后不过与左右近习之人群居狎处康好逸
游以歌舞为娱乐以珍宝为玩适以佛老为感孚以祈
卷一 第 2a 页 WYG1257-0593c.png
祷为修省以工役为庸作以聚敛为能事以妖书为至
言以邪术为正道剥民效献者名曰顺孝迎合意旨者
号为忠款使诤臣杜口莫敢谁何而祖宗设立台谏之
意漫不加省凡上章奏者苟有片言只字干涉时事则
必罪其泛言搅扰否则曰事已处置胡为再言甚至严
加谴谪恨不置之死地而后已于是远近相戒以言为
讳陛下孤立于上危如累卵而左右奸佞之徒凶威日
炽略无畏忌鬻用憸邪排摈正直招权植党虎噬疲氓
卷一 第 2b 页 WYG1257-0593d.png
又乘陛下欢乐之馀造膝顿首甘言软语以祈其欲陛
下偶未之察少从其请而天下之大事去矣如从其乞
恩之请则倖进多而名器壤从其采辨之请则渔猎广
而民力殚似此之类不可枚举其害可胜言乎又引妖
僧继晓赃罪吏典李孜省及一切亡命无赖之人扇为
邪法蛊惑圣心出入禁闼备极荣宠虽三尺童子皆知
唾骂而陛下独未之觉职此之故以致灾异叠见旷世
罕闻山西陜西河南等处连年荒旱居民十死七八横
卷一 第 3a 页 WYG1257-0594a.png
尸布野积骨成丘过者为之掩鼻闻者为之寒心此其
可忧之极不待知者而后知也今上天垂象警告深切
而陛下惕然忧惧降诏求言此真知天意所在而力求
所以挽回之道然臣闻之为治顾力行何如苟践履之
功推行之实一有未至则虽有悔悟之心哀痛之诏亦
托诸空言而已果何以允协天心而返其谴告之意乎
伏乞自今以始尽绝前日所好尽弃前日所为每退朝
尚膳之后日就便殿宣召二三大臣将中外群臣所上
卷一 第 3b 页 WYG1257-0594b.png
章奏次第检阅考论是非以求至当归一之论然后施
行苟有未善许令给事中等官指陈得失直言无隐以
俟更改不得仍前缄默以致酿成莫测之祸逮圣躬休
暇之馀退居宫禁宜阅尚书春秋及宋儒朱熹所修资
治通鉴纲目真德秀所撰大学衍义等书以鉴前代治
乱兴衰之迹及其稍倦则澄心静虑涵养本原以为应事
接物之基使邪枉之念一毫不萌于内謟谀之言一语
不经于耳淫巧之器一物不陈于前而陛下此心常如
卷一 第 4a 页 WYG1257-0594c.png
太空之无云止水之无波以此照物何幽不烛以此应
事何往非宜而政事之得失臣下之忠邪军民之利病
岂有不得其要而操纵予夺之权可以参之于众而断
之于独乎若其他蠹国害民之政则大臣科道必将备
举无遗无俟乎愚论之谆复然臣犹恐陛下狃于故常
牵于浮议未能一一听信舍其旧而图其新也则当时
所宜克己痛革至要而至切者又不可不姑举一二以
例其馀窃惟近年以来以传奉得官者冗滥无算宜削
卷一 第 4b 页 WYG1257-0594d.png
其禄秩以舒供亿之浩繁以贿赂求进者希望无厌宜
严加禁约以塞奔竞之门户辍盖寺之费以实内帑宽
九门之税以裕小民清盐课以益边储谨刑狱以雪冤
气边境之虞不可不议其备饥馑之地不可不拯其生
贡献之物不可不却其来诛求之使不可不绝其去赏
赉之需不可不知其节服御之饰不可不抑其奢行伍
之士不可不宽其力暴横之党不可不戢其威强珍董
旻成实于大节徐镛何光辈凡以言事去职者不可不
卷一 第 5a 页 WYG1257-0595a.png
