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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文端集卷四十三
大学士张英撰
笃素堂文集七
杂著
御制文集恭跋
英窃闻文者载道之器也尧舜禹汤文武之心法道
法其最著者莫如钦明浚哲勤俭智勇肃雍敬胜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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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得因其所传以溯其所存而知其德之盛者则惟赖
乎典谟誓诰风雅之文炳日星而烂云汉也钦惟
皇帝陛下宗二帝之心传跻三王之治理海宇光天之
下罔不率俾景运隆祚覃固庞鸿
万几听览之暇辄著为古今诸体文章诗什积时既久
编为若干卷伏而读之有言性道之文焉危微精一
经纶参赞皆探其源而抉其秘直以
圣心之所蕴蓄者发而为文远而洙泗近而濂洛关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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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不同体而共贯也有言政事之文焉明作惇大百度
维熙休戚痌瘝万物一体直以
圣政之所敷锡者发而为文其中正宏备则周官立政
之遗轨也有
两宫祝颂家庭笺奏之文焉立敬立爱纯诚笃厚合万
国之欢以天下为养无非
圣孝之所流而不能自已者也有诫勉臣下之文焉劳
来匡直扶奖诱掖使咸入于君子之域则放勋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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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也有流览景物抒写性情之文焉则对时育物涵濡
万类昭苏群品如造化之亭毒凡飞潜动植之微无不
畅遂于其际也惟如是故不事雕镂纂组而自然麟炳
矞皇若斯之盛譬诸天地之景星庆云沧溟岱华光华
屹峙亘古及今极天下之至文岂有能逾之者哉侍
从左右伏睹
圣人之学博而无所不该而必以六经为根柢故
圣制诸篇穷理极高深得易之奥典重鸿硕得书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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渟泓蕴藉得诗之厚褒贬谨严得春秋之法条理畅达
得礼之序又从而博综诸史穿贯百家而指归不外乎
是以经学为文章固宜乎文之麟炳矞皇而不可尚也
猗欤盛哉英不揣固陋敢拜手稽首而敬识于简末
御制夏日登景山诗跋后
康熙十七年五月十一日
皇上以几务之暇偶幸景山命英士奇侍从
上揽辔登景山之巅周览四郊俯视宫阙东望蓟门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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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桑乾烟树苍深河流浩漭近在指顾之间
天颜怡畅二臣咸得寓目焉时则禾稼被野方待优渥
之泽俄而云起西麓雨过龙楼
圣心顾而悦之
御制诗一章有时雨将来之句诗中之所谓
君臣同乐者盖有乐乎此也自蒙
恩入侍
禁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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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章云汉时得而捧读之大约篇什之中必以四海八
荒为念苍生赤子为心上述
祖德躬展孝思悯农事之难难劳征人之况瘁揆诸古
昔虞帝喜起之歌武王户牖之铭其曷加焉故虽一豫
一游一篇一咏而心不忘乎百姓如此则凡触乎
圣衷而发为
睿藻者皆于此可类观矣岂独光丽日星声谐金石
足以超往牒而轶前轨哉七月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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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御迎凉之殿挥洒
宸翰书此诗以赐二臣楷法精严龙翔凤峙此希世之
鸿宝二臣何敢私焉敬勒之贞石以明
圣心之所在独重民时亦以幸二巨之荣遇千古不多
见而愧汗惶悚之不能自已也
写生十则题词
古之传写照者岂不重难其人哉于眉颊顾盼间并斯
人性情器识而皆传之视绘月有光绘水有声之为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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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也顾恺之吴道元阎立本诸人其才皆卓荦不群识
