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斋初学集-清-卷一百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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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斋初学集卷第一百四
太祖实录辨證四
洪武十三年正月左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
宁谋反词连李善长等赐惟庸宁死善长勿问
二十三年五月御史劾奏善长大逆罪状廷讯
得实善长遂自经赐陆亨等死
 按洪武实录十三年正月涂节告胡惟庸陈
 宁等谋反事连李善长及吉安侯陆亨等
 上命群臣更讯得实赐惟庸宁死群臣又请
 诛善长仲亨等 上曰此皆吾初起腹心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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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肱吾不忍罪之其勿问至二十三年五月有
 告元臣封绩为惟庸通朔漠讯得反状及善
 长私书刑官请逮善长诏勿问会善长家奴
 卢仲谦等亦发善长素与惟庸交通状 上
 命廷讯得实召善长诣奉天门抚遣归第善
 长遂自经此国史所纪善长得罪之始末也
 尝窃疑善长以元勋国戚结党谋叛罪不容
 于死业巳更讯得实群臣劾奏请诛其义甚
 正而 上以勋旧曲赦之十年之内宠寄不
 衰有是理乎纵 上厚待之善长独不愧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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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引嫌求退乎吉安平凉皆戆勇武夫置之
 勿问犹可也事露之后 上独无纤芥之疑
 而出镇专征委以重寄不一而足乎仲亨之
 谋逆以初起时股肱见贷当时公侯谁非丰
 沛故人亦欲为仲亨所为其孰能禁之乎涂
 节等之上变已经更讯后十年再命廷谳始
 致辟焉将初辞犹未尽而后狱乃致详乎抑
 前之更讯者无左验而后之具伏者乃定案
 乎缓之十年发之一日劾奏者攘臂于先而
 举首者接踵于后天下后世不能不致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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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狱也可知已矣今以昭示奸党录考之庚
 午五月之诏与善长等之招辞胪列备载乃
 知惟庸之谋逆发于十三年善长弟侄之从
 逆发于十八年而善长与吉安平凉诸公侯
 之反状直至二十三年四月始先后发觉也
 国史所记其失实于是乎不可掩矣 上手
 诏云三十九年已被瞒过三十八年善长招
 云十三年奸党事发侥倖不曾发露十八年
 弟李四被毛向糖说出胡党免死发崇明安
 置不曾推问善长情节则善长之反状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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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以前未尝发觉晓然无可疑者惟其如
 是故十年之中韩公之恩礼弥隆列侯之任
 使如故一朝发觉而逮问相错诛夷殆尽此
 事理之可信不诬者也不知永乐初史局诸
 臣何不细究爰书而误于纪载若此窥其大
 指不过欲以保全勋旧揄飏 高皇帝之深
 仁厚德而不顾当时之事实抑没颠倒反贻
 千古不决之疑岂不缪哉国初昭示奸党凡
 三录冠以手诏数千言命刑部条列乱臣情
 辞榜示天下至今藏贮内阁余得以次第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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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而釐正如左
 一实录刑官请逮善长诏弗问下善长从子佑
 伸于狱廷讯得实 上召善长于右顺门抚
 慰遣归善长乃自杀是善长始终未尝下狱
 也按 太祖手诏云敕锦衣诣置所提到亲
 弟侄令九衙门共审发觉知情缘繇则逮问
 者善长之弟存义存义之长男伸与李存贤
 之子仁也已而命刑部备条乱臣情辞则首
 列善长招辞而次及存义与其子伸善长倘
 终不下狱即讯则法司何所援据而有一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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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善长之招乎又按营阳家人小马招云今
 年闰四月内闻知李太师拿下盖指二十三
 年之闰四月也此非善长下狱之明證乎俞
 本皇明本记云国老太师李善长为逆党事