复其官张善吉李孜省继晓之徒不可不正其罪夫继
晓孜省无足言者善吉本以明经出身备员谏位及其
失职遭贬于分固宜为善吉者正当自思薄劣无补圣
明奉身求退可也顾乃哀诉乞怜谬仍故职为人若此
尚可望其拾遗补阙而有以格君心之非乎臣以善吉
不去终无以励廉耻之士而来忠谏之言乞正其罪状
放归田里以抑贪冒无耻之风若夫林俊张黻既知其
冤正宜特加显擢以旌其直不当置之南京以示陛下
卷一 第 5b 页 WYG1257-0595b.png
本无求言纳谏之实不过姑为是举以应天变而已臣
所谓克己痛革至要至切若此数事是已然陛下诚能
清心寡欲亲近儒臣讲求治道孜孜不倦则天下幽𦕈
之义隐伏之情尚可触类而长䌷绎敷设以为民休况
臣所言昭彰于人耳目而有不可举行者乎若此而天
意不回灾异不息边境不宁民困不苏乞加臣重谴以
惩欺罔臣伏睹敕谕恐大臣科道会本类陈未免详于
庶政而略于君德则陛下前日举动之失何由得闻今
卷一 第 6a 页 WYG1257-0595c.png
日悔悟之机何由得遂臣闻古人有言曰臣宁言而死
于鈇钺不忍缄默以负吾君是敢忘其愚陋披沥肝胆
昧死为陛下言之伏乞思祖宗创业之艰难念继体守
成之不易少延睿览采而用之则臣虽万死亦无所悔
臣不胜战慄悚惧之至具本亲赍谨具奏闻
甄别善恶疏
广东肇庆府同知臣张吉谨奏为甄别善恶以协公论
等事臣伏蒙圣恩待罪肇庆二年于兹每睹中外臣民
卷一 第 6b 页 WYG1257-0595d.png
有所建白苟可以惠益元元必蒙圣情曲赐俞允臣未
尝不咨嗟叹息以为圣主在上太平可延颈而待则事
有关于民情人或不以为言而朝廷莫之闻者臣安敢
不为皇上陈之臣伏见近差锦衣卫百户范瑄执总督
两广军务都御史秦纮以归将理柳景之狱臣虽至愚
亦知陛下此举钦恤典型不忍果于诛景而欲求生于
纮此即帝舜好生之德文王慎罚之心所以仁景者可
谓至矣而所以处纮则臣愚所未解也何则柳景秽德
卷一 第 7a 页 WYG1257-0596a.png
波及无涯纮一旦劾而去之两广军民如脱水火今忽
被执以归闻者莫不相顾骇愕或悽然泣下者有之岂
圣心偶未之思乎臣窃计祖宗设立都御史等官固以
纠劾百僚肃清庶政为职纮之劾景亦不过举其职而
已以是见执臣恐中外解体而小人恣为奸恶无复忌
惮殆非朝廷之福此臣之所以未解也臣谨按给事中
等官屈伸等所勘纮景交奏事情纮之罪莫大于诬奏
柳景掠杀指挥庄鉴一事然此事实臣所按使纮坐是
卷一 第 7b 页 WYG1257-0596b.png
落职是陛下因臣所按失一硕臣也两广生灵因臣所
按失其所恃以为安也天下后世因臣所按得以疵议
圣政之得失也臣偃然天地间一罪人耳复何颜立于
其位而窃禄以自荣乎臣伏读大明律一款若告二事
以上数事罪等但一事告实者免罪今纮奏景掠杀庄鉴
崔纲潘瑜三人而虚止庄鉴一人此法若行纮不宜坐陛
下必欲法外黜纮乞视所黜爵级坐削臣秩以赎纮罪
可也夫纮在两广亦不过以众人遇臣臣何德纮之有
卷一 第 8a 页 WYG1257-0596c.png
第以纮既坐诬抵罪议者必归狱于臣将无以自白于
天下抑纮景曲直昭然可见设并得罪刑赏颇矣何以
劝惩将来此臣所以惓惓不能已也使臣始按其事巧
为掩覆不证纮诬是不忠也既证其诬使纮坐黜不思
所以赎之是不义也不忠之罪易见不义之罪难知皆
