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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少室山房集卷八十六
明 胡应麟 撰
序七首
艺葵园草序
万历癸未春余北上公车时黎惟敬欧桢伯并在燕而
张助父陈玉叔诸君以奏计至胡孟韬区用孺诸君以
射策至余咸以旧好过从甚洽也而独大来未识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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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窃倾乡焉一日大会于吴山人馆亡虑三十馀曹轰
饮夜分应门报大来至时同人以疲薾几散去什之九
余独留晤大来睹其状颓然穆然汪汪然千顷波也已
促膝共语则又泠泠然入于耳会于心间发一难析一
疑若庖丁之解牛而老吏之折狱乃作而叹曰豪杰士
故有真哉彼中亡所有而色取于声音笑貌之间若河
伯未离龙门曷与言海乎未几余两人各以下第去后
十年余株卧一壑大来亦数困春官丁亥之秋叶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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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木来余邑首出大来札授余乃知明府大来姻家而
大来属余于明府也寻大来再入试都下则嵬然掇上
第以甲次出宰西昌矣湛卢大阿之锷精光久閟函石
之中一旦拭华阴而试盘错将上干牛斗中裂犀驳下
斮蛟龙奚往弗得而有于百里之邑也大来下车西昌
甫期月政声四驰刑清讼简睹公署傍隙地芜秽辄葺
而艺葵其中春夏之交华叶芬敷日手一编独坐吟讽
长谣短章积成巨轴邑之士民争乞梓焉因自命草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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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葵而属序不佞窃惟葵之为卉一也公仪拔而传记
播于前大来艺而赋颂传于后岂所谓道不同不相为
谋者哉公仪相也相师表百僚闾阎之计吾何暇亲焉
故公仪之拔利民也拔而民获其劳也大来宰也宰父
母百姓场圃之工吾何敢忽焉故大来之艺亦利民也
艺而民享其逸也藉令大来居相职拔一葵而利天下
讵曰弗为公仪子而宰一邑乎西昌之葵有加艺而亡
加拔审矣第公仪以拔葵达相体而鲁削滋甚来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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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益之讥身当战国中处曾孟立言之际其文词不少
槩见岂其果有馀于识不足于材乎乃大来之为西昌
曾不阅岁仓廪实户口增教浃化沦百废具举且也案
牍纷如文词烂发飞觚纵笔驰大历而骤元封盖识固
兼人才尤绝世洸洋渟汇畜极而流故能超然独往追
百代而上之视晚近尺寸形骸奚翅千里故欲知大来
之制作即大来之艺葵而居可绎也余孱且陋于大来
亡能为役惟是三都之附窃艳于中辄缀数言篇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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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燔笔研以俟大来矣
盛母双节序
婺之东十里而遥有巨浸焉曰葛湖渟泓㳽淼都一郡
之胜堤上下旧族盛氏环居之其少而隽者世魁有客
癖贤豪车辙踵户外而群从世弘四昆季雅同志倡酬
湖之名遂骎骎闻于越云世魁贵介翩翩世弘弟兄咸
奋自农亩属者余汎舟湖上即其庐止焉飞甍若鳞危
栋若翼回轩曲榭靡不有致以为厥先遗搆也而丹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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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赭烂然而若新诧问焉世弘颦蹙曰先君子甫壮弃
诸孤不腆敝庐皆拮据二母氏手孤弟兄受成事而已
繄岂惟敝庐即不肖孤黾勉成立以庶几先人堂搆丝
毫二母氏力也当是时嫡母曹下世已十载余钦其风
素大书其册曰赋鹄丸熊越明年友人屠长卿系至复
为文历序二母贤而谬荐余言实之余窃愧未有当也
未几祝母亦乘軿仙去于是世弘伯仲介门人祝华父
持册诣余庐请曰当先君子卒弃藐诸孤二母氏称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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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持门户其刿心蒿目有人子咋舌不忍言者赖天之
灵不肖孤弟兄奉慈训获有今日乃祸延曹母溘亡犹
冀祝母健匕箸酬乌鸟寸衷而竟无幸矣惟是锡大造