 伏诛妻女子弟并家人七十馀口悉斩之然
 则善长之不下狱与归家自经盖亦史臣有
 隐之辞非事实也又云 上不得已下佑伸
 于狱 上曰吾欲赦佑等死以慰太师群臣
 不可佑即惟庸之婿也李存义招云十八年
 次男李佑被人告发钦蒙免死发崇明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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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义与伸俱免死安置则佑之不免死明矣
 刑部但列存义伸仁三招而不及佑二十三
 年必无佑尚在之理此必国史之误也王世
 贞撰韩公传于十三年书云遂止诛存义并
 赦佑尤为失实无据
 一实录惟庸以兄女妻善长从子佑善长之弟
 存义佑之父也惟庸令存义阴说善长善长
 惊悸曰尔言何为者若尔九族皆灭存义惧
 而去十馀日惟庸又令存义告善长事成当
 以淮西地封为王善长本文吏用计深巧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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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佯惊不许然心颇以为然又见以淮西之地
 王已终不失富贵且欲居中观望为子孙计
 乃叹息起曰吾老矣繇尔等所为存义还告
 惟庸喜因过善长善长延入惟庸西面坐善
 长东面坐屏左右款语良久人不得闻但遥
 见颔首而已按实录所载与 上手诏及善
 长存义等招大略相同手诏之罪善长曰李
 四以变事密告善长中坐默然而不答又十
 日弟仍告之方乃有言皆小吏之机狐疑其
 事以致胡陈知其意首臣既此所以肆谋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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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宄善长自招一云寻思难荅应一云这事九
 族皆灭一云我老了你每等我死时自去做
 皆徘徊顾望一无坚决之语其所云这件事
 若举恐累家里人口这事急切也做不成以
 此含糊不举此则其本情也惟庸反谋巳久
 谋欲善长为巳用兄弟子侄宾客朋旧下及
 僮仆厮养举皆入其彀中善长昏姻谊重家
 门虑深目瞪口呿宛转受其笼络而不能自
 拔卒委身以殉之以霍子孟之忠明知显之
 邪谋欲自发举不忍犹与以酿身后之祸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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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可责之于善长乎坐此族灭岂为不幸哉
 庚午诏书条列善长罪状不过曰平昔以吏
 心自处默然不答以致胡陈知其意所据者
 善长与存义伸仁四招而已其他家奴妇女
 一切招辞牵连错互虽胪列之以示天下而
 手诏皆不及焉盖 圣祖之意亦未必尽以
 为允也呜呼亦可哀矣哉
 一国史序善长与惟庸谋反情事皆援据当
 时狱辞第按昭示奸党录条列善长诸招则
 亦有未尽核者盖洪武十年九月惟庸以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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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谋告李存义使阴说善长未得其要领乃使
 其旧人杨文𥙿许以淮西地封王是年十一
 月惟庸亲往说善长善长犹趑趄未许即国
 史所记惟庸西面坐善长东面坐者是也然
 此时善长未许至十二年八月存义再三往
 说善长始有我老了你每自做之语今乃尽
 削去前后曲折谓惟庸使存义说善长善长
 不为动更令以淮西地啖之即叹息而起遂
 自往面订逆谋譬如赋诗取义断章岂可以
 为折狱定罪之法乎惟庸过善长密语据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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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自招则云知道了据火者不花之招则云
 善长怒骂李四惟庸即去正 圣祖所谓小
 吏之心狐疑其事也今乃云良久人不得闻
 遥见颔首国史叙事盖用太史公淮阴诸传
 之法可谓妙于揣摩矣以言乎实录则犹有
 閒也
 一实录善长家奴卢仲谦等发善长与惟庸往
 来状惟庸为宁国知县善长荐为太常少卿
 惟庸以黄金三百两谢之及惟庸欲谋反善
 长阴遣家奴耿子忠等四十人从惟庸惟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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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厚与金帛以古剑谢善长且言此回回国
 所献者又以玉酒壶玉刻龙盏蟠桃玉杯奉
