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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山房集卷四 宋 周南 撰
序
同舍小录序
予至池学之明年始作同舍小录以识州里邑居离岁
月之久近其式参用云萍录而加详焉池濒淮故多淮
舒人间岁邻郡歉学或不能多赡士士亦有至者然不
过五七人或不十馀人皆往来不常其间有浙水它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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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皆随侍子弟非为来学而至者也予年四十学于四
方师友犹未知其方何敢言敩学之益且是邦之士方
不屑与之游或幸得与之处矣而又无以琢磨而滋长
之则是录之作毋乃为诸兄浼乎然自惟始终与友朋
相期之志以惟是之求异时思同堂合席之不可得而
展卷以观其人之孰进孰否则区区所望也
记
长洲主簿厅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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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雄镇校一岁户赋之夥若苏者不一二而支县长
洲苗以石计者九万二千三百有畸自占籍五等而上
应输之户五万通岁合夏秋输为钞萃于邑者六七万
簿应时据案小吏执牍曰此为甲此为乙稽其籍末勾
之凡一户之赋有轻重等色输冇先后不相均齐非一
阅再阅辄随手可了也簿笔不停未日晏腕欲脱巳离
立欠伸索憩去簿间有志须不离局不追趋人事不数
数上官签诇而后能专或其人以旷达自解或愦愦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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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或为在势者知而委事众则其职废此余耳目之所
接往往皆然嘉定庚午春阳羡周君大猷始刻壁记而
属文于余噫设官者固未有若近民者之重也今仕者
习于簿而摄为尉何哉岂非以尉之事难工而簿之责
易媮耶然尉不才盗不发民不求尉也簿失职民重输
根本且剥矣然则何必壮县如长洲者簿为重凡欲厚
下而平赋者虽千室之邑必自丞若簿始矣大猷字允
叔廉行而文故资政殿大学士简惠公孙也初绍兴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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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部使者得廪人刻弗深考建请出隐剩益秋赋为
七十万诏即州创经界司行之将推其法于天下会简
惠自湖移守苏难之且辨其所以然部使者屈使仍图
志之旧为三十四万至今所在犹言经界方量之为后
便而不见增赋之为永患者实自简惠争之始也则其
为德岂止是邦而已哉然公卒坐论斥馀十年而龙学
徐公稚山亦自里居议使者括田谪矣余少时长尧老
犹能道简惠之事而歌思之者今去之七十年矣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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猷世其科而来仕故因其请既为之识其官之当勉者
且并著其先世之遗惠以永邦人之思焉记始于尚书
郎丰公谊而下其前则岁月弗可考矣
平江重修贡院记
合苏之境为县五为乡二百有几三岁诏进士举十人
绍兴初又益以流寓总为十有三人合五县二百几乡
之士三岁试于有司者谓之终场淳熙中复搜遗材以
试于太学谓之待补南渡以前试者少每诏下则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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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图近郭之虎丘其后渐多则试于郡学又多则郡学
缠苇为屋以居之后又益多太守姚宪始作贡院距今
四十年试者至二千人合五县二百几乡之士七八十
年间增至二千几百人今太守陈公惧不足以容也乃
辟而广之因为之记
玩芳亭记
玩芳亭山居废址也略计地可十亩中洼为池周径百
步桥于其前有径百尺其阔十咫缭曲而复可以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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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初经营与草争植恶木蔽芾乃夷菑芜斫密为疏瀹
出茂好汇次窠株有滋其荄爰暨秀发作亭瞰之其楹
以五夫卉木盖雨露之英华和气之滋液其在人则其
杰然者是也蕞尔亭朱者白者无几尔而天地之生意
具焉余日临之把酒赋诗迎繁送谢当其目倦挟种艺
书按行砌下芜秽不治而秀色薿薿亭所以名此其义
也古者士以退伏为常以循修为职故世无放士士无
淫观进退之间皆有事业今余遗落其天常傲堕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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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不自知其罪也又从而买花逸老于一亭之上幼壮
