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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卷
青霞集卷十二
门人王元敬编
年谱
沈青霞公讳鍊字纯甫先世处州丽水县人明初祖
祥二公从太祖起兵遂编籍为绍兴卫人曾祖讳伯
才祖讳庆父素庵公讳璧世居会稽之东郭里
正德二年丁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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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葬大父庆有二虎临窆吼震林木占者主得贵子
后二年丁卯九月初八日母俞夫人实诞先生先生
少岐嶷有异质俊悟绝人始龀读易过目成诵
嘉靖元年壬午
是年先生补弟子员有声学宫
嘉靖三年甲申
是年仲春先生亲迎于徐处闺阃相敬如宾
嘉靖五年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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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督学汪公文盛阅先生文奇之曰异者是且以气
节显擢第一
嘉靖八年己丑
时渔人获白龟甚巨献于守欲杀之疑不决曰沈生
博物盍问之先生曰是当还于河杀之有水害放之
后他郡竟杀是龟果骤大水守闻而惊叹以为先生
果博物也
嘉靖十年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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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先生举于乡素庵公先以不乐家居倾产贸数
百金贾游京师落魄陆沈久不归先生是岁得觐父
嘉靖十一年壬辰
先生春闱下第百计哀泣请父归故园素庵公幡然
曰吾儿孝如此吾复何忧可以归矣及归家窭甚先
生事之极甘脆内外具得其驩
嘉靖十二年癸巳
是年春俞夫人疾先生昼夜侍汤药衣不解带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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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焚香吁天愿以身代病寻愈乡党咸谓孝诚所感
云
嘉靖十七年戊戌
是年先生成进士授溧阳令溧阳故多豪梗先生政
尚严明事每持正不阿忤台史意
嘉靖二十二年癸卯
是年论调茌平数月讼简民和邑人士为之语曰沈
茌平如镜明如水清不赏民劝不怒令行居亡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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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忧归
嘉靖二十六年丁未
是年服除补清丰令愈自刻励勤民有惠爱声时锦
衣多疑谳当事者推先生亢直遂请得先生为经历
先生三为县皆得民去之日吏民扳辕恸哭遮留不
可得所在绘像尸祝之
嘉靖二十八年己酉
先生至京邸一日饮宾于庭有道人因谒者进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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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剑赠先生先生把玩喜而问曰剑值当几何道人
曰非百金不可得然大人烈丈夫也故携此赠勿愿
金也遂长揖去出门忽不见盖仙云先生大喜不自
禁以为得上方斩马剑君侧之奸可除矣既而拔剑
起舞有黄布如盖从空飞来又有只鹤来自南长鸣
数声北向而飞与剑舞相上下舞罢鹤乃栖于庭畔
累月迨先生抗疏直诋严氏后遂戛然飞鸣而去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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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十月谙达掠近郊时都门闭村民百万求入不
得哭声震野当事者莫敢发策先生急谓陆公勿闭
门闭门予敌民矣陆公为言于上而许之所入男女
以巨万计后数日敌获御马监中官榜其背令入报
曰幸贡不则且肆掠大宗伯徐公阶请上临朝诏文
武群臣议检讨毛公起言许之便司业赵公贞吉叱
起言不许便先生曰谙达犯顺至城下许其贡掠不
许亦掠京营将士久袭承平兵钝甲朽难以应卒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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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令礼部与语汝等远来求贡未测圣意不敢遽奏
必欲贡当备列诚款为汝奏请如是迁延以缓其势
阴为战计乘怠而袭之彼可擒也是时奸相严嵩怪
而问其党太宰夏邦谟遽承望呵曰若何小吏多谈
乃尔先生目摄之曰大吏噤不言故小吏言胡怪也
且不曰主辱臣死耶次日上视朝诏有计破敌者得
尽言先生既上疏请兵万人一则护卫陵寝俾主上
无北顾忧一则防守通州卢沟以通饷道严饬将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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奋勇设奇大创强敌诏下兵部议是夕天发震雷大
雨如注敌乃宵遁未几仇鸾议马市严氏实主之先
生廷诤以为不可词直慨激切众皆愕然退而气不
平者累日一日先生与尚宝司丞张君逊业饮叹曰
前日敌在城下使谋国有人岂令蹂躏至此乎纲纪
