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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业堂诗集-清-查慎行卷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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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业堂诗续集卷五
　　　　　　　　　　海宁　查慎行　悔馀
　诣狱集(起丙午十一月/尽丁未四月)
　　　十一月十九日雪后舟发北关
冒寒连夜赴严程行过塘西天始明多事儿童摧蚤起
数峰晴雪指临平(时率子姓辈少长/九人同赴诏狱)
　　　泊虎邱
壮欲辞家老未能得归拟作此山僧预愁脚软腰无力
难蹑浮图最上层
　　　过常州不及入城留柬钱亮功徐学人
同年同学馀几个出处难教一例同钱不如徐犹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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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方室处我冲风
　　　大雾渡江追忆丁亥春　先帝南巡迎　驾时
　　　过此
忆昨迎　銮旭日红今朝云雾隔重重天留未死孤臣
耳又听金山寺里钟
　　　过宝应示章绮堂同年(章亦同/赴诏狱)
射阳湖畔偶停船却望前游意惘然(忆王楼/村同年)如此冰霜
如此路七旬以外两同年
　　　连日东风黄河冰合而复释清可鉴须眉亦一
　　　异也
地降天升水气澄人间何处辨休徵全亏三日柬风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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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尽黄河万里冰
　　　是夕雨幸已渡河
马为薄蹄愁雨雪狐防濡尾怯风波二途处一知神贶
(用昌/黎语)窃幸朝来已渡河
　　　沂水县南二十里道旁榜曰二疏故里感而赋
　　　此
西京盛事传稀有解组归休我亦曾今日经过疏傅里
槛车谁料有重徵(槛车上施栏槛囚禁/罪人见刘熙释名)
　　　雾凇花古人罕咏者惟曾南丰有七律一首拈
　　　笔示绮堂
迷濛夜路转平沙开遍千林雾淞花中有数株高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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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阴城北野人家
　　　与丁雇短驴
随车逐马走踆踆此路由来富役贫看取探囊租小蹇
执鞭还有执鞭人
　　　题嶅阳旅壁
高从泰岱蹑天门凫绎龟蒙一气吞好笑嶅山拳石耳
欲于此处独称尊
　　　阜城除夕邑令送南酒一尊
邑宰非交旧何来此一壶投醪今夕意明旦抵屠苏
　　　赵北口坐冰床
老涉惊波足可怜平生履薄怕临渊阿谁与唱公无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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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冰床稳胜船
　　　旅店具鱼羹有感而作
解冻风来二月初水围例　赐击鲜馀釜鬵已溉餐何
忍谓是先皇纵壑鱼
　　　丁未立春(正月十/四日)
历头七十八回新检点犹馀现在身气自东来瞻淑气
臣今老去作累臣平生内省能无疚此祸相连亦有因
聊借乐天诗自慰八寒阴狱变阳春(香山成句前一/日大雪故用之)
　　　去冬腊月朔渡江连遇风雪舟行至邵伯埭阻
　　　冰复回扬州起旱及十四日渡河则冰复开灙
　　　凌之后波平如镜可鉴人影顾语同舟曰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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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清之瑞乎因口占绝句云云近抵京师入刑
　　　部狱十馀日闻各省奏报河清与余所见辄合
　　　再作七言长律纪之
喧传喜气动春城河瑞曾于臈月呈九曲竟成千里润
万年重为一人清风云得路均沾泽草木何心亦向
荣多少词臣应献颂蛰虫惭愧发先声
　　　二月朔闻　皇上亲祭社稷坛遇雪恭纪
重展尧萱又匝旬每闻祀事必　躬亲时逢豫大丰亨
会德感坛壝社稷神三日致斋心皎洁五花应候雪纷