鉴清远其所图者又皆当时之名公钜卿逸人高士以
两人之性情相遇于缣素丹青之外而得之于心目之
间则脱之手腕者犹其寓焉尔况笔墨乎古人以诗貌
人者如杜少陵之眉宇真天人李昌谷之骨重神寒天
庙器极力摹画千载如生画家亦必具此种笔力然
后能令人想像于眉颊顾盼之馀也予时在直庐日亭
午户外传铃索声周子履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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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来为予写照予初识周子于此时凝神聚精经营睇
视阅三日而成
天颜顾之赏其极肖噫亦可谓盛事矣周子今日之长
康也传神阿堵岂待颊上三毫独是予以山泽衰陋之
姿遭遇于时获此荣宠自顾形影有惭于裴楷多矣暇
时书其所著十则相示探微索妙备具古法因知履坦
之所学有本艺也而近乎道性灵不泯代有作者宁
独古之传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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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术轩篆册题辞
古人于佳山水凡游历之所经耳目之所寓者辄著为
诗歌记序以纪述其事盖将使岭云烟树之奇飞瀑鸣
泉之胜一展卷而可得虽晤言一室之内可以卧游于
千里之外也余尝谓人家古鼎传樽法书名画以及奇
葩异卉凡接于目者皆当写为短句长吟以曲尽其情
状载于卷帙之中则不必其物皆为吾有而吾与主人
已各得其半矣黄山老布衣汪子快士抱五岳名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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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而兴会遭遇能副之登泰岱历华衡渡潇湘涉洞庭
跻天台穷雁宕游迹所至必搜辑古人题咏境取其最
胜句取其最奇者汇为一书又以其家于黄山也于
黄山独详汪子工篆籀每句为图章系以小纪其篆法
苍秀雄古如以秦碑汉碣置于佳山水之间发挥其神
采标举其眉目凡海内奇迹壮观洞天福地汪子尽收
之一卷之中而挟为已有又不止于分主人之半矣予
夙昔有向子之志顷见是编而悦之欲公诸同志嗜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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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者家挟一编或以为登临之指南或以为卧游之图
画无之而不可也
勉学箴
自河洛之肇纪创文字于羲轩三坟启其秘奥六籍汇
其渊源金声出于孔壁韦编漏于秦燔恢恢乎道德之
薮岳岳乎礼义之门百家腾跃而自喜诸史博综而不
烦皆圣哲之菁华幸简牍之犹存罗古今于一室间图
史于琴樽宝寸阴如尺璧实昔人之所敦请秘书而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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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乞邻光而凿垣轻千里之负笈绝三祀之窥园或负
薪而吟咏或荷锄而讨论或燃藜而不寐或移月而忘
餐士无殊于贵贱惟经明而自尊矧予质之谫陋慕古
谊之弗谖历祁寒与炎暑乘月夕与朝暾求经义之微
密思振衣于昆崙旁蒐罗乎载籍萃众美以逢原愿含
英而咀华期执简而芟繁探沧海之骊珠拾玉峰之瑶
琨积雾隐南山之豹洪波翻北溟之鲲敢当前而自弃
掷驹影于晨昏处文明而荒陋抱惭憾于乾坤矢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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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报国佩永叔之徽言
题仲兄湖上翁所书地舆图后
余仲兄湖上先生隐居松湖之傍以渔为业其居为桃
村种桃树芙蓉皆以千计其他四时之花卉亦略具亭
舍塘径皆简朴历落聚妻孥长子孙于其中自不应科
举后二十馀年不入城市饮酒读书间撮其大要书为
小册以自观览地舆图其一也年七十有二能就窗作
极细字尺幅可数千余视之如蚊蚋蠛蠓然多不能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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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视之则朗整有法度犹忆予家居时曾书
谢表册子眼昏多有岐笔吾兄欲为补之余不从曰我
不分四十馀岁人作字待七十岁人补笔也
姚珠树公传
明之季年吾桐冠盖煊奕王谢子弟以才俊闻于一时
其中文章经济丰采言论气谊识量皆光明骏伟卓然
为诸君之冠者则姚珠树公也英为珠树公幼婿公捐
