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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之二
丞相荆国王文公
公名安石字介甫抚州临川人庆历二
年登进士甲科签书淮南节度判官厅
公事代还例当献文求试公独无所献
特召试亦固辞知明州鄞县通判舒州
召为群牧判官出知常州提点江南东
路刑狱入为三司度支判官除直集贤
院累辞不获命始就职嘉祐五年四月
除同修起居注固辞不拜十一月申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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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章又五上不许遂除知制诰纠察在
京刑狱同知嘉祐八年贡举丁母忧服
除 英宗朝累召不起 神宗即位就
除知江宁府召为翰林学士未几除諌
议大夫参知政事熙宁三年拜礼部侍
郎同平章事七年以旱求避位拜观文
殿大学士知江宁府明年再入为首相
以三经义成拜左仆射九年以使相判
江宁公恳辞遂复以大观文领集禧观
使元丰三年改特进封荆国公 哲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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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位拜司空明年薨年六十六绍圣初
赐谥配享 神宗庙庭崇宁三年诏配
祀文宣王庙政和三年追封舒王靖康
初用諌议大夫杨时言停文宣王庙配
享列于从祀建炎中用员外郎赵鼎言
罢配享 神宗庙庭
王安石举进士有名于时庆历二年第五人
登科初署杨州判官后知鄞县好读书能
强记虽后进投贽及程试有美者一读过
辄成诵在口终身不忘其属文动笔如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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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若不措意文成见者皆服其精妙友爱
诸弟俸禄入家数日辄尽为诸弟所费用
家道屡空一不问议论高奇能以辨博济
其说人莫能屈始为小官不急急于仕进
皇祐中文潞公为宰相荐安石及张瑰曾
公定韩维四人恬退乞朝廷不次进用以
激侥竞之风有旨皆籍记其名至和中召
试馆职固辞不就乃除群牧判官又辞不
许乃就职恳求外补得知常州由是名重
天下士大夫恨不识其面朝廷常欲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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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官惟患其不肯就也自常州徙提点江
南西路刑狱嘉祐中召除馆职三司度支
判官固辞不许未几命修起居注辞以新
入馆馆中先进甚多不当超处其右章十
馀上有旨令閤门吏赍敕就三司授之安
石不受吏随而拜之安石避之于厕吏置
敕于案而去安石使人追而与之朝廷卒
不能夺岁馀复申前命安石辞七八章乃
受除知制诰自此不复辞官矣
司马温公尝曰昔与王介甫同为群牧司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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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包孝肃公为使时号清严一日群牧司
牡丹盛开包公置酒赏之公举酒相劝光
素不喜酒亦强饮介甫终席不饮包公不
能强也光以此知其不屈
嘉祐末王介甫以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有
少年得斗鹑其同侪观之因就乞之鹑主
不许借者恃与之狎眤遂持去鹑主追及
之踢其胁立死开封府捕按其人罪当偿
死及纠察司录问介甫驳之曰按律公取
窃取皆为盗此不与而彼强携以去乃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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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此追而殴之乃捕盗也虽死当勿论府
司失入平人为死罪府官不伏事下审刑
大理详定以府断为是有旨王安石放罪
旧制放罪者诣殿门谢介甫自言我无罪
不谢御史台及閤门累移牒趣之终不肯
谢台司因劾奏之执政以其名重不问介
甫亦竟不谢
仁宗朝王安石为知制诰一日赏花钓鱼宴
内侍各以金楪盛钓饵药置几上安石食
之尽明日 帝谓宰辅曰王安石诈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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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误食钓饵一粒则止矣食之尽不情也
常不乐之后安石自著日录厌薄 祖宗
仁宗尤甚每谓汉文帝不足取其心薄
仁宗也故一时大臣富弼韩琦文彦博皆
为其毁诋云
初韩魏公知杨州介甫以新进士签书判官
事魏公虽重其文学而不以吏事许之介
甫数引古义争公事其言迂阔魏公多不
从介甫秩满去会有上韩公书者多用古
字韩公笑而谓僚属曰惜王廷评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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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颇识难字介甫闻以韩公为轻巳由
是怨之及介甫知制诰言事复多为韩公
所沮会遭母丧服除时韩公犹当国介甫
遂留金陵不朝参曾鲁公知介甫怨忌韩
公乃力荐介甫于 上强起之其意欲以
排韩公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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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石居金陵初除母丧 英宗屡召不至
安石在 仁宗时论立 英宗为皇子与
韩公不合故不敢入朝安石虽高科有文
学夲远人未为中朝士大夫所服乃深交
韩吕二家兄弟韩吕朝廷之巨室也天下
之士不出于韩即出于吕韩氏兄弟绛字
子华与安石同年高科维字持国学术尤
高不出仕用大臣荐入馆吕氏公著字晦
叔最贤亦与安石为同年进士子华持国
晦叔争扬于朝安石之名始盛安石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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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名德之士如司马君实辈皆相善先
是治平间 神宗为颍王持国翊善每讲
论经义 神宗称善持国曰非维之说维
之友王安石之说至 神宗即位乃召安
石以至大用
治平四年以介甫知江宁府时介甫方乞分
司众谓介甫必不肯起既而诏到即诣府
视事
荆公召为翰林学士初入对 神宗问方今
