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白斋稿-元-陈基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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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夷白斋稿卷二十八
             元 陈基 撰


  记
   听雪斋记
西夏邬密公寓第在吴门天宫里其东偏有屋六楹朴
而不陋公即南营为小斋西为壁北为户疏其东南以
楮承之中无长物左右琴书宴如也岁方冬公端居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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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虚心无为与造物者游俄闻中庭桂树间索索然有
声起而视之则积雪在地皓然矣公因援琴鼓之客有
候公于门者公揖之坐且谓之曰客亦知好此乎客曰
仆东海之鄙人也何足以知之虽然公所鼓白雪之曲
也仆不敏请为公和之乃逡巡就席因歌曰白雪兮交下美人兮犹处岁晏兮何所娱抚阳春兮容与阳春兮
迟迟白雪兮飞飞彼美人兮劳我思巾余车兮往从之
端余居兮正余襟若有取兮青桂林桂树兮后凋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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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兮逍遥时至正十四年十二月也
   风林亭记
延陵徐君元度起家儒林为时名卿擢司农为都事身
显而家益贫其嗣子仲刚勉焉能以干蛊克家自奋田
畴之荒者治之室宇之敝者葺之间有属予为文以记
其无锡里第之风林亭余不获辞也无锡为邑在东南
山水间物产之夥最于他壤百里之内第宅园池甲乙
相望譬诸木焉斧斤弗侵而牛羊之牧罕至深仁厚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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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生息于承平之日久矣及贪冒之蠹萌于中残剋
之虫攻于外加以武断之斤斧蹂以椎剽之牛羊而百年之植本深而末茂者殆将剪而弃之卒未知所以扶
持之者斯亭也都事君之所钓游而其风林之荟蔚水
木之清华则所谓异时承平之植也都事君以官为家
出入中外垂二十年其间田园第宅百里相望庶几万
一不鞠为牛羊斧斤之墟者几何人哉都事君以此较
彼孰得孰失固以灼然不置毫发芥蒂于胸臆间矣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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讵知贵介子弟有能卓然自振不与流俗沦胥于委靡
之中治田葺屋式克负荷而其馀力又足以洒扫园亭
以侍都事君之老如仲刚者乎昔唐韦应物百世之士
也入则应制参扈从出则扬节为刺史秩比汉二千石
亦可谓显荣矣然每休沐或不知所以归退与诸生假
寓僧舍箪食陶饮悠然自适而所谓共爱风满林云者
乃其居善福精舍时诗句也今都事君为朝廷职文书
赞大司农等而上之则于韦侯也何有异日倦游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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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印绶角巾南迈旦夕从宾客子弟揽清风于家林观
生意之流动而承平百年休养生息之仅存于牛羊斤
斧之馀者某丘某水尚幸无恙此则君之所有而韦侯
之所无也余虽未获登斯亭然尝辱与都事君游既喜
君之有子又庆其将有以归老也故为之记俾刻之亭
中以劵焉
   皞皞斋记
余友陈季周氏尝谓余曰吾生于泰伯仲雍之乡而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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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公孔子邹孟氏之书盖士之为学亦贵王贱霸而己
因自题其所居之斋曰皞皞旌吾志也子幸为我记之
昔者泰伯仲雍入吴民义而从之斯民也盖杀之而不
怨利之而不庸日迁善而不知为之之民也及文武成
康之德洽乎四海周公孔子之教后先继作而吴之君
子至有北学于中国而得圣人之一体者余尝浮三江
溯五湖登夫椒望洞庭访三让之祠吊虞山之墓意耕
田凿井击壤而歌帝力者盖犹有先王之遗民焉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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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之而未之见也今荜门圭窦含菽缊絮之氓乃有弦
歌周公咏叹孔子充然若有所得而不知其所以然而
然如季周者斯非遗民之俊秀者乎余乃今失之于彼
而得之于此矣盖君子所过者化上下与天地同流故
舜耕历山而田者让畔陶河滨而器不苦窳孔子之立
之斯立道之斯行绥之斯来动之斯和皆莫知所以为
之者也吴为泰伯端委治礼之国则其所过而化所存
而神者宜何如哉噫孔子既没百有馀岁而邹孟氏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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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王贱霸之学幸而复明不幸而不得致齐梁之君为
汤武变驩虞之民为皞皞然百世之下有志之士读其
书而论其世者尚知舍驩虞而趋皞皞则其过化存神
之见于词气间者不徒为空言而已也方今圣仁在上
尧父舜子而周孔其臣举一世而甄陶之而诗书六艺
之化彬彬也季周以泰伯仲雍遗民之秀读周公之书
诵孔子之论而学孟氏之学岂直以其皞皞者自得而