非臣之所忍为也陛下缵承祖宗丕绪宜开张圣德进
君子退小人培养元气以垂亿万年无疆之休是虽一
时关系匪轻伏乞圣慈俯念两广生灵少延公论还纮
卷一 第 8b 页 WYG1257-0596d.png
故职以收人心则臣虽坐削复何求焉臣不胜恳切惶
惧之至为此具本顺差医生廖兴亲赍奏闻
陈言地方疏
广西等处提刑按察司兵备副使臣张吉谨奏为乞恩
养病陈言地方事臣本不材误蒙朝廷作养简拔历升
今职自弘治十三年六月到任以来拳拳以猥庸薄劣
不称任使为惧所辖桂林平乐二府大率山猺土獞十
居八九而版籍良民不过十之二三以此二三当彼八九
卷一 第 9a 页 WYG1257-0597a.png
众寡不侔强弱悬隔宜乎蛮寇出没无常生民数被其
害矣然以二府较之平乐为甚而平乐所属州县则在
府江之东者犹民夷参错混同为生其在府江之西者
猺獞多而百姓少寄食虎口朝夕懔焉幸而西民据寨
设险结发习战能自捍禦非若东岸之民散居平地无
险可据故东贼欲出必借西贼为势西贼既出必假东
贼为家二者合从多累千百少不下数十或横行江面
则舟楫不通或暴掠村屯则城门昼闭臣视事之初博
卷一 第 9b 页 WYG1257-0597b.png
询耆艾皆曰二贼之从不散则地方之患未已然欲散
其从必先除东贼东贼既除乃断西贼左臂不待深治
而少宁矣再审信然乃令府县申蒙前该总督军务刘
都御史依允施行臣督同知府谢湖指挥裴纲千户霍
珍王溥及听调主簿高主通等审择东贼肆恶尤甚者
渐次芟夷或抚或诛或擒或纵或设策致其渠魁或伏
兵剪其羽翼或檄良猺据其巢穴或嗾雠怨刳其腹心
二三年间赖朝廷洪福东贼残徒殄歼过半前后通计
卷一 第 10a 页 WYG1257-0597c.png
四百七十馀功陆续解赴总府军门阅验枭挂于是二
贼之从始散生民之业稍宁故先年所谓剧贼之区如
东寨南平唐拱乔料脍鱼滑石崩沙洛口大源仙陂葛
家糯洞岐村周塘雷霹松林员藤归化等处皆颇安帖
无虞其在沿江独大桐仙回田冲等贼其在乡村惟鱼
笱九洞花山等贼数剿数逃累招累叛踰旬浃月或一
逞凶贼既未除臣罪奚逭然使臣事不掣肘少假岁月
或可少安奈都御史刘大夏既去言不见听而谗口猬
卷一 第 10b 页 WYG1257-0597d.png
兴计无所施而奸谋角奋将臣用事之人罗织煅炼几
陷死地臣虽幸脱实亦何颜于是力请给申以行去年
九月内行至湖广醴陵县偶患伤寒病症变成痢疾因
无明医恐致道殒乃敢便谒桑梓觅医调治未痊间有
舍人周弼赍捧公文召回视事臣思前疾未瘳既难赴
部而进退尚未明白敢谋自安于是力疾回任尚冀改
弦易柱事势犹或可为而臣节食服药尚可须臾无死
不意理体乖违比昔尤甚而臣疾日深一日累至阽危
卷一 第 11a 页 WYG1257-0598a.png
即日头风痰饮并攻于上痔毒遗溲交作于下使臣持
禄不去是谓妨贤臣疾失今不治必致无救妨贤则废
事无救则亡身废事亡身之人尚可久污宪度以干清
议耶伏乞将臣放归田里调理前疾倘或残喘尚存后
当别请极边一职自效期于以死报国而已臣窃惟经
理地方惟在得人而任人之术去谗为急今日可以代
臣者以臣所知若知府谢湖同知叶元皆其人也如蒙
简任一人畀之戎务俾得展布四体不为谗口所挠将
卷一 第 11b 页 WYG1257-0598b.png
