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诗李黄集解-宋-李樗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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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毛诗集解卷一    宋 李樗黄櫄 撰
周南关雎诂训传第一    毛诗国风
 李曰司马迁云古者逸诗三千馀篇孔子删之存者
 三百孔颖达则以为传记所举逸诗者绝少史记所
 言盖司马迁之谬欧阳又以为以国观之宜不啻三
 千也三人之说异同如此窃尝以谓逸诗之多少不
 足论也孔子既删定之矣其或多或少何足论哉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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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夫子之所存者三百篇尽心焉可也孔子之于诗
 所不合于礼义者从而删之合于礼义者从而存之
 垂训于天下后世其为教也温柔敦厚适其情性之
 正学者为学必自此而入焉孔子尝教学者以学诗
 之法矣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此一言盖
 学者之枢要也夫喜怒哀乐未𤼵谓之中𤼵而皆中
 节谓之和方喜怒哀乐之未𤼵则无思也及喜怒哀
 乐之既𤼵然后有思焉其思也正则喜怒哀乐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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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节而和矣其思也邪则喜怒哀乐𤼵而不中节而
 不和矣故诗三百篇虽箴规美刺之不同而皆合于
 喜怒哀乐之中节以其思之正故也学诗者惟以此
 一言而求之孔子又尝举一隅以告学者矣曰关雎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乐之与哀出于思矣不淫不伤
 思之无邪也乐而淫哀而伤则入于邪矣求关雎之
 义必求于此非独关雎为然自葛覃而下殷武而上
 莫不皆然在学者触𩔖而求之耳司马迁曰国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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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可谓明夫子之意矣惟
 以此一言求诗之体则其他可以迎刃而解故其学
 夫诗者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
 之事君皆自思无邪之一言而入焉诗皆有序独关
 雎为最详先儒以谓关雎为大序葛覃以下为小序
 而作序之人说者不同家语云子夏习于诗而通其
 义王肃注云子夏所序诗今之毛诗是也沈重云按
 郑诗谱意大序是子夏作小序是子夏毛公合作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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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意未尽毛公更足成之韩退之作诗之序议则谓
 诗之序明作之所以云其辞不讳君上显暴丑乱之
 迹帷箔之私不是六经之志若人云哉察夫诗序其
 汉之学者欲自显立其传(去/声)因藉之子夏故其序
 大国详小国略斯可见矣王氏则以为世传以为言
 其义者子夏也观其文辞自秦汉以来诸儒盖莫能
 与于此然传以为子夏臣窃疑之诗上及于文王高
 宗成汤如江有汜之为美媵那之为祀成汤殷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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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祀高宗方其作时无义以示后世则虽孔子亦不
 可得而知况于子夏乎程说亦如王氏诗序必是当
 时人所传国史明乎得失之迹是也不得此则每篇
 指趣何自而知焉大序则是仲尼所作其馀则未必
 然凡此诸家纷纭不一惟苏黄门之说曰其文虽有
 反覆烦重𩔖非一人之辞者凡此皆毛氏之学而卫
 宏之所集录也东汉儒林传曰卫宏从谢曼卿受学
 作毛诗序善得风雅之旨至今传于世隋经籍志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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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儒相承谓毛诗序子夏所创毛公及卫敬仲又加
 润益大抵古说本如此此说深得之盖自汉以来为
 诗解者有四家齐鲁毛韩皆以传授不同故其说不
 一也
 黄曰事固有可得而知者有不可得而知者可得而
 知者吾求之于古不可得而知者吾求之于心盖信
 人而不信己终身无定论而事之二三其传者当以
 吾心为主也书易春秋皆有序学者不疑而诗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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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学者疑之盖凡有序者必著其名氏而诗也有其
 序而不著其人或杂出于百家传记而附会之说终
 莫之统一是其所以滋后世之疑也家语云子夏习
 于诗而通其义王氏注云子夏所序诗今之毛诗是
 也沈重云按郑氏诗谱意大序是子夏所作是说也
 韩文公辨之详矣韩以为汉之学者欲自显立其传
 因藉之子夏而东汉儒林传亦云卫宏从谢曼卿受
 学作毛诗序至今传于世近世如苏颍滨亦本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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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其文反覆烦重𩔖非一人之辞凡此者皆毛氏
 之学而卫宏之所集录迂仲以苏之说为当且尽王
 程近世大儒也而又以为非汉儒之所能为窃尝合
 是说之不一而一之于吾心以为王程之说与吾心
 合而于大序亦合夫大序之文温厚纯粹有系辞气
 象彼汉儒者畴能及此哉汉儒惟一董仲舒其文近
 之而亦未必若是之醇也况毛公卫宏之𩔖乎虽然
 程氏谓大序仲尼所作则未敢信也大序之言深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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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雅之旨而其所以滋后世之异论者以其言辞重
 复前后失伦耳若吾夫子为之必不若是也意者吾
 夫子反鲁删诗之际与门人弟子所以论诗者如此
 而门人弟子若子夏之徒集夫子之言而冠于三百
 篇之首云耳初不以大序名之也不然大序之作当
 先论诗者志之所之也一段而后及于风风也自风
 而论雅自雅而论颂以至于六义四始斯亦可矣若
 关雎后妃之德至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是乃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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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雎之序此王程之意而予特少异之也是故某诗言
 某事也若关雎后妃之德也之𩔖此必当时国史所
 题之辞不然则虽夫子亦无自而知此程氏之说无
 以加矣子请推而广之曰小序国史之旧题大序记
 夫子之言而非夫子之所作也其馀小序则汉儒之
 说或杂其间如卫人以宣姜鹑鹊之不若如贪而畏
 人若大鼠也之𩔖决非吾圣人之言无疑也此予之
 所自求于吾心者如此而未必可信姑存之以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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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诗学者以讲求其未尽之意云
关雎(七胥/反)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
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
 李曰关雎毛氏以为后妃之德齐鲁韩皆以为周衰
 所作如燕燕之诗毛氏以为卫庄姜伤己韩诗则以
 为卫定姜归其娣送之而作郑康成注礼记又以为
 卫献公不礼于郑姒郑姒作此诗谓当思先君献公
 以待寡人柏舟之诗毛氏则以为仁人不遇韩诗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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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卫宣姜自誓所作自孔子既没之后世之学者
 各以其所闻而传之故其说所以不一此则毛诗也
 然毛诗所传亦非成于一人之手至于前后相因袭
 缀缉而成其书观此则毛郑可知矣江有汜之诗既
 以为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而其下文云文
 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其媵备数媵遇劳而无
 怨嫡亦自悔也载驰之诗既以为许穆夫人所作也
 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又言卫懿公为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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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灭国人分散野处漕邑许穆夫人闵卫之亡伤许
 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
 如鱼丽之诗既以为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以采薇
 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既以为文武之诗常
 棣之诗又曰宴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此又成王之诗也非一人所作甚明矣诗之序多有
 重复惟关雎为尤甚关雎说者以为大序窃尝以谓
 即关雎之序也其𤼵首曰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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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夫妇也不过言关雎之义尔既言关雎之义并以
 学诗大意系之于下然关雎之序其文太多重复亦
 非一人所作既曰风之始也又曰风风也教也风以
 动之教以化之又云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
 而谲諌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故曰风又曰一
 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则知其说一风字其多
 如此故学关雎者当随文而观之欲以前后相属而
 通之则必胶泥而不通矣后妃太姒也关雎所以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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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太姒之德谓之后者有君道故也天子之妃曰后