治当何先公对曰择术为先 上问唐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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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如何公曰 陛下当以尧舜为法太宗
所知不远所为不尽合先王不足道也尧
舜之道至简而不繁至要而不迂至易而
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知故常以为高
而不可及耳 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矣
朕自视眇然恐无以副卿意可悉意辅朕
庶同济此道一日侍 上语及诸葛亮魏
郑公公对曰 陛下诚能为尧舜则必有
咎夔稷卨 陛下诚能为高宗则必有傅
说魏郑公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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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但恐 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则虽
有咎夔稷卨傅说之贤亦为小人所蔽因
卷怀而去耳 上曰自古治世岂能使朝
廷无小人虽尧舜之时不能无四凶公曰
唯能辨四凶而诛之此乃所以为尧舜也
若使四凶得肆其谗慝则咎夔稷卨亦安
肯苟食其禄以终身乎未几遂参大政
荆公既为参知政事 上谓之曰人皆不能
知卿以为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公对曰
经术正所以经世务但后世所谓者大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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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庸人故世俗皆以为经术不可施于世
务耳上问然则卿所施设以何为先公
曰变风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于是青
苗市易坊埸保甲保马导洛免役之政相
继并兴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与知枢密院
陈升之同领之中丞吕公诲论公十事公
力求去位 上为出吕公而韩魏公亦上
疏论青苗法乞罢诸路提举官奏至公称
疾求分司 上不许公入谢因为上言
陛下欲以先王正道变天下流俗故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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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流俗相为轻重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
归流俗 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 陛
下权者与物相为轻重虽千钧之物所加
损不过铢两而移今奸人欲败先王之正
道以沮 陛下之所为是于 陛下与流
俗之权适争轻重之时加铢两之力则用
力至微而天下之权已归流俗矣此所以
纷纷也 上以为然公乃视事
王荆公在台阁侍从时每为人言唐太宗令
諌官随宰相入閤最切于政道后世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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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也及入司政事而孙莘老李公择在諌
职二人者熟荆公此论遂列奏请举行之
荆公不可曰是又益两参知政事也
王荆公知制诰吴夫人为买一妾荆公见之
曰何物女子曰夫人令执事左右曰汝谁
氏曰妾之夫为军大将部米运失舟家资
尽没犹不足又卖妾以偿公愀然曰夫人
用钱几何得汝曰九十万公呼其夫令为
夫妇如初尽以钱赐之司马温公从庞颍
公辟为太原府通判尚未有子夫人为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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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妾公殊不顾夫人疑有所忌也一日教
其妾俟我出汝自饰至书院中冀公一顾
也妾如其言公讶曰夫人出汝安得至此
亟遣之颍公知之对僚属咨其贤荆公温
公不好声色不爱官职不殖货利皆同二
公除修注皆辞至六七不获巳方受温公
除知制诰以不善作辞令屡辞免改待制
荆公官浸显俸禄入门任诸弟取去尽不
问温公通判太原时月给酒馈待宾客外
辄不请晚居洛买园宅犹以兄郎中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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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二公平生相善至议新法不合始著书
绝交矣
王荆公知明州鄞县读书为文章二日一治
县事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贷谷于
民立息以偿俾新陈相易兴学校严保伍
邑人便之故熙宁初为执政所行之法皆
本于此然荆公知行于一邑则可不知行
于天下不可也又所遣新法使者多刻薄
小人急于功利遂至决河为田坏人坟墓
室庐膏腴之地不可胜纪青苗虽取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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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利民请纳之费至十之七八又公吏冒
民新旧相因其弊益繁保甲保马尤有害
天下骚然不得休息盖 祖宗之法台变
矣独役法新旧差募二议俱有弊吴蜀之
民以雇役为便秦晋之民以差役为便荆
公与司马温公皆早贵少历州县不能周
知四方风俗故荆公主雇役温公主差役
苏内翰范忠宣温公门下士复以差役为
未便章子厚荆公门下士复以雇役为未
尽三人虽贤否不同皆聪明晓吏治兼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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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风俗其所论甚公各不私于所主元
祐初温公复差役改雇役子厚议曰保甲
保马一日不罢有一日害如役法则熙宁
初以雇役代差役议之不详行之太速故
后有弊今复以差役代雇役当详议熟讲
庶几可行而限止五日太速后必有弊温
公不以为然子厚对 太皇太后帘下与
温公争辩至言异日难以奉陪吃剑 太
后怒其不逊子厚罪去蔡京者知开封府
用五日限尽改畿县雇役之法为差役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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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白温公公喜曰使人人如待制何