之不力又何以记为盖余道德之弃才也进而仕则腐
于力退而学而乐地未融焉斯亭之作盖获宽于父兄
师友而求不没溺其身者也是故余之有得于斯亭三
焉芬而洁妍而整若知所自持一也采掇则人即之而
不即人二也纤秾相安开落不竞庶几乎知命三也噫
余之得是者亦直寄焉而已士丧其实德不知分之所
当为纵心志之欲而又自以为义理之在是殆哉亭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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瑰材无斲饰可不记记其落成则某年月日也
论
四塞论上
长安四塞之地也盖自山东而入则有函谷限其前(今陜
州潼关是也)梁楚之锐锋不能遽前也自襄邓而进则有武
关制其旁襄汉唐邓之游兵不能乘隙也西
有大散以制秦陇之窥伺北有萧关以当匈奴之侵轶
屏翳蔽遮牢密周固若四塞然而函谷地高而又险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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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四塞之固尤为重虽然函肴则天下之险固而洛阳
则又天下之咽喉也秦谓之三川汉谓之河南唐谓之
东都有洛阳而为藩篱则函谷可以立不幸强者据三
川之路塞成皋之险距飞狐之口杜大行之道使天下
之兵三面不能相救则函肴虽未下而关中孤矣昔秦
居关中洛阳置三川守尝聚重兵汉都长安而荥阳成
皋巩洛皆为重地高祖虽屡败不去京巩七国之变亚
父疾走蓝田抵洛阳盖有洛西而后有咸阳此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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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势彼禄山反书既闻明皇始以封常清乘驿诣东京
募兵得六万人断河阳之桥为守禦之备是时
崔无诐守荥阳士卒乘城者闻鼓角声自坠
常清所募白徙亦弃陜地欲以溃军退守关门而失潼
关盖汉守河南则长安固唐轻陜洛则关中危
唇亡则齿寒何独汉事哉楚之城郢也陈之守江也蜀
之剑阁也委弃四隅孤独而守门户户庭之外寇来偪
人如之何而可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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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塞论下
其次武关高祖由此入秦七国之变田禄伯亦请自淮
南长沙而入武关刘裕伐燕沈田子一军亦取道自此
盖函谷必由巩洛其地尤高且险唯武关径捷其视函
谷道为径易然使山东无变江淮封壤环于外武关乃
吾圉也又何患哉关中所患独有北方之沙漠尔娄敬
传称匈奴河南白羊楼烦王去长安近者七百里轻骑
一日一夕可以至考之张守节之释史记河南地今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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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胜州也其地至上郡鄜延不甚远而鄜延去长安亦
不为远所以敌入云中雁门则京师晏然入上郡北地
则京师震动盖敌自云中雁门而入陷燕代下井陉压
晋阳然犹在河东也关中大河卫其东岂能遽为患哉
若入上郡北地则亟矣孝文十四年单于十四万骑入
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遂至彭阳是敌犯原渭而锐锋
至庆州矣候骑至雍甘泉甘泉去长安三百里尔孝文
后五年匈奴三万骑入上郡三万骑入云中烽火亦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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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甘泉夫敌自右北平燕代而入者吾未暇论自河南
地入者氛祲相去每在三百里内何哉盖京兆虽有三
辅而冯翊扶风之前已为上郡北地近而寇迫朝那萧
关之城塞不足以距敌则三面之势此为最弱焉尔昔
周之都洛也困于西戎秦仲始大以能为周捍其西也
其后周避犬戎而东以地近戎而西陲无甚封国也及
秦襄公逐戎复夺岐丰之地周终不能有而割以与秦
秦之兴实自此然西方无大封国则周不能以独存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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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不容于不与秦也汉都关中又迫戎患则宜鉴周之
事分择信臣置雄镇于上郡北地以藩王室则敌虽大
入庶几亦有所屏翰矣自高祖用韩王信于太原用臧
荼卢绾于燕未几皆叛且不暇为西方之虑娄敬虽能
计道里之远近而其策不过欲徙诸田屈景之族以备
敌尔不知为四封之外虑也文帝每遇敌入发兵屯上
郡屯北地亦为久驻之计盖尝以十万大兵用将军屯
长安旁及后灞上棘门去长安俱二十里而皆宿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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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皇然忧其仓卒而至堂奥之内也其得免于外国之
