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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一
肃宗二
房琯
李光弼
张巡许远
韦应物
房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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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坡论陈涛斜之败曰房次律败于陈涛斜杀四万
人悲哉古之言兵者或取通典通典虽杜佑所集然
其出于刘秩陈涛之败秩有力焉次律云曳洛河虽
多安能敌我刘秩挟区区之辨以待曳洛河疏矣
范祖禹曰房琯有高志虚名而无实才肃宗既疏之
而犹以为将帅倚其能成克复之功是不知其臣也
琯以谗见疏而犹以讨贼为己任是不量其君也君
不知其臣臣不量其君而欲成天下之务未之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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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肃宗任琯而琯任刘秩君臣不知人如此夫安得
不败乎
柳子厚相国房公德铭之阴曰天子之三公称公王
者之后称公诸侯之入为王卿士亦曰公有土封其
臣称之曰公尊其道而师之称曰公楚之僭凡为县
者皆曰公古之人通谓年之长老曰公故言三公若
周公召公王者之后若宋公为王卿士若卫武公虢
文公郑桓公其臣称之则列国皆然师之尊若太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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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之为县者若叶公白公年之长老若毛公涪公而
大臣罕能以姓配公者虽近有之然不能著也唐之
大臣以姓配公最著者曰房公相玄宗有劳于蜀人
咸服其节相肃宗作训于岐人咸尊其道惟正直慈
爱以成于德用是进退所居而事理辨所去而人哀
号理远人远人不胜其怀为文士赵郡李华铭公之
德故不克立今刺史太原王涯嘉公之道犹存乎人
人不忘公之道为之刻石且曰州之南有亭曰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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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公之为也人之思也乃增饰栋宇即而立焉州
人大悦咸会陨涕言曰昔公以周召之德微子之
仁有土封以为卿士道为三公德为国师年为元
老尝为县县怀其化至于州州濡其泽凡公子孙
罔不戴慕盛德之词文而不刻刺史数十莫克兴
起乃卒归于王公王公尝以机密匡天子于禁中
遵公之道刺于我邦承公之理又能尊公之德起
遗文以昭前烈则其入为卿士三公也孰曰不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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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惧其去我也遽愿书于铭之阴用永表于邦之
良政
张唐英论曰议者谓贺兰进明不出兵以救睢阳致
贼将尹子奇攻陷其城执杀张巡姚訚南霁云许远
皆进明所致也今观其本末则非进明之罪乃房琯
之罪也何以明之且琯与进明有隙除为岭南节度
及辞之日具言为琯所排肃宗改授河南节度兼御
史大夫守临淮琯恶进明之戾于已也乃除许叔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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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进明都知兵马使兼御史大夫使权位与进明相
敌而不可度制及南霁云来乞兵进明惧叔冀相袭
不敢分兵以援之遂致睢阳之陷呜呼身为国相当
天下横流奔溃之际不能进贤授能推至公以拯天
下之难蜂虿其心求释已憾以亚相之爵假于凶竖
俾伺正人而毒之卒致睢阳不救忠义被害一郡之
民肝血涂地非琯致之而孰致之耶夫燕雀巢于一
室子母相哺姁姁然自以为安也灶突火焚不知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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迹无地其琯之谓也当是时上皇在蜀天子在灵武
虽幽闺妇女草野童竖虽无知识必亦忿然思刷国
耻而琯为执政大臣曾不是思务为小人阴险之行
是姁姁自安也彼诚何心哉而杜甫区区尚谓其大
臣之子能自树立盖徒慕其风流虚名如王衍何晏
而不考其实尔噫此辈真地饼尔岂有益于天下哉
李光弼
孙之翰论李光弼斩崔众曰将帅专阃外之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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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不尚威固难立功然行法尚威止以制服部
下将士使之一禀命令尽力于事也若天子遣
使于军中有所违犯亦与部将为比而戮之则
置朝廷于何地况灵武初基大乱未定为将帅
者固当尽忠义之心尊奉王室以起盛大之势
尚虑威灵未振安得为强横之态以轻朝廷也
崔众奉诏交兵骄慢将帅此虽有罪奈奉朝命
何不论奏其状乞行国法于时天子方倚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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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必无不从之理天子从而行法则将帅尊朝
廷威三军二事俱得矣何至忿其无礼遽行军
法朝廷召任其人坚拒所命至言宣敕则斩中
丞拜宰相则斩宰相此彊横之态甚矣且如穰
苴为将于战国之世斩监军以立威者盖苴起
卑下未为将士信服故请君之宠臣监军因其
有犯而行法用此立威以济国事非谓已有所
忿也光弼授将帅之任功效已著威名已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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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戮众而三军信服矣况众为御史奉朝命交
兵又非监军之比以骄慢戮之是因忿而行法
至有斩宰相之言岂非强横之态也将帅之臣
遇朝廷微弱强横自恣此固跋扈者常态耳光