于二母有文章钜公在屠先生业命之惟长者无靳片
言二母氏死不朽余悲其意请辄援笔序长卿后曰节
之称难于宇宙也讵弗彰彰哉塞两仪横六合亘万祀
而垂千秋皆是物也故大块之赋材他无所独靳而独
靳于节而儒者之藻镜人伦百行备而节少亏其馀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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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足观已乃士君子涵贯古今学术融而操趣定临大
节而不可夺者子舆氏犹孑孑焉而矧乎闱帷之习婉
娩之姿矫焉而以节特闻此其难不尤倍蓰亡算也刘
向氏列传所称蹈白刃而赴黄泉伟矣第或深于情或
激于义或颠连而诀或迫切而捐较诸抱影穷年荼苦
九折而靡悔憾者其久暂犹径庭也且或骤见一乡或
间见一国甚或仅见于一代盖节之难于宇宙而大块
之弗轻畀可知已若乃一时并见而震耀一门者惟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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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二母然矣始曹母室盛翁四旬未育母日夜怀宗祧
忧一旦束装趣翁客金陵吴会间广觅宜子者翁入武
林馆祝氏睹室女贤挈以归逾岁而骈举思达弟兄曹
子之已出不啻祝母亦卑卑自牧嫡曹母而奉之俄翁
抱微恙捐馆舍二母佹各殉以身顾两孤子未立也于
是阃以外曹任之阃以内祝任之门户斩然衅侮不作
人以盛翁弗亡矣已两孤子稍长立成童则罄资给延
明师诲以义方课以艺业二子感淬奋励卒能以遐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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僻壤来海内诸贤豪而登坛匠哲如吾长卿者操如椽
而侈述之母之行籍扬大廷登良史传百千万祀而未
艾而奚以余言重轻惟节之难言希遘古昔乃今顾并
耀一门岂婺女之墟元精孕毓磅礴蕴隆大块特纵之
而靡靳耶噫此固余所为沾沾齿颊而诸盛弟兄之贤
且藉是蝉连闻海内不仅止越焉已也若二母节而且
才以煢煢未亡葺前人之绪而大贻厥后有巴妇清望
而恧焉者则屠先生之言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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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尧衢诗文序
古今人之材果弗相及乎哉古之世之称材者词章问
学出于一而今之世之称材者词章问学出于二夫诗
而枚曹也杜李也古之人有不必文兼也者乃其诗藻
绘蕃葩故未尝废问学也自南渡严氏之说兴而诗自
三唐外汰百家矣文而左马也扬韩也古之人有不必
诗兼也者乃其文渊综富硕故未尝废问学也自北郡
李氏之说兴而文自两汉外屏百代矣夫汰百家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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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唐以为诗似也顾百家汰而后世之诗卒无能登枚
曹杜李之坛而夺其帜屏百代而一于汉以为文似也
顾百代屏而后世之文卒亡能驰左马扬韩之垒而角
其锋而徒俾词章问学判为两途而整整乎其弗相入
是何古之立言者为术之工而今之立言其为计若是
左也余不敏结发操觚辄秉斯谈以谂诸同志而二氏
之指举世靡然即有喙三尺鸣将畴和盖自丙子之夏
晤琅琊长公而入可知也乃今于闽而得黄子尧衢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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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人者岂亦所谓旦暮遇之者耶尧衢故文献世家弱
冠雕龙英英汗血当世所称贤豪匠哲靡不控櫜鞬辍
鞭弭逡巡退舍以避前茆而尧衢雅不以自足益虚怀
励往追逐古初诗则禘枚曹祢杜李如洛阳少年汉滨
游女风流格致婉约靡加望而知其诗唐也而诗匪足
以竟尧衢也文则享左马配扬韩如幽燕老将河朔名
流气韵襟灵逸宕自恣望而知其文汉也而文匪足以
竟尧衢也乃至蒐罗二酉䌷绎五车大而天地日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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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废不坠远而元会运世之无始无终显而皇王帝霸
之衰盛废兴幽而神鬼仙释之推迁变互微而昆虫卉
木之蠕动发生靡不总统其要归而是正其庞谬今勒
成黄氏之言区分畛列亡虑百𢎥藉非其才轶人其识
旷世竭乙夜而殚三馀胡以萃体制之全穷淹贯之实
之若是也盖尧衢所为诗若文法唐非不犹严氏而未
始竞焉若严氏之于唐法汉非不犹李氏而未始局焉