 善长按昭示奸党录所载招辞有云龙凤年
 閒举荐惟庸为太常司丞以银一千两金三
 百两为谢者此太师火者不花之招也有云
 洪武八年太师在凤阳盖宫殿三月閒胡丞
 相来点凤阳城池丞相解剑赠太师云是回
 回国所出名木樨花并铁剑不问甚么甲层
 层透十三年六月太师命不花碎此剑亦不
 花之招也有云洪武十二年八月丞相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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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以千金宝剑送太师至第三日二舍人令
 人抬木匣一个有小玉壶瓶一个玉盘盏二
 副玉龙头大盏一个玉马盂一个玉盘一个
 桃样玉盏二个摆起来恰好一卓子太师朝
 回逐件看过喜欢收了至第二日太师朝回
 往谢酒閒丞相说玉器不打紧我明日淮西
 地面盖起王府拨五十家行院与你做家乐
 那时才是富贵十三年胡党事发太师令脱
 脱火者将玉器并剑打碎掷在河里此火者
 来安之招也有云洪武九年秋閒太师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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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唤家人卢仲谦及仪仗户陈进兴耿子忠
 等四十人各赏钞七十贯至晚太师又说胡
 丞相要几个人用你们去根他重赏赐你即
 令金火者引仲谦等去细柳坊门首李四官
 人引见丞相丞相每人与银十两又说你每
 是太师家里有用的人尝根我做贴身伴当
 扶助我成得事业教你每都做大官人仲谦
 等喜允一向跟随本官出入时尝与李太师
 家商量事务十三年胡党事发仲谦与陈仲
 良逃回太师家躲避此卢仲谦等之招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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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所载狱辞大抵援据各招约略相合第据
 诏书及善长等招善长虽与惟庸结姻初未
 知惟庸反情十年十月惟庸使善长故人杨
 文𥙿说善长许以割淮西地王之善长方心
 动至十二年八月李存义来言犹再三坚拒
 而仲谦之招以为善长遣往从惟庸乃在九
 年之秋果尔则惟庸之反状善长巳明知之
 且使其家人仪仗户杂然往助惟庸又何以
 惟恐善长之不就巳而使其故人子侄宛转
 游说耶又云洪武八年十月内太师尝去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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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家商议太师云若谋反必要几个大公
 侯同谋如此则众公侯之从惟庸皆善长主
 谋使之也乃其身顾重自犹豫不肯决然同
 事耶仲谦又招云洪武九年太师使伴当耿
 子忠请吉安淮安临江营阳平凉永嘉六侯
 吃茶太师云我请你到胡丞相家商量谋反
 事务善长文吏奸深何至矢口狂悖如病易
 丧心者所为岂仲谦等诸招与夫杂出于家
 奴妇女之口者亦有不足尽信者耶或谓善
 长巧伪舞文掩匿其通谋之状而以狐疑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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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曲自抵讳冀上怜而贳之然以 太祖之
 圣明岂不能洞见其隐而但据其抵谰之辞
 以播告天下哉覈善长之罪状者当以庚午
 诏书及善长存义四招为正如国史据拾仲
 谦诸招以傅爰书则情事舛駮疑信错互千
 载而下回翔翻阅必有反抉谪其罅漏为善
 长讼冤者矣姑书之以俟后世焉
 一实录胡惟庸谋乱密遣元臣封绩使于元
 主惟庸诛绩惧不敢归蓝玉于捕鱼海获绩
 善长匿不以奏至是有告之者捕下狱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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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状及善长私书庚午诏书谓耿忠于琥在
 宁夏时听胡陈分付送封绩往草地通信后
 破胡营获封绩二人反情繇是发觉初不及
 善长私书及匿不以闻事也以昭示奸党录
 考之则云洪武二十三年善长于京民合迁
 之内朝给长姊杨阿李暮给次姊王阿李明
 日又给亲人丁斌朕见其深奸提伊亲弟侄
 令九衙门共审供发知情缘繇善长自招云
 今年不合将应迁逆民数内给付姐姐及将
 亲人丁斌妄奏致蒙送问供出李四缘繇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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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李四到官供出善长前项缘繇则善长之
