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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十
迪功郎新绍兴府嵊县主簿臣郎 晔 上进
程试秘阁论
王者不治夷狄论
礼义信足以成德论
刘恺丁鸿孰贤论
礼以养人为本论
既醉备五福论
形势不如德论
王者不治夷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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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狄不可以中国之治治也譬若禽兽然求其大治必
至于大乱先王知其然是故以不治治之治之以不治
者乃所以深治之也春秋书公会戎于潜何休曰录戎
来者不拒去者不追也
夫天下之至严而
用法之至详者莫过于春秋凡春秋之书公书侯书字
书名其君得为诸侯其臣得为大夫者举皆齐晋也不
然则齐晋之与国也其书州书国书
氏书人其君不得为诸侯其臣不得为大夫者举皆秦
楚也不然则秦楚之与国也
齐晋之君所以治其国家拥卫天子而爱养百姓者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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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尽如古法哉盖亦出于诈力而参之以仁义是亦未
能纯为中国也秦楚者亦非独贪冒无耻肆行而不顾
也亦有秉道行义之君焉是秦楚亦未至
于纯为夷狄也齐晋之君不能纯为中国而春秋之所
与者常向焉有善则汲汲而书之
惟恐其不得闻于后世有过则多方而开赦之
惟恐其不得为君子秦楚之君未至
于纯为夷狄而春秋之所不与者常在焉有善则累而
后进有恶则略
而不录以为不足录也是非
独私于齐晋而偏疾于秦楚也以见中国之不可一日
背而夷狄之不可以一日向也其不纯者足以寄其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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贬则其纯者可知矣故曰天下之至严而用法之至详
者莫如春秋夫戎者岂特如秦楚之流入于戎狄而已
哉然而春秋书之曰公会戎于潜公无所贬而戎为可
会是独何欤夫戎之不能以会礼会公亦明矣此学者
之所以深研而求其说也故曰王者不治夷狄录戎来
者不拒去者不追也夫以戎狄之不可化诲怀服也彼
其不悍然执兵以与我从事于边鄙固巳幸矣又况知
有所谓会者而欲行之是岂不足以深嘉其意乎不然
将深责其礼彼将有所不堪而发其暴怒则其祸大矣
仲尼深忧之故因其来而书之以会曰若是足矣是将
以不冶深治之也由是观之春秋之疾戎狄者非疾纯
戎狄也以中国而流入于戎狄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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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义信足以成德论
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愈大则身愈佚而责愈重愈
小则身愈劳而责愈轻綦大而至天子綦小而至农夫
各有其分不可乱也责重者不可以不逸不逸则无以
任天下之重责轻者不可以不劳不劳则无以逸夫责
重者二者譬如心之思虑于内而手足之动作步趍于
外也是故不耕而食不蚕而衣君子不以为愧者所职
大也自尧舜以来未之有改后世学衰而道弛诸子之
智不足以见其大而窃见其小者之一偏以为有国者
皆当恶衣粝食与农夫并耕而治一人之身而自为百
工盖孔子之时则有是说矣夫樊迟亲受业于圣人而
犹惑于是说是以区区焉欲学稼于孔子孔子知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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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将蔓延于天下也故极言其失而深折其辞以为上
好礼则民莫敢不恭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
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
焉用稼而解者以为礼义与信足以成德
夫樊迟之所为汲汲于学稼者何也是非
以榖食不足而民有苟且之心以慢其上为忧乎是非
以人君独享其安乐而使民劳苦独贤为忧乎是非以
人君不身亲之则空言不足以劝课百姓为忧乎是三
忧者皆世俗之私忧过计也君子以礼治天下之分使
尊者习于尊卑者安于卑则夫民之慢上者非所忧也
君子以义处天下之宜使禄之一国者不自以为多抱
开击柝者不自以为寡则夫民之劳苦独贤者又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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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也君子以信一天下之惑使作于中者必形于外循
其名者必得其实则夫空言不足以劝课者又非所忧
