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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文章辨体汇选卷七百十八
明 贺复徵 编
墓志铭二十一
户部主事周迹山公墓志铭
士有奋微起陋立人本朝沾一命之寄无当世之责而
怀忧世之心无正君之任而愧衮职之阙亦其志然也
然而虑过其身之所居言踰其位之所守则有思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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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行越其思之说出而攻之虑过其身虑未遂而身逢
其殃言踰其位言不行而位贻其危则有徒丧其身无
益于君之说群而诮之夫使身违其责而皆逃其忧位
非其任而并讳其言犹有当责受任者也若夫畏逢殃
为不济而全其身惧贻危为无裨而固其位则是莫有
忧与言之者矣彼为思出其位无益于君之说者岂诚
其心之所然哉阴持全身固位之私计而阳为是说以
自解脱耳议论不明于世而节义不立于朝其失盖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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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夫君仕为户部主事在朝六品官耳督雠视榷有可
举之职会计当出纳平防范谨勾稽详君既能其职矣
而忧盛世危圣主蒿目怛衷常若一日不能安食而居
于位者其志然也君以言获罪偶毙杖下其心固能不
悔也君天也安所逃之受死如受命为东西南北之行
亦事之所不能逃者也而余有以知君之无悔者君居
家孝与兄弟友与人交信而能敬为户部始监草场继
督德州仓储最后榷崇文门商税皆利权易染君绝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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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近如置玉涅中渐而不入其白皓如也菲衣粝食挟
册吟诵不安旧闻思广所业于世之贤人志士口讲神
注虽不能尽交意常以为向而谨趋舍慎操术卓然必
为君子矣其应诏一疏冀以微诚感悟非为求死也主
上怒其越职过直薄挞示儆非欲其死也而君不幸死
盖命也使其杖而不死其忧当益切其言且益多必不
为少挫以败其志或守封疆备障圉患至祸及必能以
身徇职不苟免以幸其身此予所以知君之心而断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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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于当日之死也君姓周名天佐字宇弼泉州晋江
人嘉靖乙未进士娶吴氏女三人以兄天正之子曰暹
为子上疏逮杖之日为辛丑五月六日下诏狱两夕卒
五月八日也距生正德辛未二月一日为年三十一耳
其仕不久其年不永其学专锐而方进其行勤修而日
敏进而未见其止勉而不及至于成独其志皎然可知
也忆君丧归时余友人毗陵唐君顺之寓书于予曰不
可使周君无传子以文名世周君又乡人也子必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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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奉唐君之教不敢失而君之父封主事公琅以状委
余曰贫不能葬无子赖诸当路之赙与缙绅之遗买地
后市之里宝盖山之麓穿圹坚密将以是岁甲辰十一
月十五日葬矣愿有志余不敢辞予惟唐君之不欲君
无传也亦伟其言而哀其死也余志君之墓独论其志
详焉庶世之求君者不徒伟其一疏而哀其一死也然
以余文之陋如此知不足副唐君贻书相勉之意而有
孤封主事公之托矣其何以慰君于地下耶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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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如是而可以死耶非君忧主之意以为不可以死
耶亦非所以明为臣之义以一死为足以传耶则君之
好脩不止于是以为不足传耶则其节已昭然而若此
冠带散官涂翁墓志铭
由临漳门西出曰笋江阛比阓联突烟起于屋霤东西
行者骑蹑蹄舆戛毂有桥翼然横江如垂虹饮汉纵东
西以达其兴起系人利病可睹也每桥圯首事鸠财以
佐官召役使圯者治行者不病役讫螭拿龟蹲载穹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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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记不忘镌题石后曰倡义董役耆老某则涂慄斋翁
绍也岁饥人饿瘠道死官为劝分聚米煮粥活之出米
多受奖则又涂翁也县官度经费不足悬格募人出钱
计其多寡予散官大小以酬之人皆惜钱莫肯应格佐
县官勇赴不吝出钱多得予散官七品赐给衣冠以别
乡人则又涂翁也翁本由贫起富以啬致丰度事出费
不妄损一介至所当为能不啬如此戎籍有涂伯坚者