 事繇丁斌发觉明矣按丁斌者杨州高邮人
 西安护卫百户周祥之义男也周祥有胆勇
 系张氏同佥归附出入胡丞相门下参预谋
 议得升本卫千户祥在京师尝以其女原奴
 许配丞相之子洪武八年祥殁于西安斌与
 祥之子周升食贫无以为生因太师从子神
 舍吉安侯妻舅石敏与其婿黄质引见丞相
 丞相讯知祥已死为之叹惜遂命升袭职除
 杭州卫留斌出入门下如祥在时一日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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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神舍往候丞相丞相与太师弟李四在西
 轩闲坐丞相谓李四曰周千户在时曾以女
 许配吾子今吾子俱有妇矣汝侄神舍尚未
 娶吾为主婚以周氏女娶神舍何如李四遂
 命神舍拜谢七月斌义姊遂归神舍神舍者
 李存贤之次弟仁之亲弟而太师之从子也
 斌自此与李四叔侄侍丞相饮酒丞相每告
 戒令齐心举事事成富贵不小斌等心识之
 不敢泄十三年胡党事败斌惧祸逃杭州往
 依周升二十三年二月李神舍先为事处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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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斌复来神舍家闻石敏黄质等事发欲逃归
 未果为法司逮问此丁斌招辞之大略也繇
 此观之则李四父子之反形因丁斌而发觉
 善长之逆情又因李四父子而供吐其不为
 封绩手书之故明矣国史于善长一狱不胜
 舛误即所记台臣前后论劾凛如秋霜要亦
 史臣以已意文致其词未必当时白简果如
 此也封绩爰书详具于后其词亦未尝连善
 长
 一封绩招云绩系常州府武进县人幼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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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大军破常州时被百户掳作小厮拾柴使
 唤及长有千户见绩聪明招为女婿后与妻
 家不和被告发迁往海南住坐因见胡陈擅
 权实封言其非为时中书省凡有实封到京
 必先开视其有言及已非者即匿不发仍诬
 罪其人胡丞相见绩所言有关于已匿不以
 闻诈传 圣旨提绩赴京送刑部鞠问坐死
 胡丞相著人问说你今当死若去北边走一
 遭便饶了你绩应允胡丞相差宣使送往宁
 夏耿指挥居指挥于指挥王指挥等处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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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挥差千户张林镇抚张虎李用转送亦集乃
 地面行至中路遇达达人爱族保哥等就与
 马骑引至火林见唐兀不花丞相唐兀不花
 令儿子庄家送至哈刺章蛮子处将胡丞相
 消息备细说与著发兵扰边我奏了将京城
 军马发出去我里面好做事按封绩招词甚
 详绝不及善长私书则善长事发非为有人
 首沙漠之故又居可知也通胡手迹此善长
 大逆不道第一公案 圣祖不以列手诏刑
 部不以入爰书而国史罗缕书之独何所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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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哉以 圣祖所条示为案而力刋实录之
 误可也实录又云封绩河南人故元臣来归
 命之官不受遣还乡又不去谪戍于边故惟
 庸等遗书遣之按绩本武进人而曰河南童
 稚被掳身为厮养而曰元臣来归且所记遣
 戍遗书之故与绩招无一语相合者国史之
 不足徵一至于此
 一诏书云于京民合迁之内朝给长姊杨阿
 李暮给次姊王阿李明日又给亲人丁斌善
 长招云不合将应迁逆民数内姐姐给亲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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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亲眷丁斌妄奏实录云京民通惟庸作乱
 者法当徙边善长受奸民赃奏请数给其亲
 九朝野记则云京民为逆僇其半迁其半于
 化外善长复请免其党数人按善长二姐家
 及丁斌皆惟庸党合迁化外者善长奏请免
 之致将丁斌提问若云以合迁京民奏给其
 姊及丁斌恐无此理当以野记为是因诏书
 出自 圣制文义奥古故实录误解耳又如
 诏书云陆仲亨年十七持一斗麦藏草閒朕
 呼之曰来盖以罪状仲亨著明其负恩忘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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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实录援引以为 上对群臣曲赦仲亨之
