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名臣奏议-明-杨士奇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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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历代名臣奏议卷八
         明  杨士奇等  撰
  圣学
宋徽宗即位初右正言邹浩上奏曰臣窃观自昔才智
之君固有务学以为先者然而学非其本失所以学终
不足以成帝王之高致记曰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
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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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
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此学之本也又曰物格而后
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
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此所学
之效也扬子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尧舜禹汤文
武汲汲夫尧舜禹汤文武皆万世所仰以为帝王之师
者也尚汲汲于学而不敢怠为人君者其可以忽此乎
恭惟陛下天资圣神群臣莫及方且延纳名儒入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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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招来谠论用广聪明固已卓然知所务矣所以为学
之本更望深赐察焉虽处宫闱之间常若对乎天地则
知人安民自如帝尧能察迩言自如帝舜身为法度自
如大禹不迩声色自如成汤卑服即康功田功自如文
王垂拱而天下治自如武王其事岂不至约而其功岂
不博乎陛下不以臣愚而废其言不胜幸甚
翰林学士兼侍读曾巩上奏曰臣窃观近世帝王善为
治者莫如唐太宗人臣善言治者莫如唐陆贽太宗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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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之治论者以谓庶几成康自汉以下莫及焉虽聪明
英武出自天资然其要乃在于广延贤智博考古今容
受直言从谏不倦故唐史官掇其大者别为一书谓之
贞观政要陆贽事唐德宗自为学士至宰相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盖其议论反复条畅切于事情周于世用而
要其归必本于帝王之道必稽于六艺之文虽贾谊董
仲舒不能远过焉今其言见于世者有奏议数十篇此
二书虽一代之文章实百王之龟鉴卷帙不繁词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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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臣愚伏愿陛下退朝之暇䌷绎经史之馀取二书置
之座右留神省览如御珍羞必有以开广聪明上当圣
意发言行事以此为准庶于盛德有补万一
殿中侍御史陈师锡上奏曰臣伏闻今月八日有圣旨
宣取秘书省画图进览格入神妙可以阅目非有补于
盛德六经载道诸子谈理历代史籍祖宗图书天人之
蕴性命之妙治乱安危之机善恶邪正之迹在焉以此
为图天地在心流出万物以此为图日月在目光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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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伏望圣慈观心于此则天地冲气生焉注目于此则
日月祥光丽焉唐以山水图代无逸左右前后无所警
戒动静语默无所龟鉴社稷至于陵替不可支持臣闻
心以道观则正目以德观则明国寿可以不损天下可
以不乱愚夫之言智者择焉愿留圣怀无忽
右正言陈瓘上奏曰臣窃惟人君稽古之学一经一史
经则守之而治身史则考之而应变天下之事其变无
穷故往古可监之迹不可以不详知也仁宗尝谓辅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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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朕听政之暇于旧史无所不观思考历代治乱事迹
以为监戒也英宗命儒臣论次历代君臣事迹可以为
监戒者既上通志八卷又命置局续修书成取旨赐名
神考继志述事赐其名曰资治通鉴又亲制序文炳若
云汉为章于天自然之功变化出焉臣尝三复明训掩
卷叹息以谓诸史所载数千年事文字繁多不可胜览
窭儒寒生业专习一穷年皓首犹或昧陋仰窥圣作区
判事𩔖数语之间尽史之要翕受以畜德敷施而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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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舜之所谓稽古何以加此而况不忘谦抑俯比汉唐
自谓于文宣太宗无间然矣自馀治世盛王得圣贤之
一体者皆有取焉至于荒坠颠危之主乱贼奸宄之臣
可观可监无不悉论以著圣志盖自祖宗以来圣圣相
继稽古之学同乎一心以后述先非一日之积也至于
神考然后典刑之总会策牍之渊林底于成就继而张
之正在今日恭惟皇帝陛下道隆业大极本该末揆万
事而复乎一制群节而适于变六经妙义既自得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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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之微而于前古已陈之迹又尽心焉今经筵将开而
进读之官当循旧例泛读诸史文字繁复事实支离不
得其要未周于事伏望圣慈特降睿旨候经筵开日令
侍读官读资治通鉴以承神考所以继述英庙缉熙圣
学垂训后嗣之意
瓘又奏曰臣闻周官司徒之教有六德有六行有六艺
礼乐射御书数所谓六艺也教亦多术矣而艺居其末
艺亦多术矣而书居其末元丰中王安石进字说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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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立官以教之者谓司徒六艺之教也又曰盖将以
合乎神旨者布之海内神考读其说而好之玩味不忘
可谓合乎神旨矣然不以布之海内者何也以教化之
本不在文字故也神考之所以教天下者可谓知本矣
绍圣中用事之臣必以字说颁之海内违神考之心矣
又况咀嚼庄老之言而不由其道斥绝稽古之学而求
利于已普之王衍尝用此术倡为虚无鼓舞天下朝野
翕然谓之一世龙门后进之士莫不景慕仿效选举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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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必由于衍矜高浮诞遂成风俗于是人心支离天下
分为南北者三百馀年当时识者以谓王衍之罪过于
桀纣言其以荒唐之学偏私之说蒙蔽人主而养成天
下之乱也景德元年王钦若请幸金陵当是之时若无
寇准则天下分裂久矣既往之事今可监也天佑我宋
今日以前幸无不虞之变故钦若之计未及施行南北
之士复得同心以向陛下然而王衍之言入于骨髓涤
除㾗垢非一朝一夕之所能也唯愿一经一史缉熙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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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稽古之学则天下之士皆当观上而化矣