 太姒但为西伯夫人耳安得以后为称谓之后者乃
 后人追称之也亦如后世追称文王为王也风之始
 也说者以谓后妃之有美德文王风化之始非也诗
 有四始也关雎为风之始鹿鸣为小雅之始文王为
 大雅之始清庙为颂之始关雎所以为风之始者所
 以风动天下欲正其夫妇之道也盖以正夫妇之道
 乃治家之本也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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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齐其家乃治国平天下之本
 也自天子至于庶人其所以治家者皆在于此故诗
 之雅颂惟用于朝廷宗庙郊祀宴享非其所用者不
 得用也至于正夫妇之道自天子至于庶人未尝有
 二道也关雎之诗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言自乡
 人以至于邦国皆可得而用也仪礼乡饮酒礼曰乡
 大夫宾兴其贤能乃合乐周南关雎召南鹊巢是用
 之乡人也燕礼曰诸侯之于宾客遂歌乡乐周南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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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雎召南鹊巢是用之邦国也自上而下皆可得而用
 则正夫妇之道人所当为也孔子曰人而不为周南
 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以周南召南皆学者之
 所当留心苟为学者不先于周南召南则无由而入
 矣
 黄曰太史公曰周道阙诗人本之衽席而关雎作齐
 鲁韩三家亦皆以为康王政衰之诗欧阳公以为然
 予不敢疑经而信史从齐鲁韩而去毛氏也三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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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诗皆被于管弦而关雎之诗歌于乡饮酒之礼歌
 于燕礼或谓房中之乐后妃夫人侍御于君子女史
 歌之意者周道阙诗人本之衽席而思关雎后妃之
 德时用此诗于歌咏节奏之间以讽其上故曰师挚
 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汉儒误求夫子之意
 而疑关雎非文王之诗何其谬也诗曰关关雎鸠而
 名之曰关雎云者诗人之意不在于雎鸠而在于关
 关取其和鸣之意也后妃之德说者曰太姒也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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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尝称王则太姒不当称后妃或者曰追称也然关
 雎之后妃为太姒则鹊巢之夫人当为何人陈少南
 云言后妃之德宜如关雎此说为当予尝推广之曰
 序不言美后妃而曰后妃之德以见后妃之德如此
 而古人有行之者文王是也二南言文王之化而关
 雎首后妃之德此如思齐言太任太姒之德而曰文
 王所以圣也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是以古人
 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此正始之道而王化之基故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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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之始也或者谓关雎为风之始鹿鸣为雅之始清
 庙为颂之始其说肤浅非作序者之意下文云所以
 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所以云者以其风化之始故天
 下之匹夫匹妇皆被其风化而各得其正也用之乡
 人用之邦国不必以乡饮酒礼为證盖卿大夫与诸
 侯之合乐此特一端耳而何足以尽之文王后妃之
 德始于二南而极于天下鹊巢之夫人草虫之大夫
 妻江汉之游女莫不感𤼵是诗而被其风化大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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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大小用之则小上自朝廷下至闾巷皆可得而用
 之此春风和气及物则生不可以小大计故曰用之
 乡人焉用之邦国焉然则既曰后妃之德矣乡人邦
 国可得而用之乎曰后妃之车服则乡人邦国不可
 得而僭用若后妃之德则用之有何不可噫文王以
 太姒之德而为王化之基淑女之功岂小补哉昔尧
 欲以天下授舜而曰我其试哉观厥刑于二女夫以
 天下与人而特试其刑于二女此天下之至难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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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所自始也关雎所以为三百篇之首者其以此欤
风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
 李曰风风也教也此则言风之一字也风风也当如
 徐氏读以为讽字风字有两训一则训讽一则训教
 其所以训讽者则以下之于上有所讽谕以警劝之
 所谓下以风刺上是也其所以训教者则以上之于
 下有所开导而教化之所谓上以风化下是也正风
 之诗则谓之教变风之诗则谓之讽欲知正风变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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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殊惟观风以动之教以化之则可以见其大槩矣
 黄曰此一段当在论诗之后今且循其旧文而释之
 先儒解此一段皆未尽其意或云风犹天之风而教
 则君之教此诸家之说皆然也然夲文但云风也教
 也何尝有天与君之别哉一以为譬辞一以为实辞
 古人之意本混然而固离之何也或曰风字当如徐
 氏读曰讽以为下之于上则有讽谕之意上之于下
 则有教导之意此迂仲之说也然上以风化下则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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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而不曰教何也窃尝谓古人之意以为国风之诗
 其本系于一人而其化被于一国自其夲于一人言
 之则谓之风自其及于一国言之则谓之教岂不简
 且直哉如闻伯夷柳下惠之风者莫不兴起此风以动
 之之意孟子所谓君子所以教者五有如时雨化之
 者此教以化之之意也先儒谓动之则开悟其善心
 而已化之则明其教令而为之劝率其事加详夫所
 谓化者感之于心术之微而变之于形迹之外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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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俱化而不自知也若曰其事加详则不足以为化矣
 予请为之例曰闻二南之风者感动其善心被二南
 之化者变易其气质动则变变则化天下之理然也
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𤼵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
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
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李曰自诗者志之所之以至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
 蹈之则又论诗之所由作也其文反覆更相训释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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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志之所之者以其在心为志𤼵言为诗也自情动
 于中以下则又释在心为志𤼵言为诗之义喜怒哀
 乐之情𤼵于中而形之于言言之未足故见于咨嗟
 叹息之声咨嗟叹息未足以尽其情遂长言以歌之
 诗自此而作焉如所谓猗与那与猗嗟昌兮之𩔖皆
 是永歌之也永歌未足以尽其情于是手之舞之足
 之蹈之而有舞焉凡此出于人心之所诚然故先王
 因诗以作乐歌咏其声舞蹈其容声容两尽然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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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哀乐之情宣导于外无所湮郁此所谓导和之志
 也
 黄曰此则总论诗之所由作也先儒谓此一段其文
 反覆更相训释既曰志又曰心又曰情何其不一也
 予尝味此一段其言近其旨远决非章句之学所能
 到而谓汉儒为之岂其然乎系辞论易其辞反复不
 已凡此者皆深原其所以然以惠后学者也故自诗
 而论志自志而论心此沿流寻源之论而使学者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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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之所自始自情而论言自言而极于不知所以言
 此溯流达源之论而使学者知诗之所终极是故寂
 然不动谓之心心之所主者谓之志志之感于物者
 谓之情情之所动则乌可已乌可已则不知手之舞
 之足之蹈之也虞书所谓诗言志犹此所谓志之所
 之也曰歌永言犹此所谓言之不足而嗟叹之嗟叹
 之不足而永歌之也极而至于八音之谐神人之和
 百兽之舞而又乌可得而尽其妙夫志有所喜则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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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咏喜美之所由兴志有所恶则箴规怨刺之所由作
 故曰在心为志𤼵言为诗其情喜则其辞美其情怒
 则其辞直其情哀则其辞切而深其情乐则其辞易
 以和故曰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情有所不能巳则言
 有所不能尽推而极于手舞足蹈而不自知此孟子
 所谓乐则生生则乌可已者也窃尝诵诗而忽有悟
 于言意之外且不觉其嗟叹永歌手舞足蹈况作诗
 者乎乐记之言与此序合意者吾圣人之遗言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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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所记录欤
情𤼵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
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
 李曰情𤼵于声声成文谓之音自此以下至于其民
 困则又论声音之道与政通也情之所𤼵见于言语
 之间而有清浊小大合乎宫商角徵羽之声则谓之
 五声五声所感相应成文以见于金石丝竹匏土革