缤麦秋好卜邦畿瑞预慰　皇情及早春
　　　和胡元方中丞次东坡入狱诗第一章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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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月冰霜忽入春(余自去年十一月初八日离/家今年正月初八日入狱)全家赴
狱岂惟身僮奴渐狎铃梆卒子侄初充洒扫人穷可揶
揄宜有鬼交虽故旧亦如神(古以不识面/者为神交)与君只隔重
围住得读新诗是夙因
　　　谢元方送莞香
同气类相求蕙叹因芝焚岂若鼽嚏者薰莸两无分故
人起我顽辟秽扬其芬依然方丈室四壁生烟云
　　　元方以三绝句见投追忆武英书局旧事次韵
　　　以答
乞归分作老农师遥望觚棱记往时同调秪今零落尽
忽从台狱和苏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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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隐相期出帝都白头岂料复长途鸰原急难由兄弟
不敢重誇四杖图(康熙壬辰与仲弟德尹有归休之约/曾属同年蒋酉君写二隐图以寓意)
(书局诸君皆有诗见赠雍正甲辰三弟润木省墓假归/四弟信庵南宫下第白头兄弟同聚一堂沈子松年为)
(绘四杖图因来诗有好在壶/中二隐图之句故并及之)
词赋何当羡长卿悔从俗学博浮名此中旧是传经地
幸检巾箱借老生(时从元方/借读周易)
　　　元方又用东坡入狱第二首韵余亦次和
风人自古感凄凄到此谁能气不低隙影一尘容野马
瓮天三尺覆醯鸡和诗剩有斜川子问疾兼无法喜妻
花落莺啼频入梦几时归路下塘西(余家去塘西仅百/里故用东坡乐府)
(中/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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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方以上巳梦中作属和兼以慰之
闰岁才过一半春(前四日/春分)风光旋报采兰辰招寻每叹
虚高会唱和差忻得近邻终望　主恩全晚节由来天
意悯文人有生所历谁非梦莫把须臾梦当真
　　　东坡有咏御史台榆槐竹柏诗元方狱庭无竹
　　　柏以菊梅易之余幽囚之所并无榆槐止有老
　　　柳二树其一已枯萎方供狱卒㸑薪仍用来诗
　　　次韵之例赋孤柳四章
双柳谁所栽年年换新绿想当绸缪时宁料刍楚束北
株乃先萎竟被金尅木其一似含悽欲唱渭城曲我笑
戏相语保已良已足幸敷寻丈阴庇及瞻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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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次榆韵
春来影旋动夏至凉可歇垂垂弄风条点点溜雨叶云
何让榆槐秋实独少荚入冬虽凋落飞絮犹比雪随时
阅寒暄荏苒送日月华堂或盈万叹尔太孤绝
　　　　右次槐韵
青草一寸无何况柏与竹尔以少见留免教斤斧触阅
人谅已多大抵荣胜辱荣者为瓦全辱莫如碎玉岂无
君复梅亦有渊明菊且留青眼看毋使眩红绿
　　　　右次竹韵
向使生道旁视之等一苇柔条被攀折秋后犹未已何
如在犴狴作配痴老子南枝复生华惜已迫暮齿纵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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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㸑厄行就凋槁矣谁复见当年风流张长史
　　　　右次柏韵
　　　元方以㸑僮潘姓画松诗索和戏次原韵
鹊依庭柳鸡群栖饱食馀粒饥啄泥晨来东向传好语
片𥿄飞堕茨墙西展开乃是画松什金篦刮去两目重
重翳恍如突兀见此树苍髯翠鬣可望不可梯云烟浮
空递出没萝茑著壁相缠繄顿疑圜土变山谷旁有白
石凿凿清涧流凘凘玉川长须那得此好手想与执㸑
老婢颜面同其黳主人文雅仆不俗行厨行笥随提携
老夫耄矣颇好事欲乞尺幅笑比邻家醯倘能放笔为
我作直干识画之眼略似分别青黄骊惜无杰句追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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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花叟使汝流传名与毕宏韦偃齐
　　　固始令汪牧庭故人棣园学使贤嗣也亦以事
　　　在狱从元方中丞索余赠言偶忆闽中旧事以