馆舍时英年十有五犹及侍公左右见其仪范巍然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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峙渊然海涵吐纳宗风神采四映英虽幼犹能识之工
举子业最为华赡博大而一一根据理要伸纸疾书千
言立就古文词无不兼擅其美诗宗少陵而命意选词
机杼仍由已出书法朗润高秀入晋人之室此皆邑人
之所矜式海内之所流傅而英得于耳目之濡染者最
多也公为廉吏后幼而食贫当时公卿雅重公才望折
节缔交所以资奉之者甚厚公性豪迈不羁初不治家
人生产悉推所有以供宾客觞咏之需然亦未尝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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匮乏也事项太夫人孝养纯笃至老不衰当明末造知
天下将乱士大夫习于太平久皆讳言兵公留心当时
事与老弁知兵者游讲求防禦贼寇之策火器火药省
与邑令谋而预备之崇祯甲戌流寇攻桐城以有备而
获免乙亥贼张献忠聚数万众围桐者三次蕞尔孤城
与贼相拒数旬卒以无恙则公与守令同心守禦之有
道也公不遇于时无由为封疆谋画而克全梓里其效
彰彰如是使设施展布其所就宁不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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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定鼎后以明经署浙江龙游县学博训士有方多
所成就至今称之教子至严肃既壮犹督课如少时以
故皆为名士掇巍科少与方宫詹公八人为友称八俊
以文章道义相切劘胶膝如古人邑人至今为美谈卒
年五十有一以公之才而年与位皆不称其所积而未
享者今之子若孙承之俾昌俾炽有以也夫
湖上先生傅
先生清河仲子名载字子容少倜傥负气节读书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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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屑屑章句幼补博士弟子年四十辄弃去隐居于松
湖之隈先大夫授滨湖田数十亩宅一区门临大泊可
以畜鱼岁发荷花数万挺泊之外为长堤左右接山麓
榆柳枫桕之属掩映堤上堤之外为大湖烟波浩渺帆
樯出没绕湖则群峰矗立黛色横亘宅之前极平衍轩
豁古树罗列田壤绣错目前之景皆可指而瞩也宅之
后修竹乔松为先大夫手植皆近百年物郁然深靓先
生率妻子隐于其间家才足稻梁布衣蔬食宴如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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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兄同居湖上三十馀年足迹不履城市往还惟田夫
野老经年不见宾客或婚嫁将会姻亲前数日辄作恶
曰予岂耐衣冠而与人拱揖故但疏节阔目略见大意
而已晚年以田产付诸子而自以渔为业鲜鳞日给于
笭箵未尝乏绝鸡豚蔬果菱藕之类无算悉素所艺畜
客至亦罗列粲然而未尝取给于市于宅之左别构一
墅去湖岸数十步以便网罟柳径柴门绕土楼植桃千
树木槿芙蓉杂卉称是号曰桃村尝曰吾为园只数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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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核足矣凿池架桥结草亭于其中从湖网得佳鱼则
畜于池以供不时之需每岁十月后湖水稍退则紏集
邻里庄农各具舟楫结罾网以备取鱼即以鱼为雇值
先期大设酒馔以劳之吾嫂治具于内僮仆持壶觞先
生劝酬于茅檐之下谈笑移时各尽欢而去予曾睥睨
其间亦甚乐矣嫂笑谓予曰田家生计多在春夏汝兄
生计则在秋冬似此风景盖三十馀年矣噫熙恬乐易
之风廉澹高雅之致宁不于今日见古人哉先生性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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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友爱慈大人早世遗手绣观音像构一亭事之惟谨
有僧诣门募施先生笑曰彼以我为佞佛耶此吾亲也
吾故事之性不能多饮而嗜酒晨起饮一瓯每饭则先
啜数杯故常微曛体貌颀然而长髭微白丰神散朗无
求于人无羡于世无时不旷然天真盖居然海鸥云鹤
之趣矣作字早岁学钟繇至老目力不衰尝著舆图博
采沿革故事汇书于图中方寸作数百字小于蝇头予
时年五十不能辨也居乡以德感人人咸化之松湖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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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无盗有县令泊舟湖上请与先生见辞以疾不往
年七十有八与嫂同时卒予每于公卿间述先生行事
莫不低徊欣羡者久之大司农泽州陈公诗平生最爱
江南客晚岁心怜湖上翁叔兄曾官吴门请老归高致