大坏贿赂公行四海民穷九边政废实嵩父子罪也
大奸不去他事未有可议者
嘉靖三十年辛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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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正月先生遂抗疏言相嵩父子翼虎社鼠误国
大计请诛之以谢天下诏下大学士拟上旨云沈鍊
去岁諠哗朝堂无人臣礼今复诬诋大臣以自为名
廷杖之四十谪田保安州先生当田保安仓卒寄妻
子广柳车未有舍而州人贾某者傍睨先生曰公非
上书请诛严氏人耶揖之入徙家而家先生先生始
有家矣久之以讲授自给谕诸生忠孝大义且目睹
边事日坏忧愤至忘寝食往往发之诗歌文章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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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世大抵多归罪于严氏者
嘉靖三十三年甲寅
是年宣府大同诸郡邑大祲斗米六十铢边民死者
相枕籍暴骸不掩先生买地而瘗之又倾橐装作粥
粥饥者复为疏劝富家大贾相继赈济活男妇巨万
后麦稍收民尤不聊生先生建议鸠工脩浚城濠是
年秋大水骤至从北山直冲保安新城颓西北隅数
十丈幸壕深水就其道而民居无恙士庶欢呼感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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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率而为生祠祀先生时张游击从西入卫遇敌血
战全军覆没东军十馀万屯聚坐视将佐环堵不救
抚按欲掩其事先生奠哭于沙场语侵当事者当事
者闻而憾之又塞上人肮脏多戆时时耳相嵩则争
詈嵩以为快其诸生至为偶人三象唐相林甫宋相
桧及相嵩先生亦时有所扼腕作蹶张状而射之语
稍稍闻严氏父子衔恨切骨思有以报先生矣
嘉靖三十六年丁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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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相以杨顺总督宣大军务是岁谙达大入破应州
堡寨四十馀杀伤万计而帅府以下束手闭垒以恣
敌之出没不及飞一镞以相抗甚且及敌之退则割
中土之战没者野行者之馘以为功而父哭其子妻
哭其夫兄哭其弟者往往而是无所控吁先生伤之
作诗曰割生献馘古来无解道功成万骨枯白草黄
沙风雨夜冤魂多少觅头颅语籍籍布闻一夕邻女
哭甚哀访之女母氏寡居垂二十年止一子出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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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顺家丁割首去其母诉于督府复被笞毙先生闻
之不胜愤懑飞书直指其事人或谓先生迁人非有
言责毋为尔先生曰今日割犹少后日割且多纵不
割我首割民伤如何潸然流涕曰我昔非言官今非
哑子若辈欺君以要赏吾誓不与共天当舍此身以
报主上恩救万民荼毒之苦闻者叹服自是谙达攻
掠边堡无虚日先生复致书顺劝出兵奋击勉以赤
心为国家计又作筹边赋以抒方略且曰必不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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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闻之朝廷顺深惧而憾之乃遣心腹指挥罗铠经
历金绍鲁密报嵩子世蕃所曰是夫也结死士击剑
习射以间而取若父子世蕃曰吾固知之即以属巡
按御史李凤毛凤毛谬为谢曰有之窃阴已解散其
党矣凤毛得代归迁光禄少卿而御史路楷来楷又
嵩客也世蕃为酒寿楷而使谓顺曰幸为我除疡事
成大者侯小者卿顺乃与楷合策捕诸白莲教通番
者连及先生佥事许用中参议朱天俸三招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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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顺凡三驳之既用中天俸以先生名入而狱遂
成顺楷具列先生谋反状奏遂置先生极刑籍其家
先生临难骂曰顺楷奸贼卖国殃民无复人理反嫉
吾言为严氏作奴狗搏噬人我肝脑不惜涂地以报
效朝廷岂无天日鉴照我心宜置我目百尺竿上不
久视群鼠赴西市磔矣乃口自吟曰宋室忠臣死吾
应是后身谁知今将相还是姓秦人遂就戮为丁巳
岁十月十七日也是晨西北有大星光芒射人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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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斗宣镇士庶至今谈及先生事者涕横流不已先
生既死籍其家而予顺一子锦衣千户楷升五品京
堂顺尤怏怏曰丞相负我薄我赏犹有所不足乎谋
之楷取先生二子杖杀之而移檄越逮先生长子诸
生襄当是时先生门人栗鋐梁子健俱宣府诸生也
痛先生不得其死号哭于市路楷缚而骂之二子曰
某等当死但沈氏非董卓某等非蔡邕也两道为解
而释襄初被械至宣府二子潜见襄狱中掩喉以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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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始末叹曰君此来无生理矣吾当杀此二贼以