建中靖国元年给事中上官均论治天下在好学广问
上奏曰臣闻人主之治天下一日万机不可胜察也而
明君操术盖有至要可以不劳而治盖好学则知天人
之道通古今之变好问则察群臣之情达天下之政通
古今而达事情物理岂有不烛注措岂有不善哉说命
曰念终始典于学扬雄曰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此
言人主之不可不好学也仲尼称舜曰舜好问而好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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迩言孟轲称舜曰大舜善与人同乐取诸人以为善仲
虺之告汤曰好问则裕自用则小此言人主之不可不
广问也然而人主之学异乎人臣之学何则人臣之学
或以文词为工或以博记为能以文词为工则有不适
用之患以博记为能则有不烛理之蔽非所谓善学也
人主之学在乎简而知要达而适用知要在乎明道明
道在乎味五经之微言适用在乎远观前世治乱盛衰
之迹而近稽祖宗圣明相继治天下之意因已然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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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考其理乱因理乱而鉴其所以得失可以知要而适
用矣此人主之好学所以为先务也天下之政有利有
害百官之众有邪有正非广问而参稽之则利害未易
见邪正未易明利害未尽见则事或过举邪正未尽明
则奸佞之徒或乘间而害正此人主之好问所以为政
之要也臣窃观陛下宽仁而有断中正而不偏清净而
寡欲温恭而尽下可谓有上圣之资矣臣愿陛下退朝
燕閒观经阅史以明理义之大致达治乱之大体因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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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之臣虚心下问以考政事之得失观群臣之志趣如
此则天下之义理臣下之邪正判如白黑之辨矣皋陶
之告舜曰在知人在安民禹曰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
则惠黎民怀之烛义理而辨邪正则能官人能安民矣
尧舜之治天下不过如此矣
徽宗时左司谏江公望上言曰义理者有心之所同得
刍豢者有口之所同嗜口之悦刍豢以得味也心之悦
义理亦必得义味而已矣学不得义味淡薄而难向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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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而不入高宗有圣人之资傅说告以念终始典于学
成王有中才之质群臣戒以学有缉熙于光明有圣人
之资而辅之以学则愈明有中才之质而不忘于学不
失其为太平守文之主学之为益也如此然日诵月阅
不过于章句诵数之言陈腐入心祇益昧尔奚补于高
明哉以神考明智圣学出于天性两汉而下旷千百年
异代一君而已王安石发明义训贯穿六经轲雄而下
一人而已君臣际会日就月将圣德日跻群臣莫可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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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陛下有志于继述愿以圣学为先讲读之臣陛下亲
迩以求多闻者也详延精义之学切磋琢磨疏瀹心源
斟酌义味王功帝绩自此流出法度政事乃土苴尔今
浅夫佻士以雕组之末技诵名数之曲学更相唱引使
一日得志必指圣学为迂阔而不切治务此理一变天
下复愚矣改为自此纷纷法度扫地陛下此时悔将何
及盖义理之学上以穷性命之微下以达先王制作之
美意故不可不学学不可不知所先后知所先后则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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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矣揽持要妙卓然独立旷然遐览仰因天时俯察人
事斟酌损益要之不悖义乖理以成治世之通法真得
所谓继述者也夫瑟不鸣而二十五弦各以声应要在
柱也胶柱而求之则不能善矣惟陛下财择
钦宗靖康元年起居郎胡安国上奏曰臣闻明君以务
学为急圣学以正心为要心者事物之宗正心者揆事
宰物之权也自王迹既熄微旨载于六经时君虽或诵
说得其传者寡矣陛下心源澄静圣度虚明盖天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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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笃生真主使拨乱反正建中兴之业也臣窃意陛下
昔在东宫潜德韬晦其于六经所载帝王制世御俗之
大略必有所避而不欲问官属之司劝讲者必有所隐
而不及陈今正位宸极日月益已久矣而成效未见其
于古训不可以不考若夫分章析句牵制文义无益于
心术者非帝王之学也伏愿陛下慎择名儒博通经术
明于治国平天下之本者虚怀访问以深发独智继文
王克厥宅心之道以驭四海实天下大幸臣愚智识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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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等于刍荛惟陛下裁察
晁说之上奏曰臣闻春秋尊一王之法以正天下之本
与礼之尊无二上其旨实同盖国之于君家之于父学
者之于孔子皆当一而不可二者也是以明王罢黜百
家表章六经大儒推明孔氏抑黜百家今国家五十年
来于孔子之道二而不一矣其义说既归之于老庄而
设科以孟子配六经其视古之黜百家而专明孔氏六
经者不亦异乎前者学官罢黜孔子春秋而表章伪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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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周礼以孟子配孔子而学者发言折中于孟子而略
乎论语固可叹矣今皇太子初就外傅之时命宫寮讲
孝经而读孟子盖孟子不当先诸论语者也如以孟子
先诸论语岂所以辅导皇太子天资迈世之令质而视
之以一德哉臣愚窃以谓宜讲孝经而读论语恭俟讲
说孝经毕日复讲其已读之论语则其入德亦以易矣
或间日读尔雅以视文字训诂之本源而明天地百物
之名实先儒谓尔雅本是周公训成王之书信不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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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愚流落衰暮之馀荷圣君一日非常之眷自太子左
谕德授以詹事苟有所志不敢无犯而有隐臣愚自度
此言一出必遭世俗侮谤不浅矣其所恃以安者陛下
圣度旁烛万化之微而不为世俗所惑也重惟太子天
下之本而一本于孔子之经则宗庙社稷之流光不亦
伟乎臣以狂瞽独见之言干冒黼扆不胜惶惧屏营待
罪之至
高宗建炎中御史中丞许景衡进唐鉴十事奏曰臣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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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前世继三代者莫若汉继两汉者莫若唐惟我宋之
受命革五季之衰陋典章法度多取诸唐俗习人情视
唐为近故范祖禹摭其行事著而为书推治乱兴衰之
本原辩君子小人之疑似其文约其理明诚治国之楷
模而百世之龟鉴也臣向缘赐对乞尘睿览伏奉圣训
以为方读资治通鉴姑俟他日臣闻王人虽求多闻而
详说将以反约圣学稽古宜领其要臣谨采祖禹所著
