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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宋-卷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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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六
　　　迪功郎新绍兴府嵊县主薄臣郎　晔　上进
　　叙(公祖名序文多云引/或作叙见挥麈录)
　　　　六一居士集叙　范文正公集叙
　　　　乐全先生集叙　凫绎先生集叙
　　　　勤上人诗集叙　聪上人诗集叙
　　　　王定国诗集叙　章子平诗集叙
　　　　邵茂诚诗集叙　田表圣奏议集叙
　　　　杭州送进士诗叙　南行诗叙
　　　六一居士集叙(欧文六一居士传云客有问曰/六一何谓也居士曰吾家藏书)
(一万卷集录三代以来金石遗文一千卷/有琴一张有棋一局而尝置酒一壶客曰)
(是为五一尔柰何居士曰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岂不为六一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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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言有大而非誇达者信之众人疑焉(唐子西/凡为文上句重)
(下句轻则或为上句压倒居士集叙云言有大而非誇/此虽只一句而体势则甚重下乃云达者信之众人疑)
(焉非用两句亦/载上句不起)孔子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
与于斯文也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孟子距杨
墨盖以是配禹也文章之得丧何与于天而禹之功与
天地并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巳誇乎自春秋作而
乱臣贼子惧孟子之言行而杨墨之道废天下以为是
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没有申商韩非之学违道而
趍利残民以厚主其说至陋也(史记列传云申不害之/学本于黄老而主刑名)
(韩非者喜刑名法术之学又云商/鞅天资刻薄人也少好刑名之学)而士以是罔其上上
之人侥倖一切之功靡然从之而世无大人先生如孔
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权其祸福之轻重以救其惑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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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遂行秦以是丧天下陵夷至于胜广刘项之祸死者
十八九天下萧然洪水之患盖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
志也使复有一孟子则申韩为空言作于其心害于其
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使杨墨得
志于天下其祸岂减于申韩哉由此言之虽以孟子配
禹可也太史公曰盖公言黄老贾谊晁错明申韩(此语/见太)
(史公/本传)错不足道也而谊亦为之余以是知邪说之移人
虽豪杰之士有不免者况馀人乎自汉以来道术不出
于孔氏而乱天下者多矣晋以老庄云(初何晏等祖尚/老庄之说王衍)
(之徒皆爱重之由是朝廷士大夫皆以浮/诞为美弛废职业复至于亡事见晋史)梁以佛亡(梁/武)
(帝崇尚释氏士民无不从风而靡故/卒有侯景之祸梁遂以亡事见南史)莫或正之五百馀
年而后得韩愈学者以愈配孟子盖庶几焉(韩愈传赞/云昔孟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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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杨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俳二家乃/去千馀岁拨衰反正功与齐而力倍之)愈之后三百馀
年而后得欧阳子其学推韩愈孟子以达于孔氏著礼
乐仁义之实以合于大道其言简而明信而通引物连
类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师尊之自欧阳
子之存世之不说者哗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
其言(欧公传云脩性刚直处善恶黑白明于当路有权/势虽知其设机阱见待必真前触发之不倾其于)
(逐流离至数年者屡矣而/复振起其志气故自若也)士无贤不肖不谋而同曰欧