　　　二绝句柬之
莫逆初从七字诗枫亭荔子忆分贻到今馀味津津在
三十年前赠答时
再世论交复有诗新篇如荷故人贻(时牧庭以和元/方诸什见示)只
愁咫尺成千里三见东方月满时
　　　哭三弟润木二首(三月二/十二日)
罪大诚当杀全归有数存生难宽吏议瞑亦沐　君恩
鬼守辞乡魄棺封诏狱魂几时容反葬薄殓胜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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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难同时聚多来送汝终吞声自兄弟泣血到孩童地
出阴寒洞天号惨澹风莫嗟泉路远父子获相逢(上侄/先一)
(日/卒)
　　　闰三月朔作二首
已过八十又三日昨日才逢谷雨辰自是黄杨宜有厄
清和半月闰残春
年光何与衰翁事也复时时唤奈何为百草忧春雨少
替千花惜晓风多
　　　春已尽矣孤柳尚未舒条閒步其下偶成
围外新叶树出墙高亭亭画地乃为牢独来伴拘囹我
衰何足道日夜望汝荣已经三月馀众眼终未青将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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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病叟亦作支离形并生天地间草木非无情寄语后
栽者勿依问囚厅
　　　败群鹊
朝查查暮嚄嚄鹊声喜乌声恶儿童打乌不打鹊道是
纥干生处乐维南两鹊鸷不仁占巢高树旁无邻有如
鹰化为鸠眼未化以猛济贪四顾图并吞每当下食群
退避六国何敢争疆秦我欲驱使去举火兼巢焚一回
一叹还逡巡天生万物何物无败群吁嗟乎天生万物
何物无败群
　　　余续赋孤柳一章谓其生意尽矣立夏后试以
　　　井泉浇之旬日而芽蘖稍萌再作一首索元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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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德尹信庵两弟和
徘徊古井湄枯者长已矣吊影怜其孤梢头尚含蕾涉
春旋入夏谓汝亦随萎天旱雨不膏地洼坎有水辘轳
转百尺灌溉自根始近本稊忽生渐看叶薿薿敢誇人
力胜实荷栽培理初如脱网鱼半生犹半死终愧上林
枝三眠复三起
　　　凉棚唫
置身坎上爻丛棘周团栾幽囚拟编户聊受屋一廛举
家十数口老者居三焉正愁五六月赤日流炎躔胡以
使病躯免迫汤火煎眷眷梁主事情同地主贤时于缧
绁中委婉相周旋谓当设凉棚雇值约五千展开积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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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料节日用钱列木十数株交加竹作椽芦帘与草䕠
补缀绳寸联转盻结构成轩豁开虫天凌晨常早起当
午续夜眠清风有时来好鸟鸣林端繄惟三老喜群儿
亦欣然语罢笑哑哑餐馀腹便便或如蚁旋磨或如鱼
跃渊或持书一卷或录诗数篇杂坐肯齿序徐行忽劖
先并荷清凉阴浑忘在忧患(叶/平)穷为天所骘厄乃世所
怜馀生知几何造次求自安人笑比茶篷似可结善缘
何如杜陵叟广夏千万间我方计逃暑彼乃思庇寒
　　　病起唫
郁火不上炎下注成痈疽彼苍肯垂悯负痛不敢呼谅
无性命忧聊复忍斯须沉绵五昼夜寝废食与俱今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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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遗决仅免臀无肤起来就凉棚曳杖行徐徐初日照
我影依然一老夫老夫不自知人谓形太癯神清梦醒
后悟彻痛定馀那将烦恼藤縳此露电躯从兹维摩室
四百四病无
　　　又五言绝句四十首
一裘四十年鞟在毛全秃狐貉不我温随身作囚服
噬嗑利用狱家人闲有道灭耳悔已迟其能免何校(润/木)
(坐讪谤九卿会讯以/家长失教为余罪名)
弟兄隔别居各以一墙限向来对床者咫尺不相见(润/木)
(在内监我辈来/彼初不知也)
土舍比巢居嗷嗷引十雏喙长毛羽短愁杀白头乌(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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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前到京首先/投狱故云十雏)