相颉颃故当时咸知吾家有湖上先生吴门先生云
题阁部史公手札后
吴子尔玉母孝烈姚夫人为予妻祖湘潭公女年十六
归吴生员讳道震事亲至孝夫以读书攻苦成疾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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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以身代夫殁遗孤两岁躬纺绩以养亲课子明季流
寇扰桐城避乱于潜之龙湾为贼所执夫人大骂贼贼
手刃之詈骂不绝而殒阁部皖抚史公讳可法廉访至
潜闻其事列疏旌表后史公丁艰尔玉通以尺素其复
札云云史公书不概见此则事关节孝言词虽短而蕴
畜无穷尺璧寸珠良可为子孙世宝也史公为左忠毅
公录学所得士与余乡主考大兴王公讳勖同举童子
史公居首晋见时忠毅公呼史公令前复令登月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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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之谓诸生曰此子今日一介书生将来事业掀天揭
地既退同人咸称异之笑谓史公曰看汝后日何以掀
天揭地此大兴王公亲为予言者忠毅公人伦之鉴至
精亦可传也夫人在予妻家为姑在延陵则予舅氏行
云
先考
诰赠光禄大夫文华殿大学士加二级前
敕封文林郎内弘文院庶吉士拙庵府君行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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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痛哉先君竟舍不孝载等而长逝耶不孝英前此
三十年来未尝一日违膝丁卯之秋幸举于乡以应南
宫试始为数千里游时值先君微疴依依不忍就道先
君怡颜勉之曰吾健可无虑也次年不第疾驱返里再
拜问先君寝膳则康健逾曩时去年冬再赴公车将束
装微察先君起居虽春秋渐高然犹善饭且步履甚健
私心欣慰拜别之日先君抚之曰勉旃此行吾迩来气
体益强齿摇落者复生矣尔毋以老亲萦念后数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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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得先君手谕皆细书盈幅慰励有加及与南来人问
状咸谓先君兴致如常行不扶杖与人言终日不倦故
不孝英稍得自慰讵意疾作不数日忽然奄逝竟以羁
宦京邸病不及知药不及进没不及诀含殓不及亲不
孝之罪百死莫赎矣呜呼痛哉不孝英尚何以生为己
又念诸兄辈皆远在里门不孝英羁宦京邸倘于先君
之嘉言懿行不复述其涯略是先君之风迹不及闻于
朝之缙绅先生以重不孝之罪也苫块间语无伦次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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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先生哀而赐之一言以垂不朽先君讳秉彝字孩
之号拙庵先世自豫章徙于桐至七世曾王父怀琴公
成进士历官大中大夫陜西左参政初令永康为循良
第一所至有廉能声至今咸尸祝焉王父恂所公以文
学封中宪大夫抚州府知府赠正议大夫广东按察使
先君兄弟有四长钟阳公庚戌进士历任山东布政赠
太常寺卿次钦之公次淑之公皆明经先君行三生而
颖慧绝人稍长就外傅六经子史之书靡不淹贯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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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经术初不烦思索伸纸立就十五补博士弟子精
攻制举业以廪例入南雍名噪士林者三十馀年历成
均岁久考授别驾未仕优游林泉者又二十馀年生平
孝友纯笃自钟阳公筮仕以来王父母皆里居先君孝
养诚顺甘毳之奉定省之勤数十年无閒已卯钟阳公
殉难山左时兵燹充路道殣相望先君走数千里外扶
三榇及藐孤归经纪其丧未逾月而王母又见背矣先
是大江以北苦寇氛先君奉王母侨居白门流离转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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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又值数大丧拮据经画以营殡殓皆备物备礼曰
吾不敢以时绌俭吾亲也年六十馀犹策杖从堪舆家
遍历山水为先王母营窀穸地后卒得佳城松楸葱郁
人咸以为积诚所致叔父坤庵公为大司马捐馆京师
榇归里门凡
谕赐祭葬诸大典皆先君左右赞襄一遵于礼逾年而
叔父孝廉蔚庵公倏逝先君亲为含饭哀号达旦友爱