弼忠贤不当如是盖暗于大体忿而不思也光
弼将帅之材杰出于时平贼之功高于诸将晚
年为谗邪所间大节微亏盖不能去彊横之态
也可不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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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论史思明降光弼使乌承恩杀恩明不克思
明复叛曰李光弼谋史思明事何其不度事机
不顾国体之甚也思明为禄山逆党罪不容诛
但能从耿仁智忠义之言以范阳一道归于朝
廷虽险诈之心未可全信已能斩庆绪之党表
效顺之节天子命为节帅封之王爵恩宠方厚
未见复叛之迹何遽遣人图之也若以叛逆之
罪险诈之情必不可留亦须国威兵力足以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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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其人赫然命使诛之示天下去恶之法何至
方降恩命且遣人为之副介使潜结部将图之
此岂国体也况河北残寇尚未平定叛逆之党
方观国之恩信厚薄为向背之计思明既以归
顺被宠命书始降随而图之使叛者决其计矣
此又岂事机也遂致思明复叛大乱两河毒生
民败王师凶势之盛数年始平由兹失策矣噫
光弼贤将谋有如是之失后之谋国事者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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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虑之
范祖禹论曰王者所以威服海内惟其有信与
义也匹夫一为不信犹不可自立于乡党况人
主而为不信天下其谁从之肃宗既纳史思明
之降加以爵命于时未有逆乱之节也李光弼
为国元帅职在禦侮知其有不臣之志终为背
叛言于君而备之可也待其发而诛之可也乃
使传诏之臣阴与其党为盗贼之计不亦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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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乎若事之捷则反侧之人谁不怀惧事之不捷
适足以长乱非所以弭乱也既失信于已降之虏
又归罪于死事之臣欲以服天下奸雄之心岂不
难哉
子由论李郭优劣曰雄杰好乱之士可服以天下之
大义而不可掩以匹夫之小数何者彼其心甘为理
屈而不肯屈人以其智幸而掩之得其志其后必大
乱凶悖放恣而后快其志乃已此不可不慎也汉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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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苟一时之便伪游云梦而执韩信虽能执信而信
之反心自此始矣当此时高才志士亦有轻其君之
心故英布贯高之乱继踵而起此非服英雄之道也
李光弼提孤军与安史健卒百斗百胜其治军行兵
风采出郭子仪之右而当时诸将皆望风服子仪如
敬君父而光弼之在彭城诸将已不为使子仪能使
回纥谓为父而思明乃上书请诛光弼大抵光弼之
实不如子仪之名子仪安坐而有馀光弼驰骋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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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
张巡许远
李翰表曰圣主褒死难之士育死事之孤或亲推轜
车或追建封邑厚死以慰生抚存以答亡然后君臣
之义贯以生死激劝之道著于存亡君所以不遗于
臣臣所以不背其君臣节于是乎立伏见张巡生于
昌时少习儒训属安逆谋乱凶虐滔天挺身下位忠
勇奋发率乌合之众当渔阳之馀贼时窃据洛阳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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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幽朔驱其猛锐吞噬河南巡前守雍丘溃其心腹
及鲁炅以十万之师弃甲于宛叶哥舒以天下之众
败绩于潼关两宫出居万国波荡贼遂僭盗神器鸱
峙两京南临汉江西逼岐雍群师迁延而不进列郡
望风而出奔而巡独守孤城不为之却贼乃绕出巡
后议图江淮巡退军睢阳扼其咽领前后拒守自春
徂冬大战数十小战数百以少击众以弱制彊出奇
无穷制胜如神杀其凶丑凡九十馀万贼所以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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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睢阳而取江淮江淮所以保全者巡之力也城孤
粮尽外救不至犹奋羸起病摧锋陷坚俾三军之士
啖肤而食知死不叛及城陷见执终无挠词顾叱凶
徒精贯白日虽古之忠烈何以加焉而议者或罪巡
以食人愚巡以守死臣切痛之今臣敢取十伦以议
巡过以塞众口臣闻人禀教以立身刑原情而定罪
故事有亏教则人道不列刑有非罪则王法不加忠
者臣之教恕者法之情今巡握节而死非亏教也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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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而爨非本情也春秋之义以功覆过咎繇之典容
过者刑故大易之戒遏恶扬善为国之体录用弃瑕
今众议巡罪是废君臣之教绌忠义之节不以功掩
过不以刑恕情善遏恶扬录瑕弃用非所以奖人伦
明劝戒也且安逆背德人鬼所雠朝廷衣冠沐恩累
代大臣将相从逆比肩而巡朝廷不登坐宴不与不
阶一伍之众不假一节之权威肃义旅奋身死节此
巡之忠大矣贼势凭凌连兵百万巡以数千之众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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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制之若无巡则无睢阳无睢阳则无江淮贼若因
江淮之资兵弥广财弥积根结盘据西向以拒王师
虽终于歼夷而旷日持久国家以六师震其西巡以
坚垒扼其东故陜鄢一战而犬羊北走王师因之而
势胜声势才接而城陷此天意使巡保江淮以待陛