来事绪必有可观臣倘未死尚可观见成功嘘鲜凋弊
以酬臣知臣今一卒不得请给一事不得专行腾词布
牍动见猜阻正所谓留之一日则为一日之害一月则
为一月之害臣仰惟皇上圣德如天覆地载万一垂怜
不诛臣亦安敢猥随尸素盗躐丰膴不复思有人间廉
耻事耶缘系乞恩养病陈言地方事理未敢擅便为此
具本顺差司吏廖晏赍捧谨具奏闻
上时务疏
卷一 第 12a 页 WYG1257-0598c.png
广西等处提刑按察司兵备副使臣张吉谨奏为陈言
时务事臣以菲材忝司戎务几及六年上赖朝廷威德
盗贼虽未尽息而出没有时疮痍虽未尽瘳而岁年粗
稔亦既幸矣独念卫喇特乘先帝宾天之后侵轶我疆
圉殄歼我官军虔刘我人民驱掠我财畜含灵之类孰
不痛心疾首而况乘车载弁以趋者尚敢顾恤躯命不
思卧薪尝胆以伸敌忾之气哉臣每阅邸报拥襟独坐
忧虑万端然思今日有可恃者祖宗列圣丰功伟烈冠
卷一 第 12b 页 WYG1257-0598d.png
绝千古而先帝又以深仁厚泽培植根本垂二十年享
国弥久求治弥笃故天下耆年渊德咸萃于朝而陛下
即位之始虽边圉孔棘然朝廷之上君臣辑睦言路开
通足以维系中外人心识者用是卜知强敌之无能为
也矧闻言官请诏在廷诸臣各建备边一策各举将材
一人而陛下特赐俞允施行臣以为此举之善虽使尧舜
复生其施为次第亦莫有先于此者苟推而达诸天下
使有智略者各陈所见各举所知朝廷翕受而敷施之
卷一 第 13a 页 WYG1257-0599a.png
此即扬雄所谓汉屈群策群策屈群力则虽彊如嬴
秦剽悍猾贼如项羽皆逡巡逃避之不暇尚何边警之
足惮哉臣闻业专则精事专则成曩者敌势方张之日
羽檄旁午驷介交驰朝廷责任于兵部大臣大臣委成
于职方郎署耳目参涉朱墨迭挥而且应酬不暇虽有
奇谋大勇接踵庭参奚暇与之周旋委曲以尽其平日
之所长哉莫若选任郎曹有干局精鉴者二人不复责
以吏事俾就教场宽閒处所将诸臣所建之策所举之
卷一 第 13b 页 WYG1257-0599b.png
人逐一详延精究较量揣摩苟有一策可行一夫可用
则归而言诸大臣亲加质䆒果可采录然后奏请施行
其有跅弛之士谬悠之谈无益于事者亦皆慰谕遣之
不加恚谴则群策毕举而人乐为用臣窃谓便夫我朝
建都北方所恃者大同宣府沿边诸镇以为屏蔽又藉
紫荆倒马居庸雁门黄花肚北诸隘以为喉襟前日敌
骑深入内地屏蔽几危而喉襟可虑兹岂天意或者人
事有未尽欤如主事王纶赴敌议事席犹未煖而阴抑
卷一 第 14a 页 WYG1257-0599c.png
默夺之计已肆行矣设有孙吴韬略倏来忽去畏罪救
过之不暇亦难责其成功而况后人乎此人事未尽者
一也游击等官领兵逐敌既无侦骑探报又不虞敌设
伏冒险轻动堕敌计中卒使只轮不返闻者寒心其辱
国无状如此而除名追夺之典不加此人事未尽者二
也敌至则令大臣帅师以往敌退则听大臣请命而归
争议功级纷纷不决臣恐敌人闻而窃笑之此人事未
尽者三也边关内外将领当先帝升遐之后敌骑充斥
卷一 第 14b 页 WYG1257-0599d.png
之时忿争互殴略无顾忌此其狠愎忘哀自为雠敌以
张敌势不忠孰甚焉未闻置诸宪典以惩不恪此人事
未尽者四也此四者臣之所知窃谓不可其所未知者
盖又难以指数而大敌在前事多舛谬乃欲克诘戎兵