唐鉴内十事缮写进呈伏望清閒之宴特赐观览其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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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可以为法其不善者可以为戒于以辅成日跻之圣
而光大中兴之业天下幸甚
景衡又上疏曰臣窃睹三代之王所以治天下国家者
必本于正心诚意其次莫如多闻故傅说之告高宗曰
王人求多闻时惟建事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
然则学问稽古者实帝王之先务也恭惟陛下绍隆祖
宗之业属兹艰难所以施于天下国家者尤在圣学盖
至诚以格物据古以鉴今使盛德日新聪明日广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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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能应物来敢名以图天下之治而成中兴之业举在
于此矣祖宗旧制讲筵多在便殿故官称有崇政殿说
书伏见已除讲读官欲望明诏涓日开筵俾之劝讲
高宗时中书舍人孙觌上奏曰臣闻人主无职事惟辨
君子小人而进退之则人主之职也然君子小人不可
以并进于朝譬之冰炭同处一器必至交争君子不胜
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含怒忍耻千岐万
辙窥伺便利以求必胜一日得志遂肆毒于善良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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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内其卦为否祸乱之原不可不察也迩英进读资治
通鉴上起战国下终五代千三百馀年圣主贤臣暴君
污吏是非得失之迹治乱兴坏之端盖数十万言而文
辞浩繁进读有时一日万几终不能遍臣窃见故翰林
学士范祖禹撰唐鉴一书专论唐三百年君子小人善
恶之辨唐之所以兴以君子其所以废以小人著之简
编炳然在目其言曰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
于有殷故周之王以夏商为监今所宜监莫近于唐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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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六十篇离为十二卷元勋盛德乱臣贼子忠邪贤
佞如指东西如分黑白开卷了然陛下即政之初博延
儒学之臣日侍帷幄朝夕纳诲以辅圣质之高明与其
论事于未然孰若按已然之状与其考言于未试孰若
视已试之迹臣愚欲望圣慈每遇迩英诏左右之臣进
读唐鉴一二篇不出岁年可见唐室废兴之由尽出于
君子小人用舍之际善为可法恶为可戒必能补圣政
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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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居郎周必大奏曰右臣今月六日伏见中书门下省
录黄奉圣旨开讲用三月十一日者恭惟陛下圣质天
成道学日就固不待分章摘句乃能多闻而有获也然
学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国朝开讲之制春以二月上
旬今乃远用三月十一日非独距住讲之期至近其间
复有休假及诣德寿宫日分则是半岁之间讲读不过
十馀日而已以陛下勤于治道咨询无倦而又收召豪
杰并寘经幄彼皆日夜望赐清閒之燕致缉熙之助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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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其所当急而使讲艺论道之风稍缺于初政甚不可
也臣更不敢缴奏已行之命欲乞睿慈依去年秋讲例
直降圣旨特就近于二月中旬择日庶几中外晓然知
陛下汲汲皇皇如古之圣人且于祖宗开讲之制不悖
臣不胜惓惓惟圣明裁幸
起居舍人廖刚奏曰臣闻昔赵简子之臣有周舍者谓
简子曰臣愿墨笔操牍随君之后司君之过而书之日
有记也月有效也岁有得也简子悦之以语诸大夫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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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之唯唯不如周舍之谔谔臣窃意自古仁圣之君
必有忠正直亮之臣拾遗补阙于其左右盖不必名之
以谏诤之官然后乃敢进说周舍是已故刘向尝序其
事以为钳默者之戒夫太仆正非谏臣也而穆王责之
以绳愆紏缪格其非心散骑常侍非以谏名官而实居
谏垣之长岂常侍之官便当以谏诤为职有不待表之
以名而太仆亦以其常在左右故其忠告当如此耶臣
上荷圣恩备员殿陛间于兹累月矣日惟旅诸仆御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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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清光而已岂所见闻曾无一语可羞于陛下乎臣虽
不肖极知愧耻辄贡愚忠仰干天听臣闻扬雄有言学
之为王者事其已久矣虽尧舜禹汤文武未有不以学
为先者伏见陛下详延儒臣讲贯六艺又使采摭故实
为说以进而清閒之燕游意翰墨博览群书亦可谓好
学也已然臣闻之道不欲多多则扰帝王之学盖非儒
生文士所学之谓也尧舜禹汤文武汲汲仲尼皇皇是
其所用心亦必有在矣孟轲曰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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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家之本在身戴记大学之道则曰古之欲明明德
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先齐其家欲齐其家先
修其身欲修其身先正其心欲正其心先诚其意夫正
心诚意其几帝王之所谓学乎正心者闲邪之谓也诚
意者存其诚之谓也所以进德修业也意诚而心正心
正而身修则家齐国治而天下平矣此所谓能尽已之
性以至尽人尽物之性于是可以赞天地之化育以与
天地参矣非本于大学能若是乎恭惟圣德之跻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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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升伏愿去末学之无益坐进此道以福群生天下幸

右谏议大夫兼侍讲谢谔讲尚书言于上曰书治道之
本故观经者当以书为本上曰朕最喜伊尹傅说所学
得事君之道谔曰伊傅固然非成汤武丁信用之亦安
能致治
右正言陈渊上奏曰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邹人
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昔之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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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者必曰生知夫生而知之者知其理而已至于仪
章器数具在事物之间者盖有不能尽知也故孔子问
礼于老聃学琴于师襄问官名于郯子尝曰吾十有五
而志于学又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
之好学也又曰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又曰我非生而知
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又曰圣则吾不能我学不厌
而教不倦也故孟子曰夫圣孔子不居夫居其圣则终
