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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匮书后集卷第十七
朱之冯、卫景瑗、蔡懋德列传
朱之冯,顺天大兴籍,南直徐州人;天启乙丑进士。初授户部主事,升员外;降江西布政司理问。历升刑部郎中,出佥事江西,转山东副使。寻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宣府,赞理军务。
甲申三月初一日,昌平兵变,都城戒严;之冯遗书兵部金铉,矢以死殉,且以弟与子见托。李贼至榆林,屠戮最惨,巡抚冯思孔被杀,山西巡抚蔡懋德殉城。初二日,至宣府,宣府叛将白广恩贻姜镶书约降;监视太监杜勋绯袍八驺郊迎三十里,军民聚谋藉藉。之冯悬赏劳军守城,无一应者;三命之,咸叩头曰:『愿中丞听民纳款』!之冯单骑巡城,见大曰:『汝曹试发之,可杀贼数百;虽杀我,我无恨矣』!众又不应。之冯不得已,自起燃火,兵民从后掣其手。之冯乃夺士卒刀,欲自刎;而门开,贼入矣。盖李贼有令,以兵迎者必屠,故所至无敢举一虚云。之冯被擒,骂贼见磔。时居庸巡抚何谦,城陷亦自杀。弘光中,赠之冯右都御史,谥「忠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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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景瑗,陕西韩城人;天启乙丑进士。除河南府推官,执法不阿。考授山西道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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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劾阁臣周延儒、铨臣曾楚卿,救工科曹靖元;朝论称之。巡按真定,丁父艰。服阕,补河南道御史,巡太仓,严革陋规。时枢臣杨嗣昌议加剿饷,景瑗上疏言不可;弗听。给事中傅朝佑、李汝璨疏劾首辅温体仁,上怒,下二人诏狱;景瑗为讼冤。会召对,极言「二臣从国家起见,愿皇上赦出,以作敢言之气」!忤旨,左迁行人司正。历尚宝丞、大理丞少卿。
壬午,升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大同,裁缺丁、铸火器、戢豪宗,声绩甚著。甲申二月,贼李自成陷太原,督臣王继谟望风遁。贼至宁武,镇臣周遇吉告急;瑗趣大同镇姜镶提兵往救,镶持两端不行。宁武陷,遇吉死之。三月一日,贼至大同,镶以城降,执景瑗去见自成,不屈。据地坐,大呼皇上而哭;自成曰:『忠臣也,勿杀』!景瑗起,以头触石,血淋漉。贼拘之营中六日,景瑗自经于海会寺;冠服南面哭,稽首而绝。延安推官顾咸正为之志曰:『「纲目」书刘公韐自经于金军,以为金不能以威屈韐,而韐自经云尔。卫公有老母,又当贼方阳慕公不杀,若可以无死;而公持义坚决,从容自裁,可不谓之得正矣?若夫封疆之故,盖难言之。其时边兵缺饷已八月,而镇臣内叛;虽有善者,无如之何矣』!南京赠兵部尚书,谥「忠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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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懋德,苏州昆山人。万历己未进士,任杭州推官。秩满内召,授仪曹郎;出为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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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督学。已,备兵嘉、湖。策海寇刘香据温失利,必折入海;豫遣偏裨邀击。香果以三巨舰指盐塔山,见兵盛而退。巨寇屠阿丑流毒四省,以计擒之。其分守湖南,值湖贼窃发,用计先后擒贼渠齐天王等。四省会剿,懋德督率狼兵洗高紫、两源之寇:凡九奏捷音。三年拮据,八城晏然。烈皇帝知其才,召对称旨,擢佥都御史,巡抚山西。
时叛寇警报叠至,悉力防禦。壬午冬,方扼守河上,忽北师入口,即整旅勤王;旋奉命扼防龙固。至癸未夏,方撤防回省;及秋而闯贼临河矣。拜疏南驰,驻防蒲、泽。会督师孙传庭以数十万众败于潼关,三秦瓦解;长河二千五百里之防,山西独当之。懋德南北策应,大庆、风陵两挫贼锋。大将高杰领兵入晋,所在劫掠;懋德谕以大义,约士卒以军法,幸免哗叛。至冬,保德州告急,驰归省,守城。河道将闻警奔溃,平阳遂陷;本欲自将往援,为宗绅士民所尼,留守太原。忽奉旨革任听勘,或劝懋德因此解任或移镇候代。懋德不可,遂誓众死守。贼马步号五十万,懋德登陴禦贼,杀伤甚众,裨将朱孔训、牛勇战死。已而战东南角楼,裂焚毁;风霾徒作,对面莫辨。懋德知事不可为,草遗疏,藏衣幅间。守门将张雄为贼内应,贼遂入城;遂出遗疏授赞画知县贾士璋,引佩刀欲自刎,为众所夺。中军应时盛扶掖上马,欲卫之出城。懋德跃下马,曰:『吾封疆之臣,应死封疆,汝辈自去』!遂至书院三立祠,惟时盛相随;懋德南向自缢,躯轻气未绝,解铁甲覆其身,候气绝,亦自杀。文武将吏,与同死者,方伯、朱忠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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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人。太原破后四十日,而京师陷。懋德平生学道,以品望重于时;然在封疆屡立战功。晋阳之不守,盖天不祚明,非人力之所能为也!世之论者,谓学道儒生必不娴军旅,岂通论哉!
先是,有随州知州王焘,亦昆山人,万历戊午举人。贼首八大王合众数万围随州,焘亲冒矢石,颇有斩获。后贼众益增,关厢守将王必用先挟家丁遁,城遂陷。焘自缢死,事在崇祯戊寅二月。时朝廷咎其以一死塞责,故无恤典。弘光时,谥懋德「忠襄」,随州亦得谥「忠悯」,赐祠额曰「双忠」,祀于乡。
★石匮书曰:闯贼自盟津渡河,长驱直入,真有前途倒戈之势;使无二、三忠烈点缀其间,亦不成其为世界矣!自京师一破,而天津以南绝不闻封疆之臣有死封疆者;则是三中丞之河岳日星聚于半壁,烈帝有灵,亦稍为吐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