伸威边地其可得耶今大同宣府等府等镇虽各设镇
巡等官而各保其境土各为其兵民气势血脉不相联
属痛痒不相关涉倘有扰攘欲其视如己事捲甲疾趋
难矣宜仿先朝故事简命素有材望大臣如周经许进
卷一 第 15a 页 WYG1257-0600a.png
林俊者一人畀以总制之权不数易不遥制不为人言
所惑俾得毕力殚虑于诸镇之间庶事体归一成功可
望臣窃谓便各关守备将臣承平日久徒以声色服马
相高不闲戎务缓急之际不足倚仗众所咸知倘遇警
急宜选各部主事评事等官往监其军昼夜操守走探
设伏务尽其方其间将有不职事有不便者许陈请更
置事定归朝臣窃谓便臣又谓汉晁错论兵以为制胜
之道有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械利臣窃
卷一 第 15b 页 WYG1257-0600b.png
尝偃卧辕门深计远省未尝不服错之知兵其言简而
要矣臣足迹未尝至卫喇特其山川险易皆不能知而布
阵团操坐作进退之法击刺骑射之方诸镇帅臣亦必
频加督习有可观者其得地形卒服习二事姑置勿论
惟器械一节臣窃以为必先审敌人所长思所以破之
又审我之所长思所以用之乃可制胜如金人善用拐
子马横行辽宋之间二国不能博求所以破之之术坐
受其困可谓愚矣直至岳飞杨沂中等或以麻札刀入
卷一 第 16a 页 WYG1257-0600c.png
阵第斫马足戒勿仰祖或以万人持长斧如墙而进上
揕人胸下斫马足而敌技始穷使二国亟求其人早行
其计则辽固未便覆亡而宋亦岂为南渡偏安之小国
哉臣始至府江之时特苦夷贼药弩中者辄死无救而
诸军见贼辄奔几不可制臣乃厚募解药多置挨牌而
前患颇熄人无畏心然后教以劲弓神铳射疏及远贼
不能当斯罕出矣今卫喇特所长者弓马虽与南蛮不
同然求其所以破之之术岂无说耶如远斥堠以谨敌
卷一 第 16b 页 WYG1257-0600d.png
息望埃氛以验马行毒泉源而饮者必死布渠答而蹈
者即颠此虽兵家常法然奉行不至徒事虚文无益也
臣闻三王五霸制胜之方惟用车战后世惟汉武帝能
知此意其遣卫青霍去病深入朔漠捕斩首虏动以万
计实用武刚车行则为阵止则为营以取胜耳厥后车
法既坏边患益深复古之议旷焉无闻臣窃病之今之
议者不能博谋有识深考古制乃谓车法宜于古而不
宜于今则亦何异于彼而又不知欲假何术以制敌骑
卷一 第 17a 页 WYG1257-0601a.png
耶臣旧见都察院经历李晟颇知车法卒为奸臣所挤
夺官以去闻者惜之其人尚在乞赐召用仍悬金购募
谙晓车战之人以车制马以马制步而敌气不夺敌技
不穷臣不信也臣又闻敌矢虽强不能射远我之所以
制远者莫如铳弩二械而铳一发多高下失中弩不傅
药犯者不毙臣督主簿高主通舍人范容以意创为鸳
鸯铳一本两茎贯二火鎗以药信缠绕次第延爇初或
少差次必奇中又制偏架弩一发两矢傅以射虎毒药
卷一 第 17b 页 WYG1257-0601b.png
犯者立死此虽诸蛮所畏然施诸北边亦足张威谨各
献一具送兵部投进用彰燕石之愚倘蒙依式制造颁
诸边镇用以击敌臣窃谓便臣僻处南徼于西边事体
不能详知但区区爱君忧国之心实恳恻不能自已刍
荛之言固无足取而亦安敢以芹曝之献见诮遽自沮
止耶若夫振纪纲以肃人心明赏罚以作士气裁冗费