祸者幸矣哉
高祖论
或问高祖其劣于汤武欤曰汤武圣人也高皇帝真天
授者欤不然何其有为君之大略耶汤武救民于水火
之中取其残而已矣高皇帝立义帝北面而事之非有
自取之心也籍吏民封府库取䅈丞相府图籍文书而
以子婴属吏除耦语去诽谤立三章之约与父兄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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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巳迹其初兴汤武亦何以加诸项氏王汉王于南郑
也曰安能郁郁久居此乎吾亦欲东尔志在天下不以
敌而自沮也相距于京索间项羽不能进者三年矣高
祖将十万众距巩洛阻河山一日数战无尺寸之功不
以不敌而去之也为义帝发丧缟素捐关中付之三人
淮南付之九江王布梁地付之相国越韩信独当一面
北举燕赵东击齐皆付之以不驭之权假之以专征之
任而约会于固陵而项氏灭矣大哉高祖之略也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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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衣为万乘监门戍卒见之如旧海内已定布告天下
曰王者莫高于周文伯者莫高于齐桓皆待贤人而成
名今天下贤者智能岂特古之人乎患在人主不交耳
此岂非周秦以来不讲之论而六经大易乾坤之大义
哉恢恢乎以天下为心而不隘矣每过大梁必祠魏公
子无忌过赵曰乐毅有后乎过丰沛击筑而歌曰大风
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此其灵略英辔超出
乎笼络驾御之外矣盖高帝虽道愧于帝王而性洞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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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于为君之大略庶乎其近之矣或曰高皇帝有为君
之大略则然矣项氏支属皆赦不诛而必赐姓刘氏田
横惧诛与五百人入居海岛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
来且发兵加诛季布为项羽将数窘辱高帝即位求布
千金匿者三族论功行封所诛皆平生仇怨所封皆故
人帝有非常之度矣若此者何其未达耶曰此高祖不
学之过也不学故恣于情性而有情性之失然非高祖
心术之大害也愚读太史迁班固书皆言子房自入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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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道引不食谷高祖之劣于帝王其诸入关以后厌苦
征战之馀急急于求定有防闲天下之过乎萧相国守
关中定社稷立宗庙高帝虽数亡山东而常全关中以
待帝盖宗臣也陈豨之反上使使拜丞相为益国行封
置一都尉为相国卫人主在外而大臣无故益封何耶
黥布之反上自将击之数数问相国何为何哉相国以
私财佐君上始说买田宅以自污上心乃安又何其浅
陋如此耶史称人有告韩信叛者又曰上恐恶其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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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夫裂地而王之叛證未见一夫告变主名不立遽执
縳之高祖于是失君道矣昔者丰沛之初奋然为父兄
除难而起此心何心也虽未足以言汤武之事其所举
动庶几其近之矣今以为一失控制则天下将为他人
有不免因事而诛天下之能者此心又何心耶岂惟不
敢言汤武之事而去曹孟德宋武帝不远矣或曰高祖
不如此则天下不定呜呼是所以为高帝之未学也夫
天命之集于高祖久矣其有不治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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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
滕炳改名说
滕炳年十七专以不越户限对春秋大义齐晋霸事数
百言甚辨于文余闻滕家子颖出皆无常师因训其名
曰炳炳日也字之景舒日躔乎子于丙斯极度三百六
于进其积学成匪溃毫釐丝忽舒迟尚畔勇取为跲咨
示滕炳勿溃尔力有所微细乃学之则
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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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先生传
市南有不逞者三人女伴二人莫知其为弟兄妻姒也
以谑丐钱市人曰是杂剧者又曰伶之类也每会聚之
冲阗咽之市官府听讼之旁迎神之所画为场资旁观
者笑之自一钱以上皆取焉然独不能凿空其所仿效
者讥切者语言之乖异者巾帻之诡异者步趋之伛偻
者兀者跛者其所为戏之所人识而众笑之有刘先生