也此三者足以成德矣故曰三忧者皆世俗之私忧过
计也
刘恺丁鸿孰贤论
君子之为善非特以适已自便而巳其取于人也必度
其人之可以与我也其予人也必度其人之可以受于
我也我可以取之而其人不可以予我君子不取我可
以与之而其人不可受君子不予既为已虑之又为人
谅之取之必可予予之必可受若巳为君子而使人为
小人是亦去小人无几耳东汉刘恺逊其弟荆而诏听
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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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鸿
亦以阳狂逊其弟而其友人鲍骏责之以义鸿乃就封
其始自以为义而行之其终也知其不义而复之
以其能复之知其始之所行非诈也此范氏之所以贤
鸿而下恺也其论称太伯伯夷未始有其逊也故太伯
称至德伯夷称贤人及后世徇其名而昧其致于是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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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之行兴矣若刘恺之徒逊其弟使弟受非服而已受
其名不巳过乎丁鸿之心主于忠爱何其终悟而从义
也范氏之所贤者固巳得之矣
而其
未尽者请得毕其说夫先王之制立长所以明宗明宗
所以防乱非有意私其长而沮其少也天子与诸侯皆
有太祖其有天下有一国皆受之太祖而非已之所得
专有也天子不敢以其太祖之天下与人诸侯不敢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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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太祖之国与人天下之通义也夫刘恺丁鸿之国不
知二子所自致耶将受之其先祖耶受之其先祖而传
之其所不当立之人虽其弟之亲与涂人均耳夫吴太
伯伯夷非所以为法也太伯将以成周之王业
而伯夷将以训
天下之逊
而为是诡时特异之行皆非
所以为法也今刘恺举国而逊其弟非独使弟受非服
之为过也将以坏先王防乱之法䡖其先祖之国而独
为是非常之行考之以礼绳之以法而恺之罪大矣然
汉世士大夫多以此为名者安顺威灵之世士皆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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矫情以盗一时之名盖其弊始于西汉之世韦元成以
侯逊其弟而为世主所贤天下高之
故渐以成俗履常而蹈易者
世以为无能而摈之则丁鸿之复于中道尤可以深嘉
而屡叹也
礼以养人为本论
三代之衰至于今且数千岁豪杰有意之主博学多识
之臣不可以胜数矣然而礼废乐坠则相与咨嗟发叹
而卒于无成者何也是非其才之不逮学之不至过于
论之太详畏之太甚也夫礼之初始诸人情视其所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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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而为之节文凡人情之所安而有节者举皆礼也则
是礼未始有定论也然而不可以出于人情之所不安
则亦未始无定论也执其无定以为定论则涂之人皆
可以为礼今儒者之论则不然以为礼者圣人之所独
尊而天下之事最难成者也牵于繁文而拘于小说有
毫毛之差则终身以为不可论明堂者惑于考工吕令
之说
议郊庙者泥于郑氏王肃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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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纭交错者累岁而不决或因而遂罢未尝有一人果
断而决行之此皆论之太详而议之太甚之过也夫礼
之大意存乎明天下之分严君臣笃父子形孝弟而显
仁义也今不幸而圣人远有如毫毛不合于三代之善
固未害其为明天下之分也所以严君臣笃父子形孝
弟而显仁义者犹在也今使礼废而不修则君臣不严
父子不笃孝弟不形仁义不显反不足重乎昔者西汉
之书始于仲舒而至于刘向悼礼乐之不兴故其言曰
礼以养人为本如有过差是过而养人也刑罚之过或
至杀伤今吏议法笔则笔削则削而至礼乐则不敢是
敢于杀人而不敢于养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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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范晔以为乐非夔襄而新
音代作律谢皋苏而制令亟易
夫法者末也又加以惨毒繁难而天下常以为急
礼者本也又加以和平简易而天下常以为缓如此而
不治则又从而尤之曰是法未至也则因而急之甚矣
人之惑也平居治气养生宣故而纳新其行之甚易其
过也无大患然皆难之而不为悍药毒石以搏去其疾
则皆为之此天下之公患也呜呼王者得斯说而通之
礼乐之兴庶乎有日矣
既醉备五福论
君子之所以大过人者非以其智能知之强能行之也
