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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考功集
附录
吏部考功郎中西原薛先生行状 王廷
先生姓薛氏讳蕙字君采西原其号也晚年又自号大
宁居士云其先河南偃师人国初有讳彬者先生高祖
也以从军𨽻武平卫因家于亳曾祖讳森字茂林倜傥
有义行祖讳琇字廷瑞为卫主文能以文法活人考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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镒字大用封承德郎吏部验封司主事宽简质直不与
人校众推长者尤喜施与振人之急里人徐刚病一方
士针之死其子执之将愬于官吏部公语曰此误耳且
又贫即愬之官终无以给尔之葬吾为汝备棺木汝其
释方士由是方士得释每岁荒歉捐金活民尤多妣杨
氏封安人庶母侯氏某氏先生自幼颖异始生三月偶
见芒神连呼曰芒儿芒儿家人惊怪亟沃以冷水止之
稍长益聪慧不类群子弟郡之老长相谓曰薛氏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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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七岁习举子业即能举子业十二即以能诗名题邻
舍三教图曰斯道有三教圣心无二天阴阳动静机活
泼一圈圆试问一归何处此理玄之又玄识者已占其
不凡矣十五补郡学弟子员十八应乡试不偶归于时
大中丞浚川王公适判亳州一见亟称之曰天下奇才
可继何李盖是时信阳何子仲默庆阳李子献吉并驰
声艺苑天下学士大夫多宗之云先生自是穷探载籍
采撷英华程古摛词名声大振传于京国人迟其至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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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癸酉领南畿乡荐偕计入京时仲默犹为中书舍
人即乘夜造之雅相钦挹遂成莫逆之交一时名公兢
为卜邻投刺纳交者踵相蹑也明年甲戌登进士第授
刑部贵州司主事寻以疾在告丙子起于家复除刑部
福建司主事直本科凡诸司章疏率经手笔既敏于文
而又引切法比省中咸伏其能十四年己卯值武庙南
幸抗疏力谏祸叵测处之甚裕不为动顷之调吏部验
封司主事嘉靖元年壬午今上继统录用儒硕布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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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彬彬皆才德之士先生在部一以扬贤俊拔淹滞为
已任而曹无滥吏门无私谒人尤称之乃又自文选司
主事升验封司员外明年癸未为会试同考官其所识
拔悉一时英彦又明年甲申升考功司郎中时太宰白
岩乔公以考功甄别之司责大且繁择先生任之甚倚
重焉会议献皇帝称号朝堂如讼先生乃稽参坟典称
述古今撰为人后解为人后辨凡数万言入奏下诏狱
时部院诸司亦各具疏伏阙哭以闻上震怒杖谴有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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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独以先系狱不与诏令复职然竟以是忤权贵权
贵人常欲得而甘心也而给事中某者故附权贵人果
阴使诬奏有旨奉勘回籍丁亥丁母夫人忧己丑除服
其诬勘事亦明吏部复移文促起之时权贵人势焰正
盛先生曰斯尚可俛首以就汤镬哉遂绝意仕进不复
就而权贵人亦卒不可得而甘心也可谓明哲保身矣
癸巳吏部公亦卒先生两丁家难又素孱癯哀毁骨立
既襄事仍庐墓侧其家人虑因为病请亲友劝谕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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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阕辟小圃营庐舍于茔墓后冀得朝夕扫谒且以自
适也扁曰退乐中丞柳泉马公易曰常乐中凿方塘浮
以芙蕖缘以竹树杂莳花药搆亭其上白岩乔公题曰
莹心先生乃优游于中诵习不废或对客论文觞咏自
得暇则曳履田次荫树临流与渔叟农父相答问意泊
如也先生虽含章在野而誉望日隆天下士人无问识
与不识谈及先生者皆为屈伏台谏论荐殆无虚岁咸
冀愿秉用究竟厥施而先生不可作矣呜呼伤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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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温良坦直高洁自尚一言一动一取一予必依裁道
义虽在隐微略无苟且且孝友兼至终始不渝盖其天
性然也癸酉岁与郡庠士同应试行至长湾先生戏祝