患法之不行绍圣初子厚入相复议以雇
役改差役置司讲论久不决蔡京兼提举
白子厚曰取熙宁元丰法施行之耳尚何
讲为子厚信之雇役遂定蔡京前后观望
反复贤如温公暴如子厚皆足以欺之真
小人也
熙宁四年王荆公当国欲以朱柬之监左藏
库柬之辞曰左帑有火禁而年高宿直非
便愿易勾当进奏院荆公许诺翊日进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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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监左藏库 上曰何不用朱东之监
左藏库可也荆公震骇莫测其由 上之
机神临下多知外事虽纤微莫可隐也
吐蕃在唐最盛至本朝始衰今河湟邈川青
唐洮岷以至阶利文政绵州威茂黎雅州
夷人皆其遗种也独唂厮啰一族最盛虽
西夏亦畏之朝廷封西平王用为藩翰陜
西州县特置驿谓之唂家位岁贡奉不绝
未开熙河前关中士人多言其利害虽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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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渠先生之贤少时亦欲结客以取范文
正公帅延安招置府第俾修制科至登进
士第其志乃巳 仁宗皇帝朝韩琦富弼
二公为宰相凡言开边者皆不纳熙宁初
王荆公执政始有开边之议王韶者罢新
安县主簿游边得其说遂上开河湟之策
荆公以为奇谋乃有熙河之役独岷州白
石大潭秦州属县有赋税其馀无㪷粟尺
布唯仰陜西州郡朝廷帑藏供给故自开
熙河以来陜西民日困朝廷财用益耗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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唂厮啰分处诸子于熙河洮岷之地唂厮
啰死诸子皆衰弱故韶能取之唂厮啰诸
子唯董毡者在湟鄯最盛韶之势止能取
河州韶暂入朝鬼章已举兵攻河州遂有
踏白之败景思立死之绍圣初章惇作相
曾布作枢密董毡巳为强臣阿里骨所篡
国人畏之阿里骨死其子瞎征立国人思
故主不辅瞎征瞎征懦弱欲为僧国人又
欲杀之瞎征遂乞纳上归朝廷时童贯初
领边事乃受之送于朝封官爵遣居熙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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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中靖国初韩忠彦为相安焘为枢密遂
弃
鄯求唂氏苗裔立之韩忠彦罢蔡京
作相复
鄯责安焘与熙河帅姚师雄及
凡议弃者边事复兴矣靖康初言者乞求
青唐种族以
鄯之地赐之朝廷下熙河
帅议以闻无敢任其责者乃巳至金人陷
陜之六路兵入熙河即求
鄯旧族尽以
其地与之
上以外事问介甫介甫曰 陛下从谁得之
上曰卿何必问所从来介甫曰 陛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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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为密而独隐于臣岂君臣推心之道
乎上曰得之李评介甫由是恶评竟挤
而逐之他日介甫复以密事质于上
上问于谁得之介甫不肯对上曰朕无
隐于卿卿独有隐于朕乎介甫不得已曰
朱明之为臣言之 上由是恶明之明之
介甫妹夫也及介甫出镇金陵吉甫欲引
亲䁥置之左右荐明之为侍讲上不许
曰安石更有妹夫为谁吉甫以直讲沈道
原对上即以道原为侍讲吉甫又引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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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卿为侍讲升卿素无学术每进讲多舍
经而谈财谷利害营缮等事上时问以
经事升卿不能对辄目道原从旁代对
熙宁六年十一月吏有不附新法介甫欲深
罪之上不可介甫固争之曰不然法不
行上曰闻民间亦颇苦新法介甫曰祈
寒暑雨民犹有怨咨者岂足顾也 上曰
岂若并祈寒暑雨之咨亦无邪介甫不悦
退而属疾家居数日上遣使尉劳之乃
出其党为之谋曰今不取门下士 上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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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不喜者暴进用之则权轻将有人窥间
隙者矣介甫从之既出即奏擢章惇赵子
几等上喜其出勉强从之由是权益重
介甫请并京师行陜西所铸折二钱既而宗
室及诸军不乐有怨言 上闻之以问介
甫欲罢之介甫怒曰朝廷每举一事定为
浮言所移如此何事可为退遂移疾卧不
出 上使人谕之曰朕无间于卿天日可
鉴何遽如此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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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荆公秉政更新天下之务而宿德旧人论
议不叶荆公遂选用新进待以不次故一
时政事不日皆举而两禁台阁内外要权
莫非新进之士也洎三司论市易而吕参
政指为沮法荆公信以为然坚乞罢相既
出吕嘉问张谔持荆公而泣公慰之曰已
荐吕惠卿矣二子收泪及惠卿入参有射
羿之意而一时之士见其得君谓可以倾
夺荆公矣遂更朋附之既而邓润甫枉状
废王安国而李逢之狱又扶李士宁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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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撼荆公又言熙宁编敕不便乞重编修
及令百姓手实供家财簿又欲给田募役
以破役法其他寅缘事故非议前宰者甚
众纲纪几紊 天子断意再召荆公秉政
邓绾惧不自安欲弭前迹遂发张若济事
返攻吕惠卿朝廷俾张谔为两浙路察访
以验其事谔犹欲掩覆而邓绾复观望意
指荐引匪人于是惠卿自知不安乃条列
荆公兄弟之失凡数事面奏意欲上意
有贰上封惠卿所言以示荆公故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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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有忠不足以取信故事事欲其自明义
不足以胜奸故人人与之立敌盖谓是也
既而惠卿出亳州邓绾张谔之徒皆以罪
去然自是门下之人皆无固志荆公无与
共图事者又复请去而再镇金陵故诗有
纷纷易变浮云白落落难钟老柏青者盖