 木则谓之八音所谓文之以五声播之以八音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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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五声八音皆夲于人情故国之安危政之醇疵皆
 可求之于声音之间乐记曰乐者音之所由作也其
 夲在人心之感于物也是故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
 杀其乐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𤼵以
 散其怒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其敬心感者其声直以
 廉其爱心感者其声和以柔苟𤼵于声必知心之所
 由然既知心之所由然则可知政之所由然也故闻
 其音之安以乐则知其政事之和是谓治世之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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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音之怨以怒则知其政事之乖是谓乱世之音闻
 其音之哀以思则知其民之困是谓亡国之音盖金
 石丝竹匏土革木其器同也其器虽同其情必异或
 安以乐或怨以怒或哀以思又见于金石丝竹匏土
 革木之外皆不能逃乎审音者之所知也季札请观
 周乐观国之治乱如亲见之则以声音之道与政通
 矣惟知其声音之道可以见其政事之治乱也而诗
 者乃所以播于声音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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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曰此言诗之用于乐者如此其不可诬也五声八
 音皆斯民真情之所寓而斯民喜怒哀乐之情亦可
 于声音见之审声则知音审音则知乐审乐则知政
 声音之道与政通矣曰声曰音相近而异名单出曰
 声杂比曰音情之所𤼵见于歌咏之间其清浊小大
 合于宫商角徵羽之应则谓之五声五声所感相应
 成文而可被于金石丝竹匏土革木则谓之八音声
 音不可以伪为而皆夲于真情之所寓季札见歌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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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曰此之谓夏声见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
 民乎见歌小雅曰思而不贰怨而不言以至列国之
 风皆如亲见此非即声音而知之亦即其情而知之
 也惟其以情而𤼵则亦以情而应则国之治乱政之
 和乖皆可于此而卜之故虞书亦曰五声八音在治
 忽此推本之论也乐记曰乐者音之所由生也其本
 在人心之感于物也其哀心感者其声噍以杀其乐
 心感者其声啴以缓其喜心感者其声𤼵以散其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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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感者其声粗以厉又曰志微噍杀之音作而民思
 忧啴谐慢易繁文简节之音作而民康乐夫民之所
 感在心而皆可于声音之间见之故闻其音之安以
 乐而知其政和闻其音之怨以怒而知其政乖闻其
 音之哀以思而知其民困盖至治之世民情和悦如
 在春风和气中岂其音之安以乐也其情之安以乐
 也如颂声作于什一之时是也将乱之世饥者勿食
 劳者弗息而不能无怨愤之情非其音之怨以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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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情之怨以怒也如郑卫之音是也国之将亡不可
 复救则亦闵之而已伤之而己怀其旧俗而已非其
 音之哀以思其情之哀以思也如桑间濮上之音是
 也亡国则无政止曰其民困此一段与乐记之说少
 𩔖岂非圣人之遗言乎先儒谓如百室盈止妇子宁
 止安之极也厌厌夜饮不醉无归乐之至也此谓治
 世之音土国城漕我独南行怨之深也取彼谮人投
 卑豺虎怒之甚也此谓乱世之音知我如此不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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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哀之至也适彼乐国适彼乐郊思之笃也此之谓
 亡国之音是固然矣亦不可专以言辞求之若徒观
 其言辞不达其声音则如大田楚茨之诗瞻彼洛矣
 之诗不言周政之衰而言宣王之盛是亦可谓之治
 世之音乎即其音而审之溯其情而观之则其喜怒
 哀乐之异情啴缓粗厉之殊音有不可得而并者此
 亦学诗者之法也三百篇之义皆当以是求之
故正得失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先王以是经夫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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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
 李曰诗者虽有三百篇之多而喜怒哀乐之情皆本
 于至诚惟其至诚故可以知政事之得失可以动天
 地感鬼神矣钟子期半夜闻击磬之悲子期使人问
 之子何击磬之悲曰臣之父杀人而不得生臣之母
 生而为公家𨽻臣之身得生而为公家击磬臣不睹
 臣之母三年矣昨往于市见之欲赎焉而无财故其
 声悲子期曰声之悲在心也非在于手也非在于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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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石也心之悲击于手而木石应之以至诚故也惟
 其心之至诚故见于声音无不应见于政事无不应
 推此以动天地感鬼神亦无所不宜者矣天地鬼神
 以诚可动谓之天地又谓之鬼神者盖天地者鬼神
 之正体鬼神者天地之妙用莫近于诗王氏以为言
 也声也以文为主则非其至故其动天地感鬼神者
 为近而已此说不善观公羊氏论春秋曰拨乱世而
 反诸正莫近乎春秋何休注云莫近者犹言莫过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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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秋也则知所谓莫近于诗者谓莫过乎诗也非如
 王氏所谓也先王以是经夫妇此又论二南之义即
 上文所谓先王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盖先王以
 是二南之义用之乡人用之邦国皆欲使天下之人
 尽知夫妇之道无不得其正是所谓经夫妇也易曰
 有天地然后有万物有万物然后有男女有男女然
 后有夫妇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君臣
 有君臣然后有上下有上下然后礼义有所错欲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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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者必自夫妇始是以既经夫妇则孝敬自此而
 成人伦自此而厚也惟孝敬既成人伦既厚则天下
 达道其尽之矣己正而物自正推之以美教化而教
 化自美推之以移风俗而风俗自移此文王之德则
 见于闺门之间而其美化所以及于江汉之远也盖
 周南召南之风播于声诗则推之可以美教化移风
 俗及后世所谓乐者皆郑卫桑濮之音所谓诗者皆
 美丽淫侈之辞伤风败俗则有之矣岂能美教化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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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俗如周家忠厚乎周先生有言曰乐者古以平心
 今以助欲古以宣化今以长怨不行古礼不变今乐
 欲世之治难矣哉
 黄曰学者读此一段当知所谓诗者果言辞歌咏而
 已乎果声音笑貌而已乎得失至难正也天地至难
 动也鬼神至难感也而惟此诗能之深味此理乃知
 学者不可言语文字求当自思无邪一言而入之也
 失儒谓正得失者用此诗于讽刺之间动天地者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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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诗于郊祀之际感鬼神者用此诗于宗庙之中予
 以为此一端耳非讽刺郊祀宗庙之时则不足以正
 得失动天地感鬼神乎止言诗者不足以知乎人为
 之心志声音夲于民之真情苟知之则知诗之为诗
 不可以伪为而出于至诚之所𤼵见精神之所运用
 也至诚之所感精神之所动则善恶之劝戒幽明之
 感通皆此理而已人惟有私心而思流于邪也则言
 不足以动人行不足以格幽今观诗之美刺非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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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恶之私则得失不难正矣言行所以动天地则天
 地不难动矣神之听之终和且平则鬼神不难感矣
 此思无邪之效也故曰莫近于诗王氏以为声音者
 以文为主而非其至故特曰近而已此不知诗之理
 者也先儒举公羊为拨乱反正莫近于春秋何休注
 云莫过于春秋则知所谓莫近于诗者莫过于诗也
 此说固当已然亦未免于费辞窃以为人民天地鬼
 神皆同此心则同此理以理求理夫何远之有先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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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此理之不远于人心人心之所同然故用之以经
 夫妇以无邪之理而正之也以是推之则孝敬之所
 以成人伦之所以厚教化之所以美风俗之所以移
 皆此理之所用也箫韶奏而凤皇仪南风歌而天下
 治声音之不可诬也如此关雎之诗始于风天下而
 正夫妇推而极于游女无犯礼之思兔罝有恭敬之
 容公子有信厚之心汝坟有爱君之意卒于易商之
 恶俗为成周之美化如驺虞所谓关雎之化行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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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正朝廷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者此诗之极致也
 详味七章益信大序之文有孔子之遗言不然汉儒
 章句之学何足以知此理之妙哉
故诗有六义焉一曰风二曰赋三曰比四曰兴五曰雅
六曰颂
 李曰故诗有六义焉诗之序惟其出于诸儒之所纂
 集而成非出于一人之手故不惟言语前后重复不
 相连属而又往往掇取传记之文杂于其中如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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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义一曰风至六曰颂则见于周官太师之所掌情