者少尝为儒巳而遇道人者教之养生忽一日尽弃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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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尝学者日卖一药计所得以活妻子辄闭门不交人
事然其年已六七十岁肩高于顶颐隐于脐貌特异而
独不出声每过市无不为之绝倒而其少年者特工效
之遇其作场往观者必曰看刘道人云计一日之谑虽多
端而其少年效刘喝药声则必开场自是三五年刘出
恶少必随之或夺其药笼或批其耳而刘之药不可售
一日天微雨伶人者饮于市适遇刘卖药过其前伶乘
醉而诟侮之以资市人之笑乐路遏不能行刘困苦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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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谓伶者若可谓不自怜矣尔以工于效我顾从而得
衣食其妻子今不嘿自思我顾有恩于若而又困苦之
不知微我能使观者若此众乎又顾其观者曰里父兄
何笑我为且其效我二年矣众见之亦厌矣必又择其
可笑者而效之计非吾里中人人不见彼不学则吾忧
某人者必代我矣且效我我无妻子日困苦于市饿穷
一身尔辈吾家此声一出则谁鬻卖耶众少年闻之骇
然而散退而相与聚言曰是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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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伯可传
康与之字伯可家宛丘与常子正相邻又相好也方全
盛时洛阳左王屋右嵩山岩岫互出若列庭户水竹花
木天下鲜俪故贤士大夫多居之其后居者众而物益
贵欧阳公既得谢始去而之颍上焉宛丘介乎颍洛之
间当崇观间嵩山晁以道四丈方间居伯可尝往学焉
又尝从涧上丈人游涧上阳翟陈怙叔易也两公名行
尊所谓中朝之遗民伯可操几杖侍谈麈固尝亲闻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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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之音一二矣尤强记熟诵左氏千言不遗一字子正
绝爱之是时天子方粉饰太平大庆酺燕非时临幸四
时奇丽之观不绝贵游勋戚乘坚策肥游目骋意不惟
都人为然而近京人士习惯亦不能免方时殷富家设
义浆于闾外肴羞名酝皆取具于道路宛丘距都门不
数舍午夜灯火相望伯可驰骑信宿往返狃于承平年
少之习其后兵火飘转方相与求生于草莽之中而溺
于旧染至于中伤善类兴苏玭之狱卒为名论所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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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风俗之移人可畏也巳因具录之以为世戒云初伯
可监杭州太和楼酒盗库钱饰翠羽为妓金盻履坐免
官落魄无所与归会子正自中司出守吴与伯可固通
家子弟也又尝偕行入广遂奉夫人氏以往子正创检
察御书月赋缗钱三万伯可费辄随手尽不及甘旨供
也其后子正将去郡探取数月辇致其夫人氏所伯可
心不乐也则去而之姑苏依周彦恭彦恭东平人虽法
家而北客例收恤南来旧族解带换衣待之如骨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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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可又挟秦氏子弟为重请得出乐妓赵芷籍携去彦
恭未有以显拒之也倅苏仁仲尝监奏邸兼官密院计
议与胡澹庵有同寮之契仁仲间白事造堂中秦丞相
骤问铨书有斩桧语信乎仁仲实未见书冲口以不闻
对桧疑以为党衔之其后请外得知广德军复论罢之
久之起丞郡姑苏彦恭迫伯可请不已因相与谋之仁
仲丹阳魏公孙子正女婿也颇能道子正爱赏伯可语
谓是举也且为伯可终身累果爱之则如勿与仁仲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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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难一妓也实爱惜伯可然不知伯可已携妓去而之
松江矣彦恭寻亦悔因追还之具道贰车相爱语伯可
溺一妇人不得则无聊因惆怅失绪日夜求所以逞憾
于仁仲者未得也未几子正卒于海盐遂诬彦恭赙子
正钱二百万且属仁仲为文以祭有奸人在位公弃而
死之语当路震怒立命中丞俞尧弼核彦恭镌职且罢
其郡丞命提举浙西茶盐事王珏鞫之于是仁仲与其
子玭之狱起矣狱上卒无验坐玭将遣祭持纸入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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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为文有实而已于是削仁仲籍投临汀玭亦停官窜
吏十馀辈子正妻方氏务德经略女弟也子弟尚幼传
闻祸且及巳将录其家遂尽鬻所有一簪不留窃载旅
榇之聚坞黄氏葬之水滨归以待南荒之命实绍兴庚
午事也其后当柄者死诸尝告密兴罗织之狱者次第
论罪伯可仕于闽过其帅李如冈座责命至如冈固匿