曰某在此河伯无供馈何也须臾一大鱼跃入舟中众
惊异传视毕复投于河是年领乡荐里居十七年俭约
自将常如贫士虽村翁野竖接之尽礼人以非义干者
即婉言却之人亦无怨尝自书曰虽小事不可为人嘱
托纵能救人于患难而自损廉耻已多矣已之德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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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事孰轻孰重此事当铭之于心不可忘也誓之以
死不可改也其介如此犹严于好恶见人之善中心好
之其不善者虽与之谈不甚洽也人有疾亲为捡合方
药常脱绵袄施贫者或曰焉得人人而济之先生曰但
不负此心耳闻者叹服读书辄数行下后不再读以是
沉酣六籍淹贯百家虽星历岐黄之术大藏二宗之旨
皆能究其归趣早年工意诗文超入魏晋遂为艺林宗
匠晚乃刋落繁华潜心性命人徒见其钻研佛老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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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㨂金于砂盖自二程氏而已然也是故其学以自知
其性而养之为主以慎独为要以居敬为务卒乃造诣
深邃窅不可测而自得寔多然今之人但知先生为诗
人耳所著有约言西原集老子集解行于世大宁斋日
录五经杂录凡若干卷藏于家先生于去年冬忽感疾
比至后渐瘥今年正月一日至六日体复如常越明日
谓家人曰备后事比九日夜四鼓㩀几端坐而逝乡里
远近闻者皆伤感垂泣可以考见先生之德矣卒之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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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人闻空中震响如雷咸以为天鼓之鸣云以弘治二
年己酉十月初六日生年五十三岁配赵氏封安人无
后昆弟三人伯曰兰仲即先生季曰萱侄一曰存即兰
之子兰将以今年十月十八日祔葬于考茔之侧乃以
书来乞为先生状将以徵铭立言之君子以图不朽廷
最庸劣往为亳州判官蒙先生一见契合遂忘年而友
之朝夕讨论颇深切至因于先生之行已大节知闻较
悉求之古人信亦鲜俪乃因国子生汝清所列事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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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次为状伏冀采录而为之铭以垂不朽寔斯文之幸
辛丑岁四月望日廷谨状
吏部郎中薛西原先生墓志铭 唐顺之
西原先生姓薛氏名蕙字君采先生悯学者漓于多岐
作约言学者执言诠以求见圣人之心而不能自见其
心也作五经杂说方士穿凿乎性命之外而不知养性
之为养生也世儒泥象于有无之内而不知无为之为
有为也作老子解先生之学无所不窥不名一家中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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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好养生家言自是绝去文字收敛耳目澄虑默照如
是者若干年而卒未之有得也久之乃悟曰此生死障
耳不足学然因是读老子及瞿昙氏书得其虚静慧寂
之说不逆于心已而證之六经及濂洛诸说至于中庸
喜怒哀乐未发之谓中曰是矣是矣故其学一以复性
为鹄以慎独为括以喜怒哀乐未发为奥以能知未发
而至之为窍自是收敛耳目澄虑默照如是者又若干
年而后信乎其心其自信之确也而后著之于书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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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学之亡久矣有一人焉倡为本心之说众且哗然老
佛而诋之矣学者避老佛之形而畏其景虽精微之论
出于古圣贤者且惑而不敢信矣先生直援世儒之所
最诋者以自信而不惑其特立者欤先生少尝刻镂于
诗世绝喜其工今所传西原集者其少作也既有志于
道则弃不复为虽为之亦绝不复较工与否然而西原
集世争效慕之而约言老子解好者希矣先生以正德
甲戌举进士授刑部贵州司主事病免起为刑部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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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主事以才调吏部验封司主事嘉靖初先生在吏部
历考功郎中而罢后十八年辛丑正月九日以病卒于
家年五十有三其罢也坐论大礼先生自为刑部时值
武庙南狩抗疏谏祸叵测先生晏然后大礼之议起乃
撰为人后解为人后辩奏入下狱已而复其官然已为
权贵人所不释矣已而竟主给事中陈洸搆先生罪先