 语则不啻背驰矣国史之多误如此
 一太师妻朱氏招云洪武十二年十月听得
 李六十(即李/仁)和太师说我有得多少人和汤
 大夫处借些人太师自去请汤大夫前厅饮
 酒太师说你的军借三百名与我打柴汤大
 夫说 上位的军不是我的军我如何敢借
 与你酒散太师对李六十说 上位气数大
 便借得军也无军器且慢慢理会(此招与实/录相合)
 一太师妻樊氏招云洪武十一年六月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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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救仪仗户事 上位恼李太师著人在本
 家门楼下拿去察院衙门丞相奉旨发落归
 家爷儿三个在前厅哭发狠我做著一大太
 师要拿便拿当月第三日丞相来望太师说
 不是我来发落你 上位怎么肯饶你
 火者不花招云洪武七年十月李太师钦差
 往北平点树回到瓜州胡丞相差省宣使来
 说 圣旨教你回凤阳住太师抱怨说我与
  上位做事都平定了到教我老人家两头
 来往走若是这等事业也不久远八年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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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取太师回京不数日太师住告诉胡丞相
  上位如今罚我这等老人不把我做人
 太师管田户潘铭招云太师于洪武八年凤
 阳盖造宫殿差往兴原转运茶与陈进兴说
 许大年纪教我运茶想只是罚我九年三月
 回家对胡丞相说许大年纪教我远过栈道
 去想天下定了不用我(俞本纪事录七年十/二月善长奉旨差诣)
(汉中府清理茶政秦州河州访察马政/上/嘱日乡到陜西使曾跟朕小厮两个跟前用)
(不要使宣使奏差朕与汝银二百五十两买/酒肉与小厮吃只教也支廪给休扰那驿家)
 太师仪仗户孙本招云洪武九年七月李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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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对延安侯说我为盖凤阳府宫殿不好
 上位好生怪我教我无处安身吉安侯说我
 每都去胡丞相家商量
 仪仗户闻保儿招云十年三月丞相对太师
 说 上位这几日有些恼为凤阳盖宫殿不
 如法太师说这等教我怎么好丞相说太师
 我这等事也觑的小可 以上诸招皆善长
 平日怨望 圣祖之事国史所不载者
 一太师火者来兴招云洪武九年六月胡丞
 相教人送一匮钞与太师丞相云我抬这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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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与别人你收拾些好伴当与我太师说
 我与你这伴当不要与人知道当日太师拨
 伴当陈进兴耿子忠等四十名送胡丞相丞
 相云你尝尝跟著我等至十二年二月初一
 日下手(与卢仲谦招同九年六月牧拾伴当/约至十二年二月举事何期会之蚤)
(若/此)
 又招六年三月胡左丞问太师我和你说的
 话如今怎的太师说巳知道了明日有淮安
 侯管各门约四月十二日点定人马下手(见/淮)
(安事中时华云龙在北平所约者小淮安侯/华中也恐无掌管各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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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招洪武九年二月胡丞相问梳头待诏许
 贵我要使你和太师老官人说些话你敢说
 么许贵说我敢说丞相说我要和太师商量
 大逆的勾当(岂有大逆勾当使梳头待诏传/说之理似未可信)
 太师妻樊氏招云洪武七年胡丞相到太师
 家拜年节丞相说天下的事都在我手里掌
 著我如今要作歹你爷儿从不从太师说看
 丞相几时下手我每爷儿也从九年十月丞
 相约太师二十日下手你著两个儿子四官
 人六官人爷儿各自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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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招八年八月十五日胡二舍对太师说如
 今事都成了有李四还在江那边取他爷儿
 五个回来交付人与他领太师即便使人取
 回(李四与丞相结姻在洪武九年岂有八年/八月先取回领军之理)
 太师妻朱氏招云洪武八年六月太师伴当
 陈千户斫了胡丞相淮西坟上树 上位宣
 太师来问脑揫太师赤脚走一遭太师归家
 说我跟了 上位许多年听胡丞相说便这
 等揫我李四说却又我说不差你听我说从