至于不能圣唯不居其圣是以无所不学而圣益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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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举万寿宫兼侍读张守奏曰臣闻自古帝王未尝不
学傅说曰学于古训乃有获故尧舜皆若稽古孔子以
天纵大圣犹学而不厌也光武藉高祖之馀业属意经
术视朝犹至于日昃讲论复至于夜分而不以为疲盖
义理之悦心犹刍豢之悦口何厌之有世祖扫除群盗
中兴汉室其本诸此乎大学之道欲治其国特在于致
知诚意始于致知诚意其效可至于明明德于天下盖
得其要则馀不足学矣仰惟陛下躬履艰虞之时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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缉熙之学圣德日跻而犹博延儒生䌷绎古义比闻躬
御翰墨书典谟训诰誓命之文以赐近弼德意所向每
在二帝三王之上也是知中兴之主异世同符更愿陛
下掇取要义讲明施设之宜以幸天下而略其简札之
烦则不至于劳圣躬而治道举矣中兴之功视光武未
足道也
陈长方上奏曰生民之巨福宗社之长计莫若人主知
帝王之学三代而上尧舜禹汤得之故功高万古当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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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其赐三代而下孔孟得之故泽不旁流徒私淑于后
人有志之士未尝不欲以献于其君或在下而无由自
通或闻而不果信或信而不克用是以寥寥千百年间
黔首不被圣人之泽虽人主有尧舜禹汤之姿无学以
充之目夺于声色心荡于嗜好而又憸人谗夫以邪说
逢迎逊顺薰渍陶染于其前后日复一日及其惑于先
入善言无间而可乘则下民唯君之怨是岂知爱君之
义哉是岂欲泽及黎庶哉臣幼读故相司马光遗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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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历事三宗自为谏官为中执法进历年图每以三语
为献曰仁曰明曰武又言平生艰勤所得尽在于此光
之心不愧于孟轲之爱君矣臣私自意人主心术之要
无出光之三语及长得师乃知礼记大学一篇为帝王
问学之宗虽秦火之馀简编紊错先后之次多失其旧
然圣人之旨昭昭可寻也大抵人主之学不在于博贯
古今知书之多不在于错综辞藻文字照人不在于锻
鍊佳句思侔鬼神不在于笔札奇丽虎卧龙跳如普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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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非不知书桓温之逼则书无补于大计陈叔宝非不
能文贺若弼之来则文不足以却敌隋炀帝非不能诗
海内纷如则诗何益于败宋明帝非不能书王僧虔之
事则贻讥于后世是以人主知帝王之学功德巍巍而
兼有是数者则为多材多艺不知帝王之学徒挟数事
以为长则既无益于国事而适足以累德大学之言古
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在于修身修身之要在于正心
诚意欲心正意诚必先于格天下之物理使涣然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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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极致其所知所知既明则心自正意自诚心正意诚
则非僻之心无自而生非僻之言无自而入方寸之地
昭昭然若鉴之明若水之澄由是而不已内之于进修
则尧之所以钦明文思舜之所以浚哲文明温恭允塞
禹之所以祇承于帝敷于四海汤伊尹之咸有一德特
名数不同尔皆此道也外之于应万事则烛见机会外
之于揽人材则洞见邪正外之于辨疑似则此为权量
其要特在致极其所知尔然而所谓知者非聪明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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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知非多能多艺之知在于熟察此心之正故大学又
曰心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
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去是四者
而察此心之本体果为如何于此了然无疑则大学所
谓致知也即庄生所谓七圣皆迷之地也自古圣人之
德未有不由此而进修也人主万机之暇能取大学之
书参之以中庸澄神静虑不使非僻之念萌于胸中日
一览之以其疑义博访真儒则尧舜禹汤孔子孟子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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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神交于千载之外天下将沐唐虞夏商之泽岂细
事哉特患人王不为尔
周麟之上奏曰臣闻曾子曰尊其所闻则高明矣行其
所知则光大矣高明光大不在于它在乎加之意而已
斯言初止为学者设也至董仲舒举此以告汉武帝然
后知帝王之学亦当如是仰惟皇帝陛下圣质天粹自
诚而明敏修之功纯亦不已至于博览经史固已识其
大者举而错之天下国家日臻于嘉靖矣而犹不忘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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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之益退朝清燕躬御迩英博延儒流敷绎古艺方且
以西汉一代之史命官进读是将以因事立教鉴往知
今参求化源恢张国纪固不在于考文义辨音训为书
生章句之习也然臣窃谓三代而下惟西汉为近古诸
史之作惟班固为名家读之者考文义而后见纪事之
本原辨音训而后知立言之法则然文义或有难见非
注解无以发明音训或有难知非翻切无以辨證多闻
之助或有取于此也臣不佞叨以读诵为职苟不能尽
卷八 第 22b 页
心于此或迷金根之义或误雌霓之呼以上昧天听臣
则有罪敢陈一二愿从圣训而订正之夫服应曩说疏
紊既多苏普众家剖断亦鲜蔡氏纂集尤为牴牾颜师
古激扬郁滞釐正暌违援据精详有补学者然则注解
不同臣欲以师古之说为正汉书旧文多用古字间从
假借其𩔖实繁古今异言方俗殊语本音它切互见其
中颜师古备著科条剖析无滞字涉稍异随即翻音字
协音谐举当乎理然则音训不一臣欲以师古所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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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仍乞于进读本内间注音切臣非不知帝王之学志
于治道初不问此区区之言可谓矜小节而闇大体矣
然而列职禁近献纳论思事无钜细皆欲详审而不可
苟况执经史以备顾问乎今兹所陈庶几下以见愚臣
尽心率职之诚上以副陛下加意典学之美
张浚上奏曰臣闻帝王之学以治心修性为主心本至
静因欲而动欲不必邪欲凡有外慕皆欲也性本至善
因习以成欺伪既生遂拂天理是知治乱在已德成于
卷八 第 23b 页
上化行于下凡所施设莫不感格天人大治之效其应
必矣帝王以天为宗以礼为门以敬为辅心敬则畏天
如天之常在左右上下诚自此立治自此出卓乎后世
不可及也
翰林学士知制诰刘珙言于上曰世儒多病汉高帝不
悦学轻儒生臣以为高帝所不悦特腐儒俗学耳使当
时有以二帝三王之学告之知其必敬信功烈不止此
因陈圣王之学所以明理正心为万事之纲上亟称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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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中大夫同知枢密事
孝宗隆兴元年朱熹监潭州南岳庙上奏曰臣闻大学
之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而家之
所以齐国之所以治天下之所以平莫不由是出焉然