抑侥倖以优恤战士此在皇上亲贤远佞断而行之上
继先帝之志图功攸终岂疏远愚昧微臣所敢与知耶
卷一 第 18a 页 WYG1257-0601c.png
臣遍历云贵两广二十馀年瘴疠渐染积成痰𠻳头风
二疾疗治未痊又以戆直敷陈大计屡忤地方用事大
臣终日冀臣有过从而挤之尚可与之共事耶臣伏睹
五月十八日诏书一款欲将兵备等官裁革臣实甘心
如蒙圣恩怜悯将臣放归田里寻医自便一二年间倘
前疾稍愈别请一职自效不与此敌俱生臣不胜战慄
悚惧激切之至为此具本顺差平乐府经历顾濂亲赍
谨具奏闻
卷一 第 18b 页 WYG1257-0601d.png
再上时务疏
广西等处提刑按察司兵备副使臣张吉谨奏为陈言
时务以祛边患事本年二月十一日据平乐守禦千户
所申准平乐府故牒备奉兵部场字壹千参拾贰号勘
合行取弩手及弩以备沿边杀敌射用备申到臣钦此
钦遵臣窃惟制敌之具惟弓与弩号为长兵自古谋勇
将臣以弩张威克敌者诚为不少然臣深考其制正架
之弩刳床卧矢不可持满以待必俟见敌蹶张乃可一
卷一 第 19a 页 WYG1257-0602a.png
发一镞不如偏架之弩颇用微蜡登搭弦筈坐作进退
持满移时无乎不可逮其伺便发机二矢并注尤为劲
捷故臣尝具一架命经历顾濂送兵部投进冀颁沿边
诸镇以为制胜之助少摅一得之愚然其巧谬迟速系
于一机臣窃观弩之有机犹人之有心自古君天下者
心正则事多合道天下可从而理矣苟心有未正事乖
乎道而欲收治平之效正犹射者不于其机而于其的
厥惟艰哉臣积久兵间偶知一械之微可喻人心之妙
卷一 第 19b 页 WYG1257-0602b.png
独抱野人芹曝之愚不敢自爱而僭陈之诚以陛下嗣
守祖宗洪业欲正天下以正四方亦不过先正其心以
为之本耳正心之要必先亲近文儒留情经史备考古
今成败得失以为鉴戒而又省事节欲以培之屏邪远
佞以辅之使吾所存所发上可以当天心下可以慰人
望近可以养和平之福远可以销氛祲之萌则天下之
事乌有不可为者而四方何忧其不宾服哉此臣所以
惓惓自效之本心也使臣计不出此而徒诧一械之长
卷一 第 20a 页 WYG1257-0602c.png
谓其可以抗禦强敌何异孟津之人□土以塞河流而
不知为有识者之所窃笑耶臣以军人陈纪善制偏架
弩谨以所制十架并与其人仍送兵部验用伏冀以一
教十以十教百而沿边诸镇无不有制弩之匠无不有
善射之人安知他日不即献功奏捷可以助天威于万
一耶然矢必傅药犯者乃毙以药言之惟本省那地州
所产最善去臣治所尚远又非该管地方殊为难得乞
敕兵部行移两广总府大臣每岁量取该州善药二三
卷一 第 20b 页 WYG1257-0602d.png
百瓶入贡京师颁给西方沿边弩手射用当有资其利
者臣远在万里之外每虞边患终日隐忧寝食俱废盖
臣子迫切之至情自不能已如此今据前因虽知事下
湖广广西两省所贡必博所择必精然恐彼以正架为
善而不知偏架之尤善彼进善射之人不如制弩之匠
可以沿造而无穷也为此具本顺差军匠陈纪亲赍谨
具奏闻
乞恩养病再疏
卷一 第 21a 页 WYG1257-0603a.png
广西等处提刑按察司兵备副使臣张吉谨奏为乞恩
养病事臣以驽朽之资遭遇先帝明圣擢列外台宠锡