 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以至于亡国
 之音哀以思其民困则见于戴记之乐记成王未知
 周公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鸱鸮焉则见于
 书之金縢古者长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
 民则民德壹则见于戴记之缁衣高克好利而不
 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克将兵而禦狄于
 境久而不召众散而归则见于春秋之左氏传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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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甫者得商颂十二
 篇于周之太师以那为首则见于国语惟其文之混
 杂殽乱不出于一人之作而杂出于传记之文则诸
 儒之说以诗之序或指以为子夏所作指以为孔子
 所作皆非也惟以为汉之世为毛诗学者前后相继
 有所附益而增加之而足成其书则得之矣故后之
 观诗序者不当以其文之相连属而求之非如他经
 之文曰故曰至于曰是以曰然则皆是连上文之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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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诗序之文不当如是也上文曰先王以是经夫
 妇成孝敬厚人伦美教化移风俗不过言二南之义
 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下文继之以故诗有六义
 焉则又言诗三百篇有此六体又自为一段不与上
 文相接不可以故字连属而为之说若必求其故字
 而为之说则必穿凿而不通矣下文言至于是以然
 则之𩔖皆当如是也周官太师所掌谓之六诗此诗
 序谓之六义盖以其三百篇之中有此六体不同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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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雅也颂也古今相法以为歌诗之名至于比也兴
 也赋也则虽有三者之目不以为名惟此三者不以
 为名故诗之所以为体也兼此三体故比兴赋皆在
 于风雅颂之中不可以别而言之也虽然其名则然
 矣其体则同所谓风雅颂不必自关雎以下方谓之
 风也不必自鹿鸣以下方谓之小雅也不必自文王
 以下方谓之大雅也不必自清庙以下方谓之颂也
 程氏曰诗之六体随篇求之有兼备者有偏得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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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者风之为言使有感动之意雅者正言其事颂者
 称美之词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有一国之政事者
 然后谓之风自其诗之体而论之则三百篇之中有
 所谓讽谕之言者皆可谓之风也如文王曰咨咨女
 殷商之𩔖是也自其四始而言之则必正言天下之
 事者然后谓之雅自其诗之体而论之则三百篇之
 中有所谓正言其事者皆可谓之雅也如忧心悄悄
 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之𩔖是也自其四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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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言之则必其形容天子之盛德然后谓之颂自其
 体而言之则三百篇之中有所谓称颂圣人之盛德
 皆可谓之颂如于嗟麟兮于嗟乎驺虞之类是也风
 也雅也颂也皆分在于三百篇之中故学诗者不当
 泥四始之辨故必求之六义也赋者铺陈其事程氏
 曰如东宫之妹邢侯之姨之𩔖是也若夫比兴则说
 者不同孔氏曰比者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𩔖以
 言之兴者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谕劝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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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未通东坡则谓之比者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取
 其挚而有别兴者言其时之已去故后人不可以求
 得其说如殷其雷在南山之阳然其说未甚明白惟
 郑司农以为比者比方于物诸言比者皆比𩔖也兴
 者托事于物则兴者起也此说为得之程氏以为比
 者直比之而已如螓首蛾眉齿如瓠犀而已兴者感
 𤼵之意王氏则以为以其所𩔖而比之之谓比以其
 感𤼵而况之之谓兴二说者皆夲于郑司农之说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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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二说更为明白焉惟诗之为体有此六者之不同
 故学诗者能求六诗之体又以思无邪之一句会其
 旨趣则可与言诗者矣若下以风刺上上以风化下
 此一段不可连上文言之孔氏云在上人君用此六
 义以风动教化在下在下人臣用此六义以讽谕讥
 刺君上则是以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继六义为
 言也且又于六义之下而解风之意则六义皆名为
 风其说之不通一至于此学者之于诗序苟不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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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求之则于此数说皆可废矣
 黄曰此又言诗之体如此也风雅颂国史之旧题襄
 公二十九年季札请观周乐已有是三者之名当是
 时孔子犹少也及孔子自卫反鲁而乐正雅颂各得
 其所删诗为三百篇而赋比兴之义始𤼵明于后世
 其微言笃论盖有自来矣然赋比兴特风雅颂之一
 端耳均谓之六义而合赋比兴于风雅颂之中则不
 几于乱四始也乎曰是所以使学者思而得之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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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风雅颂而风雅颂之中有赋比兴此微意也程氏
 言诗之六体随篇求之有兼备者有得其一二者而
 迂仲之说亦然谓凡有感动之意者皆可谓之风而
 不必以国风为风凡正陈其事者皆可谓之雅而不
 必以大小雅为雅凡有称美之辞者皆可谓之颂而
 不必以三颂为颂信如此说则六义乱矣夫有感动
 之意者可以为兴不可以为风正陈其事者可以为
 赋而不可以为雅称美之辞则或赋或比当观其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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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之所之而不可以为颂颂者告神之乐章也大序
 之论风雅颂已详且明惟赋比兴则说者不一孔氏
 谓比者见今之失不敢斥言取比𩔖以言之兴者见
 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之如此则是兴专于
 美而比专于讥刺也其说不通矣郑司农以为比者
 比方于物则言比者比𩔖也兴者托事于物则兴者
 起也东坡伊川皆夲是说然皆未甚明白窃尝推广
 之曰赋者直陈其事之谓也比者托物而喻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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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兴者因物而感之谓也受命作周之诗其事确东宫
 之妹之句其辞寔此之谓赋如柔荑瓠犀以喻庄姜
 之美如山阜如冈陵以喻福禄之多此之谓比如雨
 之濛矣行者之心凄然以悲鹳其鸣矣居者之怀慨
 然以叹此之谓兴以是三者而会风雅颂之旨在学
 者自求之郑氏谓七月之诗具风雅颂之三体分其
 一章二章为风三章五章六章之半为雅又以六章
 之半七章八章为颂夫一章之中半为雅半为颂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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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足为诗之体乎郑氏徒见周礼籥章氏之职有吹
 豳诗雅颂之说而为之附会耳抑尝论之六义者学
 诗之筌蹄而非其至也故夫知感而遂通之理于寂
 然不动之先知喜怒哀乐之理于浑然未𤼵之际则
 三百篇之诗一诗也噫明乎太极则六爻一爻耳明
 乎皇极则九畴一畴耳明乎情性则六义一义耳
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諌言之者无罪闻
之者足以戒故曰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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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此亦论风之义也盖
 言二南之诗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如风之偃草然
 也至于变风则指陈其人君之过失人臣讽刺其上
 使之改过亦名谓之风风之为名有此两者不同不
 可以一槩论故正风变风之作皆名为风也主文而
 谲諌此则又继其下刺上之意诗之作也虽主于诗
 之成文然亦托此以谏其君故其辞不迫切而意已
 独至此言之者所以无罪惟其言之者微讽其上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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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上之改过故闻之者足以戒故亦谓之风盖如风
 之鼓舞摇荡万物皆不自知其所以然此所以谓之
 风也观此序所言正风变风皆名为风者良有以也
 黄曰此一段申言国风之义也风者取其有风动之
 意其所以入人甚微也上以此化下则亦不直施其
 所以化下以此刺上则亦不直言其所以刺旁譬曲
 喻而使人为之感动故又申言之曰主文而谲諌文
 虽主于此而意实寓于彼如文在于旄丘而意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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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卫伯文在于葛藟而意实在于刺平王故曰主文
 而谲谏谲而不正谓不直其辞以正之也不直言其
 恶而微谏之故言之者无罪虽不直言其过而自愧
 于其心故闻之者足以戒此风之所以为风而有感
 𤼵之理也后世所谓讽諌者盖得此一体耳或曰主
 文而谲諌者谓正风也若变风则有诋讦其君上者
 予曰不然臣之于君子之于父岂容有怨怒之辞而
 谓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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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敬起孝而不能自已安可咈然而直刺之乎故臣