身不可徒修也深探其本则在乎格物以致其知而已
夫格物者穷理之谓也盖有是物必有是理然理无形
而难知物有迹而易睹故因是物以求之使是理瞭然
心目之间而无毫发之差则应乎事者自无毫发之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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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意诚心正而身修至于家之齐国之治天下之平
亦举而措之耳此所谓大学之道虽古之大圣人生而
知之亦未有不学乎此者尧舜相授所谓惟精惟一允
执厥中者此也自是以来累圣相传以有天下至于孔
子不得其位而笔之于书以示后世之为天下国家者
其门人弟子又相与传述而推明之其亦可谓详矣而
自秦汉以来此学绝讲儒者以词章记诵为功而事业
日沦于卑近亦有意其不止于此而又不过转而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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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释氏之门内外异观本末殊归道术隐晦悠悠千
载虽明君良臣间或一值而卒无以复于三代之盛由
不知此故也恭惟皇帝陛下圣德纯茂爰自于潜以至
为帝仁孝恭俭之德信于天下纷华盛丽一无所入于
其心此其身可谓修矣而临御天下期年于此平治之
效未有所闻臣窃疑之意者前日劝讲之臣限于程式
所以闻于陛下者不过词章记诵之习而陛下求所以
进乎此者又不过取之老子释氏之书是以虽有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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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性高世之行而未尝随事以观理故天下之理多所
未察未尝即理以应事故天下之事多所未明是以举
措之间动涉疑贰听纳之际未免蔽欺平治之效所以
未著由不讲乎大学之道而溺心于浅近虚无之过也
臣戆愚抵冒罪当万死然愿陛下清閒之燕博访真儒
知此道者讲而明之考之于经验之于史而会之于心
以应当世无穷之变则今日之务所当为者不得不为
所不当为者不得不止以至于臣下之忠邪计虑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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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不待烛照数计而可否黑白判然矣若是则意不得
不诚心不得不正于以修身齐家平治天下亦岂有二
道哉臣之所闻于师者如此自常人观之疑若迂阔陈
腐而不切于用然臣窃以为正其本万事理差之毫釐
缪以千里天下之事无急于此伏惟陛下扩天日之照
俯赐开纳则非独微臣之幸实天下万世之幸
乾道五年十一月汪应辰上言曰臣伏见近日以来讲
读之官进见稀阔盖自昔人君有所佚豫或不留意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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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有所私昵或不亲近儒臣今陛下省览庶政不舍昼
夜非有所佚豫也延接臣下不间疏贱非有所私昵也
特以勤劳政事故不遑暇于此耳然臣窃谓六经之典
籍祖宗之谟训此乃政事之本也因其有所劝戒而省
之于已则可以致日新之益因其有所损益而验之于
今则可以得时措之宜汉光武唐太宗皆自战以取天
下而与其臣下讲论经理往往夜分乃寐盖必不虚费
日力而为无益之举也仁宗皇帝诏双日御经筵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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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亦召侍臣讲读足以为万世法伏望陛下特留圣念
天下幸甚
淳熙三年兵部侍郎周必大上奏曰臣仰惟陛下以天
纵之圣辅日新之德六籍奥义历代史编凡儒生学士
穷年汲世所不能究者一经睿览皆洞见底蕴所谓讲
读之臣安能窥圣学之万一然且不矜不伐勤于访问
此甚盛德臣何敢赞惟是今岁适当郊祀兼之册后窃
计秋讲不过此月下旬三四次而已其间又有开启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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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仪日分止是二十一日可御经筵欲望圣慈预留宸
念或百司临时别有相妨事节即乞宣谕令且候讲毕
施行庶几少副陛下孜孜古训不忘旧章之意
淳熙间袁说友上言曰臣恭闻圣旨已于今月十三日
开经筵所臣仰惟陛下圣学高远缉熙光明稽古宪章
宏济极治臣愚戆亡识敢陈管见仰裨迩英之末议惟
陛下财择臣仰惟太上皇帝身济大业绍开中兴三十
六年之间仁文德功圣神明武发而见诸立政用人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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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驭军之际皆一代宏模万世丕式陛下嗣位之初即
命儒臣纂辑作宋一书揭名圣政亲制序文藏诸金匮
臣以不学误蒙圣恩㑭承中秘遂获仰窥大政拱诵奎
文臣不胜至荣极幸陛下方循尧道本于授受施之政
事动协训谟傥于圣政之书日以继日研覃不懈则于
治体尤非小补臣愚欲望陛下恭发诏旨自今岁为始
以太上皇帝圣政同三朝宝训命经筵官日以讲读永
为定制俾之䌷绎大典启沃圣衷陛下进而定省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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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命退而讲论得之方册益以彰率由旧章之意行尧
之道与天无极帝王之学莫大于此臣何幸得亲见之
臣谨昧死以请
孝宗时员兴宗乞精讲议奏曰臣尝谓论道三公之职
分也不得其人则虚其职是以三公无官后世备论思
之学稽论道之意独讲筵之官似之傅说戒高宗曰王
人求多闻事不师古以克永世匪说攸闻说欲勉其君
执古义以御今世其人虽商之大臣其词则讲筵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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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恭惟我祖宗神后式严是𨕖自从臣而择有望自初
见而至毕讲既命之坐又赐之宴其意以为尊经乐谊
不如是则善败之鉴细大之事将有壅于上闻矣则是
可急也以九重之深上司万事之柄众职之微有不敢
行有不敢言独宰相可以辅行台谏可以辅言不幸而
言之未至行之未及其从容暇豫之际意旨毕陈幽隐
毕达天下不于讲读者望之将谁望乎昔李淑侍读仁
宗尝言曰观唐室召见近侍讲经本欲因事立训鉴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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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今人君多借是名与近臣谈议政事耳在我真宗时
则有若冯元赐坐已竟亦多询问盖宸居秘邃深防闻
听之壅也淑之言非惟识祖宗意亦得数开讲筵之意
真知侍臣体哉厥后历圣相绍风流相形美政美事多
自讲筵发之而司马光吕公著苏轼之流以此名一时
而耀后世则又讲筵德谊之老也可无念哉陛下天资
睿智动法祖宗前后建置劝读之官谊至笃也然臣尚
恐侍臣循循一本旧习正先儒所谓案旁讲经数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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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如此弥岁所益几何是不可以不宿戒也况今天下
大务可达甚众陛下所恃者民也今谈利之士巧饰百
端指无为有是顾身而不顾民陛下所捍国者军也今