雪万世之恨时同患难者不可指数若二子者愤激
于衷不避艰险真义士也顺楷既籍没先生家罄先
生箧留故帙并燬无遗又恐诸弟子留藏副本复榜
于市凡匿沈氏遗稿片纸只字者按捕同罪于是诸
弟子相错愕恐怖投诸水火独武崇文者亦欲火之
意不决肠若刃刺俄仆地陨绝不知所为顷之见先
生绯衣而剑叱曰子亦欲燬我遗文以媚若辈乎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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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寤不敢乃于后圃掘地埋之昭雪之后武生引先
生子襄入后圃出而授之襄初见顺顺曰汝父今日
尚能骂人耶榜三十至见楷复痛榜四十逮系圜中
烦冤苦渴几毙矣梦寐恍忽间见武安王关神衣绿
袍凭空而下左手持瓜右手持刀呼襄曰尔忠臣子
也后当必昌遂剖瓜食襄因得不死及苏口吻犹有
瓜涎时盖冬月非瓜时也楷既榜系襄命狱吏限三
日盆死同狱囚皆为襄悲伤襄亦自分必死特恨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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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以白雠亡以伸欲密写先生冤事结苍头衣带中
寄同乡老人忽笔端有异香须臾遍狱室诸囚惊异
更相慰曰君死必为神矣争进酒食生酬之至四鼓
狱吏驰贺曰沈君生矣朝中官校来收杨路矣是时
给事中吴公时来劾顺楷冒功误国大罪并白先生
之冤世宗皇帝诏捕顺楷下司寇狱严氏援之顺戍
代州楷仅贬官襄在狱岁馀巡按御史栾公尚约知
其冤欲释之而畏严氏之威发戍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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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四十一年壬戌
御史邹公应龙劾世蕃父子奸状世宗皇帝震怒诏
放嵩还乡世蕃戍雷州襄走京师讼父冤诏下巡按
御史胡公维新申论杨顺前曲杀先生罪并上襄无
他罪状诏许襄复保安学生得负先生遗骼归越
嘉靖四十三年甲子
是年冬御史林公润廉得世蕃逆迹奏之诏捕世蕃
下法司论死戮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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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四十五年丙寅
世宗皇帝遗诏录言事诸臣后
隆庆元年丁卯
穆宗皇帝改元首诏下诸司议复先生原官加赠奉
议大夫光禄寺少卿遣官谕祭录一子入国学襄以
贡举上春官伏阙上书极言总督顺巡按楷杀人奸
党状而给事中陈公瓒魏公时亮各上疏请正顺楷
曲杀先生之罪诏下法司收捕顺楷论扺罪许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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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天俸末减戍边
万历九年辛巳
是年春屯田直指王公国巡历驻天津晏寝署中梦
门吏持刺入报曰一道人来拜其人修髯广额精爽
不群自称沈鍊言其生平及冥中事甚具既而仪卫
侍从满前拟于王者王公怪而问之先生曰吾受上
帝命主宰北天适微服而来者恐见讶耳遂服冕旒
衣裳乘舆驾空而去鼓吹之声袅袅不绝王公惊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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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霸州天津两道问之相与愕然先一夕俱梦先生
投刺先生岂神邪王公乃捐俸为先生搆祠津门焉
呜呼古今以谏死者多矣未有横及典刑者而焦山
杨公死于市既而先生死于戍死虽异其为严相曲
杀则一也严相之杀先生自谓足以蔽天下之口矣
抑孰知正所以甚神人之愤而激其怒邪先生生而
厚重秀目长髯虽燕处必正衣冠坐立不失矩度天
性忠鲠恒以天下事自任言不违衷行不违道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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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兄弟至孝友好学博观手不释卷始从新建公游
一再与语即奇之尝语人曰吾与沈子论事种种超
卓真用世之才也先生年五十有一配徐氏诰封太
宜人子四长襄历仕姚安知府以太宜人垂白乞归
终养次衮次褒皆死于难中次帙仅以稚免
万历三十四年丙午
襄子存德以先生荫授太仆寺主簿能读遗书长于
词赋盖翩翩凤毛云是年十二月存德上疏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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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谥奉旨下大宗伯议
万历三十七年己酉
公拟忠悯上请奉圣旨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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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霞集卷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