生上书讼坐是罢后所搆事解吏部数移文促先生赴
官时权贵人且张甚曰是可蹇裳而蹈渊也哉竟屡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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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复起先生貌臞气清与之接不待叩其学而知其埃
壒之外其行已素峻洁表里皦然一无所缁好恶无所
假借其才虽高然坦易洞朗破去崖岸豪杰皆慕与之
交其庸众亦无嫉者独以一二权贵人故至一斥遂不
用先生方且艺圃灌花澹如也而当世咸共惜之先生
居乡绝不肯为人干请至戚里有病亲为之检方制药
常脱绵袄施贫者或曰焉得人人而济之先生曰吾不
愧此心耳先生始号西原居士后扁其斋曰大宁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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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大宁斋居士而世犹称西原先生云薛氏故𨽻偃师
国初以戍武平遂为亳人祖琇父封吏部主事镒母杨
氏封安人薛氏自主事君而上皆不显然世推长者主
事三子杨安人寔生先生仲子与兄兰虽异出而友爱
特至先生配赵氏无子兰为之经纪其丧将葬先生于
亳城南先茔之次而缄其遗文因苏州守王君子正请
铭于予无何兰使人来速铭且告葬期曰卒之岁十月
十八日近矣曩先生常寓书于予叩以致虚极守静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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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未发之中其旨同异余未及复请于先生也窃妄意
之言中则虚实动静贯之矣言致虚则遗乎实矣言守
静则遗乎动矣寂而未尝无感而未常有吾儒之所指
为中也乎内有键而不出外有捍而不入老子之所指
为虚静也乎以是复于先生先生其许我哉虽然先生
之注老子则可谓得其髓者矣乃窃取先生之意而为
之铭曰
在昔老𥅆握玄化枢人皆竞巧已独若愚吾师叹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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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龙乎棼棼末学枝叶日繁岂不菀然而拨其根维𥅆
之生寔自谯亳寂寥至今西原有作闭户独窥微言五
千参诸孔庭获我同然孔曰未发聃曰静虚立教有二
其究岂殊譬如入海所贵得珠其所从入孰一其途自
是反躬精思力践默然一悟与天游衍亳之南墟有郁
其坟呜呼西原今尚何存
吏部郎中西原先生薛君墓碑铭
文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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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二十年辛丑正月丙申吏部考功郎中西原先生
薛君以疾卒于亳之里弟是岁十月庚午葬城南一里
祖茔之次其友苏州知府王廷伐石表其墓长洲文徵
明书其石曰呜呼先生天下士也今而已矣有如斯人
可复得邪始弘治正德间何大复李空同文章望天下
摛词发藻輘轣汉晋一时朝野之士翕然尚之先生虽
稍后出而声华望实略相曹耦又皆感槩激卬有志事
功天下之士所为望之非直文词而已其后二公以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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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副使先后死先生仕嘉靖初为吏部属寖显矣而刚
肠疾恶与时抵捂竟为小人所乘迄又废死是其经世
之学卓越之才与凡有为之志皆不得少见于世而今
已矣呜呼余所为致慨于此岂独为一时一郡惜之固
为天下惜之也先生讳蕙字君采号西原晚称大宁居
士其先河南偃师人国初以赤籍𨽻武平卫遂为亳人
高祖彬曾祖森祖琇世有隐德父镒封吏部主事母杨
氏封安人先生举正德甲戌进士初授刑部贵州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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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病免起告改福建司寻改吏部验封司进员外郎再
进考功司郎中卒年五十有三先生生而灵异七岁能
属文稍长出语已惊其里中老长十五补郡学生试应
天不利益归肆力于学质义扬㩁隽味道腴经义之外
尤攻古文词亳故偏鄙学者无所承籍先生掘起齐民
能自得师不阶梯级径造作者之域今大中丞仪封王
公判亳得其文奇之曰是固何李之流也亟延誉之提