 不遇于君则有不忍去不敢怨之辞如柏舟之不能
 奋飞考槃之永矢弗谖之𩔖存君臣之分也子不得
 亲于父必有讳恶自咎之心如小弁之君子信谗凯
 风之我无令人之𩔖全父子之道也主文谲諌之𩔖
 当求于此若雄雉硕鼠等诗少南已辨之矣故不复
 论
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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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作矣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
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
 李曰至于王道衰此言变风雅所由作也曰至于曰
 是以若以为连上文之辞则上文当论正风正雅则
 下文方曰王道衰矣今上文曰主文而谲谏言之者
 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则是既言变风矣又继之以至
 于王道衰则其义不相连属故此一段亦非连上文
 而言也文武成康之道既衰加之以幽厉之暴乱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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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桓之孱微礼义废于一人之身政教遂失天子不能
 统诸侯之国故国自为政为诸侯者亦无以统御卿
 大夫之家故家自为俗声诗之作既无有文武成康
 之诗矣此变风变雅所由作也变风自邶鄘以下之
 诗是也变雅幽厉之诗是也文武之诗既已不作而
 为变风变雅故变风所言者如曹之奢魏之褊晋之
 俭卫之淫皆随其国之风俗未尝相同此政之所以
 乱也国史明乎得失之迹此又言其变风之作也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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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者作诗之人也变风之作或出于妇人女子小夫
 贱𨽻而总谓之国史者盖指其大槩也国史明乎文
 武成康之世其得之迹如此幽厉之世其失之迹如
 此伤乎礼义之失故至于人伦之废哀夫政教之失
 故至于刑政之苛情𤼵于中而形于言故嗟叹之嗟
 叹之不足故吟咏其情性之所欲言者以为声诗主
 文谲谏以风其上原其大意达当时天下之事变而
 闵幽厉之失而怀成康之故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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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曰此言变风变雅之所由作也夫道者所由适治
 之路仁义礼乐皆其具也王道盛则礼乐兴礼乐兴
 则政化美当是之时一道德以同风俗而雅颂之声
 作今王道既衰则其夲已先拨矣本既拨则枝叶从
 之礼义废而不行政教失其所措上无道揆下无法
 守天子不能统诸侯之国而国自为政诸侯不能统
 卿大夫之家而家自为俗则人情伤今思古而变风
 变雅之所由作也周自文王关雎之化积而至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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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采薇之治于是乎有小雅自其经营内外之治积
 而至于受命尊祖之诗于是乎有大雅此风雅之正
 也自懿王受谮夷王失礼而周道始衰于是邶风变
 而柏舟作齐风变而鸡鸣作此国风之始变也极而
 至于厉王之时而雅已变矣虽然王道虽微而先王
 之所以泽民者未泯而民情之所以爱君者犹在也
 变风变雅之作犹有望其改过迁善之意以见其不
 忍忘君之心国史采诗于民而播之歌咏其爱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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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厚矣国史止是掌文籍之官非国之能文者一时
 能文之士何足以明其得失之迹哉惟国史达于事
 变而怀其旧俗故见今之时非昔之时今之政非昔
 之政向也人伦之厚今也人伦之废则为之感伤向
 也政教之美而今也政教之苛则为之哀叹于是吟
 咏情性以风喻其上吟哦其声曰吟𤼵之于吟而长
 言之曰咏虽王道之既衰而国史采诗之时犹以先
 王盛时之事感𤼵其君此王庶几改之予日望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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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也至于顷王之时陈灵渎乱之事则天理亡矣不
 可以复望矣虽变风亦不复作也故曰王者之迹熄
 而诗亡
故变风𤼵乎情止乎礼义𤼵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
先王之泽也
 李曰故变风𤼵乎情惟其达于事变怀其旧俗故虽
 以风刺其上而止乎礼义礼义著见于人君之教化
 故正风之作不复有变风矣惟其礼义不在乎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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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乎作诗者情性之所言此变风所以作也天下
 之公义不在于其下而在于其上在于上则天下治
 在于下则天下乱今周之所以为礼义者不存于周
 而存于作诗之人周之为诗可知矣夫以国史作诗
 而其情乃止于礼义者盖三百篇之中变风之诗或
 美或刺或怨或叹之不同而皆止于礼义故曰诗三
 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以文武成康之诗谓之思
 无邪可也以幽厉之诗宜其喜怒哀乐未必中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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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亦谓之思无邪者则以思止于礼义也𤼵乎情者
 不能无思止乎礼义则无邪矣夫以去先王之世犹
 且如此岂非先王德泽在人者未泯邪以至于王泽
 既竭而诗不作人之情性不同无复止于礼义此诗
 亡然后春秋作也
 黄曰此言王道虽衰而王泽未竭礼义虽废而民犹
 知止乎礼义蟋蟀闵俭之诗也而曰好乐无荒盖有
 以礼自娱乐之意考槃述穷处之诗也而曰永矢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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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谖盖有畎亩不忘君之意君子于役风危难之诗也
 而曰苟无饥渴盖有临难无苟免之意泉水之卫女
 思归而能以礼载驰之夫人思归而能以义其𤼵乎
 情止乎礼义者于此可见知𤼵而不知止则荡而不
 中节矣有性故有情故曰𤼵乎情民之性也王泽未
 泯则礼义未亡故曰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三百篇
 之诗皆𤼵乎情皆止乎礼义而独于变风言之何也
 忧思极矣而形于歌咏者情性之真也礼义废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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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止乎礼义者王泽之厚也故观诗人喜怒哀乐之
 中节者尤当于变风观之
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言天下之事形四
方之风谓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废兴也政有
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
成功告于神明者也是谓四始诗之至也
 李曰是以一国之事系一人之夲孔氏以为承上生
 下之辞彼见其是以二字遂以为承上生下之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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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上言风雅之别矣于此又言风雅之别者是亦可
 以为承上生下之辞诗序不相连属多矣虽此连属
 亦不可以为定论也风与雅所以论兴亡治乱之迹
 其正与变则论二者之别风则言一国之事雅则言
 天下之事孔氏曰一国之事系此一人使言之也但
 所言者直是诸侯之政以风化于一国故谓之风以
 其狭故也言天下之事亦谓一人言之诗人总天下
 之心四方风俗以为己之意而咏歌王政故作诗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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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天下之事𤼵见四方之风所言者乃是天子之政
 以齐正于天下故谓之雅以其广故也孔氏以广狭
 二字形容风雅诚得之矣然其谓作诗遂说天下之
 事𤼵见四方之风此则非也所谓一人者为诸侯而
 言之也天下者天子风化之本也一国者诸侯风化
 之夲也风者诸侯之事则一国者亦诸侯耳诗人作
 是诗言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者如二南本
 于文王之风化其所言者不过周南召南而不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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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之广诗之二南但为国风邶鄘以下皆言一国之
 事不及天下之广故以国风名之也雅者言天下之
 政事本于天子风化形容四方之远故谓之雅盖以
 诸侯之风系于风可也天子之事其所及者远岂可
 以风名之乎故易其名谓之雅也文王之所以得幽
 厉之所以失系于天下故皆以雅名之此风雅之别
 也欧阳文忠公曰诗有一国而作焉有天下而作焉
 盖谓此也雅者正也自此则又论雅之所以为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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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文言风也教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又曰上以风
 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
 足以戒故曰风既论夫风之名矣故于此又论风雅
 之名焉雅之所以为名者以雅字训正也言天下之
 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以雅为名以其正故也故雅
 之所言自武王宣王之诗此王政所由兴也幽厉之
 诗此王政所由废也或兴或废不同而皆在于雅之
 中则其为诗得乎正故尔若夫国风之言一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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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其为诗不得乎正矣惟天子之诗然后谓之雅然