之且问前事犹谩辞以对如冈叱起之后还三衢或云
竟取芷为俪云伯可初以小词行世号康伯可故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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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名论曰自太史公传佞倖后世因之盖嫉夫盗言之
孔甘而至于乱国也而谗诬为尤甚迹其中伤污蔑如
蝮蝎然至使忠善受诬君子无措足之所而史氏不表
出之何哉予录汪召锡陆升之莫汲姚𣆀诸尝告密者
为谗夫传以著小人咀毒起秽之因以补史氏之阙遗
焉呜呼当秦氏之末年道路以目相视而杯酒失意者
辄肆其忿恨以起大狱原其端则自康伯可肇之也呜
呼若伯可者又可胜诛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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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
弃砚答
有物于此寒暑激射背面剥蚀仲夏之月拂乌几启藏
室舒蚕茧之楮握鸡距之笔将以续广骚于未晡了百
函于一日既而墨跂跂而如距翰欲濡而旋啬周子乃
呼仆夫涤外胶荡幽默拟阴鉴导灵液终朴厚而古丑
蔑呵嘘之滴沥乃喟然而叹曰物壮则老理久则息囿
于形者皆然而况乎石之泐于是毡包席裹将弃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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规新期易钝而为利午夜见梦曰陶泓氏应答条理一
一可纪曰若憎予之迟缓而不及事乎我虽漫漶饱阅
世态形刳心存不磨在子何底凝之尤而索我于形骸
之内我与子居今四十年子学点染于我磨研馀波所
及文字生焉学浅学涩短章大篇予取予求不汝瑕殄
我质颛愚不利走趋中间太学辱在泥涂黄尘满面墨
突无烟载饥载渴不饮盗泉我心匪石知白守黑穷年
矻矻昔子在莒有褐之父善治文字发未种种弁髦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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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桐门鱼里得子之始胶漆自比功成干尽俯仰谁记
今其存者独余在尔子何不思故旧之不遗而忍于狧
糠而及米余应之曰物庶新奇适用者宜今有支机捣
练为物之卑靡濡靡润犹莫之为况乎词翰于是乎出
而淹速随之子如椎鲁发藻者谁今将告子以弘农之
谱子未可轻为主人疵夫砚品数十故有错精铜裁水
玉传偃漆截筠谷采美蚌之壳浮查之木彼铁中之铮
铮亦馀子之碌碌又有屑石末出陶穴发瘗土斲瓦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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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埏埴以为器然非我之族类乃若青州之砥绛丝黄
里维淄之坑有闻无声驼基罗君绣织五纹洮河腝玉
价侔结绿虽未足为天下之宝皆尝狎主黑壤之盟今
将与子订楚产穷越砥访南唐良工之子孙验西岩绝
顶之脉理定七里之优劣续五绝之款识子其志之夫
斧柯之山青花如秋紫云炫目绀润夺玉尚其色也苌
弘洒泪黳精绚内九晕微心有间有正贵其目也浮轻
沤飘麝末圆毫促点薄重乾腻声之隐也黝眉黄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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乳金沙蒸云含星旋转如涡体之异也黼形縠理有茫
索索若烟非烟若缕非缕文之细也暮天如水秋雨新
霁表里澄洁无间奴𨽻莹之至也凡此数者寸有所长
与人莫逆或静而敏或顺而泽满唇抱水喷墨成纸低
心承润无趾自至故能发微文涌泉思侔德于万石君
之家索价不啻二万钱之贵今子欿然孔穿褊陋黯浅
有度而迟符采不眩乏刮眼之相视渐老色之上面投
閒置散乃分之宜挟故而问则吾不知乃莞尔而笑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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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子所称皆研之靡有物于此天地储精日星耀芒凝
以雨露结以阴阳其形则长短大小或圆或方难终难
穷不主故常其文则轻清重浊能玄能黄一经一纬迭
为文章其嘘则触石而致千里之润其翕则涸阴而冻
七泽之温默则收声于厚壤语则出响于玄渊是为无
名之璞造化之甄故陶唐氏得之而为纯懿夏禹氏得
之而广疏凿孔子得之而修坠地之文孟子得之而
距摩顶之墨若夫帝鸿之玉纽太公之金匮河东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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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鲁庙之穿札虽模范之尚存而不知道术巳为天下
裂矣于是灭于坑焚散于屋壁愚黔首尚刀笔进大滑
虽斯文之未亡足为砚之一阨厥后马迁发名山之藏
班固揭兰霤之秘相如招徕乌有之徒子云作为墨客
之对又数百年韩愈氏回狂澜汲古绠作传以附见其
出处修文以瘗藏其破碎然皆不过宝为文字之祥而
资笔墨之戏今我不惜漏泄于言语盖欲子略识真才