谓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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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荆公再秉政既逐吕惠卿门下之人复为
䛕媚以自安而荆公求退告去尤切有练
亨甫者谓中丞邓绾曰公何不言于 上
以丞相之子雱为枢密使诸弟皆为两制
婿侄皆馆职京师赐第宅田邸则庶几可
留也绾如所戒言之 上察知其阿党亦
颔之而已一日荆公复于 上前求去
上曰卿勉为朕留当一一如卿所欲但未
有一稳便第宅耳荆公骇曰臣有何欲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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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而赐第 上笑而不荅翊日荆公恳
请其由 上出绾所上章荆公即乞推劾
先是绾欲用其党方扬台官惧不厌人望
乃并彭汝砺荐之其实意在扬也无何
上黜汝砺绾遽表言臣素不知汝砺之为
人昨所举卤莽乞不行前状即此二事
上察见其奸遂落绾中丞以本官知虢州
亨甫夺校书为漳州推官绾制曰操心颇
僻赋性奸回论士荐人不循分守又曰朕
之待汝者义形于色汝之事朕者志在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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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盖谓是也
初吕惠卿为荆公所知骤引至执政荆公去惠
卿遂背之洎荆公再相于是起华亭诏狱
而使徐僖王古蹇周辅三辈按之惠卿情
不得练亨甫吕嘉问以邓绾所条惠卿事
交斗其间复为惠卿所中语连荆公子雱
雱时巳病坐此忧愤而卒荆公忧伤益不
堪遂再求罢去
熙宁庚戌冬荆公拜相百官皆贺荆公以未
谢皆不见之独与余坐西庑之小閤忽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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蹙久之取笔书窗曰霜筠雪竹钟山寺投
老归欤寄此生放笔揖余入后再罢相归
金陵筑第于白门外元丰癸丑春余谒公
于第公遽邀余同游钟山憩法云寺偶坐
于僧房余因为公道平昔之事及诵书窗
之诗公怃然曰有是乎微笑而已
元丰七年春公有疾两日不言少苏与蔡元
度书曰风疾暴作心虽明了口不能言语
吴国夫人曰夫妇之情偶合耳不须它念
强为善而已执叶涛手曰君聪明宜博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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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书勿徒劳作世间言语安石生来多枉
费力作闲文字深自悔责吴国勉之曰公
未宜出此言曰生死无常吾恐时至不能发
言故今叙此时至则行何用君劝公疾瘳乃
自悔曰虽识尽天下理而定力尚浅或者
未死应尚竭力修为陈子闻之而疑曰岂
现行无常现身有疾者乎不可疑也
元丰末创为户马之说 神宗俯首叹曰朕
于是乎愧于文彦博矣王圭等请宣德音
复曰文彦博顷年争国马不胜尝曰 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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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十年必思臣言圭因奏曰罢去 祖马
监是王安石坚请行之者夲非 陛下意
也 上复叹曰安石相误岂独此一事
神宗闻安石之贫命中使甘师颜赐安石
金五十两安石好为诡激矫厉之行即以
金施之定林僧舍师颜因不敢受常例回
具奏之 上谕御药院牒江宁府于安石
家取甘师颜常例安石约吕惠卿无令
上知一帖惠卿既与安石分党乃以其帖
上之 上问熙河岁费之实于王韶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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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韶不必尽数以对韶既畔安石亦以安
石言上之
王荆公晚年于钟山书院多写福建子三字
盖悔恨于吕惠卿者恨为惠卿所陷悔为
惠卿所误也每山行多恍愡独言若狂者
田画承君云荆公尝谓其侄防曰吾昔好
交游甚多皆以国事相绝今居闲复欲作
书相问防忻然为设纸笔案上公屡欲下
笔作书辄长叹而止意若有所愧也公既
病和甫以邸吏状视公适报司马温公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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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怅然曰司马十二作相矣公所谓日
录者命防收之公病甚令防焚去防以他
书代之后朝廷用蔡卞请下江宁府王防
家取日录以进卞方作史乃假日录减落
事实文致奸伪尽改元祐所修 神宗正
史盖荆公初相以师臣自居 神宗待遇
之礼甚厚再相 帝滋不悦议论多异同
故以后日录下欺 哲宗匿之今见于世
止七十馀卷陈莹中所谓尊私史以压宗
庙者也至荆公薨温公在病告中闻之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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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申公曰介甫无他但执拗耳赠恤之典
宜厚温公之盛德如此
王荆公改科举莫年乃觉其失曰夲欲变学
究为秀才不谓变秀才为学究也盖举子
专诵王氏章句而不解义正如学究诵注
疏尔
王荆公在金陵闻朝廷变其法夷然不以为
意及闻罢役法愕然失声曰亦罢至此乎
良久曰此法终不可罢安石与 先帝议
之二年乃行无不曲尽后果如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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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丞相尝云自议新法始终言可行者曾布
也言不可行者司马光也馀皆前叛后附
或出或入
先生与仆论变法之初仆曰 神庙必欲变
法何也先生曰盖有说矣天下之法未有
无敝者 祖宗以来以忠厚仁慈治天下
至于嘉祐末年天下之事似乎舒缓委靡
不振当时士大夫亦自厌之多有文字论
列然其实于天下根夲牢固至 神庙即
位富于春秋天资绝人读书一见便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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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是时见两蕃不服及朝廷州县多舒缓
不及汉唐全盛时每与大臣论议有怫然
不悦之色当时执政从官中有识者以谓
方今天下正如大富家上下和睦田园开
辟屋舍牢壮财用充足但屋宇少设饰器
用少精巧仆妾朴鲁迟钝不敢作过但有
邻舍来相凌侮不免岁时以物赠之其来
已久非自家做得如此遂不敢承当上意
改革法度独金陵揣知上意以一身当之