阳子今之韩愈也　宋兴七十馀年民不知兵富而教
之至天圣景祐极矣而斯文终有愧于古士亦因陋守
旧论卑而气弱自欧阳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经学
古为高以救时行道为贤以犯颜纳諌为忠至嘉祐末
号称多士欧阳子之功为多呜呼此岂人力也哉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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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孰能使之欧阳子没十有馀年士始为新学以佛老
之似乱周孔之实识者忧之赖　天子明圣诏修取士
法风厉学者专治孔氏黜异端然后风俗一变考论师
友渊源所自复知诵习欧阳子之书予得其诗文七百
六十六篇于其子棐(欧公有四子发/奕棐辨是也)乃次而论之曰欧
阳子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马迁诗赋
似李白此非余言也天下之言也欧阳子讳脩字永叔
既老自谓六一居士云
　　　范文正公集叙(名仲淹字希/尹吴郡人)
庆历三年轼始总角入乡校(志林云吾八岁入小/学从道士张简易)士有
自京师来者以鲁人石守道所作庆历圣德诗示乡先
生(石介传云介字守道兖州奉符人庆历中宰相吕夷/简以疾罢归弟而杜俯代夏竦为枢密使又命范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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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富弼韩琦为枢密副使欧阳脩余靖蔡襄同时为谏/官介于是喜曰此盛事也歌颂吾职其可巳乎乃作庆)
(历圣/德诗)轼从旁窃观则能诵习其词问先生以所颂十一
人者何人也(诗序所载十一人乃杜公衍章公得象晏/公殊贾公昌朝范公仲淹富公弼韩公琦)
(欧阳公脩余公靖/王公素蔡公襄)先生曰童子何用知之轼曰此天人
也耶则不敢知若亦人耳何为其不可先生奇轼言尽
以告之且曰韩范富欧阳此四人者人杰也时虽未尽
了则已私识之矣嘉祐二年始举进士至京师则范公
没既葬而墓碑出(墓碑乃/欧公作)读之至流涕曰吾得其为人
盖十有五年而不一见其面岂非命欤是岁登第始见
知于欧阳公以识韩富皆以国士待轼曰恨子不识范
文正公其后三年过许始识公之仲子今丞相尧夫(范/公)
(有四子纯佑纯仁纯/礼纯粹尧夫即纯仁)又六年始见其叔彝叟京师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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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遂与其季德孺(纯粹字/德孺)同僚于徐(公时知/徐州)皆一见
如旧且以公遗藁见属为叙又十三年乃克为之呜呼
公之功德盖不待文而显其文亦不待叙而传然不敢
辞者以八岁知敬爱公今四十七年矣彼三杰者皆得
从之游而公独不识以为平生之恨若获挂名其文字
中以自托于门下士之末岂非畴昔之愿也哉古之君
子如伊尹太公管仲乐毅之流其王霸之略皆定于畎
亩中非仕而后学者也淮阴侯见高帝于汉中论刘项
短长画取三秦如指诸掌及佐帝定天下汉中之言无
一不酬者(韩信传大略云项王虽霸天下所过无不残/灭实失天下心其强易弱大王入閞秋毫无)
(所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今王㪯而东三/秦可传檄而定也汉王听信计遂㪯兵定三秦)诸葛
孔明卧草庐中与先主论曹操孙权规取刘璋因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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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翰戏语率然而作必归于此故天下信其诚争师尊
之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非有言也德之发于口者也
又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见礼/器)非能战也德之见于怒
者也
　　　乐全先生文集叙(张方平字安道/自号乐全先生)
孔北海志大而论高功烈不见于世然英伟豪杰之气
自为一时所宗其论盛孝章郗鸿豫书慨然有烈丈夫
之风(会稽典录云盛宪字孝章会稽人也汉末为吴郡/太守孙策定江东以宪江东首望恐人归之囚禁)
(欲杀宪故孔融作书论之欲使曹公致书于吴以救宪/书未致巳诛矣融书本传不载见丈选弟四十一卷又)
(续汉书云郗虑字鸿豫山阳高平人江表传曰献帝常/问孔融曰鸿豫何所优长融曰可与适道未可与权虑)
(㪯笏曰融昔宰北海政散人流其权安在遂与融/不睦曹操以书和解之融遂作报书书载本传)诸葛
孔明不以文章自名而开物成务之姿综练名实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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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见于言语至出师表(孔明传大建㒷五年亮率诸军/北驻汉中临发上表遂行表载)