将领之人大率肆欺是顾家而不顾士陛下所恃为俗
者士也今衣冠杂袭避碍一律是好谀而不好直至使
上薄阴阳乖戾之积连雨并晦陛下振发威厉既流贼
墨之将旋窜袐赂之子海内且称快矣夫以圣主抉微
察蠹其动𩔖此执经入侍者其忍嘿嘿负之然臣闻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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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得旨自今月乙亥开局除只日休暇旦望之外前界
大礼讲日无几臣愿后殿说书之日权在诸司引对小
事如景祐之诏可乎仍谕讲官须得一经之中择帝王
欲知之事明今日鉴戒之体如咸平景德之际可乎凡
求经意之先后在权政体之缓急臣愿如先儒康定之
疏既读宝训先解边防要务之𩔖可乎若其它又量令
展日番令直宿情愈通则义愈至不拘忌讳用表忧勤
此又希世之奇事也贱臣其敢必哉或谓臣言国家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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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读之席止应故事耳彼儒者之言使人拘而多畏碍
而不通汉高帝所谓为天下安用腐儒者也臣谓不然
天下之所谓腐儒者非特圣主恶之虽臣等亦恶之也
今郡文学州博士项背累累沈议惑疏秉笔相辉者是
已国家念与为治陛下岂少此等哉若夫更择通儒一
二铺张仁义之治统臣谓虽百世不可易也孰与左右
便嬖之言出于愚诬者乎昔魏徵劝太宗行仁义封伦
笑曰徵儒生也言安足用其后徵言以次施行唐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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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贞观之治太宗曰此徵劝朕行仁义也惜乎不令封
伦见之然则通儒之讥诮仁义竟何尤乎陛下百举念
欲步武太宗臣愿稽参以此则圣益圣明益明矣况六
经决非虚器文武决非异道广问决非否隔帝学决非
小用敷求圣治于此在矣臣言狂僭不胜恳恳纳忠之

直焕章阁王师愈奏曰臣闻商高宗起傅说于傅岩之
野命之训于朕志说未尝为高论以骇高宗之听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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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之曰惟学逊志务时敏次则告之曰念终始典于学
当是时也六经未备所谓学者果何事耶盖自天地奠
位道德已存乎其中不以六经未备而晦人君备道德
于一身推以治人见于政事其极致在乎平天下傅说
所以告高宗者学此而已故又继之曰道积于厥躬厥
德修罔觉若傅说可谓善纳诲者欤恭惟陛下以天纵
之能生知之圣粤自潜邸垂情学问博极经籍不唯灼
见历代治忽之迹其于道德之奥已深造而逢原即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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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来厉精图治不自满假万几馀暇延见诸儒讲论治
道孳孳不倦商高宗所不逮者皆优为之矣猗欤休哉
疏远小臣误被简知滥陪经幄自惟浅陋何以仰赞缉
熙光明之盛然而区区之忠不敢自默窃尝读易之乾
言九二之君德始于学以聚之终于仁以行之中庸记
圣人诚之之道亦始于博学之终于笃行之又曰有弗
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以是知
好学虽帝王之盛美唯躬行之为贵学而弗行求治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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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成难矣哉又况人君之学与夫人臣之学皆本于正
心修身其效皆见于治国平天下人臣抱其所学必逢
时得君然后能有行焉上以佐其君斯足以致治国平
天下之效傥不遇合不过独善其身而已又不过齐家
而已治国平天下之事业何自而可成哉故人臣行其
所学难为力特在乎人君用之耳若夫人君之所学不
欲有行则已如欲行之罔不由已孰能禦焉治国平天
下之效可拱而俟也陛下圣学之妙关百圣而不惭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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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謏闻何敢妄陈臆说伏愿陛下鉴历代之君所以为
圣为贤所以致治安者力行而不怠日引月长悠久而
不息将见内而修明庶政外而詟服四夷巍巍乎治功
之隆与二帝三代同符矣惟陛下留神幸甚
卫博上奏曰臣闻圣人以天纵之能辅以日就之学固
非群臣所敢望清光而窥道奥然讲求多闻咨访治要
则必有论议之臣儒学之士通古今明治乱者侍清燕
之閒而承顾问之缺以舜文王之盛而有九官四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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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都俞于一堂之上下至于秦之穆公魏之文侯亦有
乐正裘牧仲与夫段干木田子方之流相与周旋图回
以起治功斯道尚矣仰惟陛下睿智之高明典学之缉
熙超出百王之上然犹分命讲读之官番宿殿庐以待
清问其于属意承学尚论古人讲道细毡之上甚盛举
矣然臣窃尝究观汉之侍臣于长杨五柞之游未央宣
室之燕未尝不在而唐之十八学士日昃夜艾访求政
事商确前载无常礼之问此固不宜专责职守之臣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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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之士也臣愚欲望圣慈命有司讨论仿唐开元六品
以上待制于衙内建中九品以上待诏于两省立为定
格日使馆阁之臣得侍左右以补遗忘庶几泰山之一
尘沧海之众流或有补于万分之一
光宗绍熙三年御史台主簿彭龟年上疏曰臣闻讲读
之官责任最重故程颐谓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
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在经筵以臣观之君德不修
虽治难保要知经筵之重尤在宰相之先是以祖宗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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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此官具有成宪未得之则求之惟恐其不广既得之
则亲之惟恐其或疏揆之近时颇非其旧臣敢为陛下
条列陈之臣观祖宗精择经筵不限资任或以布衣而
就职或解政柄而复为盖以劝讲之臣当用明经之士
经须素业人各有长傥平时未尝留意于斯则虽贤何
以克堪其任今不问所学𩔖以序迁此非其旧者一也
臣观祖宗引对臣僚莫如经筵亲密在太祖朝非时召
王昭素讲说经书在太宗朝命吕文仲为侍读多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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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召见及真宗嗣位首置侍读侍讲学士命邢炳杨徽
之夏侯峤为之常令炳宿秘阁访问或至中夕自此遂
为故事夜直率置常员不特与之究义理之微亦欲籍
之杜逸豫之隙盖闻古今之治乱则警惧易动闻闾阎
之艰苦则忧念自生退即宴閒必无过当圣谟深远人
未易知窃见近日宣召经筵多用昼接臣不知游息深
宫之际何以为保养夜气之方此非其旧者二也臣仰
惟陛下留心问学不愧古先尝于郊禋之时豫展讲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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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日厥修时敏何待人言而臣之区区犹及此者臣尝