之诚老而弥笃曾王父暨王父置义田数十亩以赡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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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兵寇以来田在草间先君经理之渐就恳辟以充伏
腊祠祭之用族之人贫不能婚丧及有志不能就学者
咸赈给之祖茔傍为邻家地先君购之植松柏以荫丘
垄自曾王父以下遍建丰碑以垂不替每念谱牒散逸
甲辰冬发箧搜先世行状志铭及世系图考自始祖迄
今十二世旁及坟墓祭礼列传外传分为十卷胪列详
明大旨主于敦宗睦族阅一岁而成鸠族人而告之曰
吾家累叶以来兢兢惟耕读是务洎大参公登仕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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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能以忠贞孝友世其家子孙奉先人训言以无自陨
越此吾作谱之志也性素俭约于声色华丽之物绝无
所嗜好一羔裘衣三十年虽敝不忍易时以惜物力留
有馀为训然性乐施济遇人之急不啻身受方吾桐苦
寇岁且大祲先君设粥糜以济饥者全活甚众生平多
隐德不以告人其教子弟也惟以孝谨纯悫读书立行
为先即不孝英旅食京邸先君犹屡谕之曰祖宗积德
累世尔惟益自勉励以无贻前人羞老亲千里拳拳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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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而已后封一函示之曰此太上感应篇也近读此不
忍释手特以寄汝见此如见汝父迄今手泽犹宛然也
与人蔼然以和肃然以敬未尝有疾言遽色遇人有过
则微词以动之乡人孺子相对皆无侮容晚年益精性
命之学宅后搆一亭莳花竹列图书课子孙诵读晨夕
居其中时或往来别业杖履蹁跹被服都雅居人比之
洛社香山之老云丁未春邑使君方隆重乡饮宾礼公
论翕然推先君固辞不获礼行之日环桥观者称为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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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先是曾王父王父皆以乡贤列祀泽宫暨先君又以
硕德晋宾筵先后济美邑人荣之长兄克俨虽早逝侄
思耀复能成立丙午春思耀之子若嶷生子鸿奏一堂
五代绕膝含饴先君顾之辄色喜即邑之人亦健羡为
里门盛事百年来未有也幸遇
覃恩邀
封典先君益冲然自下不改寒素秋爽后犹往来山水
间时与宾朋宴会竟夕觞咏亹亹忘倦乃偶以疥疾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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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十九日稍觉畏寒越一日腹中利数十次遂觉元气
耗失子孙环膝下问所嘱曰吾心了无挂碍二十四日
已时气渐微而逝呜呼痛哉先君平生学道每自谓于
性命之旨深有所会嗟呼易箦之时神观爽然岂非存
顺殁宁之验耶呜呼痛哉先君生于明万历癸巳年正
月十二日辰时殁于
皇清康熙丁未年十月二十四日已时享寿七十有五
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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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恩封文林郎内弘文院庶吉士先慈吴太君文学石
莲公女
敕赠孺人庶母姜氏吕氏子七人长克俨庠生早世娶
姚氏孝廉讳之蔺公女次载庠生娶倪氏明经讳善公
女继娶叶氏文学讳士公女次杰郡廪生娶潘氏明经
讳应室公女继娶黄氏吴太君出次嘉娶李氏明经讳
在公公女庶母姜出次即不孝英中康熙丁未科进士
钦授内弘文院庶吉士娶姚氏明经讳孙森公女吴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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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出次夔聘广昌令刘公讳鸿都女次芳聘汝南道彭
公讳
女俱庶母吕出女三人长适庠生方谷次适邑
廪生吴德音吴太君出次适水部吴公讳道新子吴澈
庶母吕出孙五人长思耀庠生娶夏氏黄陂令夏公讳
统春女继娶翁氏克俨出次廷璨娶方氏庠生讳仪女
次廷瑞娶倪氏廪生讳士棠女次廷珠载出次廷瓒娶
廪生吴讳德音女英出孙女七人长适庠生吴讳道丰
子吴德博载出次字庠生吴讳德怀子吴骊甡次字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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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吴讳商霖子吴熹杰出次字明经姚讳文焱子姚士