(本传亦见文选/第三十七卷)简而尽直而不肆大哉言乎与伊训说
命相表里非秦汉以来以事君为悦者所能至也常恨
二人之文不见其全今吾乐全先生张公安道其庶几
乎(公志林中尝言见王巩云张安道谓苏子瞻比吾孔/北海诸葛孔明孔明则吾岂敢北海或似之然不若)
(融之憃也吾谓北海以忠义气莭冠天下其势足与曹/操相轩轻央非两立者北海以一死捍汉室所谓轻于)
(鸿毛者何/名为憃哉)呜呼士不以天下之重自任久矣言语非不
工也政事文学非不敏且博也然至于临大事鲜不忘
其故失其守者其器小也公为布衣则颀然巳有公辅
之望自少出仕至老而归未尝以言徇物以色假人虽
对人主必同而后言毁誉不动得丧若一真孔子所谓
大臣以道事君者世远道散虽志士仁人或少贬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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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公独以迈往之气行正大之言曰用之则行舍之则
藏上不求合于人主故虽贵而不用用而不尽下不求
合于士大夫故悦公者寡不悦公者众然至言天下伟
人则必以公为首公尽性知命体乎自然而行乎不得
已非蕲以文字名世者也然自庆历以来讫元丰四十
馀年所与人主论天下事见于章疏者多或用或不用
而皆本于礼义合于人情是非有考于前而成败有验
于后及其他诗文皆清远雄丽读者可以想见其为人
信乎其有似于孔北海诸葛孔明也轼年二十以诸生
见公成都(文定自滑州/徙知成都)公一见待以国士今三十馀年
所以开发成就之者至矣而轼终无所效尺寸于公者
独求其文集手校而家藏之且论其大略以待后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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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昔曾鲁公尝为轼言(鲁公名/公亮)公在人主前论大事
他人终日反覆不能尽者公必数言而决粲然成文皆
可书而诵也言虽不尽用庆历以来名臣为人君所敬
莫如公者公今年八十一杜门却扫终日危坐将与造
物者游于无何有之乡言且不可得闻而况其文乎凡
为文若干卷若干首
　　　凫绎先生文集叙(乌台诗话云熙宁七年轼知/密州日颜复寄书与轼云先)
(父自号凫绎先生求作文集叙轼叙意谓/更改法度使学者皆空言不便此叙是也)
孔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
夫史之不阙文与马之不借人也岂有损益于世者哉
然且识之以为世之君子长者日以远矣后生不复见
其流风遗烈是以日趍于智巧便佞而莫之止是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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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足以损益而君子长者之泽在焉则孔子识之又
况其足以损益于世者乎昔吾先君适京师与卿士大
夫游归以语轼曰自今以往文章其日工而道将散矣
士慕远而忽近贵华而贱实吾巳见其兆矣以鲁人凫
绎先生之诗文十篇示轼曰小子识之后数十年天下
无复为斯文者也先生之诗文皆有为而作精悍确苦
言必中当世之过凿凿乎如五谷必可以疗饥断断乎
如药石必可以伐病其游谈以为高枝词以为观美者
先生无一言焉其后二十馀年先君既没而其言存士
之为文者莫不超然出于形器之表微言高论既巳鄙
陋汉唐而其反复论难正言不讳如先生之文者世莫
之贵矣轼是以悲于孔子之言而怀先君之遗训益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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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文而得之于其子复(复字长道尝应有/道㪯终于祭酒)乃录而
藏之先生讳太初字醇之姓颜氏先师兖公之四十七
世孙云
　　　钱塘勤上人诗集叙(名惠勤馀杭人欧阳公有/山中之乐三章为勤作也)
昔翟公罢廷尉宾客无一人至者其后复用宾客欲往
翟公大书其门曰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
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出史记汲/郑传赞)世以为口实然吾
尝薄其为人以为客则陋矣而公之所以待客者独不
为小哉故太子太师欧阳公好士为天下第一士有一
言中于道不远千里而求之甚于士之求公以故尽致
天下豪俊自庸众人以显于世者固多矣(欧公本传云/脩虽以文雄)