玺书俾整饬府江及古田永福理定并西延咸水马鞍
等处戎务臣受命以来夙夜兢惕恐辜任使于今七年
夫广西之贼固为天下有名而臣所辖前项地方又为
广西有名臣见弘治六年八年公私大苦江贼侵扰各
调数万目兵穷追极讨斩首虽多终不能得其要领欲
求旬日稍宁亦不可得臣尝遍历其地深求其故良以
卷一 第 21b 页 WYG1257-0603b.png
山川险恶草木畅茂诸夷巢穴星散阻绝非人迹可到
故聚而为寇则倏忽成群散而归巢则深僻难见大抵
穷极变诈隐见出没与鬼魅无异故上世目为鬼方非
特风气所囿亦山川形势助诱使然无足怪者此而与
角一旦之力殆与先年所为无异未见其可故臣数年
之间未尝请调大兵邀功希赏以为民忧惟恪遵制敕
成言力求所以区处之术如择据要害而并兵以守刻
定期日而整队以行芟薙草树以斥阴幽呼延向化以
卷一 第 22a 页 WYG1257-0603c.png
通耳目长弓劲弩射疏及远信赏必罚区别功罪又访
诸夷之中果有稔恶不悛者必百计去之而后已于是
积年首贼如盘公苏盘王郎唐公温盘弩婆盘战婆陆
步行陆公堂李公礼王公票等皆次第授首而他贼始
惧被害之人鲜矣前该巡按御史颜颐寿以府江贼报
绝稀不信特置官簿发哨备录公私过往按季送院查
考终无可诘然一年之内尚有囚犯杨受聪等四人被
掳虽经督追毕出而臣亦岂得辞其责哉况夷性贪婪
卷一 第 22b 页 WYG1257-0603d.png
不得于此则求于彼计臣不该管辖地方固有被其害
者多矣时或报到臣亦发兵截遏或黏踪以尾之或整
阵以摧之或设伏以扼之或抵巢以歼之水陆二贼先
后斩首通计七百一十馀功俱解总府军门阅验枭挂
获有批回附卷讫今臣犬马之齿五十有六旧苦痰𠻳
头风二疾为患近年以来渐衰渐炽发作无时兹者三
月初旬领兵出哨回至小结滩值水暴涨钜浪摧压臣
舟泊溺久之赖军士陈凤等舍死拯救幸得复生因忆
卷一 第 23a 页 WYG1257-0604a.png
往年放船检校滩误触于石破沉不死今又值此厄不
数年间几葬鱼腹者再痛定思痛百念俱灰况湿气所
蒸旧疾日苦增剧伏乞圣恩怜悯蝼蚁微躯将臣放归
田里俾得寻医自便调理前疾倘或少延残喘他日克
终天年牖下仰荷圣恩所赐多矣臣不胜恳切悚惧之
至为此具本顺差军匠陈纪亲赍谨具奏闻
辨释诬枉疏
贵州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臣张吉谨奏为辨
卷一 第 23b 页 WYG1257-0604b.png
释诬枉恳乞休致事臣犬马之齿今年六十有二待罪
湖广按察使三阅月矣误蒙圣恩拔擢升臣今职臣虽
至愚受恩深厚敢不感激图报以死自誓但臣自少感
患痰𠻳病證治之数十年不愈然臣自觉五十以前血
气刚强精力壮健疾发之时操心调息服药节食不久
自愈近年以来觉得血气精力日渐衰耗每遇疾发调
摄爱养比旧加谨而咆哮喘急岁甚一岁臣素无长生
久视之术衰疾如此岂能厚望延永哉故臣宜逸而不
卷一 第 24a 页 WYG1257-0604c.png
宜劳宜退而不宜进宜治疾而不宜治民若苟背违必
贾殃咎但臣闻之人臣事君务直道不欺为本然所谓
欺者岂必蒙蔽罔上而自为身谋之谓耶易曰上交不
謟下交不渎曰謟曰渎皆欺也正德三年臣为山东右
布政使正德四年正月二十八日接到吏部照会文凭