以激切奋怒之言以动上意遂以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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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为不治之朝 神庙一旦得之以为千
载会遇改法之初以天下公论谓之流俗
内则 太后外则顾命大臣等尚不能回
何况台諌侍从州县乎祇增其势尔虽天
下之人群起而攻之而金陵不可动者盖
此八个字吾友宜记之仆曰何等八字先
生曰虚名实行强辩坚志当时天下之论
以金陵不作执政为屈此虚名也平生行
止无一点涴论者虽欲诬之 人主信乎
此实行也论议 人主之前贯穿经史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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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不可穷诘故曰强辩前世大臣欲任意
行一事或可以生死祸福恐之得回此老
实不可以此动故曰坚志因此八字此法
所以必行也得君之初与 人主若朋友
一言不合巳志必面折之反覆诘难使
人主伏弱乃巳及元丰之初人主之德巳
成又大臣尊仰将顺之不暇天容毅然正
君臣之分非与熙宁初比也
问荆公可谓得君乎曰后世谓之得君可也
然荆公之智识亦自能知得如表云忠不
卷三十七 第 23b 页
足以信上故事必待于自明智不足以破
奸故人与之为敌也不破奸此则未然若
君臣深相知何待事事使之辨明也举此
一事便可见曰荆公勿使 上知之语信
乎曰须看他当时因甚事说此话且如作
此事当如何更须详审未要令 上知之
又如说一事未甚切当更须如何啇量体
察今且勿令 上知若此类不成是欺君
也凡事未见始末更切子细反覆推究方
可
卷三十七 第 24a 页
介甫不知事君道理观他意思只是要乐子
之无知如上表言秋水既至因知海若之
无穷大明方升岂宜爝火之不息皆是意
思常要巳在人主上自古主圣臣贤乃常
理何至如此又观其说鲁用天子礼乐云
周公有人臣所不能为之功故得用人臣
所不得用之礼乐此乃大段不知事君大
凡人臣身上岂有过分之事凡有所为皆
是臣职所当为之事也介甫平居事亲最
孝观其言如此其事亲之际想亦洋洋自
卷三十七 第 24b 页
得以为孝有馀也臣子身上皆无过分事
惟是孟子知之说曾子只言事亲若曾子
可矣不言有馀只言可矣唐子方作一事
后无闻焉亦自以为报君足矣当时所为
盖不出诚意嘉仲曰陈瓘亦可谓难得矣
先生曰陈瓘却未见其巳
王荆公平生养得气完为他不好做官职作
宰相只吃鱼羹饭得受用厎不受用缘省
便去就自在尝上殿进一劄子拟除人
神宗不允对曰阿除不得又进一劄子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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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人 神宗亦不允又曰阿也除不得下
殿出来便乞去更留不住平生不屈也奇
特
论及荆公胜流俗之说人多谓荆公以同巳
者为是异巳者为流俗切谓荆公胜流俗
之说起于方特立有为之前非解于行新
法之后人能用此以行其所学为补不细
萧谓先生有点铁成金之语人能用之于
此何所不可但不知荆公胜之是否尔先
生曰俗不善而能胜之也不亦善乎又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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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却养气今人都无此
因论荆公法云青苗免役亦是法然非藏于
民之道如青苗取息虽不多然岁散万缗
则夺民二千缗入官既入官则民间不复
可得矣免役法取民间钱雇人役于官其
得此钱用者盖皆州县市井之人不及乡
民惟知输而不得用故今乡民多乏于财
也青苗二分之息可谓轻矣而不见利于
百姓何也今民间举债其息少者亦须五
七分多者或倍而亦不觉其为害曰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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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轻且官中易得人徒知目前之利而不
顾后患是以乐请若民间举债则利重又
百端要勒得之极难故人得巳且巳又青
苗虽名取二分之息其实亦与民间无异
盖小民既有非不得巳而请者又有非不
得巳用之且如请钱千或遇亲旧于州县
问须有酒食之费不然亦须置小小不急
之物只使二百钱巳可比民间四分之息
又请纳时往来之用与官中门户之赂遗
至少亦不下百钱况又有胥吏追呼之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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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货不行而公家期限又与私间不同而
民之畏法者至举债以输官往往沿此遂
破荡产业者固多矣此所以有害而无利
也或云官中息轻民得之可以自为经营
岁岂无二分之息乎盖未之思也若用之
啇贩则钱散而难集正公家期逼卒收不
聚失所指准其患岂细往年富家知此患
也官中配之请不得已请而藏之比及期
出私钱为息输之官乃无患夫使民如此
是无事而侵扰之也何名补助之政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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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与季常言王氏只是以政刑治天下道之
以德齐之以礼之事全无他日季常曰细
思之实如公言但道以德齐以礼之事于
今如何做曰须有会做只为而今不用着
此等人若是他依本分会厎必有道理
或曰正心于此安得天下便平治曰正心一
事自人未常深知之若深知而体之自有
其效劝后世治天下皆未尝识此然此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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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圣人力做得彻盖心有所忿懥恐惧好
乐忧患一毫少差即不得其正自非圣人
必须有不正处然有意乎此者随其浅深
必有见效但不如圣人之效著耳观王氏
之学盖未造乎此其治天下专讲求法度
如彼脩身之洁宜足以化民矣然卒不逮
王文正吕晦叔司马君实诸人者以其所
为无诚意故也明道常曰有关雎麟趾之
意然后可以行周官之法度盖深达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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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在 上前争论或为 上所疑则曰臣
之素行亦不至无廉耻如何不足信且论
事当问事之是非利害如何岂可以素有
廉耻劫人使信巳也夫廉耻在常人足道
若君子更自矜其廉耻亦浅矣盖廉耻自
君子所当为者如人守官曰我固不受赃
不受赃岂分外事乎
郑季常作太学博士言养士之道当先善其
心今殊失此意未知所以善之之方曰由