亦复有何喜朝朝双鹊鸣畏寒思曝背为报雪初晴
投足全无地多眠少起时偶然扶杖立形定影潜移
漏点晨初绝铃声昼不休似闻驱疫鬼赖有镇监猴(狱/卒)
(循墙提铁铃以巡逻日夜声/不绝号镇监猴云以辟疫疠)
日分一升米夜与饥鼠共驱之善缘壁声触锒铛动
南所对北监传是锦衣狱剩有围外人追思珰祸酷
流恶就卑湿滇淤日几回一方无垢地三寸不燃灰
画猫非真猫虎斑而虎视虽无食牛量肯作衔蝉戏(题/壁)
(上画/猫)
飘瓦檐前地覆盆头上天孽非由已作何用祀庭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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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根一口井味苦臭不腥差堪濯我足幸勿羸其瓶
折枯为柴栅插地画两界吾餐乏腥膻蝼蚁穴其外
烟煤昏四壁黑业被埋藏一面窗糊𥿄连朝佛放光
何处无芳草陈根此独稀入春频望雨倘有发生机
兰以当门锄竹缘开径洗谁将移草心遍告圜扉里(墙/根)
(见青草数丛移/种新辟之地)
八十日离家三千里路赊怪来南信断昨夜卜灯花(正/月)
(廿七夜灯花碗/大明日信庵至)
门房十五人两世半析箸皇天遣悔祸少长斯复聚
不梦羊踏蔬长叨官送菜黄齑三百瓮于此了残债(送/菜)
(谓梁/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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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题曾记今方识本收(凡入狱者例有禁卒/一人看守名曰本收)相看无
好语是曰畔牢愁(按畔牢愁/杨雄所作)
马粪兼牛矢麻䕸及豆萁最怜羊豕骨亦可当薪炊
牢户如虫户馀寒减复增雪花时点地二月未开冰
西北围墙古无端半夜颓耳聋惊坐起谓是发春雷(余/羁)
(管处在外围西北角墙倾几被压/时过惊蛰二十馀日尚未闻雷声)
官医多试方庸者司性命衰病不自忧惟忧后生病(念/儿)
(学侄俱患疟上侄带/危病自南所移来)
经月不栉沐盈头发半䐈云何虱其间彼乃能变黑(得/母)
(虱其间出昌黎诗虱处头/而黑出嵇叔夜养生论)
夜到曝书亭梦寻种莲主似与告归期花时天小暑(春/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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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梦与朱竹/垞池上种莲)
同为卵生类天性人莫回林雅驱复集巢燕招不来
春服宜修褉今朝四事违(东坡诗古来/四事巧相违)故人谁忆我犹
著禦冬衣(上已日有怀武原去年花/朝之会兼寄主人陈宋斋)
虫以臭得名横行罪难掩均为血肉害虮虱当末减
百二春逢闰春风日夜饕忽惊春过半已阅四提牢(提/牢)
(主事一月例更替三月初来/者以分校礼闱去更易一人)
不道流光迅翻伤见面迟却将三月半认作授衣时(三/月)
(十二日德尹携家/中所寄春服至)
人间有桃杏怅望春维暮风捲飞花来谁家庭下树(清/明)
(前一日大风杏花/数片吹入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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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物到忘机摄心入无想乌可巢吾肩鹊可食吾掌
侄抱危疾来沉绵知不起弟病初未闻胡为遽至此(上/侄)
(殁于三月二十日后/一日得三弟凶问)
死伏冥诛矣株连罪已微慰怀传一语后至或先归(润/木)
(殁后闻家西仲钱我/持沈麟洲相继至)
向晚轻雷发人情望雨齐晓看檐瓦上点点是沙泥(谷/雨)
(前一日/天雨土)
章子今云亡孤此一条竹上有斑斑㾗湘累如代哭(去/冬)
(偕章绮堂北来以斑竹杖见赠/今章已物故睹物为之心伤)
萝轩八十叟远寄相思字读罢𥿄滴穿报之数行泪(立/夏)
(接翁康/贻手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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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行宽大　诏递减到尽室家长尤欣然生机在生日
(五月初七早闻此案概/从宽典是日为余诞辰)
敬业堂诗续集卷五终
　　　　　　　　　　　　　侄男(学/开)校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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