黉英出馀俱幼未字曾孙二人长若嶷娶叶氏庠生讳
尔诚女次若崙聘庠生夏讳鼎女曾孙女五人长适邑
庠生左讳国材子左相次字庠生马讳敬思子马昙次
字庠生盛讳约礼子盛某俱思耀出馀幼未字廷瓒出
元孙鸿奏若岩出不孝英哀痛之馀追维诠述不文不
备惟求大人先生俯赐矜怜锡以华衮以为先君泉壤
之光不孝载等死且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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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妣
诰赠一品夫人吴太君行略
先妣
诰赠一品夫人吴太君外祖石莲公次女赠中宪大夫
德升公曾孙女石莲公文谊冠一时声振胶庠外祖母
汪太君以乙未生太君幼而温恭端淑绰有令仪十五
归大人曾王父大参公犹及见之每曰此宜家妇也大
人年十七王父即授以家政太君躬节俭以佐之衣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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茹粝每自方桓少君督诸妇事织纴布缕丝枲之工致
无有出其右者事王父母婉颜愉色内外无间祖母赠
一品夫人齐太君于诸妇中尤笃爱太君伯父宦临清
迎养王父母逾年而归嗣是惟太君是依一饮一膳非
亲调不敢进祖母喜篝火夜坐太君聚诸孙妇诸孙女
绕祖母膝下罗列果饴诸妇次第进食祖母欢然解颐
既寝方敢入子舍昧爽则已盥栉立帏外矣以故祖母
晚年食微太君则不甘寝微太君则不安未尝一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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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祖母痛己卯之难遂得疾太君躬亲药饵目未合睫
者数阅月吁天以请疾既笃每顾太君曰爱我无如贤
妇祖母卒哀毁欲绝时侨寓白门伯父母三榇甫至继
以祖母之丧百费丛脞太君黾勉有无殡敛务从覃厚
井然肃然一遵典礼时以为孝且以为才处姑姊妯娌
间尤巽顺和睦伯母方夫人叶夫人姑母吴夫人何夫
人皆敬爱之闺门之内咸取则焉事外祖母笃孝时外
家居麻溪流寇卒至围城数匝音耗莫能达太君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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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废募力士间走贼营中昼伏夜行往来荆棘二百馀
里问汪太君平安忧稍释后寓旧京舅氏避地从之授
馆餐焉既而舅氏罹患难太君营解得释不以流离转
徙中渝友爱也大人嗜施济太君佐之甚力姻党中贫
不能振者婚丧不能自举者子女不能自育者太君咸
助之生平隐德莫可殚述识解每能料于事前己卯自
白门归壬午寇围桐数日而去太君曰是又将率众至
矣遂絜家再之金陵次年寇复来攻围异曩时孤城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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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于危吾家独无风鹤之惊居金陵时米珠薪桂食指
甚繁故乡田园委在草莽太君经营拮据焦心劳思延
师友礼宾客无异平时不止八口待哺而已也时大人
以成均擢上第授别驾且就选矣或谓曰稍措置焉可
得名郡归以谋于太君曰此时鱼轩翟茀何如羊裘鹿
车耶遗荣偕隐愿效古人大人遂决意归挈子女居北
山课婢子拾薪锄菜以供朝夕审时度势而后入城郭
故桐邑始苦寇既苦兵既苦除兵之兵而吾家独得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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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赖太君之明哲也督诸兄甚严择贤师良友脱簪珥
以佐束脩寓金陵时所僦屋甚隘迁徙无定居太君必
先营书室隔窗听咿唔声入深夜不倦则色喜时大人
往来于桐太君以教子为己任间请于大人简题数百
为签作大斗贮之遇文期则掣签命题文未毕不令就
寝后迁桐居山中犹择邻庵命叔兄读书其中采山蔬
以给馈食勉厉益力以故播迁琐尾中而诸兄侄未尝
废学太君之教肃也早年即为大人聘侧室姜数年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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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世季兄幼太君顾复之教诲之忘其非己出复为大
人置侧室吴亦不禄时方居北山吴病值太君亦病强
起躬调药以治之既卒而其子又病太君保恤勤恳未
几而殇太君泪盈盈殡葬皆从厚嗣是病渐笃自虞不
起虑大人无侍巾栉者复聘侧室吕甫浃月而太君卒
年五十有二太君幼娴姆教傋有女德通毛诗孝经列
女传持家有礼法事大人诚敬婉顺婢子数十人皆有