今之道虽贤者为教官必不能善人心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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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荆公当此职不知如何曰荆公为相其
道盖行乎当年今日学法荆公之法也巳
不能善之矣季常良久曰如是如是
神宗赐金荆公即时送时送蒋山僧寺为常
住了翁云尝见人说以此为旷古所难其
实能有多少物人所以难之盖自其眼孔
浅耳曰荆公作此事绝无义理古者人君
赐之果尚怀其核怀核所以敬君赐也所
赐金义当受则受当辞则辞其可名为受
之而施之僧寺乎是贱君赐也金可贱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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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不可贱书曰人不易物唯德其物若于
义当受而家巳足不愿藏之家则班诸昆
弟之贫者则合礼矣
王荆公天资孝友俸禄入门诸弟辄用之至
尽不问其子雱既长专家政则不然矣诸
弟亦皆有文学安礼者字和甫尝为右丞
气豪玩世在人主前不屈也一日宰执同
对 上有无人材之叹左丞蒲宗孟对曰
人材半为司马光以邪说坏之 上不语
正视宗孟久之宗孟惧甚无以为容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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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马光耶司马光者
未论别事只辞枢密一节朕自即位以来
唯见此一人他人则虽迫之使去亦不肯
矣宗孟又因奏书请官属恩 上曰所脩
书谬甚无恩宗孟又引例书局仪鸾司等
当赐帛上以小故未荅安礼进曰修书
谬仪鸾司者恐不预 上为之笑方苏子
瞻下御史狱小人劝 上杀之安礼言其
不可安国者字平甫尤正直有文一日荆
公与吕惠卿论新法平甫吹笛于内荆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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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人谕曰请学士放郑声平甫即应曰愿
相公远佞人惠卿深衔之后荆公罢竟为
惠卿所陷放归田里卒以穷死雱者字元
泽性险恶凡荆公所为不近人情者皆雱
所教吕惠卿辈奴事之荆公置条例司初
用程颢伯淳为属伯淳贤士一日盛暑荆
公与伯淳对语雱者囚首跣足手携妇人
冠以出问荆公曰所言何事荆公曰以新
法数为人沮与程君议雱箕踞以坐大言
曰枭韩琦富弼之头于市则新法行矣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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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遽曰儿误矣伯淳正色曰方与参政论
国事子弟不可预姑退雱不乐去伯淳自
此与荆公不合 祖宗之制宰相之子无
带职者 神宗特命雱为从官然雱巳病
不能朝矣雱死荆公罢相哀悼不忘有一
日凤鸟去千年梁木摧之诗盖以比孔子
也荆公在钟山尝恍惚见雱荷铁枷杻如
重囚者荆公遂施所居半山园宅为寺以
荐其福后荆公病疮良苦尝语其侄曰亟
焚吾所谓日录者侄给公焚他书代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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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死或云又有所见也
王安国常非其兄所为为西京国子监教授
溺于声色介甫在相位以书戒之曰宜放
郑声安国复书曰安国亦愿兄远佞人也
官满至京师 上以介甫故召上殿时人
以为必除侍讲 上问以其兄秉政物论
如何对曰但恨聚敛太急知人不明耳
上默然不悦由是别无恩命久之乃得馆
职安国尝力諌其兄以天下恟恟不乐新
法皆归咎于公恐为家祸介甫不听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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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于影堂曰吾家灭门矣又尝责曾布以
误惑丞相更变法令布曰足下人之子弟
朝延变法何预足下事安国勃然怒曰丞
相吾兄也丞相之父即吾父也丞相由汝
之故杀身破家僇及先人发掘丘垄岂得
不预我事邪
平甫教授西京国子监代还召对 上曰卿
学问通古今以汉文何主也对曰三代以
后贤主未有如文帝者 上曰但惜其才
不能立法更制尔对曰文帝自代来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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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于扰攘时定变故于俄顷之际诸
将故武夫皆胁息待命恐无才者不及是
然能用贾谊言待群臣有节专务以德化
民海内兴于礼义几致刑措使一时风俗
耻言人过则文帝加有才一等矣 上曰
王猛佐符坚以蕞尔国而令必行今朕以
天下之大而不能使人何也对曰王猛睚
眦之忿必报专教符坚以峻刑法杀人为
事此必小臣刻薄有以误 陛下者愿专
以尧舜三代为法理顺而势利则下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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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从者乎 上深然之
王安国著序言五十篇 上初即位韩绛邵
亢为枢密副使同以序言进上御批称美
令召试学士院将不次进用而大臣有不
喜之者止得两使职官从辟为西京国子
监教授后中丞吕诲弹奏王荆公犹引以
为推恩太重平甫博学工文章通古今达
治道劲直寡合不阿时之好恶虽与荆公
论议亦不苟合故异时执政得以中伤而
言事者谓非毁其兄遂因事逐之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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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为冤初荆公为参知政事时因阅晏
元献公小词而笑曰为宰相而作艳词可
乎平父曰亦偶然尔吕惠卿为馆职在坐
遽曰为政必放郑声况自为之乎平父正
色曰放郑声不若远佞人也吕大以为讥
已自是遂与平父相失云
郑侠介夫者福州福清人荆公居忧金陵时
尝从学后举进士调光州司法秩满至京
师会荆公秉政侠见之公喻使试刑法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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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不习公问以所闻侠因为具言青苗免
役用兵之害公不荅侠退又数以书论之
亦不报久之得监在京安上门荆公又使