见范祖禹所编帝学上下数千年未有若祖宗好学之
笃者陛下欲法祖宗舍此宜无大者也臣愚欲望陛下
柬拔名儒寘之讲席但问经学之深浅不校官资之崇
卑官大则加之学士之名官小则任以说书之职日与
之讲论义理夜与之商略古今自此圣性日益高明圣
德日益盛大既有义理之可乐自然物欲之难移保国
宁家莫先于是惟陛下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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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宗即位初龟年为吏部侍郎上奏曰臣闻君道尚实
君道实则天下安矣君道不实则天下危矣恭惟陛下
纂承大统以来凡有训辞人皆传诵而质直之性又出
天禀向在潜邸尝亲书司马光务实之论日夕披玩圣
心所存盖可见矣唐虞三代之治人以其言而溯其心
知其必可以至无疑也然臣今日犹有务实之言者亦
有说尔臣观近日求贤之诏既下士大夫所上封章并
付后省看详令择其可行者上之三省不为虚文则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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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求言固欲实也然今已一月所得于臣僚封章者果
何事臣近日尝乞再令后省择其有益于圣德者逐旋
编𩔖以备采览亦不蒙施行则求言之实似不足矣讲
筵久开当讲之日早晚两上不讲则日轮二员以备访
问则陛下问学固欲实也然自开讲之后直日之官未
闻宣召则问学之实似不足矣故臣区区欲望陛下自
兹以往出一言必求其信行一事必责其效毋使人谓
徒事虚文以欺天下不胜宗社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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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宗尝谓退朝无事恐自怠惰非多读书不可龟年又
奏曰人君之学与书生异惟能虚心受谏迁善改过乃
圣学中第一事岂在多哉
庆元元年三月大府寺丞吕祖俭奏曰臣闻自王者迹
熄时君世主之为天下国家者鲜有知讲学之为急间
有崇尚经术者矣非优游文义则务为观美未必知帝
王所谓学者果为何事也恭惟陛下践阼之始懔乎有
蹈渊冰之惧亟下诏书举迩英之典延旧学之臣首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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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宗增重经幄多为书史之目倍增讲读之员而训辞
丁宁复在于救正阙违务图实政德意志虑极其休美
此固有以见圣心务实学而守家法知夫为天下国家
之本务诚有在此而不在彼者也然臣窃有深疑而未
解者陛下初念初政既已知讲学之要是宜圣学有加
无已今未数月所谓儒宗者曾不淹时中旨径下俾之
亟去惟恐或后虽深闵耆艾之意形于亲翰将以昭示
厚恩然天下之心不能无疑也臣区区之言夫岂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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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之去留一二事之当否过有所论盖以讲学重事
也执经之臣精𨕖也昔也何为尊向受信之如彼今也
何为弃置忽忘之如此深恐于初政诏旨岁推月移名
存实亡徒为观美而果谓问学真无补于成败之数矣
矧今国势甫定人情犹暌亲心未怡天意弗顺岁事有
饥馑之虑夷狄有窥伺之形陛下与学士大夫讲论经
理政是救正阙违务图实政之时尤不可使初意浸违
徒为观美伏望陛下每御讲筵必求诸已观夫事亲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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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天之说则夔夔斋慄犹惧不至而号泣旻天之心诚
难自已观夫得民在得其心之说则慄慄危惧犹恐难
保而朽索驭马之喻诚非我欺六事自责固陛下所已
讲也若恐惧修省之念稍衰岂以此意为实然十愆示
戒固陛下所已讲也若燕游逸豫之念稍纵岂以斯言
为可信岁事有饥馑之虑要当深思夫方懋厥德之要
夷狄有窥伺之形要当躬行无怠无荒之实若夫亲学
士儒生以广闻见远宦官女子以戒骄奢虽明诏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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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言然有言逆于吾心而求诸道则忠直始能亲有言
逊于吾志而求诸非道则谗谄始能远诚能如是则朝
夕之所讲习者始为实学朝夕之所履践者始为实用
圣德罔愆民心胥悦而初政诏旨可以信诸万世矣
宁宗时朱熹奏曰臣窃惟皇帝陛下祗膺骏命恭御宝
图正位之初未遑它事而首以博延儒臣讨论经艺为
急先之务盖将求多闻以建事学古训而有获非若记
问愚儒词章小技誇多以为博斗靡以为工而已也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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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则劝讲之官所宜遴𨕖顾乃不择误及妄庸则臣窃
以为过矣盖臣天姿至愚极陋虽尝挟策读书妄以求
圣贤之遗旨而行之不力老矣无闻况于帝王之学则
固未之讲也其何以当擢任之宠而辱顾问之勤乎是
以闻命惊惶不敢奉诏然尝闻之人之有是生也天固
与之以仁义礼智之性而叙其君臣父子之伦制其事
物当然之则矣以其气质之有偏物欲之有蔽也是以
或昧其性以乱其伦败其则而不知反必其学以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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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有以正心修身而为齐家治国之本此人之所以
不可不学而其所以学者初非记问词章之谓而亦非
有圣愚贵贱之殊也以是而言则臣之所尝用力固有
可为陛下言者请遂陈之盖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
理之要必在于读书读书之法莫贵于循序而致精而
致精之本则又在于居敬而持志此不易之理也夫天
下事莫不有理为君臣者有君臣之理为父子者有父
子之理为夫妇为兄弟为朋友以至于出入起居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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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物之际亦莫不各有理焉有以穷之则自君臣之大
以至事物之微莫不知其所以然与其所当然而亡纤
芥之疑善则从之恶则去之而无毫发之累此为学所
以莫先于穷理也至论天下之理则要妙精微各有攸
当亘古亘今不可移易唯古之圣人为能尽之而其所
行所言无不可为天下后世不易之大法其馀则顺之
者为君子而吉背之者为小人而凶吉之大者则能保
四海而可以为法凶之甚者则不能保其身而可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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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是其粲然之迹必然之效盖莫不具于经训史册之
中欲穷天下之理而不即是而求之则是正墙面而立
尔此穷理所以必在乎读书也若夫读书则其不好之
者固怠忽间断而无所成矣其好之者又不免乎贪多
而务广往往未启其端而遽已欲探其终未究乎此而
忽已志在乎彼是以虽复终日勤劳不得休息而意绪
匆匆常若有所奔趋迫逐而无从容涵泳之乐是又安