 其体亦有小大之不同其体之有小大之不同者则
 以其政之小大故以其政之大者则载之大雅政之
 小者则载之小雅焉大雅小雅之别说者不同孔氏
 云小雅所陈有饮食宾客赏劳群臣宴锡以怀诸侯
 征伐以强中国乐得贤者养育人材于天子之政皆
 小事也大雅所陈受命作周伐商继代荷先王之福
 禄尊祖考以配天醉酒饱德能官用士泽被昆虫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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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草木于天子之政皆大事也孔氏以为大小雅之
 别然观菁莪之诗乐育人材之诗棫朴之诗能官人
 材之诗此岂有小大之别乎菁莪则见于小雅之诗
 棫朴则见于大雅之诗如六月采芭与夫常武江汉
 之诗均为宣王征伐之诗也此岂有小大之别乎六
 月之诗则载于小雅常武江汉则载于大雅其说不
 通如此惟其说之不通是以王氏又从而为之说曰
 幽王之诗有其恶大则列于小雅宣王之诗有其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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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则列于大雅盖幽王之恶大其小者犹如此也宣
 王之善小其大者如此而已又作诗者意各有所主
 若蓼萧言泽及四海而意之所主者但止燕诸侯尔
 凡此之𩔖皆其言及于大而意之所主者小也大明
 曰文定厥祥亲迎于渭而意之所主者乃在于天命
 武王凡此之𩔖皆其言及于小而意之所主者大也
 苏氏又云小雅言政事之得失而大雅言道德之存
 亡盖其所谓小者谓其可得而知其所谓大者谓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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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得而知故虽爵命诸侯征伐四国事之大者而
 在小雅行苇言宴兄弟养老灵台言麋鹿鱼鳖荡刺
 饮酒号呼韩弈歌韩侯取妻皆事之小者而在大雅
 夫政之得失利害止于事而道德之存亡所指虽小
 而其所及者大矣二公之言亦皆推本先儒之说惟
 其说之不通故又为一说以通之其说穿凿附会非
 合于自然之体如太史公序曰大雅言王公大人而
 德逮黎庶小雅言小已之得失而其流及于上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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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若小异然大雅之诗岂是皆言王公大人而德逮
 黎庶乎小雅岂是皆言小已之得失而流及其上乎
 故郑渔仲之说以为雅之有小大者音之有别耳渔
 仲之说亦是本于先儒之说孔氏又云王政既衰变
 雅兼作取大雅之音歌其政事之变者谓之变大雅
 取小雅之音歌其政事之变者谓之变小雅故其变
 雅之美刺皆由音体有小大不复由政事之有小大
 也夫以正雅变雅之不同亦皆本于政事如何耳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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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正雅言政之所由废兴则变雅者亦声诗耳岂
 有正雅则论其政变雅则论其音乎故渔仲以为正
 雅变雅皆论其音然诗之作也皆有其体然后见其
 音未有无其体而有其音也故尝有为大雅小雅者
 诸儒之说不通难于折衷小雅则主一事而言大雅
 则泛言天下之事如鹿鸣之宴嘉宾四牡之劳使臣
 皇皇者华之遣使臣是其主一事而言之也至于大
 雅则泛言天下之事如文王之诗言文王受命作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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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之诗言文王有明德之𩔖此小大之别如此而
 已未必为至当之论姑存之以待深于诗者而论之
 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上既言风雅之名至此又论颂
 之所以为名也所谓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
 告于神明者也颂之为字其字训容汉书志曰徐生
 善容容字作此颂字写颜师古注云颂字与形容字
 古人通用则知颂字训容也盛德如此遂以其诗播
 于宗庙而告于神明者也颂之所以异于风雅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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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诗施之宗庙尔如清庙之诗祀文王维天之命太
 平告文王执竞之诗祀武王那之祀成汤烈祖之祀
 中宗玄鸟之祀高宗是皆施之于鬼神尔故陈少南
 以谓颂者施之于鬼神后世乃用之于人君如王褒
 之颂汉元结之颂唐如此之𩔖其失甚多此说甚善
 是谓四始诗之至也上既言风也雅也颂也其义可
 谓详矣至此又总而结之谓之四始诗之至也郑氏
 云始者王道兴衰之所由程氏云诗之别有四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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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始王氏以为虽相因而成而其序不相袭故谓之
 四始此说未必然也上文既言关雎后妃之德也风
 之始也则是举其四始之一事可以见其馀矣关雎
 者风之始也自关雎以下皆风焉鹿鸣者小雅之始
 也自鹿鸣以下皆小雅焉文王者大雅之始也自文
 王以下皆大雅焉清庙者颂之始也自清庙以下皆
 颂焉关雎而下皆谓之风又始之于鹿鸣鹿鸣而下
 皆谓之小雅而又始于文王文王而下皆谓之大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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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又始之于清庙是四始以下皆诗之至也言极其
 至则无以复加矣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诗亡非无
 诗也以其为诗不如风雅颂之为至虽曰有诗与无
 诗同自汉以来诗人间出如苏李之于汉曹刘之于
 三国鲍谢之于江左李杜之于唐皆擅一代之名而
 其为诗皆无出于三百篇之右盖以三百篇之诗各
 极其至故后之有作者不可复加矣邵康节先生有
 言曰须信画前元有易自从删后更无诗愚尝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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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句深得易诗之旨学易者不知画前之元有易不
 足以言易学诗者不知删后之无诗不足与言诗也
 黄曰此辩风雅颂之所以异也孔氏谓系一人之本
 为系于作诗之人其说大谬先儒巳辩之详矣夫事
 有系于一国之利害而本于一人之躬行则谓之风
 如文王关雎之化行则在位皆节俭正直卫宣公淫
 乱不恤国事则卫人化于上淫于新昏齐哀公好田
 猎则国人化之以田猎驰逐为贤且好此一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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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系一人之本者也然是特一国之风耳二南之风不
 能以及商畿齐卫之风不能以及曹卫至于雅则系
 天下之利害而合四方之风俗如文武兴则民好善
 幽厉兴则民好暴此其所系者大而所及者远也故
 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风谓之雅夫风者风土之音
 而雅者天下之正声故曰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
 废兴也风及一国而雅及天下风言诸侯而雅言王
 政此风雅之所以异欤既论风雅之异而又论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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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之别故曰政有小大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小
 雅大雅之辩先儒之说颇多苏氏谓小雅言政事之
 得失大雅言道德之存亡然常棣伐木之诗非不关
 于道德而载于小雅命召虎平淮夷特一事耳而载
 于大雅则其说不通李迂仲则谓小雅则主一事而
 言大雅泛言天下之事然小雅之中亦有不专主一
 事者如天保鱼丽之诗皆备数诗之意其可以一事
 尽之乎大雅之中岂尽泛言天下之事而无专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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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者乎郑渔仲谓雅之有小大由其音之有小大夫
 音固有小大也然专以音求之则是音有小大而非
 政有小大也陈少南谓小雅皆经营内外之政而大
 雅称述已成之功其说当而未详窃尝申明之曰有
 国风而后有小雅有小雅而后有大雅小雅者二南
 风化之积也大雅者小雅政事之成也如小雅言文
 武治内外之事至大雅则言受命作周复受天命小
 雅言成王兴贤育材之事至大雅则言其受命福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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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祖配天小雅言宣王南征北伐之事至大雅则言
 褒赏申伯周室中兴推而至于变雅亦然小雅之刺
 幽王特曰刺之而已至大雅则曰伤周室大坏也凡
 伯刺幽王大坏也小大之辨岂不明哉如李之说则
 又曰菁莪棫朴俱人材一事尔六月常武均征伐之
 诗尔岂有小大之别予以菁莪之育材棫朴之能官
 养之而后用之也六月之征伐常武之常德用之而
 后偃之也其小大之辨益又可见矣夫颂者美盛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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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此作颂之本意也古之
 圣人盛德而不居成功必有以告天地告祖宗曰此
 天地之休祖宗之灵也予小子何力之有于是作为
 乐章以歌于郊祀宗庙而名之曰颂苟有其德而功
 未成不敢以作颂也有其功而德不足亦不敢以作
 颂也然鲁人作颂颂僖公能修泮宫也颂僖公君臣
 之有道也岂告神明之意乎曰居常与许复周公之
 宇皆愿之之辞也岂盛德成功之事乎然则圣人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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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而取之以存鲁所以存周也周颂不作久矣鲁周
 公之后也而有僖公之贤圣人固幸而进之也尝观
 唐天宝四年元结颂中兴曰自昔帝王则曰盛德大
 业而言今之歌颂大业者其谁宜为夫言古之帝王
 则曰盛德大业而言今之歌颂者则止曰大业而削
 去盛德二字盖有深意吾是以知颂之不可苟作也
 夫如是而为风为小雅为大雅为颂谆谆而明辩之