一道除臣广西左布政使将山东俸粮截日住支二月
日起程前赴广西到任去讫时逆瑾用事差官查
盘山东钱粮而布政司以擅支修理曾庙银两奉承御
卷一 第 24b 页 WYG1257-0604d.png
史胡节事迹败露左布政使车玺无以自解归罪于臣
坐削二秩降除两浙运使臣奉命兢惕莫扪其踪既而
令人访问乃车玺于三月初九日差人支取前银既而
事败则以中伤于臣夫支银之时臣接凭巳四十一日
起程巳三十五日岂复干与山东事耶幸赖皇上神圣
逆贼既诛公道大明不数年间臣亦渐复故职臣日夕
自揆惟德薄位尊力小任重是虑岂复有他念哉但思
旧为车玺所诬日月俱在踪迹甚明况彼时奉有勘合
卷一 第 25a 页 WYG1257-0605a.png
修理曾庙公移督促甚严臣分守本道不得已而区画
处置岂知后人以为奉承胡节之资耶夫奉承胡节亦
不过为其经营免死而已与彼交通贿赂以戕民蠹政
者固自殊科然臣思之不安于命而馈遗要路以纾其
厄难是即上交而謟也不根于理而稔善下官以利其
帑羡是即下交而渎也既謟且渎欺孰甚焉臣虽不材
然赋性简伉上下交承之分有不及而无过当胡节于
臣既非乡里亲识又非年榜辈流何苦不知自重过为
卷一 第 25b 页 WYG1257-0605b.png
是举以获罪于公论耶臣檃括平生所为淟涊可耻莫
甚于斯此事不白臣死不瞑目如蒙皇上溥天覆之仁
悯臣诬枉乞敕该部查臣升迁去任日期于彼有无龃
龉而一洗之怜臣老疾放回致仕俾得寻医自便少延
残喘以终天年臣不胜感激恐惧陨越惭惶之至为此
具本顺差承差易秀亲赍谨具奏闻
乞恩休致疏
贵州等处承宣布政使司左布政使臣张吉谨奏为乞
卷一 第 26a 页 WYG1257-0605c.png
恩休致事臣自正德八年在湖广拜领贵州新命随即
抱疾而归仰荷圣恩怜悯容令家居调养于今二年幸
而不死得以放浪山林窃观太平之盛早晚起居无是
无非无荣无辱度德揣分自知受赐多矣然再疏乞休
未蒙俞允既而吏部题准移文原籍官司勘臣前疾有
无痊可此不忍遽以一疾弃之其待臣厚矣但官司所
据者里胥里胥所徵者邻保是皆平日见臣少瘳而不
知臣之病根实未除也虽有勘结回申岂能尽得其实
卷一 第 26b 页 WYG1257-0605d.png
耶臣之为疾旧疏敷陈已尽不敢赘以为言设使尽复
无异平时而年踰六十筋力衰微精神耗惫不能驱驰
国事明矣况臣疾势虽退而馀殃发作无时药饵虽捐
而更仆抑搔尤甚所冀畎亩之中挂书牛角且耕且读
以终馀年于臣足矣尚敢首鼠两端妄有希觊以腾笑
于士大夫耶窃惟为人臣者忠贞之节固在自竭而进
退之宜尤不可不审往年故翰林检讨新会陈献章尝
语臣曰古之人难进而易退今之人易进而难退此古
卷一 第 27a 页 WYG1257-0606a.png
今之人所以异也臣遍历司府阅人颇多潜味其言真
不虚也倘蒙圣情垂念乞明诏许臣致仕使人咸知易
进难退之说未必尽然而古人今人亦未必不相及也
则臣身虽退而所得颇多事虽微而所关亦重臣不胜
感戴天恩之至为此具本顺差从侄张景献亲赍谨具
奏闻伏候敕旨
卷一 第 27b 页 WYG1257-0606b.png
古城集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