执业月朔望庀其良楛而赏惩之僮仆受命皆屏息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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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唯而退晚年嗜禅寂尤多解悟蔬食十馀年五十
初度之辰饭僧数百人于鸡鸣寺手自绣大士像书诸
佛经皆极工致固自有夙慧也不肖英生也晚太君即
世英甫九龄耳尤愚顽无知于太君之丧曾不知恸故
太君之嘉言懿行不能记忆其万一今从大人暨兄嫂
间所熟闻于耳者谨志其大略如此以庶几于仁人君
子之一言焉
诰授中议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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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官起居注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讲学士冢
子廷瓒行略
呜呼恸哉吾长男廷瓒遂舍我而逝耶吾衰髦昏愦之
中接讣音若信若疑呜咽哽塞不能出声久而一恸不
自持家人勉以余衰病相慰解且告之曰此子官于
朝二十有四年叨列华选获从贤士大夫游今闻其且
死皆抚棺哀恸以吊之是乌可不叙述梗概以冀一言
之赠余既愦乱不文又不忍没其寔谨举其在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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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质言之廷瓒字卣臣号随斋幼而朗慧先封大夫见
其童时作字每谓之曰此子学书可以成就辛亥随余
在京邸遂入北雍乙卯雍试第一戊午举于乡已未成
进士
殿试二甲第二名蒙
恩选授翰林院庶吉士辛酉授翰林院编修分纂
会典同官咸谓克勤厥职己已迁左右中允蒙
恩选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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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讲官起居注辛未壬申迁侍讲侍读左右春坊庶子
翰林院侍讲学士侍读学士两岁之中蒙
恩超擢者六次
圣慈汪濊咸以为荣每奉
敕作字作文时蒙
嘉奖遂奉
命与诸公同入
内廷校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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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及各种法帖乙亥六月英奉
召至
畅春园赐宴赐
御笔书扇并红白莲各一瓶同
召者八人英与廷瓒皆与焉父子并沐
殊恩亦千古之罕遇也逮
圣驾北征沙漠廷瓒叨从属车之后赏赍时及后于
内廷面试诸词臣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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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丰泽园试丰泽园赋理学有真伪论廷瓒叨蒙
奖许十馀年来直清华饫官馔
赐观内府名迹无间朝夕己卯扈从
圣驾南巡
亲挥玉堂二大字赐之后又
御书传恭堂匾额以赐
天章墨宝拜赐独多
圣慈优重皆永荷恩施于百世子孙者也分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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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国史渊鉴类函皆有条理丁丑年祭告南岳
遣廷瓒往恪恭将事归而涂次里门祭扫祖墓刻日遄
还盖廷瓒自十有七岁入京师从余居三十馀年此番
始得展祖茔一拜家中伯叔多不相识也己卯秋典山
东乡试余诫之曰词臣无多任事所恃以报
国家育人材者惟在典试耳汝其慎之勉之廷瓒竭心
殚虑务得真才初与各帘官约公发誓词复与李君伯
猷又独出对神立誓语尤痛切各帘官遂各立一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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役也衡鉴真才果能风清弊绝尽拔单寒山左士人无
论售与不售皆极口赞服至勒石以纪之抡文亦典重
醇雅多积学英俊之士此则海内士大夫共为许可者
也先是乙丑分校礼闱所取皆知名士此其生平自信
不少宽假亦余之家训也庚辰迁詹事府少詹事素微
有风疾余自乞休归诫以安心调摄勉报
圣恩家邮时至具道愈可如故今秋
车驾出视河工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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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扈从已束车秣马以从至霸州旧疾微发蒙