人喻将以为经义局检讨侠又辞之公使
人谓之曰凡仕宦须改得一京官然后可
以别图差遣何得介僻如此侠对曰侠罢
官而来夲求执经丞相门下耳初不知官
有美恶高下也不意丞相一旦当路发言
无非以官爵为先殊非侠所望也且丞相
果欲援侠而进之侠之所言行其一二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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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进而无愧不亦善乎时初行免役及收
市利钱法京师细民负水拾发担粥提茶
之类皆有免行钱不输者毋得贩鬻市道
门司税院并行仓法专栏月赋食钱每正
税百钱则收市利十钱以给之逮法之行
则正税不及十钱者有司亦取之其末反
重于夲侠又言于荆公得损其尤甚者数
事会大旱自十一月不雨至于三月河东
河北陜西流民大入京师与城外饥民市
麻籸麦麸为糜或掘草根采木实以食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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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被锁械而负瓦揭木卖妻鬻子以偿官
侠画图为书勾马递以闻曰如行臣之言
十日不雨即乞斩臣以正欺罔之罪又自
劾擅发马递待罪时熙宁 年三月二十
六日也 神宗皇帝览疏叹息终夕不寐
翌日遂诏韩维孙永体量免行钱诏曾布
体量市易法又诏司农寺发常平仓放商
税务及诸门税钱三十文以下市利钱二
十文以下青苗免役权罢追索方田保甲
并罢凡此类十八事民间欢呼相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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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遂下诏责躬求言越三日大雨十一
日早朝贺雨 神宗出图状示宰执且责
之丞相以下皆谢罪是日有旨放侠擅发
马递之罪荆公遂力求去于是其徒争言
侠罪诏送开封取勘时士庶欲应诏言事
者甚众闻此皆沮缩而奸人托名为书日
诣匦献之乞留荆公守新法而治侠罪会
熙河小捷群小因得入其言吕惠卿邓绾
之徒至环泣 上前巳而荆公卒去位荐
惠卿以代巳命下之日京师大风雨土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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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逾寸侠又上书言安石夲为惠卿所误
至此今复相板援以遂前非不复为宗社
计昔唐天宝之乱国忠巳诛贵妃未戮人
以为贼夲尚在今日之事何以异此又上
疏諌用兵语甚切属熙河奏捷杀戮甚众
上为恻然手诏谕王韶等今后只务招降
木征馀党毋以多杀为功于是惠卿等益
恶之亟取开封所勘擅发马递事下刑部
定合罚铜十斤取旨勒停侠又上书言大
臣奏以三路流民皆为南北下各有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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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田若北旱则南南荒又北此皆诬罔
上听臣乞勘会三路之民自去冬流移至
今不巳何人是南方有田者它语讥大臣
甚众并诋台諌皆如刍灵木偶又言禁中
被甲登殿等事奏入执政大怒言于 上
以为谤讪朝政追毁出身以来文字送汀
州编管既行 上问惠卿郑侠小臣禁中
密事及大臣奏对之言何自闻之惠卿对
曰此皆冯京手录使王安国持示导之使
言耳惠卿与京同列议多矛盾又以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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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公为安国所疾屡讽其兄不寤故并中
之巳而上以惠卿语责京京惶骇对曰
臣与郑侠素不相识 上方疑之御史知
杂张琥遂以侠事劾京京奏侠行未远乞
追还对辨遂诏付台推勘遣奉礼郎舒亶
追侠及诸太康搜其衣橐得王克臣所赆
银三十两御史台知班杨忠信所赠韩范
司马诸公所言新法不便奏藁两帙遂逮
赴诏狱侠对实不识京但每遣门人吴无
至诣检院投匦判院丁讽辄为无至道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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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叹之语及罢局时遇安国于途安国马
上举鞭相楫曰贤可谓独立不惧因随至
所居求观前后奏草侠荅以未尝存留安
国言亦见所与家兄书家兄虽安国之言
亦不听而况公乎侠曰不意丞相一旦为
小人所误以至于此安国曰是何为小人
所误家兄自以为人臣子不当避四海九
州之怨使四海九州之怨尽归于巳方是
臣子尽忠国家侠曰未闻尧舜在上夔契
在下而有四海九州之怨安国以为然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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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者尝应四月一日诏书言新法不便因
谓侠曰御史职在諌争皆缄默不言公一
监门尔乃上书不巳是言责在监门而台
中无人也探怀中书授侠曰以此为正人
助京未尝使安国传导省中语凡所论乃
邻居内殿崇班杨永芳所告也安国赴对
不承侠责之曰凡对制使不当有隐口所
言者安得讳之天地鬼神皆在左右学士
欲谁欺耶安国乃伏狱成侠改送英州编
管忠信无至皆真决编管湖外京罢政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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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职安国追毁告身放归田里侠徒步赴
贬居十年枢密直学士陈襄在经筵日尝
论荐当世之士自司马公而下三十三人
最后言郑侠小臣愚直敢言如此是亦发
于忠义非 陛下矜怜其志而使得生还
谁复为侠言者寻以 哲宗登极恩霈放
还用苏轼孙觉虞大宁等荐除泉州州学
教授秩满诸生借留州奏得再任元符元
年再贬英州 徽宗登极放还复为泉学
教授崇宁初又勒停寻复将仕郎宣和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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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侠性清俭布衣粝食终其身平居进止
必以礼法闺门怡然不肃而治喜宾客乐
教训啬用广施乡里敬之中表有应举不
以实年者侠戒之曰方谋入仕巳有欺君
之心不可暇日闻子侄诵诗考槃之义曰
弗谖者弗忘君之恶弗过者弗过君之朝
弗告者弗告君以善硕人之于君有卷卷
之不忍也故永矢以绝之公叹曰是何言
与古之人在畎亩不忘其君况于贤者一