以其功兴而民乐与之同劳功成而民乐与之同乐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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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而巳矣富贵安逸者天下之所同好也然而君子独
享焉享之而安天下以为当然者何也天下知其所以
富贵安逸者九以庇覆我也贫贱劳苦者天下之所同
恶也而小人独居焉居之而安天下以为当然者何也
天下知其所以贫贱劳苦者凡以生全我也夫然故独
享天下之大利而不忧使天下为巳劳苦而不怍耳听
天下之备声目视天下之备色而民犹以为未也相与
祷祠而祈祝曰使吾君长有吾国也又相与咏歌而称
颂之被于金石溢于竹帛使其万世而不忘也呜呼彼
君子者独何修而得此于民哉岂非始之以至诚中之
以不欲速而终之以不懈欤视民如视其身待其至愚
者如其至贤者是谓至诚行诚无近效要在于自信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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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是谓不欲速不欲速则能久久则功成功成则易
懈君子济之以恭是谓不懈行此三者所以得此于民
也三代之盛不能加毫末于此矣既醉者成王之诗也
其序曰既醉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而
说者以为是诗也实具五福其诗曰君子万年寿也介
尔景福富也室家之壸康宁也高明有融者攸好德也
高明令终者考终命也凡言此者非美其有是五福也
美其全享是福兼有是乐而天下安之以为当然也夫
诗者不可以言语求而得必将深观其意焉故其讥刺
是人也不言其所为之恶而言其爵位之尊车服之美
而民疾之以见其不堪也君子偕老副笄六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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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赫师尹民具尔赡是也
其颂美是人也不
言其所为之善而言其冠佩之华容貌之盛而民安之
以见其无愧也缁衣之宜兮弊予又改为兮
服其命服朱芾斯皇是也
故既醉者
非徒享是五福而巳必将有以致之不然民将盻盻焉
疾视而不能平治安能独乐乎是以孟子言王道不言
其他而独言民之闻其作乐见其田猎而欣欣者此可
谓知本矣
形势不如德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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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有之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此言形势之不
如德也而吴起亦云在德不在险
太史公以为形势虽强
要以仁义为本
儒者之言兵未尝不以藉其口矣
请拾其遗说而备论之凡形势之说有二有以人为形
势者三代之封诸侯是也天子之所以系于天下者至
微且危也相须而合合而不去则为君臣其善可得而
赏其恶可得而罚其谷米可得而食其功力可得而役
使当此之时君臣之势甚固及其一旦溃然而去去而
不返则为寇雠强者起而见攻智者起而危谋傍徨四
顾而不知其所恃当是之时君臣之势甚危先王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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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之不足恃而危之不可以忽也故大封诸侯错置亲
贤以示天下形势刘颂所谓善为国者任势而不任人
郡县之察小政理而大势危诸侯为邦近多违而远虑
固此以人为
形势者也然周之衰也诸侯肆行而莫之禁自平王以
下其去亡无几也是则德衰而人之形势不足以救也
有以地为形势者秦汉之建都是也秦之取天下非天
下心服而臣之也较之以富搏之以力而犹不服又以
诈囚其君虏其将然后仅得之今
之臣服而朝贡皆昔之暴骨于原野之子孙也则吾安
得泰然而长有之汉之取天下虽不若秦之暴然要之
皆不本于仁义也当此之时不大封诸侯则无以荅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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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之望诸侯大而京师不安则其势不得不以关中之
固而临之此虽尧舜汤武亦不能使其德一日而信于
天下荀卿所谓合其参者
此以地为形势者也然及其衰也皆以大臣专命危自
内起而关中之形势曾不及施此亦德衰而地之形势
不能救也夫三代秦汉之君虑其后世而为之备患者
不可谓不至矣然至其亡也常出于其所不虑此岂形
势不如德之明效欤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人存则
德存德存则无诸侯而安无障塞而固矣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