(一时然无忌前好胜之气推毂贤/士而身下之一时闻人多出其门)然士之负公者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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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之(欧公亳州谢表云未乾荐祢之墨巳/弯射羿之弓则士之负公者可见)盖尝慨然大
息以人之难知为好士者之戒意公之于士自是少倦
而其退老于颍水之上余往见之则犹论士之贤者惟
恐其不闻于世也至于负者则曰是罪在我非其过也
翟公之客负公于死生贵贱之间而公之士叛公于瞬
息俄顷之际翟公罪客而公罪已与士益厚贤于古人
远矣公不喜佛老其徒有治诗书学仁义之说者必引
而进之佛者惠勤从公游三十馀年公常称之为聪明
才智有学问者尤长于诗公薨于汝阴余哭之于其室
其后见之语及于公未尝不涕泣也(东坡志林题文忠/公送惠勤诗云始)
(余未识欧公则巳见其诗矣其后屡见公得勤之为人/然犹未识勤也熙宁辛亥到官不及月以腊日见勤于)
(孤山下则余诗所谓孤山孤绝谁肯庐道人有道心不/孤者也其明年闰七月公薨于汝阴而勤亦退老于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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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不复/出游矣)勤固无求于世而公又非有德于勤者其所
以涕泣不忘岂为利也哉余然后益知勤之贤使其得
列于士大夫之间而从事于功名其不负公也审矣熙
宁七年余自钱塘将赴高密(东坡自杭倅/栘守密州)勤出其诗若
干篇求余文以传于世余以为诗非待文而传者也若
其为人大略则非斯文莫之传也
　　　送钱塘聪师闻复叙(东坡倅钱塘时聪方为童/行试经坡谓坐客言此子)
(虽少善作诗近参寥子作昏字韵诗可令/和之聪和篇立成云千点乱山横紫翠一)
(钩新月挂黄昏坡大称赏言不减唐人因/笑曰不须念经也做得一个和尚是年聊)
(始为僧见竹/坡老人诗话)
天以一生水地以六成之(此五行生成之数/见洪范五行传疏)一六合而
水可见虽有神禹不能知其孰为一孰为六也子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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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诚明合而道可见虽有黄帝孔丘不能知其孰为诚孰
为明也佛者曰戒生定定生慧慧独不成定乎伶元有
言慧则通通则流(赵后别传叙云伶元字子于学无不/通善属文简易尚真朴历刺守为淮)
(南相买妾樊通德有才色知书烦能道飞燕姊弟故事/子于曰斯人俱灰灭矣方盛时疲精力驰鹜嗜欲蛊惑)
(之事宁知归荒田野草乎通德占山顾烛影以手拥髻/泣下因有慧男子之说目曰慧则通通则流流而不得)
(其防则百物变熊为/沟为窒无所不往焉)是乌知真慧哉醉而狂醒而止慧
之生定通之不流也审矣故夫有目而行则褰裳疾走
常得大道无目而随人则扶轮曳踵常仆坑阱慧之生
定速于定之生慧也钱塘僧思聪(大全集有题跂云法/惠师小童彭九年十)
(一善琴应对明了如成人自言未有法名而同师皆联/思字遂与名思聪庶几他日因声以得法乃书以付之)
七岁善弹琴十二舍琴而学书书既工十五舍书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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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诗有奇语云烟葱珑珠琲的皪识者以为画师之流
聪又不巳遂读华严诸经入法界海慧今年二十有九
老师宿儒皆敬爱之秦少游取楞严文殊语字之曰闻
复使聪日进不止自闻思修以至于道(楞严经云观音/自闻思修至三)
(摩/地)则华严法海自为蘧芦(庄子天运篇老聃谓孔子曰/仁义先王之蘧芦也止可以)
(一宿而不/可久处)而况诗书与琴乎虽然古之学道无自虚空
入者轮扁斲轮(庄子天道篇威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斲/轮于堂下谓公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
(威公问之轮曰以臣之事观之斲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若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之于心是以行)
(年七十而/老于斲轮)痀偻承蜩(庄子达生篇云仲尼适楚出于林/中见痀偻者承蜩犹掇之也仲尼)
(曰子巧乎有道邪曰吾处身也若橛株拘吾执臂也若/槁木之枝虽天地之大万物之多而唯蜩翼之知吾不)
(反不侧不以万物易蜩之翼何为而不得孔子顾谓/弟子曰用志不分乃疑于神其痀偻文人之谓乎)苟
可以发其智巧物无陋者聪若得道琴与书皆与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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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其尤也聪能如水镜以一含万则书与诗当益奇吾
将观焉以为聪得道深浅之候