 者所以示学者入诗之门也故曰是谓四始苟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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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者而得其从入焉则诗之所以为诗者亦岂能以
 外是乎诗之所自始与其所极至皆不外此在学者
 意悟耳
然则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
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
故系之召公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
 李曰序自关雎而作故其说关雎为最详其始曰关
 雎后妃之德也风之始也其末又言是以关雎乐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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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
 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则其论关雎可谓
 详矣疑此序乃关雎之序非三百篇之大序既言关
 雎则周南召南又不可以不辨故言关雎麟趾之化
 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
 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盖
 以周南召南虽因文王风化之所及也然其名有周
 南召南之别者故从而辨之言王者之风故系之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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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所以为周南言诸侯之风故系之召公所以为召南自
 关雎至于麟趾凡十一篇其所言者皆王者之风故
 曰言化自北而南也自鹊巢至于驺虞凡十四篇其
 所言者诸侯之风故曰先王之所以教说者徒见周
 南为王者之风召南为诸侯之风遂有浅深之辨如
 孔氏则以为王者必圣人周公圣人故系之周公诸
 侯必贤人召公贤人故系之召公王氏之说亦如此
 惟龟山破其说以仪礼大合乐为歌周南召南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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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作正在周公之世则分二南已在周公之时当是
 周公以圣人自居乃以贤人待召公周公岂肯为之
 乎其说可谓当矣文王之诗不可以风系也适会周
 召分陕故以其诗系之其说诚可谓得其旨然不如
 陈少南之说为详言周召为天子之二老分治岐之
 东西自岐以东周公主之自岐以西召公主之然岐
 东之地宗周在焉故为周公所治之国其诗实王者
 之风也岐西之地召公主之故为召公专主诸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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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其诗为诸侯之风也南言化自北而南者此主文
 王之化而言之也文王治岐岐居西北文王抚有西
 戎南化江汉天下既一文王分𡵨东于周公分岐西
 于召公一东一西皆以北为上由上而下故言自北
 而南盖江汉汝坟为岐东之地当时𡵨东被文王之
 化而作诗及周公为伯而得其诗以贡于周故曰周
 南江沱为岐西之地当时岐西被文王之化而作诗
 及召公为伯而得其诗以贡于周故曰召南此说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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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礼记乐记云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
 四成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盖周召
 之分陜在武王既得天下之后周南召南虽皆文王
 之风化不可系之于文王故周公所居之地所得之
 诗则谓之周南召公所居之地所得之诗则谓之召
 南周公所得之诗多为文王而作故言王者之风召
 公所得之诗多为诸侯而作故谓之诸侯之风虽曰
 诸侯之风其实文王教化之所及故言先王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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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先王即文王也非太王王季也以传记而考之皆
 谓周召分陜之东西而少南乃谓分岐之东西不知
 少南何所据而言分陜以东如江汉汝坟即陜之东
 也分陜以西如江沱即陜之西也故其诗有周南召
 南之辨凡此二十五诗者皆文王所以正始之道王
 化之基者也盖学者必自诗而入焉学诗者必自二
 南而入焉故孔子于伯鱼告之曰不学诗无以言为
 学者必先从事于此既而又告之曰人而不为周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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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欤是古之学诗必自周南
 召南始盖诗之序先之以风次之以雅次之以颂风
 者诗之最先而周南召南又为风之先焉此其所以
 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也盖道无始则不行而周南
 则为正始之道化无基则不立而召南则为王化之
 基此皆文王之正心诚意有在于此故其肃肃雍雍
 在于闺门之内而其化行于二南之国盖以其能正
 家而治国故诗必首于二南诗之首于二南如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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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于乾坤孔子曰乾坤其易之门学易者必自乾坤
 而入也是以三百篇之中必首于二南六十四卦首
 于乾坤其体一也学者知乾坤为易之门则于易思
 过半矣苟知二南为正始之道王化之基则于诗思
 过半矣
 黄曰古之说诗者皆传讹承舛深失诗人之意未有
 为之釐正者其说曰文王以二南之地分赐二公而
 为之采邑故关雎麟趾之化系之周公者自陜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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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主之也鹊巢驺虞之化系之召公者自陜以西
 召公主之也陈少南又谓文王抚有西戎南化江汉
 天下既一则分岐东于周公分岐西于召公一东一
 西皆以北为上自上而下故言自北而南李迂仲亦
 从其说吾不知文王所以分地于二公者果请之天
 子而与之邪抑不请之天子而自与之邪文王处君
 臣之难而有事君之小心内文明而外柔顺未尝萌
 畔援歆羡之欲也而肯为是举乎且当是时纣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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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犹天子也文王虽圣人犹诸侯也文王居羑里而
 系易辞其志可见安有纣犹在上而文王擅分其地
 以与人哉或者又以为文王受命称王于是乎分陜
 此不知文王者也武王未得天下则但曰文考而已
 曷尝王哉少南迂仲皆尝言文王未尝受命称王而
 又自谓天下既一则分陜于二公何其自戾也先儒
 但见孔子论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遂谓文王已有
 二分之天下其未属者冀青兖三州耳故信分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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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而不疑不知孔子所谓有其二者但谓二分民心
 已归文王非有其地也予谓分陜当在武王既得天
 下之后不当在文王之时乐记论大武之乐象伐纣
 之事而曰武始而北出再成而灭商三成而南四成
 而南国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则分陜当在
 武王之时无疑也且召南何彼襛矣乃武王时诗不
 必专以文王为言也然亦系之国风者以为下嫁诸
 侯特诸侯之事尔而此诗之作乃召公之意也按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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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二南皆属雍州岐山之阳故曰荆岐既旅则诗亦
 言太王居岐之阳文王治岐居西北意者当是时文
 王之化自岐周而被于江汉之域故曰自北而南及
 武王既定天下巡行邦国采诗以观民风得周南之
 诗以关雎为首而以麟趾系其应得召南之诗以鹊
 巢为首而以驺虞系其应关雎麟趾文王之风化如
 此也故曰王者之风鹊巢驺虞诸侯之被文王之化
 者如此也故曰诸侯之风而又曰先王之所以教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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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止是文王不必以为大王王季也周太师编诗之
 时以为文王之诗不可以风系之二南之风系之文
 王则不可以风系也文王无所系适时二公分陜而
 因以二南系之焉予谓分陜之事当在武王得天下
 之后而二南之系当在二公既分陜之后系云者以
 此附之于二公而已先儒又谓二南之化有浅深之
 辨则为之说曰周公圣人其化深召公贤人其化浅
 不知二南皆文王之化而特附之二公岂容有圣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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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辨不然则周南召南何以皆为正始之道王化之
 基也道无始不行化无基不立治国平天下之道皆
 自齐家始故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岂非王化
 之基者正此欤大序之论二南既分而论之复合而
 论之分而论之者论其诗合而论之者论其所以诗
 学者观而不悟谓之正墙面而立宜矣
是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
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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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曰是以关雎乐得淑女诸家多以为众妾言后妃
 乐得淑女以配君子伊川龟山皆以为不然若以淑
 女为众妾则岂可以众妾而配君子乎则知所谓关
 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盖指作诗者而言之也言关
 雎之作者乐得后妃以配文王淑女指后妃君子指
 文王也其所以乐得者则以后妃忧在进贤不淫其