不见用而忿戾若是哉盖弗谖者弗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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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弗过者弗以君为过也弗告者弗以告
他人也其存心如此故虽流落顿挫之馀
一话一言未尝不在君父睹政役繁兴民
物嗷嗷但颦蹙而巳
钱景谌者忠懿王孙师事康节先生旧与王
荆公善后荆公用事论新法不合遂相绝
终身为外官其家集有荅兖守赵度支书
自序甚详云始仆为进士时彼为太常博
士主别头试取仆于数百人之中是后日
游其门执师弟子之礼授经论文非二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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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之道孔子孟子之言不言及仆丁家难
闻其参大政天下之人无不欢喜鼓舞谓
其必能复三代之风一致太平是时仆自
许昌以私事来京师因见之于私第方盛
夏与僧智缘者并卧于地又与其日最亲
者一人袒露而坐于傍顾仆脱帽禠服初
不及其他卒然见问曰青苗助役如何仆
对以利少而害多后日必为平民之患又
问曰孰为可用之人则对以居丧不交人
事而知人之难尤非浅浅事彼不乐仆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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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谓大贤为政于天下必有奇谋远业出
人意表亦不敢必其乖乱及归许见其变
祖宗法度专以聚敛苛刻为政务为新奇
谓之新法而天下好进之人纷纷然以利
进矣殊非前日之所讲而闻者又二三年
仆以调官来京师当其作相又往见之彼
喜仆之来令先见其弟平甫平甫固故人
知我者亦喜曰相君欲以馆阁处君而任
以事仆戏与平甫相诮以谓百事皆可所
不知者新书役法耳平甫虽以仆为太方
卷三十七 第 40b 页
然击节赏叹以为知言及见彼首言欲仆
治峡路役书又以戎泸蛮事见委仆以不
知峡路民情而戎泸用兵系朝廷举动一
路生灵休戚愿择知兵爱人者彼大怒时
坐客数十人无不为仆寒心者后仆官繁
邓彼益任政用事而一代成法无一二存
者百姓愁苦而郡县吏惴惴忧惧虞以罪
去且不但变其法制而已乃以穿凿不经
入于虚无牵合臆说作为字解者谓之时
学而春秋一王之法独废而不用又以荒
卷三十七 第 41a 页
唐诞怪非昔是今无所统纪者谓之时文
倾险趋利残民而无耻者谓之时官驱天
下之人务时学以时文邀时官仆既预仕
籍而所学者圣贤事业专以春秋为之主
皆大中至正三纲五常之道其所为文学
六经而为必夲于道德性命而一归于仁
义其施于官者则又忠厚爱人兼善天下
之道自顾不合于时而学之又不能方惶
惶然无所容其迹而故人张諌议正国辟
仆为高阳帅幕到官已逾一年矣今春邵
卷三十七 第 41b 页
尧夫先生亦有书招我为洛中之游兼有
诗云年光空去也人事转萧然止俟贫老
之兄生事粗足幼而孤者有分有归亦西
归洛中守先人坟墓徜徉于有洛之表吾
愿毕矣
卷三十七 第 1a 页
六之六
参政程文简公
公名琳字天球中山博野人举服勤词
学科补泰宁军节度推官召试直集贤
院擢知制诰权三司使御史中丞以枢
密直学士知益州还知开封府复为三
司使迁户部侍郎参知政事降光禄卿
知颍州复侍郎知青州北京建为留守
以武昌节度使知永兴军加宣徽北院
使判延州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大
卷三十七 第 1b 页
名府更授镇安军节赴镇薨年六十九
公尝馆契丹使使者言中国使至契丹坐殿
上位次高而契丹使来坐次下当升语甚
切 上与大臣皆以为小故不足争将许
之公以谓许其小必启其大力争以为不
可遂止
公知益州蜀人轻而喜乱公常先制于无事
至其临时如不用意又略其细治其大且
甚者不过一二而蜀人安之自寮吏皆不
能窥其所为正月俗放灯公先戒吏为火
卷三十七 第 2a 页
备有失火者使随救之勿白以动众既而
大宴五门城中火吏救止卒宴民皆不知
盖其他设施多类此军士见监军告其军
有变监军入白公笑遣之惶恐不敢去公
曰军中动静吾自知之苟有谋者不待告
也可使告者来监军去而告者卒不敢来
公亦不问遂止蜀之妖人有自号李冰神
子者署官属吏卒聚徒百馀人公命捕寘
之法而谗之朝者言公妄杀人蜀人恐且
乱矣 上遣中贵人驰视之使者入其境
卷三十七 第 2b 页
居人行旅争道公善且曰杀一人可使蜀
数十年无事使者问其故对曰前乱蜀者
非有知谋豪杰之才乃里闾无赖小人惟
不制其始遂至于乱耳使者还奏其语于
是 上益以公为能
公知开封府会禁中大火延两宫宦者治狱
得缝人火斗巳诬伏而下府命公具狱公
立辨其非禁中不得入乃命工图火所经
而后宫人多而居隘其烓灶近版壁岁久
燥而焚曰此岂一日火哉乃建言此殆天
卷三十七 第 3a 页
灾也不宜以罪人 上为缓其狱卒无死
者公在府决事神速一岁中狱常空者四
五
司天言日食明年正旦请移闰月以避之公
以谓天有所谴非移闰可免惟脩德政而
巳乃止
范仲淹以言事忤大臣贬饶州巳而 上悔
悟欲复用之稍徙知润州而恶仲淹者复
诬以事语入 上怒亟命置之岭南自仲
淹贬而朋党之论起朝士牵连出语及仲
卷三十七 第 3b 页
淹皆指为党人公独为 上开说明其诬
枉 上意解而后巳
公为三司使不悦苟利不贪近功时议者患
民税多目吏得为奸欲除其名而合为一
公以谓合而没其名一时之便后有兴利
之臣必复增之是重困民也议者莫能夺
其于出入尤谨禁中时有所取未尝肯予
宦官怒言 陛下虽有欲物在程琳何可
得公曰臣所以为 陛下惜尔 天子以
为然
卷三十七 第 4a 页
仁宗朝有议东南漕粟兵夫舟船与盗失之
费盖十常三四欲募啇贾令入中以实都
下时程文简公为三司使以为万一所入
不足必邀以增直是商贾得操其柄其议
遂寝
公在延州夏人数百驱畜产至界上请降言
契丹兵至衙头矣国且乱愿自归公曰契
丹兵至元昊帐下当举国取之岂容有来
降者吾闻夏人方捕叛族此其是乎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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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我也拒而不受巳而夏人果以兵数万
临界上公戒诸堡寨无得出兵夏人以为
有备引去自此不复窥边
公参预大政王随陈尧佐为宰相公性刚厉
与二人不叶遂俱罢政及李淑作尧佐墓
志言尪愎弗咸用是罢去其意谓尧佐王
随尪弱不任事公刚愎不和故陈氏子弟
颇衔之
公罢政贬官起守北京与宦者皇甫继明争
治行宫事章交上 上遣一御史视其曲
卷三十七 第 5a 页
直御史直公遂罢继明是时继明方信用
其势倾动中外自朝廷大臣莫不屈意下
之公被中伤方起未复而独与之争虽小
故不少假也故议者不以公所直为难而
以能不为继明屈为难云
赵元昊死子亮祚立方幼三大将共治其国
言事者谓可除其诸将皆以为节度使使
各有其所部以分弱其势可遂无西患事
下公公以谓幸人之丧非所以示大信抚
夷狄且亮祚虽幼然君臣和三将无异志
卷三十七 第 5b 页
虽欲有为必无功而反生事不如因而抚
之 上以为然
章献垂箔有方仲弓者上书乞依武氏故事
立刘氏庙 章献览其疏曰吾不作此负
祖宗事裂而掷之于地 仁宗在侧曰此
亦出于忠孝宜有以旌之乃以为开封府
司录及 章献崩黜为汀州司马程琳亦
尝有此请而人莫之知也 仁宗一日在
迩英谓讲官曰程琳心行不中在 章献
朝尝请立刘氏庙且献七庙图时王洙侍
卷三十七 第 6a 页
读闻之然 仁宗性宽厚琳竟至宰相盖
无宿怒也
卷三十七 第 6b 页
五朝名臣言行录卷第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