若李氏之于汉故诸所结撰驰百家骤百代即以追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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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名世钜公吾见其进而未止厥今所诣固已起弇州
之廊庑而直闯其堂皇矣以彼其才究竟业成而论定
身后夫孰谓古之人果弗可及而今也词章问学之并
擅者或是之亡也尧衢都盛年负盛气顾独以三都前
导谬属于余亦越五载而余未有以应迩复悉索箧中
浮双鱼东海上曰履康生不幸禀赋孱弱且方罹幽忧
一旦卒然冒霜露君虽恨于臣将若之何噫余之发已
种种矣经国大业不朽盛事皆尧衢所自有余何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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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衢役尧衢勉矣格有所必程法有所必比辞有所必
鍊思有所必抽入之九渊而毋堕于魔放之八极而毋
荡于幻举之千仞而毋激于峭按之万钧而毋滞于粗
博而核之精而莹之俾异日为子云氏者后之视今亦
犹今之视古也此余所谓古今人材未尝果不相及者
也亦尧衢之所为属序与余序尧衢意也
观风录序
昭代之文至于今而极盛矣而于越以东南大藩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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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群省而出其上其文之发为时义以演绎圣真宣泄
儒术者称极盛中之尤盛焉盖自大禹涂山之盟玉帛
万国实开辟以来文明所繇肇历汉唐宋氏艺士代兴
至胜国而鹊起联翩佹割天下十之七以为明前导迨
我高皇帝统一区宇宋文宪刘文成旗鼓并建若王若
方诸君子羽翼而先后之而经世大业遂咸萃于越之
一方乃今时义之工特其馀事顾二百年来三试而皆
首列者仅越商文毅为然而他方不一睹即其故可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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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余故尝艳称越中文物之盛客有盱衡而诘恒为之
神动色飞兹猥以官守揽辔而东单车疾驰不阅月而
抵禦儿之境其山则天目秦望穹窿崒嵂盘郁而造天
水则钱塘富春浩漾滉洋澒洞而浮地其外环以渤澥
峙以赭龛洪涛巨汐之震荡激春为观之卓诡有独擅
于六合之内者固宜钟为颖秀缬为英华光藻舄奕与
三吴分道互驰即诸方之矫矫者亡论也余既以职事
巡行兹土复自幸得以巡行馀隙纵观越诸士之文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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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玺书临郡邑彰瘅激扬之暇辄檄所部青衿程其艺
业而殿最之而间录其文之一二尤雅者大都以谭道
则肆而昌以析理则缜而邃以杂物则该而洽以叙述
则赡而典以论辩则覈而衷彬彬哉质有其文即未必
家连城人历块要以策贤良应举选居然有游刃而亡
乏材则是编也其鼎中之一脔矣虽然吾尚有谂于越
诸士文词之极盛莫逾于今日而文体之变衰亦莫有
甚于今日者始也程朱之不足则抗之而左史以为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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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也左史之不足则放之而庄列以为奇终也庄列之
不足则遁之而贝经竺典惝恍窈冥昏惑不可知之域
兹三者非必越一方为然而越诸士故其嚆矢顷大宗
伯数上言至布章程申令甲而弊也迄于今而未巳彼
其思愈深工愈笃词愈修而圣贤之旨趣愈益乖经传
之面目愈益远究且为牛鬼为蛇神司世道者有隐忧
焉尔越故亟称天下钜藩将以首善率先诸省会若之
何任其溺而莫之返也余兹一与诸士约宁以平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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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诐宁以朴毋宁以纤宁以显毋宁以幽宁以实毋宁
以幻诸所结撰务约诸先民之轨凡迩来佔俾流弊汛
扫而一空之异日者繇时义进之古文词又进之而功
而德繇文毅上之而文宪文成又上之而伊傅而姬孔
庶几尔今日之肄习为亡忝而余他日所厚望为弗孤
哉于是越诸士亟以为然而乞余次第书之以冠诸篇
首
忠清里林氏族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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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塘之有林氏也其先世盖徙自大梁云徙当宋渡南