　　　王定国诗叙(名巩王文正公曰之/孙懿敏公素之子)
太史公论诗以为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悱而不乱
(此语见史记/屈原传叙)以余观之是特识变风变雅尔乌睹诗之
正乎昔先王之泽衰然后变风发乎情虽衰而未竭是
以犹止于礼义以为贤于无所止者而巳若夫发于性
止于忠者其诗岂可同日而语哉古今诗人众矣而杜
子美为首岂非以其流落饥寒终身不用而一饭未尝
忘君也欤(子美传云甫为歌诗伤时挠/弱情不忘君人怜其忠云)今定国以余故
得罪贬海上五年(定国坐东坡累迁谪宾州颇能自处/东坡与定国书曰君实云王定国瘴)
(烟窟里五年面如红玉不意其能如此/乎山谷有遥怜须鬓绿之句亦同此意)一子死贬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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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死于家定国亦病几死余意其怨我甚不敢以书相
闻而定国归至江西以其岭外所作诗数百首寄余皆
清平丰融蔼然有治世之音其言与志得道行者无异
幽忧愤叹之作盖亦有之矣特恐死岭外而天子之恩
不及报以忝其父祖耳孔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定国且
不我怨而肯怨天乎予然后废卷而叹自恨期人之浅
也又念昔者定国过余于彭城(谓公知/徐州时)留十日往反作
诗几百馀篇余苦其多畏其敏而服其工也一日定国
与颜复长道游泗水登元山吹笛饮酒乘月而归余亦
置酒黄楼上以待之曰李太白死世无此乐三百年矣
(公游百步洪诗叙云王定国访余于彭城一日掉小舟/与颜长道游四水北上圣女山南下百步洪吹笛饮酒)
(乘月而归余时以事不往夜着羽衣伫立于黄楼上相/视而笑以谓李太白死世无此乐三百馀年按太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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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白浮游四方尝乘月与崔宗之自采/矶至金陵著宫锦𫀆坐舟中旁若无人)今余老不复作
诗又以病止酒闭门不出门外数步即大江经月不至
江上眊眊焉真一老农夫也而定国诗益工饮酒不衰
所至翱翔徜徉穷山水之胜不以厄穷衰老改其度今
而后余之所畏服于定国者不独其诗也
　　　章子平诗叙(子平名衡/建安人)
观进士登科录自天圣初讫于嘉祐之末凡四千五百
一十有七人其贵且贤以名闻于世者盖不可胜数数
其上之三人凡三十有九而不至于公卿者五人而巳
可谓盛矣诗曰诞后稷之穑有相之道(生民诗注云相/助也大矣后稷)
(之掌稼穑有见助之/道谓若神助之意)我　仁祖之于士也亦然较之以
声律取之以糊名而异人出焉是何术哉目之所阅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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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历口之所及其人未有不硕大光明秀杰者也此
岂人力乎天相之也天之相人君莫大于以人遗之其
在位之三十五年进士盖十举矣而得吾子平以为首
(嘉祐二年三月五日/仁宗御崇政殿亲试/进士三百八十八人十一日棹子平为第一)子平以文
章之美经术之富政事之敏止之以正行之以谦此功
名富贵之所迫逐而不赦者也(周武帝谓杨素曰善自/勉勿忧不富贵素应声)
(曰但恐富贵来逼/臣臣无心图富贵)虽微举首其孰能加之然且困踬而
不信十年于此矣意者任重道远必老而后大成欤不
然我　仁祖之明而天相之遗之人以任其事而岂徒
然哉熙宁二年冬子平自右司諌直集贤院出牧郑州
士大夫知其将用也十一月丁未会于观音之佛舍相
与赋诗以饯之余于子平为同年友(公于子平/榜中乙科)众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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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为此文也故不得辞
　　　邵茂诚诗集叙
贵贱寿夭天也贤者必贵仁者必寿人之所欲也人之
所欲适与天相值实难譬如匠庆之山而得成鐻(庄子/达生)
(篇云椊庆削木为鐻鐻成见者惊犹鬼神鲁侯问焉对/曰臣将为鐻必斋以静必斋七日忘吾有四肢形体也)
(然后入山林见成/鐻然后加手焉)岂可常也哉因其适相值而责之以
常然此人之所以多怨而不通也至于文人其穷也固
宜劳心以耗神盛气以忤物未老而先衰无恶而得罪
鲜不以文者天人之相值既难而人又自贼如此虽欲
不困得乎茂诚讳迎姓邵氏与余同年登进士第十有
三年而见之于吴兴孙莘老之座上(莘老名觉高邮人/时自广德军徙知)
(湖/州)出其诗数百篇余读之弥月不厌其文清和妙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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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宋间人而诗尤可爱咀嚼有味杂以江左唐人之风