与大体而乃专持匠石氏之说宜吾以秃翁而见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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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夫尤物移人慢藏诲盗彼平生之长物充耳目之玩
好然木石之怪圣贤弗宝故偃王为之以玉璞而讫于
贻石室之辱晋怀写之以铜镠而无以禦陆沈之扰方
其宝之也自谓可以润生民泽世教然迄于争夺瓦解
原壤如燎乌睹夫终身之与俱而贮水之不耗哉矧夫
一气变化万类氤氲空花结习是身非身故丑好沿于
所见而高下生于相形澹台无貌墨臀无名或饿死于
纵理或始生而有文高黑子而成帝莽紫色而馀分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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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彩之至贵亦重瞳而自焚彼人肖天地之形而犹若
是况乎一拳石之无情彼其著星压赘丑点或黄中而
通理或罗缕而自陈剡芒奇诡触浊经清譬如木伤雨而
奸黣础欲润而晕生尔乃生差别之想分利钝之根拟
形容于厥象指瑕颣以为真是何异指波心之炯而索月
见空中之肆而为人耶居吾语汝九韶不奏孰嚅凤咮
一勺之水岂容龙尾鸲鹆来巢春秋所以纪异不食马
肝食肉未为不知味若认赘以为嫡以有眼为最佳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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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黜朱之论几何而不见笑于大方之家矧夫端石无
铓歙材少腻譬如柔曼之乏风骨亦犹通敏之多粗粝
彼未能以免俗必反常而为贵然求百于千万尝无十
之一二非沾沾而自喜则消耎于精锐况邺台屋上之
乌尚欠淳灰之洗而距野澄泥之字未免下同于群碎
其他渴则乞索饱则滞淫无之靡阙有不为珍今子岂
尝学书而得败箧者哉不然何至以下驷而骄人且吾
尝有大造于子其知也耶曰何如对曰子之为人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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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刿其色焦然微有刚利欲投胶而变浊常蒿目以忧
世恶毁方而瓦合几转喉而触讳伤中心之坦直贻四
面之污痏向及其锋而用之则劓汝于是非久矣顾方
为子收卷而小靳何乃责我以未能汪洋而大肆然则
子为蹈火不热入水不濡乎胡为纳之罟擭坑阱之中
而不知避巳余乃内热震悸三揖而进之曰余闻石不
能言今子无须眉而甚口乃过于童乌之言玄岂天将
怜之假神以启其衷乎吾今知子矣曰若知我谓何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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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见素而抱朴者也学黄老之道伤墨氏之兼爱而隐
于漆园之下者也昔吾见蔑之面今吾见蔑之心矣挫
其外方而不割也刳其中虚而为盈也摧屈其锋锐不
斗其捷也肌色昏然毋以气骄人也其以虚玄为之骨
黝默为之体者乎子殆有道者也曰斯言过矣我虽于
淡泊相遭而形为心之累少共绢素之用长识淄渑之
味上之岂不愿学为文雅以镇俗中之岂不知发为波
澜而饰治下岂无几案之材而规升合之水我岂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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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哉我惟涉笔其间有见必识蒸亥豕之涉波见出昼
之濡滞闻或行而或尼非臧仓之沮毁吾既不能削方
而为员兮信有失流行而坎止幸托好于金石兮逐浮
沉于下里子以我为不能斲而小之则固宜若曰进于
道矣则恐未子言过矣毋重吾罪余恶其荒唐而无端
崖复从而扣之曰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始吾期子之道
为沈浊今子乃言有命之通塞果且有知乎哉请子一
决其用舍行藏庶几不忧夫玄之尚白于是辞穷吻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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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知不能究诘请以太卜之瓦兆参诸连山之宓易乃
命史苏端蓍策视墨拆遇董先生下帷之兆曰余不堪
也又筮之遇䷕贲之䷳艮贲之贞火也其悔山也文明
以止晦其明也其繇曰他山之石有文在脉时止则止
幽人贞吉龟筮既袭东方将白主人就席举手揖客陶
泓父笑言哑哑早知翰林主人之设客难万言不如一
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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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房集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