 色也后妃之心惟忧在于进贤者以共助内治非以
 色取宠于上故作是诗者哀念后妃之幽閒乃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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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贤才以助内治而无伤害善良之心焉此关雎之义
 所以取之也哀窈窕乃诗人哀之也乐得淑女乃诗
 人乐之也然此乃因孔子论语而为之说子曰关雎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乐则易至于淫哀则易至于伤
 惟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然后为哀乐之得中也作
 诗序者达夫子之言如此遂以谓关雎乐得淑女以
 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
 善之心焉是以乐得淑女言不淫也哀窈窕言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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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观其意与夫子之言异此则作序者之言为可疑
 也
 黄曰诸家多以关雎为后妃以淑女为众嫔御之贤
 者谓太姒无嫉妒之行乐于得贤女以配文王此大
 不然夫太姒既配文王矣而又曰太姒求淑女以为
 文王配岂可以众妾配君子乎且周人但以关雎之
 诗形容后妃初不指后妃而谓之关雎也伊川龟山
 尝辨之矣而其言未详夫此章盖推诗人作关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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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义如此谓关雎之诗所以歌咏不已者以其乐于
 得淑女如太姒之贤以配文王也乐得淑女忧在进
 贤与夫哀窈窕皆诗人乐之忧之哀之也李迂仲既
 以乐与哀为诗入之哀乐而复以忧为后妃之忧此
 不惟于此一章之义不通而于孔子乐而不淫之句
 亦不通予窃以为诗人未得淑女则欲寤寐求之求
 之不得则又辗转忧之求之既得则欲琴瑟友之以
 琴瑟友之为未足则又欲以钟鼓乐之其所以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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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已者以其贤也非以其色也忧之极而至于哀
 哀之深而至于思然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故哀窈窕
 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此关雎一诗之意义也夫文
 王之躬行自足以成二南之化而诗人必思得淑女
 以助内治者岂文王之化且有所不足乎天下之治
 未有不自齐家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虽文王之盛德然后妃在父母家则已有躬俭节用
 之美此诗人所以乐之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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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
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
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
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李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此是兴也诗有比有兴比
 者直比而已兴则有所感焉关关雎鸠以兴后妃之
 德也尔雅曰雎鸠王雎也郭璞曰雕𩔖也今江东呼
 之为鹗好在江边沚中亦食鱼徐公曰雎鸠常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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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洲之上为俦偶更不移处则知雎鸠鸷而有别在河
 之洲此言所居之所也关关言声之和也夫以鸠鹗
 之𩔖其猛如此宜其不和也今也虽为俦偶更不移
 处既能有别矣又能关关然其声之和而以取譬后
 妃居深宫之中严毅而有别得犬妇之正道又能肃
 肃雍雍以尽其和乐之美此妇人之大德也故夫下
 文继之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是幽閒也言此
 幽閒之淑女而能有别矣又能和乐矣妇人之令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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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尽之矣宜其为君子之好匹也文王之德如此后
 妃之德又如此此所以为好匹诗曰天作之合亦是
 言德之同也诗入以关关雎鸠形容文王后妃之美
 辞不迫切而意已独至可谓善于取喻矣至于下四
 章则又言后妃所以肃肃雍雍亦如雎鸠之和也荇
 菜陆玑疏云接余白茎叶紫赤色正圆径寸馀浮在
 水上根在水底与水浅深等按颜氏家训曰今荇菜
 是水悉有黄花叶似莼可用为祭祀之菹则知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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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供祭祀也左右与佐佑商王之左右同言将求
 此荇菜以供祭祀必有左右为之助以求之者流求
 也必得左右之人以求荇菜故后妃寤寐以求之寤
 觉也寐寝也或觉或寝未尝不在于求贤才以助内
 治所谓须臾不离也方其求之未得也则思所以供
 祭祀之事者谁乎思之不得则悠哉悠哉思之久矣
 则辗转反侧不能自安既辗转而又反侧以见其忧
 之甚也方其忧之未得也则辗转反侧其忧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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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深及其既得也则其乐为如何哉故下文曰琴瑟
 友之钟鼓乐之言得此贤才以共采荇菜则友之以
 琴瑟所以亲之也友之以琴瑟犹以为未足而又乐
 之以钟鼓则其乐无有已也芼择也与上文左右流
 之其意同观此下四章皆言采荇菜以供祭祀其他
 言后妃能求众妾以助内治未尝有嫉妒之心方其
 未得则辗转反侧而未尝少忘及其得之也则友之
 以琴瑟乐之以钟鼓非贤能如是乎惟其后妃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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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如此故众妾皆得以进御于君此芣苢之诗妇人
 所以乐有子螽斯之诗子孙众多也思齐之诗则百
 斯男凡文王之所以圣者皆由太姒之力也尝观汉
 明德皇后尝以皇嗣未广每怀忧叹荐达左右若恐
 不及后宫有进幸者每加慰纳若数所宠引辄增隆
 遇若明德皇后可谓有后妃之遗风矣盖妇人之事
 莫难于此惟其能无妒忌而下及于众妾此其所以
 为贤也如成帝时赵飞燕极怀嫉妒凡有进幸者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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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后宫饮药堕胎者无数卒之成帝无子皇嗣中绝
 童谣曰燕燕尾涎涎张公子时相见木门仓琅根燕
 飞来啄皇孙皇孙死燕啄矢此则异乎关雎之义矣
 涎徒见反童谣见五行志
 黄曰此诗凡五章古今诸说皆失其义予非敢以臆
 说而妄论先儒之失也诚以质诸吾心而不合求于
 诗人之意而未安则不得不为之辨夫关关雎鸠取
 和之意而已在河之洲取幽深之意而已先儒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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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曰雎鸠猛鸷而有别以见后妃之严毅不可犯也
 河洲取其远离于水以见后妃之不淫于色也夫诗
 人之意取其和鸣学者以猛鸷求之其气象大不侔
 不淫其色乃关雎之义不足以形容后妃之德也愚
 以为此一章正形容后妃有幽閒之德宜处深宫之
 中以助文王之内治而已故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至其后四章又形容诗人求之之切而乐之至故又
 取荇菜以为之比先儒皆以为后妃勤于职采荇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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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供祭祀而众妾皆乐助之夫诗人方言欲求淑女
 以配君子而遂言左右之欲助淑女之采荇菜何其
 文颠倒之甚邪予以为此一篇皆比也荇菜之洁可
 以为祭祀之用故诗人复引之以为比也凡观诗人
 之辞因一物以起义者皆兴辞也合二事以并用者
 皆比辞也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则复并而言之曰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此以关雎之和鸣而比后妃之
 德也曰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则亦并而言之曰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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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女寤寐求之此以荇菜之可以供祭祀者而比后
 妃之贤也诗人以为淑女未得则承先祖供祭祀者
 谁乎参差荇菜而左右求之求之不已又从而采之
 采之不已又从而择之以荇菜之可以供祭祀而求
 之不可缓也诗人乐得淑女则寤寐求之求之不得
 则寤寐思之以见其求之之切也始也求之不得则
 有辗转反侧之忧终也求之既得则有喜乐不忘之
 情曰琴瑟友之曰钟鼓乐之以见其乐之之深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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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篇之诗大抵皆近于人情学者以情求诗则思过
 半矣尝观诗人之美是人不言其所以美之之事而
 特言诗人喜乐之情则其人之贤可知关雎之诗其
 所以乐得后妃者既如此则后妃之贤亦可想见也
 齐哀公荒淫怠慢而诗人作鸡鸣以思贤妃而陈夙
 夜警戒相成之道知鸡鸣思贤妃则知关雎乐得淑
 女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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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诗集解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