不知谁姓户巳绝名犹系籍中仇人指以诬翁之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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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伯坚之涂当勾丁应籍以从伍族人咋齿弹指相
视莫知所为翁跳身独出鸣于官仇人故劲敌不肯服
淹三岁乃决费至数百金族人未尝捐铢发其不啬于
所当为此尤著可记也晚岁自营葬地于槐市山之原
或谓翁康疆无艾胡遽谋此子孙多而材何至自为此
翁应之曰恒言人生百岁然世何尝见百岁人即百岁
亦必死吾之为此非忧子孙不能葬我所以晓世之不
知命者自是尽弃生事以产业分其子留田数亩衣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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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节缩移用宽然有馀意怡如也老而耳目聪明形
气不倦比卒犹炯然悦豫无呻呼砭饵沈绵枕席之苦
兹所谓以天年终者予尝与翁之孙思谦游思谦来乞
铭以葬曰吾祖也贤翁之子淳孙谨夫复因友人求通
于予来趣铭曰吾父祖也贤其急于不泯其亲而知所
托以尽其无已之情事世之庸子顽孙视之良愧翁可
为不没矣予既不忍拒淳等之意而翁之贤有可思者
故诺其请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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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所谓富者以纤细致钜羡深有味于细有宁死不苟
掷一钱又握利权久目营足赴惟恐有失如沐漆染腻
终身不能释去贫苦日长而富者患岁之促闻人言死
掩耳不肯听翁皆反之兹其所以为贤与
广东巡检涂静轩墓志铭
予一日行游野外至窑市登所谓槐市山者冈盘陇逗
茂林繁薄之间有城佳哉后墓而前庐直款其扄入门
门内闉外植石为表题曰涂慄斋翁寿域洎子静轩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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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圹涉唐历阶主人深衣练冠而出揖乃予尝所与游
涂君思谦益夫也予曰君之亲葬耶乃倚墓庐而居也
益夫曰未也吾祖卜此以待曰乐哉斯丘冢子吾甚爱
之又长也不宜远我死则渊也从我冢妇朱氏从吾妻
葬焉渊先人之讳而号静轩者也先人殁十年矣以吾
祖之命不敢他葬以吾祖之存而不忍前葬也谦也闻
之未葬服不变而吾祖之存也故为是衣冠以处手植
墓木日护月抚见其茂长躬治堂寝朝粪夕除勿使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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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所以用劳于吾祖而致哀于亡父也且亡父之志有
甚足悲者父出魁岸负奇气不乐为齐氓期以功名自
显闭户读诵穷日夜不辍至悬发屋梁以警睡其自苦
如此然辄试辄黜惭沮发愤怒骂掷研裂卷弃去从掾
史得一官为广东梁家沙巡检戴冠束带归拜亲于庭
下意殊歉吾祖望见冠衣俨然官人也为发笑见齿父
始稍降惭愤曰亦足博吾亲一笑矣其为梁家沙及再
除神安镇讥禦非常之外不逻索人一钱曰小官何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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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名聊以明吾本志俛而就此者不乐为齐氓耳非汨
卑冗以牟纤细者也晚学为诗不甚求工解亦以自别
他掾事刀笔而不晓文墨者尤破去岸幅好倾尽与人
为欢若恐人知其为是官然此其足悲也予重益夫之
词有礼而能言其父别去踰年而益夫衰衣俟门容蹙
词哀拜而不起曰吾祖与父今将同归于此土矣吾父
之志不能以儒业显卒由掾途知其抱惭愤以至没也
思谦不肖又无以发先人之志而慰地下之知惟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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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子书其姓名纳之幽为足以塞其惭而蠲其愤日
夜念此至熟必以累先生矣且辱志吾祖之葬敢并以
请予不得辞乃一日而铭涂氏父子两世铭曰
瞻彼墓矣其侐而硕形魄沈墨维此之宅瞻彼庐矣既
靓且蚃魂气清扬兹游之乡神之游斯父前子随坐耶
立耶僾乎有仪其呼其唯岂曰无知式燕尔后惟慈及
孝藨蓘实勤灭裂匪报视此铭词不尚有诏
林沙溪公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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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晋江之盛有乡先生曰顾新山公李竹坡公林沙溪
公并以年德化服于乡顾公好急民之病上说下教有
司有所访政李公乐诱进后生奖人以文林公善以和
饮人导俗于不争不知人过而常使知愧以自悔革三
公所长不同皆有以善其乡而所得各有至者顾公起
废历官至户部侍郎而后致其事李公以尚宝卿就家
起之终不出林公独以为御史时有论事之眚特议者