已亦将裒然举首思以贵王贱霸之说献之天子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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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世同皞皞也此邹孟氏忧世之心而有志之士所宜
勉焉者故为之记使书于斋之壁以为季周勖云
   种德堂记
君子之种德犹农夫之种谷视地肥硗而粪之时其蚤
晚而艺耨之凡丰草稂莠螟蠓螣蝝之为苗害者必耰
锄钱镈祈禳而务去之人徒见其秋而穫冬而藏养老
而抚幼饥渴而饮食生生而不匮而不知其终岁之勤
动曾不以水旱凶菑而辍其耒耜也故曰一岁种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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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十岁树之以木百岁来之以德盖人非谷无以为食
非木无以备器用非德无以贻子孙故种德非君子不
能而君子有贵有贱有显有隐其迹虽不同而其所以
贻子孙则一也初世祖皇帝以好生之德涵育六合时
则用帏幄儒臣而参以黄帝雷公之术施镵石针灸以
济人之夭阏天下号为神人者故内翰广平窦文正公
其人也游其门者曰金华王镜潭氏小心谨畏十有六
年而始得传其术及其倦游归江南一意以活人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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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即兰皋旧隐扁其堂曰种德虽浮湛里闬不事造请
然人以疾求之者日众间近之旁郡或远即过浙水距
江右户外之履所至辄无所容窦氏之术遂大行东南
无问贵贱皆曰王镜潭今之窦公也盖镜潭之业既精
而处心尤不苟惟精也故能活人惟不苟也故以德自
许余虽不及识镜潭幸尝辱与其子珍国瑞游见其按
荣腧辨脉络引针焫艾以疗人之疾往往萎者起偻者
伸喔咻呻吟者释焉以泰犹农之茀丰草薙稂莠祛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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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除螣蝝而嘉禾之颖者实坚者硕焉然后知镜潭之
后有人而窦氏之传未艾也且窦公以术而显镜潭以
术而隐其活人虽已众然身不都好爵口不享厚禄出
不乘轩车居不御华屋其所以贻子孙者安在君子曰
厚施而不食其报必有兴者呜呼王氏其可量哉国瑞
俾为之记乃推本其先世之所以贻子孙者复之诗曰
子子孙孙勿替引之敢申言以为国瑞告云
   同乐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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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陵谢侯从义由槜李移守钱塘假者氏开元宫东偏
之庐以寓焉且题其额曰同乐堂徵予文以记之昔者
孟子因齐宣王之好乐谓乐无古今之殊而民则有欣
戚之异者由与民同乐不同乐故也余则以为孟子之
言不独谓乐也谓凡踵行喙息之民莫不皆有饮食男
女声色之欲使为之上者皆能与之同焉则民亦将因
其所欲同于上矣苟专一己之欲而视民之休戚不啻
如越人视秦人之肥瘠则亦将以秦越人视其上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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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之民所以至战国时不以三代之君亲其上者由其
不以三代之民蓄其下也三代而降南面之君慨然知
诵孟子之遗书务惩战国之覆辙而欲以三代之民蓄
其民者汉宣帝其君也其言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
无叹息愁恨之心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
千石乎呜呼民无叹息愁恨之心则乐矣然亦非必寒
而衣之饥而食之劳而佚之也亦平其政使遂其性理
其讼勿戾其生而止尔苟政之不平讼之不理则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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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命虽日奏韶濩而舞干羽适足以滋其疾首蹙頞尔
尚何同乐之有哉汉宣承武帝之后海内虚耗独能先
民之忧后已之奉谓守令为斯民之本因久任而责成
之卒用是以致中兴之盛焉然当是时号称良吏如朱
邑龚遂之流所谓与帝共此者也亦不过躬行俭约使
斯民安土乐业而已今天下兵兴生民疲敝其闵闵焉
望治之心犹农夫之望岁也钱塘为东南一都会由吴
越钱氏及宋三百年以至国家混一以来休养生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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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朝夕其屋宇市井之繁珠玉绮绣之富侯固不得而
见之矣而资粱屝履兵械什器百物之需则未有甚于
此时者也侯寅而出酉而归食不暇甘于其口寝不遑
安于其席亦可谓勤且瘁矣然上也日以汉宣之业望
君下也不敢以秦越之人视其民终也则諰諰焉
以昔之良吏责其身使左而右之张而翕之勿替而引
之则政平讼理其效可变叹息为讴歌易愁恨为鼓舞
亦在于上之人责成何如耳夫使中兴之业不专美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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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良吏之盛无愧于朱邑龚遂之辈未必不由生民乐
业致也侯尚勉乎哉因为记其名堂之义使凡游于斯
宴于斯者知侯之志盖有在云侯刻躬俭约忠厚信让
盖诗之所谓岂弟君子也至正二十年夏五月戊子书
 
 
 
 夷白斋稿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