上特赐温语谓离家未远可以遄还从村庄乘小舆而
归
天颜温蔼彼方愧谢不遑回京两旬馀药饵调摄渐次
平复及念六日
圣驾还宫犹诣
内廷请
安步履神气如常至念七日无病而逝生平颂念世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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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恩感不容口闻易箦时执廷玉手无一语及私惟以
未报
君恩为恨呜呼恸哉余生平不延幕客所藉以翻阅载
籍稽考旧章寒暑不辍则廷瓒左右之功居多与朋友
素悫慎谦和未尝雌黄人物尤不敢急于进取每有迁
除则逊谢不安事父母先意承志四十馀年未尝有一
语逆父母之意待兄弟至性友爱廷玉同居
赐第教之诲之备极周至事伯叔昆季遇姻娅皆敦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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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礼处家极俭约绝无纨绮之习而推解以赈贫乏则
不惜德性如此宜乎其长年而奄忽不禄殊不可解也
娶吴氏明经式昭公女
赠宜人继娶顾氏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培园公女
封宜人子四长若霖岁贡生次若霈郡廪生吴出次若
霔次若霂俱幼殇顾出孙曾绍孙女二人英哀恸之馀
所述荒陋失序伏惟采择锡以宠光存殁不朽
第四子明经廷𤪌行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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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第四子廷𤪌字黼臣以康熙丙辰十二月生于京师
宣武门之东街自幼失乳体羸弱七岁就塾以后腹有
痞疾肌肤不生颜色无润泽疾时作时止余令其勿读
书每从塾唤之归疾已辄往儿每言如此倏忽作辍岂
不为人所笑故遂听之十五岁偶令其属文亦不加督
责颇能成篇阅二年归就童子试许时庵先生试题诚
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连下二节儿于开讲下直分
四比条畅有气局次题乞其馀不足文亦滑稽排宕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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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时庵大奇之拔之前茅出其卷示同郡七学诸生咸
以为佳性俭素简质平居恒服故衣即以之见客不肯
易新衣与人言不苟为雷同必言其所见姻戚閒或以
为偏而笑之不恤也丙子应乡试场屋劳顿返舍遂得
疾余如其体弱艰于应试令以明经入太学丁丑岁疾
小愈冬复作复愈戊寅春儿觉体中无大恙知父母悬
念决意来京师谓依父母前养疴可以慰晨夕入夏而
大愈余每止其勿读书然自幼好涉猎虽不入馆塾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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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时取翻阅余偶徵引典故往往能言其所以然所
撰制义独简严无枝叶时有精深语余疑其非已作徐
察之亦无他余初不以此督之今夏学楷书余见之作
诗余不知也入秋而咳且喘每侍其母坐辄终日夜分
而后退欲呻吟必伺母出户母至则强制言笑如常时
或欲咳则起而他适家人窃窥之父母虽知其病而不
知其若此之甚也此三年来药饵未尝离口至十二月
十三日而喘甚与医者啇略用补气重剂不觉亦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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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表兄姚华曾来相见衔啼言吾病重深以忧父
母为恨馀无他语十七日复易轻剂申刻儿犹取方自
看云如此轻剂恐不能治病睡片刻忽醒云梦见神圣
固当佳言甫毕遂喘作而殁神观清明至殁惟恋父母
惜哉娶姚氏内弟玉青次女子若潭年甫四龄余极知
死生者昼夜之道既殁而悲酸无益于殁者徒损于生
者然每念其言语气识皆屹然如老成人曲体亲心不
好华饰不雌黄人短长可称克家之子故悲不能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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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惋之中记此梗槩盖不忍没其微善亦以见余之悲
所自来也
文端集卷四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