其为人笃学强记恭俭孝友而贯穿法律敏于吏事其
状若不胜衣语言气息仅属余固哀其任众难以瘁其
身且疑其将病也踰年而茂诚卒又明年余过高邮则
其丧在焉入哭之败帏瓦灯尘埃萧然为之出涕太息
夫原宪之贫(家语弟子解篇云原宪宋/人清净守节贫而乐道)颜回之短命(弟/子)
(传颜回鲁人年/三十一早死)扬雄之无子(雄传云天凤五年雄卒侯/芭为坟丧之三年初不言)
(其有/子)冯衍之不遇(衍光武时人屡困于谗竟不/得志而死事见后汉本传)皇甫士
安之笃疾(晋史列传云皇甫谧字士安有高尚之志/以著述为务后得风痹疾犹手不辍卷)彼
遇其一而人哀之至今而茂诚兼之岂非命也哉余是
以录其文哀而不怨亦茂诚之意也
　　　田表圣奏议叙(表圣名锡嘉州人中进/士第终于左諌议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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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甚惧也方汉文时刑揩不用兵辈不试而贾谊之
言曰天下有可长太息者有可流涕者有可痛哭者后
世不以是少汉文亦不以是甚贾谊由此观之君子之
遇治世而事明主法当如是也谊虽不遇而其所言略
巳施行不幸早世功烈不著于时(谊传赞云追观孝文/元默躬行以移风俗)
(谊之所陈略施行矣谊亦天年/早终虽不至公卿未为不遇也)然谊尝建言使诸侯王
子孙各以次受分地(治安策请割地定制令齐赵燕梁/诸国子孙毕以次各受祖之分地)
文帝未及用历孝景至武帝而主父偃举行之汉室以
安(主父偃传云偃说上曰今诸侯子弟或十数而滴嗣/代立馀虽骨肉无尺地之封顾陛下令诸侯得推恩)
(分子弟以地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顾上以德/施实分其国不削自销弱矣于是上从其计)今公之言
十未用五六也安知来世不有若偃者举而行之欤愿
广其书于世必有与公合者此亦忠臣孝子之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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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进士诗叙(熙宁五年东坡年三十七时通/守杭州是年科㪯差公监试)
右登彼公堂四章章四句太守陈公之词也(陈公名襄/字述古福)
(州候官人/时知杭州)苏子曰士之求仕也志于得也仕而不志于
得者伪也苟志于得而不以其道视时上下而变其学
曰吾期得而巳矣则凡可以得者无不为也而可乎昔
者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孔子善之曰招虞人以
皮冠(左传昭公二十年十二月齐侯田于沛招虞人以/弓不进公使执之辞曰昔我先君之田也旃以招)
(大夫弓以招士皮冠以招虞人臣不见皮冠故不/敢进乃舍之仲尼曰守道不如守官君子韪之)夫旌
与皮冠于义未有损益也然且不可而况使之弃其所
学而学非其道欤熙宁五年钱塘之士贡于礼部者九
人十月乙酉燕于中和堂公作是诗以勉之曰流而不
反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言水而及松柏于其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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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欲其难进也万世不移者山也时飞时止者鸿雁也
言山而及鸿雁于其静者欲其及时也公之于士也可
谓周矣诗曰无言不酬无德不报二三子何以报公乎
　　　江行唱和集叙(邵氏闻见后录云子瞻作此叙/时年方冠尚未第其发于文章)
(已如此及以年谱考之嘉祐四年巳亥老/泉年五十一舟行适楚二子皆侍行时东)
(坡年二十四颖宾年二十一程夫人服阙/故侍老泉适楚谓其方冠而未第者误也)
夫昔之为文者非能为之为工乃不能不为之为工也
山川之有云雾草木之有华实充满勃郁而见于外夫
虽欲无有其可得耶自闻家君之论文以为古之圣人
有所不能自巳而作者故轼与弟辙为文至多而未尝
敢有作文之意已亥之岁侍行适楚舟中无事博奕饮
酒非所以为闺门之欢而山川之秀美风俗之朴陋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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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子之遗迹与凡耳目之所接者杂然有触于中而
发于咏叹盖家君之作与弟辙之文皆在凡一百篇谓
之南行集将以识一时之事为他日之所寻绎且以为
得于谈笑之间而非勉强所为之文也时十二月八日
江陵驿书(时正在/荆南)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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