下之师师至而巡死也此巡之功大矣古者列国诸
侯或相侵伐犹有分灾救患之义况诸将同受国恩
奉辞伐罪乎巡所以固守者非惟攘独克之志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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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诸军之救救不至而食尽食既尽而及人乖其本
图非其素志则巡之情可求矣设使巡守城之初已
有食人之计捐数百之众以全天下臣犹曰功过相
掩况非其素志乎在周典之三宥其一曰宥过失故
语巡之忠则可以敦世教议巡之功则可以系中兴
原巡之情则可以宥过失昔夫子制春秋明褒贬齐
侯将封禅略而不书晋文公召王河阳书而讳之盖
以匡戴之功大可以掩僭禅之过也今巡仓皇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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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于僭禅兴复之功重于匡戴罪疑惟轻功疑惟重
圣人之训昭然可徵臣故谓巡者足可以为训矣
昌黎曰李翰所为张巡传颇详密然尚恨有阙者不
为许远立传远虽材若不及巡者开门纳巡位本巡
上授之柄而处其下无所疑忌竟与巡俱守死成功
名城陷而虏与巡死先后异耳两家子弟材智下不
能通知二父志以为巡死而远就虏疑畏死而辞服
于贼远诚畏死何苦守尺寸之地食其所爱之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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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贼抗而不降乎当其围守时外无蚍蜉蚁子之援
所欲忠者国与主耳而贼语以国亡主灭悟之远见
救援不至而贼来益众必以其言为信外无待而犹
守死人相食且尽虽愚人亦能数日而知死处矣远
之不畏死亦明矣乌有城坏而其徒俱死独蒙愧耻
求活虽至愚者不忍为呜呼而谓远之贤而为之耶
说者又谓远与巡分城而守城之陷自远所分始以
此诟远此又与儿童之见无异人之将死其脏腑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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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先受其病者引绳而绝之其绝必有处观者见其
然从而尤之其亦不达于理矣小人之好议论不乐
成人之美如是哉如巡远之所成就如此卓卓犹不
得免其他则又何说当二公之初守也宁能知人之
卒不救弃城而逆遁苟此不能守虽避之他处何益
及其无救而且穷也将其创残饿羸之馀虽欲去必
不达二公之贤其讲之精矣守一城捍天下以千百
就尽之卒战百万日滋之师蔽遮江淮沮遏其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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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之不亡其谁之功也当是时弃城而图存者不可
一二数擅彊兵坐而观者相环也不追议此而责二
公以死守亦见其自比于逆乱设淫辞而助之攻也
柳子厚论南霁云曰急病让夷义之先图国忘死贞
之大利合而动乃市贾之相求恩加而感则报施之
常道睢阳所以不阶王命横绝凶威超千祀而挺生
奋百代而特立者也时惟南公天与拳勇神资机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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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穷百中豪出千人不遇兴词郁尨眉之都尉数奇
见惜挫猿臂之将军天宝末寇剧凭陵隳突河华天
旋亏斗极之位地圯积狐狸之穴亲贤在庭子骏陈
谟以佐命元老用武夷甫委师而劝进惟公与南阳
张公巡高阳许公远义气悬合吁谋大同誓鸠武旅
以遏横溃裂裳而千里来应左袒而一呼皆至柱厉
不知而死难狼瞫见黜而奔师忠谋朗然万夫齐力
公以推让且专奋击为马军兵马使出战则群校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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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入守而百雉齐固初据雍丘谓非要害将保江淮
之臣庶通南北之奏复拔我义类扼于睢阳前后捕
斩要遮凶气连沮汉兵已绝守疏勒而弥坚北骑虽
彊顿旴𣅿而不进贼徒乃弃疾于我悉众合围技虽
穷于九攻志益专于三板偪阳悬布之劲汧城凿穴
之奇息意牵羊羞郑师之大临甘心易子鄙宋臣之
病告诸侯环顾而莫救国命阻绝而无归以有尽之
疲人敌无已之彊寇公乃跃马溃围驰出万众抵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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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进明乞师进明乃张乐侑食以好聘待之公曰弊
邑父子相食而君辱以燕礼独何心欤乃自噬其指
曰啖此足矣遂恸哭而返即死孤城首碎秦庭终懵
无衣之赋身离楚野徒伤带剑之辞至德二载十月
城陷遇害无傅燮之叹息有周苛之慷慨闻义能徙
果其初心烈士抗词痛臧洪之同日直臣致愤惜蔡
恭于累旬于戏睢阳之事不惟以能死为勇善守为
功所以出奇以耻敌立慬以怒寇俾其专力于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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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备于西北力专则坚城必陷备去则天讨可行
是故即城陷之辰为尅敌之日世徒知力保于江淮
而不知功靖乎丑逆论者或未之思欤
韦应物
白乐天曰韦苏州歌行才丽之外颇近规讽其五言
诗又高雅閒澹自成一家之体今之秉笔者谁能及
之然当苏州在时人亦未甚爱重必待身后然后贵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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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代名贤确论卷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