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贤确论-宋-阙名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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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贤确论卷五十
  献帝
   董卓(高适/) (何去非/) (温公/)
   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子西/)
   袁术僭号置南北郊(子西/)
   仲长统(昌黎/)
  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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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之人君(温公/)
   东汉兴亡(温公/)
   循吏(杜牧/)
   隗嚣刘表(子由/)
   丁鸿刘恺(东坡/) (子由/)
董卓
 高适董卓庙议曰昔汉祚陵夷桓灵弃德宦官用事
 国步多艰宗社有缀旒之危宰臣非补衮之具董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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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兼形胜手握兵钤颠而不扶祸则先唱兴晋阳之
 甲君侧未除入洛阳之宫臣节如扫至乃发掘园寝
 逼辱妃嫔太后之崩岂称天命弘农之废孰谓人心
 敢讽朝廷以自尊贵大肆剽虏以极诛求焚烧都邑
 驰突放横衣冠冻馁死倚墙壁之间兆庶困穷生涂
 草莽之上于是天地愤怒鬼神号哭而山东义旗攘
 袂争起连州跨郡皆以诛卓为名故兵挫于孙坚气
 夺于袁绍僭拟舆服党助奸邪驱蹙东人胁帝西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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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淫刑以逞有汤镬之甚要之糜烂刳剔异端乃谓汉
 鼎可移郿坞方盛殊不知祸盈恶稔未或不亡故神
 质允诚天假布手母妻屠戮种族无留骨肉灰烬不
 其快哉今狄道之人不惭卓之不臣而务其为鬼苟
 斯鬼足尚则汉莽可得而神晋敦可得而庙灵宝父
 子可享于江乡尔朱兄弟可祠于朔土嗟乎仁贤之
 魄寂寞于丘陵义烈之魂沈埋于泉壤何馨香之气
 用之于㬥悖之鬼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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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去非孙坚之攻董卓论曰古之豪杰有功业之大
 志其才力虽足有以取济而无谋夫策士合奇集智
 以更辅其不迨使无失乎事机之会则往往功败业
 去而为徒发者皆是也昔东汉董卓之变豪杰相视
 而起于中州者若袁曹刘吕皆负其奸豪之恣求因
 时乘变以济所欲独孙坚激于忠勇投袂特起于区
 区之下郡奋以诛卓虽卓亦独惮而避之惜乎三失
 大机而功业不就卒以轻敌遂殒其身由无谋夫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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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以发其智虑之所不及故也始坚以义从之士起
 于长沙比至南阳众已数万南阳太守不时调给坚
 责以稽停义师按军律而诛之人大震服南阳民籍
 且数百万兵强食阜而坚不遂据之以治军整卒命
 一偏将西趋武关以震三辅身扼成皋而定巩洛迎
 天子而奉之仗顺讨逆以济其志乃返弃去而袁术
 得以起而收于羁旅之中以为已资遂以骄肆此坚
 之一失也夫董卓之强天下畏之袁绍曹公相与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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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而起者凡十一将皆拥据州郡众各数万然无敢
 先𤼵以向卓者独曹公与其偏将遇遂以败北而坚
 独以其兵趋之合战阳人大破其军枭其锐将卓深
 震惮乃遣腹心诣坚和咸令疏其子弟胜刺史郡守
 者悉表用之向使坚阳合而阴违之差其宗亲苟胜
 军事者皆列疏与焉使得各据土权兵以大其势徐
 四起而䠞之则其取卓易于反掌不知出此乃怒辱
 其使誓必诛卓使之愤惧遂残污洛阳劫持天子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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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入关以避其锋而穷其毒此坚之二失也夫兵以
 义动者其势足以特立则何至于附人苟唯不能而
 有所附必其德义足以为天下之所归往者然后从
 之袁术徒凭藉世资以役天下其骄豪不武非托身
 之主也坚已驱卓而修复雒阳之残壤不能阻山河
 之固因形势之便以观天下之变乃还军鲁阳听役
 于术为之崎岖转战以搏黄祖卒殒其身于襄汉之
 间无异士伍此坚之三失也夫一举事而三失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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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其功业违矣
 司马温公论王允专董卓之功孙瑞归功不自居易称劳
 谦君子有终吉夫孙瑞有功不伐以保其身可不谓之智乎
诏并十四州复为九州
 唐子西曰三桓讽鲁作三军合周礼其志乃欲卑公
 室而夺之权曹操讽复九州合禹贡矣其志乃欲广
 冀州而益其地夫引经术称古谊者固未必皆奸人
 而奸人之欲济其邪谋者亦未尝不引经术而称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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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谊既不可以尽信亦不可以皆疑要在乎察之而已
袁术僭号置南北郊
 唐子西曰惟天子祀天地于郊唯鲁得用郊郊祀之
 礼圣人所甚重而后乱人欲为大盗于天下未尝不
 先盗其所甚重者此庄老之徒所以有圣人不死大
 盗不止之说也至扬子之论则又不然秦人祠白畤
 周不即禁卒举天下而与之名分所在不得不重夫