能深信自得常久不厌以异于彼之怠忽间断而无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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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者哉孔子所谓欲速则不达孟子所谓进锐者退速
正谓此也诚能鉴此而有以反之则心潜于一久而不
移而所读之书文意接连血脉通贯自然渐渍浃洽心
与理会而善之为劝者深恶之为戒者切矣此循序致
精所以为读书之法也若夫致精之本则在于心而心
之为物至虚至灵神妙不测常为一身之主以提万事
之纲而不可有顷刻之不存者也一不自觉而驰骛飞
扬以徇物欲于躯壳之外则一身无主万事无纲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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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仰顾盼之间盖已不自觉其身之所在而况能反覆
圣言参考事物以求义理至当之归乎孔子所谓君子
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孟子所谓学问之道无他求其
放心而已矣者正谓此也诚能严恭寅畏常存此心使
其终日俨然不为物欲之所侵乱则以之读书以之观
理将无所往而不通以之应事以之接物将无所处而
不当矣此居敬持志所以为读书之本也此数语者皆
愚臣平生为学艰难辛苦已试之效窃意圣贤复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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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教人不过如此不独布衣韦带之士所当从事盖虽
帝王之学殆亦无以易之特以近年以来风俗薄陋士
大夫间闻此等语例皆指为道学必排去之而后已是
以食芹之美无路自通每抱遗经徒窃慨叹今者乃遇
皇帝陛下始初清明无他嗜好独于问学孜孜不倦而
臣当此之时特蒙引对故敢忘其固陋而辄以为献伏
惟圣明深赐省览试以其说验之于身蚤寤晨兴无忘
今日之志而自彊不息以缉熙于光明使异时嘉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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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如商高宗兴衰拨乱如周宣王以著明人主讲学之
效卓然为万世帝王之标准则臣虽退伏田野与世长
辞与有荣矣何必使之勉彊盲聋扶曳跛躄以污近侍
之列而为盛世之羞哉干冒宸严不胜战慄惟陛下留
神财幸
熹又奏曰臣窃闻周武王之言曰惟天地万物父母惟
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而孟子又
曰尧舜性之汤武反之盖尝因此二说而深思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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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大无不生育固为万物之父母矣人于其间又独得
其气之正而能保其性之全故为万物之灵若元后者
则于人𩔖之中又独得其正气之盛而能保其全性之
尤者是以能极天下之聪明而出乎人𩔖之上以覆冒
而子畜之是则所谓作民父母者也然以自古圣贤观
之惟帝尧大舜生而知之安而行之为能履此位当此
责而无愧若成汤武王则其聪明之质固已不能如尧
舜之全矣惟其能学而知能利而行能择善而固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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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已而复礼是以有以复其德性聪明之全体而卒亦
造夫尧舜之域以为亿兆之父母盖其生质虽若不及
而其反之之至则未尝不同孔子所谓及其成功一也
正此之谓也恭惟皇帝陛下聪明之质性之于天固非
常情所能窥度然而生长深宫春秋方富臣恐稼穑艰
难容有未尽知人之情伪容有未尽察国家宪度容有
未尽习至于学道修身立志揆事之本制世御俗发号
施令之要亦容有未能无待于讲而后明者故窃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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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诚能于此深留圣意日用之间语默动静必求放
心以为之本而于玩经观史亲近儒学已用力处益用
力焉数召大臣切劘治道俾陈今日要急之务略如仁
祖开天章阁故事至于群臣进对亦赐温颜反复询访
以求政事之得失民情之休戚而又因以察其人材之
邪正短长庶于天下之事各得其理经历详尽浃洽贯
通聪明日开志气日彊德声日闻治效日著四海之内
瞻仰畏爱如亲父母则是反之之至而尧舜汤武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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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如此不宜妄自菲薄因循苟且而不复以古之贤
圣自期也臣本迂儒加以老病自知无用分甘穷寂今
者徒以趣召之峻冒昧而来耳目筋骸皆难勉彊然而
未敢遽以告归为请者诚感眷遇之厚犹欲少忍须臾
以俟陛下圣志之立圣学之成决知异日奸言邪说不
能侵乱果如前所期者然后乞身以去则为上不负天
子下不负所学而臣主俱荣矣顾以此事在臣但能言
之而其用力则在陛下万一莫景迫人不容宿留则抱
卷八 第 46a 页
此耿耿私恨无穷伏望圣慈怜臣此志察臣此言策厉
身心勉进德业使臣蚤得遂其所愿则虽夕死瞑目无
憾矣冒渎宸听臣无任悃款激切之至
 贴黄臣闻中庸有言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已
  千之果能此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彊而元祐馆职
  吕大临为之说曰君子所以学者为能变化气质
  而已德胜气质则愚者可进于明柔者可进于彊
  不能胜之则虽有志于学亦愚不能明柔不能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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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已矣盖均善而无恶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彊
  弱之禀不齐者才也人所异也诚之者所以反其
  同而变其异也夫以不美之质求变而美非百倍
  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卤莽灭裂之学或作或辍
  以求变其不美之质及不能变则曰天质不美非
  学所能变是果于自弃其为不仁甚矣臣少时读
  书偶于此语深有省焉奋厉感慨不能自已自此
  为学方有寸进食芹而美敢以为献伏乞圣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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熹又奏曰臣伏见近制每遇只日蚤晚进讲及至当日
或值假故即行权罢又按故事将来大寒大暑亦系罢
讲月分恭闻陛下天性好学晨夕孜孜虽处深宫必不
暇逸但臣误蒙𨕖择以经入侍固当日有献纳以辅圣
志今乃淹旬累月不得修其职业素餐之刺实不自安
故尝面奏假日无事正宜进讲已蒙圣慈俯赐嘉纳今
已两日未见施行因省昨来所陈似亦未至详悉今别
具奏欲乞圣明特降睿旨今后除朔望旬休及过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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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不以寒暑双只月日诸色假故并令逐日蚤晚进讲
内有朝殿日分伏恐圣躬久坐不无少劳却乞权住当
日蚤讲一次庶几藏修游息无非典学之时圣德日跻
天下幸甚
 
 
 
 历代名臣奏议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