不观其仁而诛其过公亦负瑕含慝耻为辨竟废然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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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久善于乡之日尤多得与二公参其功二公亦雅相
引重视他人无如也李公既殁士无所宗顾公与公岿
然并存有司尚得以咨其治俗犹有所愧顷顾公亡公
亦相继化去乡之耄倪有哲有愚皆相吊以人之云亡
盖知斯人之丧非夫人之为丧也公所以能愧人者出
言醇简必依于仁礼容庄而温竟日无惰气迨老弥笃
而事亲孝不以贵弛其劳友诸弟以恩贯处熟游者莫
知为有殊出居在市集未尝齿物价于财漠如也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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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内修感动在言之前而意厚谊敦神情恬裕称其为
容也其所以废由以御史按江西疏论宸庶人有孝行
宜褒以劝时宸庶人方包逆谋多为不法而外饰小行
以买名丧其亲善哭声动宫庭徒步送葬公谓是其谋
不可测既难以辄发且可因其伪而与之使益为饰以
自盖匿或不遂为逆即使为逆犹可少缓其发徐为之
图阴与都御史孙公筹所以遏折备防之术甚悉而佥
以疏入公去江西未几逆变作议者以疏为公罪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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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阴筹既甚秘人莫能知孙公以节死无复为上言故
以坐废公心事昭晰无有疑其朋者第斥为畏祸徇庶
人之意以苟免也然公在江西抗法自严宸庶人侵之
数矣卒不能得志公亦坚不为夺其迹最著而体大礼
重者不以朝服谒不以朝礼见其子便殿曲宴不奏觞
为寿论救御史范辂被逮辂之逮宸庶人所中也累以
礼与争绌其邪心显与为拂顾几以一疏免不待智者
知其不出于此矣公始以乙丑进士发身即乞归养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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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怒废数年瑾败而后得除为台州推官在台州执律
例以拒监司不敢以狱比轻重徇大吏风旨满三岁考
勺天台国清寺山泉啜茗数杯而已未尝移一长物还
家正德中年戚畹内侍多宠倖骄佚踰制靡有顾畏独
喜结言官有私与为好珍玩重贿无所爱公为御史闭
关扫轨无权贵之交门外悄然利欲刑祸易溺而多怵
皆人所常患世常有慷慨蹈祸而不能自洁于利者至
其清心淬行不为利溺宜非刑祸所可怵而屈也公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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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若此岂以宸庶人之威武失其守苟为一疏以徇之
哉公名潮字君信别号沙溪祖名金者来籍晋江自莆
仙游之沙溪徙公取所自迁为号实志不忘其始金传
四世至公之父名凯皆不显而多有隐德以发于公公
生三十六年而为进士废七年而始得仕仕八年而废
以善化于乡三十馀年而终盖年八十有一康强寿考
有四子一女孙曾十三人皆习公之教孝谨不惰侈其
才者知向学配夫人蔡氏有贤行佐公为学与入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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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勤资其敏以俭养其廉始终一于敬顺无谇言疾色
以犯公指知公欲悦继母事姑弥谨抚诸幼叔甚慈比
长皆为之娶而接其室甚睦以公爱其弟故夫人没公
遂不近媵侍所以致其思也公喜饮酒不为嗜味而尝
以寓意托兴于人无狎而无不可亲客或从公游或乐
致公至其家公皆不为忤神观修朗仪矩肃然间出于
谐隐自有名人长者之风凡预在席莫不躁释暴驯充
然心醉而自满其有以愧人虽衔杯度曲之间尤有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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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嘉靖庚戌八月公卒以十二月初一日葬丧三月而
葬礼也公子弘字弘建先卒存者弘智弘守实克襄其
礼而严于大事其来请志述公遗言曰微王道思之铭
勿以我葬墓在南安县福山之麓与蔡夫人同域公从
仕日浅其志不大见于施为又以过废惟化服于乡其
功有踰于在仕者之所获其过公不欲自明所以必得
予之文而后葬意良有在故予志公之葬独论其善乡
之功于公之过见其为仁者尤深切而谆复焉铭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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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为玉矣以缫籍而荐之庙中其瑕不掩斯表瑜之为
美而斲者反是之指既不可荐椟而藏之乃终以无毁
玉固无意于为荐与藏人徒妄以为玉愠喜诚为玉者
谋荐则斲而藏则全亮不为彼而为此
文章辨体汇选卷七百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