时谱系绵邈弗可考胜国初提领公首以仕闻提领生
士民士民生居义居义三子仲曰荣入皇朝以孙章贵
赠通议大夫太常寺卿荣子三才文森才隐德弗耀文
永乐庚子举于乡历柱下史森亦以子贵赠官如父荣
才子秀性至孝博通三教书爰自吴山大井巷徙今里
中森子章幼敏工八法景泰中有司以神童荐历官太
常寺卿从一品貤封三世子二长应祥以荫官太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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簿次应禧亦用有司荐入中书为人强直自遂武宗朝
不肯阿逆瑾挂冠去瑾败复召历官尚宝卿顺天府丞
父子毖饬好修相继绾簪组登九列立朝馀七十年负
郭庐亡寸溢州里伟其为人至方诸胡威子父秀子二
曰峦曰冈冈生宠及奇奇生梓梓进士起家至云南按
察副使冈负气任侠业贾宾客倾四方以同事中伤殁
缧绁识者悼其非辜扼腕天道当有后俄五子舜爱受
孚爵咸克世其业以高赀雄里中既而受嗣绝从子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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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爱子念绝继功嗣受孙孟春绝之蕃嗣世代数更子
姓岌岌如线林氏此时号中衰而舜子思思子文明始
皆用儒术自奋恩年十一孤弱冠入太学负场屋声弗
售赍志殁文明十二亦孤再试太学不利绝意进取屏
居一室以经籍自娱读史博综古今成败得失利害至
端木计然诸传喟然曰大丈夫当身名俱泰岩处长贫
贱诚足羞史迁因是至欲后之人讳谈仁义则惑滋甚
也陶朱氏三致千金而散之吾师法盖不远始大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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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于治生身与童仆尝甘苦视百货缓急而时操其奇
赢既饶智虑多亿中亦会数有天幸不诎乏岁入滋稔
益规恢其已成之绪不数十年而武林田园庐舍腴上
者相率归太学家一时里中素封靡敢差甲乙乃其好
施予利泽人尤天性比闾族党空乏以情告人人厌其
意去数捐已赀佐大兴当宁重嘉其谊为棹楔树闾间
太学子曰之盛之芬之芳之盛少卓荦不凡虽寝处膏
粱而下帷焚膏与寒素士竞佔俾声藉甚冠诸生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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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余同计偕再上公车报罢慨然蹑屩登岱宗拜阙里
周历大河淮泗已浮扁舟入石头吊古秦淮北固间归
而学殖弥邃诸侪辈争俛下之方淬励盛年摅夙抱以
建树当世而会太学婴疾亡母安人张偕逝之盛执二
丧伤功名未逮怙恃相继溘焉即异时万一适逢而终
天之恨殆不可复于是乘幽忧馀隙捃摭先世积累之
自为林氏家乘传之诸子若孙谓不佞年家子宜有序
序简端辄因之盛所自述而稍次第之以俟后之䌷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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匮石室者且以徵林之所繇硕大繁昌非一朝一夕故
云
石羊生曰余读司马氏书至货殖诸列传未尝不窃陋
迁之无识也彼所沾沾卓王孙程郑乌裸辈皆贾人之
雄耳身既薄仁义弗为其先世靡有功德之素子若孙
又斩然蔑闻即倾国都亘阡陌君子唾去弗暇而侈诸
载籍其奚以称焉余观林自崇善公迄太学父子积操
累行盖世世然矣致奕叶擅富饶以义声奔走一郡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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侥倖至也孝廉齿力富强且益扩太学公所未究以润
泽当代诸仲缤纷蔚起多材能林之称甲族于宇内将
骎骎与陇西太原诸族伯仲竞爽而有弗可一方限者
余不佞计日望之矣
祝生草序
诗能穷人甚矣东阳李生能茂以振世之姿遑遑佔俾
顾不能博一第与白面经生伍又不能存如线之脉以
慰若敖氏之幽魂而赍志之年曾未逮乎四十乃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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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睢之夫黄耇遐龄至生平一善亡称者孙枝绕膝日
升川盈而未巳岂其人诚贤于颜渊冉牛而才于王勃
李贺哉余固日问诸天而未得其解矣吾郡刘骆两君
子首揭文学两君子以穷著前代后有作者固宜穷李
生则余交臂而失之者今祝生树勋之穷殆又甚焉祝
生家亡担石仅一妇供饘粥复终岁病床蓐间而其激
昂迈往之气虽鹑衣百结而不少衰每举觞白眼旁睨
一世亡足少当其意独时时过余玄亭扬扢风雅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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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宏辨若悬河放海而无所底止间出其诗歌读之辄