 庄老之说儒者固已非之而扬子之论亦复有所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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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扬子惟知严名分以临天下而不知能保天下者
 然后能守名分秦人之祀白畤周非不欲禁之力有
 所不能也然则欲守名分者先勉其所以保天下者
 哉
仲长统
 昌黎赞曰长统公理山阳高平自谓高干有雄志而
 无雄才其后果败以此有声倜傥敢言语嘿无常人
 以为狂生州郡会召称疾不就著论见情初举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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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郎后参丞相军事卒不至于荣论说古今𤼵愤著书
 昌言是名友人缪袭称其文章足继西京四十一终
 何其短邪呜呼先生
汉之人君
 温公曰新室之末民心思汉如渴之望饮饥之待哺
 也是以诸刘奋臂一呼而远近向应曾未期年元恶
 授首更始入雒之初天下已服矣而素无人君之器
 纪纲不修诸将暴横不旋踵而亡固其宜也光武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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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厚之德济英杰之志昆阳之役驱乌合之众扫滔
 天之敌使海内翻然变而为汉宜阳之师不战而赤
 眉束手百万之盗一朝而散皆希世之奇功也至于
 待王郎刘盆子止于不死取良吏卓茂以为太傅戒
 冯异以安集关中不务战攻取胜虽当草创之际可
 谓有帝王之远略矣天下已定不失旧物乃偃武修
 文崇德报功勤政治养黎元兴礼乐宣教化表行义
 励风俗继以明章守而不失于是东汉之风忠信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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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耻几于三代矣及孝和以降政令寖弛外戚专权近
 习放恣然犹有骨鲠忠烈之臣忘身以徇国故虽衰
 而不亡岂非建武永平之馀烈欤至于桓灵而纪纲
 大坏废锢英俊贼虐忠正鬻狱卖官浊乱四海何进
 见杀袁绍不胜其愤遂燔烧宫阙肆行诛戮外召董
 卓以胁朝廷于是虺蝪虽除而虎貙入室矣卓贪愎
 残忍废主迁都州郡纷然称兵以讨之卓死而天下
 大乱汉室遂亡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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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兴亡
 温公曰教化国家之急务也而俗吏慢之风俗天下
 之大事也而庸君忽之夫惟明智君子深识长虑然
 后知其为益之大而收功之远也光武遭汉中衰群
 雄糜沸奋起布衣绍恢前绪征伐四方日不暇给乃
 能敦尚经术宾延儒雅开广学校修明礼乐武功既
 成文德亦洽继以孝明孝章遹追先志临雍拜老横
 经问道自公卿大夫至于郡县之吏咸选用经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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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之人虎贲卫士皆习孝经匈奴子弟亦游太学是
 以教立于上俗成于下其忠厚清修之士岂唯取重
 于缙绅亦见慕于众庶愚鄙污秽之人岂唯不容于
 朝廷亦见弃于乡曲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
 东汉之盛者也及孝和以降贵戚擅权嬖倖用事赏
 罚无章贿赂公行贤愚混杂是非颠倒可谓乱矣然
 犹绵绵不至于亡者上则有公卿大夫袁安杨震李
 固杜乔陈蕃李膺之徒面折廷争用公义以扶其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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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则有布衣之士符融郭泰范滂许劭之流立私论
 以救其败是以政治虽浊而风俗不衰至有触冒斧
 钺僵仆于前而忠义奋发继起于后随踵就戮视死
 如归夫岂特数子之贤哉亦光武明章之遗化也斯
 时苟有明君作而振之则汉氏之祚犹未可量也不
 幸承陵夷颓弊之馀重以桓灵之昏虐保养奸回过
 于骨肉残灭忠良甚于寇雠积多士之愤蓄四海之
 怒于是何进召戎董卓乘衅袁绍之徒从而起难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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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乘舆播越宗庙丘墟王室荡覆烝民涂炭大命陨
 绝不可复救然则州郡拥兵专地而虽互相吞噬犹
 未尝不以尊汉为辞以魏武之暴戾彊抗加有大功
 于天下其蓄无君之心久矣乃至没身不敢废汉而
 自立岂其志之不欲哉犹畏名义而自抑也由是观
 之教化安可慢风俗安可忽哉
循吏
 杜预曰东汉光武明帝称为明王相继联五十年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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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以深刻刺举号为称职治古之风废俗吏之课高
 于此时循吏卫飒任延王景鲁恭刘宽陈宠之徒止
 一县宰独能不徇时俗自行教化唯德是务爱人如
 子废鞭笞责削之文用忠恕抚字之道百里之内勃
 生古风凡违众背时徇古非今王者公侯尚难其事
 岂一县宰能移其俗此盖人为治古之人法为一时
 之法治以之教教之即治古之人以一时之法齐之
 即一时之人正(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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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嚣刘表
 子由隗嚣论曰智者为国知所去就大义既定虽有
 得失不为害也隗嚣初据垄坻谦恭下士豪杰归之
 刑政修举兵甲富盛一时窃据之中有贤将之风矣
 然圣公乘王莽之败拥众入关君臣贪暴不改盗贼
 之旧败亡之势匹夫匹妇皆知之矣而嚣举大众束
 手称臣违方望之言陷诸父于死地仅以身免及光
 武自河北入洛政修民附贤士满朝群盗十去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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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嚣惩既往之祸方拥兵自固为亡国之计谋臣去