衡引重俾益有闻故先生未仕而其名已隐然动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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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举进士雅游诸公间益精进不懈初官法比文法章
程披抉丛挫而先生不忘问学群经史籍读之几遍见
诸论撰精深典则不为长语为诗温雅丽密有王孟之
风乐府歌词追躅汉魏然先生不以为能直欲见之行
事其治狱精审不为骫骳而析律详明所当必允尝莅
本科凡诸司奏谳悉从详定传爰论报既靡罅漏而又
缘饰以文条列灿然一时法家咸推之以为能在吏部
尤事甄别公清介洁铨叙维审故事曹务惟长官关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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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佐漫不得省属时曹长皆先生相知事必集议先生
审画绪正每公言之在考功未久而展采错事已卓有
端绪性彊执遇事直前无所观望武宗南狩先生抗疏
諌止同时諌者或标表示直或解嫚恐䛕而先生不讦
不随直申其志虽圣怒叵测而履坦俟命不为回折今
上议追王之礼廷臣论奏纷然上意初无固必而主议
之臣持之甚坚故诸臣往往得罪去先生曰是不可空
言夺也乃著为人后解大要谓大宗不可绝而义变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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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子可以为后又著为人后辨谓继统故继嗣而继嗣
所以继统且礼无生而贵者虽天子诸侯之子苟不受
于君父亦不敢自成尊也其言出入经传援据精核而
词旨颇激人为傍惧而上不为甚忤甫下狱寻即贳赦
而主议者衔之会陈洸者以给事中补外中道上书议
礼得复召见言事因附当路尽击异议者去之先生时
已被原无可刺者遂起颜木之狱而先生去国矣先是
亳有武臣悖谩阴贼为暴于境内从横圉夺渐不可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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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守亳尽发其奸私深探其狱而置之法至是称冤下
有司推劾洸以先生亳人颜其同年进士于中疑有奸
利有诏勒停听理已而事白而先生乃无所坐例得牵
复然先生荐罹跋疐视畏途如棘缩敛自爱不复有当
世之志台臣论荐岁无虚剡四方之士日徯其用而先
生不可起矣先生恬静寡欲举天下之物莫有动其中
者所与游非道义不亲纷华声利之言一不出口平生
未尝以私干人人亦无敢干以私者晚岁自谓有得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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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𥅆玄默之旨因注老子以自见词约理明多前人所
未发又喜观释氏诸书谓能一死生外形骸将掇其腴
以求会于吾儒性命之理盖亦閒居无事用寄其渊微
深寂之趣耳或以为有所没溺而实非也所居之西隙
地数弓即所谓西原者故有水竹之胜至是益加树艺
室庐靓深松竹秀列陂鱼养花日游衍其中著书乐道
悠然自适遂以是终其身所著有约言老子集解五经
杂录大宁斋日录西原集揔若干卷先生事亲孝丧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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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而能戚与兄兰虽异出而事之极恭家事叵细悉主
于兰同居五十年友爱无间先生娶赵氏无子兰寔主
其丧云铭曰
维薛之先偃师其奕别籍于谯世载厥德显允考功展
世斯宏载言翼之奕其英英孰不有言我掇其隽内澡
玉融亦贞其践践德以升列于周行爰饰厥躬弗愆用
臧司刑则明官人维叙以比以辅以莫不举显允考功
直躬弗折亶摅厥诚罔私以讦天崇地卑礼攸有定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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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经权我惟其正謇謇揭揭孰䛕以阿岂天则高壬人
孔多彼壬则多我攸有适向晦而明乃晏以息言考于
槃履贞用恒著书满家身否道亨繄亳之南有原维垲
我铭君藏以俟千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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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功集附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