殷殷留金石声余每顾其人奇之而耳目其穷又未尝
不为之三叹也嗟嗟古今所艳称世禄世家大者十馀
传其极三数百载耳矣骤而执途之簪绅之子而叩其
祖翁即贤且好学蔑能对其行履之悉他懵然莫知字
与名者比比而文人骚客特以片词只语永天壤同敝
之令名欲彼苍之中泰然靡争而不困阨其躬而龃龉
其后得乎生既落落于时而好为诗歌弥甚锄屋旁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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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为园园中空无所有第种竹数千竿汪司马为题曰
潇湘坐而余亦屡赠以诗生日俛仰葱茜间或竟午突
靡炊烟意恒蘧蘧然适也一日持其草若干篇乞余涂
抹评定之且曰幸胡先生同世惟赐之一言即
軏终
身亡憾噫若不佞者嵚崎历落举世之所讪笑而生乃
沾沾蕲得余言得亡愈益其穷乎哉昌黎氏为文送穷
卒烧车与船延之上坐而令名迄今不磨藉第令生身
弗穷才弗丰穷弗甚诗弗工穷日益甚诗且日益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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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且日益远穷于生亦何负也生齿方盛强异日者子
虚达于承明天子欣然召见殿上未可知余独悲李生
之卒穷以殁也因其请序谩及之
唐长公诗集序
古今称文献则首三吴矣而吴之才至国朝而犹盛国
朝诗凡四变而吴凡四踞上游初则太史导其源盛则
迪功探其委中则皇甫扬其澜迨弇州而地负海涵古
今之诗几于尽废一时吴会彬彬迹弇州伯仲而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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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虑十数皆不佞愿为执鞭者也然而全盛之极芽蘖
潜萌外道出于菰芦而与二乘角忮心侈于调达幻术
大于登伽其尖纤浮艳扬袂市门之态亡论壮夫忸怩
即唐馀元末诸人有嗫嚅㗋吻者而扬眉瞬目意且笼
一世而趋之嘻毋亦已甚乎哉往余游历吴阊每与周
公瑕氏纵谈斯道未尝不叹太音之寥落而末法之淩
迟也乃今而得云间长公诗余读之至为之三击节云
长公髫丱即锐意千秋大业弱冠屈首青衿汛扫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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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而一缘饰以西京战国同事诸人咸诮夫夫也衣
狐貉而当暑长公置若弗闻也者俄而声实崇隆沸起
黉校盖身未离逢掖而誉藉寰中矣卒之上公车掇巍
第因以大肆其力于文章释褐莅官出宰百里鸣琴之
暇篇什辄形其才无所弗悬解而学无所弗究极古风
乐府镕裁于汉庀材于魏而旁茹晋宋诸名家近体歌
行范格于杜揽调于唐而近溯弘嘉诸前辈气之雄而
厚也幽燕老将之行兵也骨之沈而深也河朔酒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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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侠也体之大而庄闳而栗也入清庙览明堂而百辟
裳衣雍雍而济济也声之鬯而和色之丰而丽也秦青
之振袂而玉环靓妆也思之颖而发韵之逸而玄也供
奉之沈酣而步兵长啸也时乎而朗月繁星时乎而凄
风急雨时乎而高江巨涛时乎而叠嶂危峰读之使人
神动天怡心惊魄轶而一轨之正始之门大方之家藉
匪其姿绝人其识旷世则方彼郑声合奏之时豪杰隽
流且将倾听忘倦胡以澡濯潢污皭然氛翳而力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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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于既倒哉曩者琅琊次公尝谓不佞少游中原力追
大雅而不为柔曼儿女子之习不佞恒愧斯言乃今当
之长公允无惭色矣余与长公素昧平生第目击江河
而不能无扼腕于世道辄因三都脱藁而僭序其端如
此盖声气传合随叩辄鸣即小挺巨钟靡当鲁卫亡暇
辞逊也长公文奇伟瑰迈直闯东西二京尤足以砭尖
纤浮艳之聋瞆丰碑巨碣业已盛行当世余不复具论
论其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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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室山房集卷八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