 之义士笑之而嚣与王元王捷三人以死守之始从
 圣公而不疑终背光武而不悔去就之际无一得者
 至于杀身亡国盖不足怪也刘表专制荆州土广民
 众势重于天下曹公与袁绍相距于官渡二人皆求
 助于表表方晏然自守一无所与韩嵩说表曰两雄
 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果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
 如其不然则将择其所宜从岂可拥甲十万坐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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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求援而不能救见贤而不能归此两怨必集于将
 军恐不得中立矣犹豫不能用卒为曹公所并隗嚣
 刘表雍容风义皆有长者之誉然其败也皆以去就
 不明失之不如张鲁之庸败亡之馀知所归往犹能
 保其后嗣兵法有之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知彼而不
 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己不知彼每战必殆夫惟知彼
 知己然后知所去就哉
丁鸿刘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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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坡曰君子之为善非特以适已自便而已其取于
 人也必度其人之可以与我也其予人也必度其人
 之可以受我也我可以取之而其人不可以与我君
 子不取我可以予之而其人不可受君子不予既为
 己虑之又为人谋之取之必可予予之必可受若己
 为君子而使人为小人是亦去小人无几耳东汉刘
 恺逊其弟而诏听之丁鸿亦以阳狂逊其弟而其友
 人鲍骏责之以义鸿乃就封其始自以为义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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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终也知其不义而复之以其能复之知其始之所
 行非诈也此范氏之所以贤鸿而下恺也其论称太
 伯伯夷未始有其逊故太伯称至德伯夷称贤人及
 后世徇其名而昧其致于是诡激之行兴矣若刘恺
 之徒逊其弟使弟受非服而已受其名不已过乎丁
 鸿之心主于忠爱何其终悟而从义也范氏之所贤
 者固已得之矣而其未尽者请得而毕其说夫先王
 之制立长所以明宗明宗所以防乱非有意私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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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沮其少也天子与诸侯皆有太祖其有天下有一
 国皆受之太祖而非己之所得专有也天子不敢以
 其太祖之天下与人诸侯不敢以其太祖之国与人
 天下之通义也夫刘恺丁鸿之国不知二子所自致
 邪将亦受之其先祖邪受之其先祖而传之其所不
 当立之人虽其弟之亲与涂人均耳夫吴太伯伯夷
 非所以为法也太伯将以成周之王业而伯夷将以
 训天下之逊而为是诡时特异之行皆非所以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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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今刘恺举国而逊其弟非独使弟受非服之为过
 也将以坏先王防乱之法轻其先祖之国而独为是
 非常之行考之以礼绳之以法而恺之罪大矣然汉
 世士大夫多以此为名者安顺桓灵之世士皆反道
 矫情以盗一时之名盖其弊始于西汉之世韦元成
 以侯让其弟而为世主所贤天下高之故渐以成俗
 履常而蹈易者世以为无能而摈之则丁鸿之复于
 中道尤可深嘉而屡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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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由曰天下之让三有不若之让有相援之让有无
 故之让让之为名天下之大功大善也然而至于无
 故之让则圣人深疾而排之以为此奸人之所以盗
 名于暗世也昔者公族穆子之让韩起范宣子之让
 知伯宣子穆子之于彼二人者诚有愧于其心也是
 不若之让也舜之命禹也让于皋陶命益也让于朱
 虎熊罴禹之事非皋陶之所能任而益之事非朱虎
 熊罴之所能办亦明矣而犹让焉是所谓相援之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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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故诚使夫天下之人皆让其所不如则百职举而
 无废材让以相援则贤者以类升而小人不能间此
 二者天下之大善也至于无故之让天下之大不善
 也东汉之衰丁鸿邓彪刘恺此三人者当袭父爵而
 以让其弟非有先君之命非有嫡庶之别而徒让焉
 以取高于世俗世之君子疾而深讥之以为陷于无
 故之让然三人者之中又有美恶焉刘邓让而不反
 以遂其非丁鸿让而不终听其友人鲍骏之言而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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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国此所以为贤于刘邓也且夫闻天下之让而窃
 取其名以自高其身以邀望天下之大利者是邓彪
 刘恺之心也闻天下之让而窃慕之而不知其不同
 者丁鸿之心也推此二心以断天下之真伪则鸿在
 可恕而恺为可戮此优劣之辨也故范晔曰太伯伯
 夷未始有其让也故太伯称至德伯夷称贤人若夫
 邓彪刘恺让其弟以取义使弟受非服而已受其名
 不已过乎且君子之立言非以苟显其美将以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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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之未悟者立行非以苟显其身将以教天下之方
 动者言行之所开塞可无慎乎丁鸿之心存乎忠爱
 故能悟而从义异乎二子之为徇名也呜呼世之邪
 僻之人苟冒天下之美名以侥倖天下之大利自以
 为莫吾察也而不知君子之论有以见之故为天下
 不可以无君子之论也
 
 历代名贤确论卷五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