 了他那里有这等事太师点头(此亦在李四/与惟庸未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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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之时恐/未足信)
 李四妻范氏招云洪武五年十一月男李佑
 回家说今日早我父亲和太师延安吉安四
 人在胡丞相家板房里吃酒商量要反范氏
 道可是真个你吓杀我李佑回说是真了
 又招八年九月李四回家说我早起和汪丞
 相太师哥在胡丞相家板房吃酒商量谋反
 我也随了他范氏骂李四你发风你怎么随
 他李四说我哥哥随了我怎么不从他(善长/既与)
(惟庸再三面议反事何以/至十二年犹狐疑未浃耶)巳上诸招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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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谓杂出于家奴妇女之口虽经刑部条示而
 诏书皆未之及者也三录所载未可更仆数
 姑存其梗槩
 一太师仪仗户周文通招云洪武十六年五
 月初五日太师坐前厅叫火者家人小厮都
 来听我发放巳前事务不成了你每大小休
 要出去唱言如今暗行人多我好时小厮每
 都好不好时都不好出外小心在家勤谨休
 要说闲话小厮每都起去
 卢仲谦招云洪武二十一年仲谦到定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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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师新盖房子仲谦跪说别公侯家都盖得
 整齐大人如何不教盖得气象著太师说房
 子虽盖得好知他可住得久远仲谦说大人
 有甚么事太师说你不见胡党事至今不得
 静办我家李四每又犯了以此无心肠去整
 理仲谦回说好歹不妨
 仪仗户孙本招云十九年十月孙本去定远
 县见太师房屋不整齐太师说李四见在崇
 明胡党不息不知我如何孙本说有甚么事
 家人倪定住招云十三年十月太师在家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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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六官人和太师说巳前和胡家商量的事
 怕久后牵连我一家李二官人说父亲做太
 师哥哥做驸马料著我家无这等事
 仪仗户赵猪狗招云十六年六月太师请延
 安侯饮酒延安侯说我每都是有罪的人到
  上位根前小心行走太师说我每都要小
 心若恼著 上位时又寻起胡党事来怕连
 累别公侯每十七年五月太师说 上位寻
 胡党又紧了怎么好吉安侯说 上位不寻
 著我且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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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正月平凉侯请太师饮酒平凉侯说
 我每都是胡丞相作反的人若 上位寻起
 来性命都罢了太师说早是也不来寻我平
 凉侯说若不寻著我每且躲一躲不要出头
 罢了 已上诸招皆胡党发后善长惶恐惧
 祸之事观其告戒同党晓谕僮奴屏足掩耳
 惴惴如不终日至于凤阳第宅不事修葺且
 有知他可住得久远之语且悔且惧其于善
 长情事可谓逼真矣他招谓善长欲为惟庸
 报雠或云十六年谋之济宁或云十八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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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平凉又谋之平凉侯男或云十九年谋之
 吉安营阳或云二十一年谋之延安善长老
 吏负罪而心悸惟恐人知其影响尚敢攘臂
 怒目切切然谋为人报必不可报之雠也哉
 爰书所列此其最为失真者断而削之可也
 一祝允明九朝野记云二十三年五月初二
 日以肃清逆党命刑部尚书杨靖备条乱臣
 情词播告天下 上口诏几四千言梅纯备
 忘录云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十七年定功臣
 次第又异于前郑晓异姓诸侯传序云洪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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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冬大封功臣十七年定功臣次第与前
 稍异功高望重连岁总兵者八人云云二十
 三年五月肃清逆党命刑部尚书杨靖条示
 天下 上口诏几四千言按庚午诏书载于
 九朝野记者首尾阙落仅存其半郑晓作异
 姓诸侯传多援据此诏第未见全文槩有舛
 错其序云十七年定功臣次第二十三年肃
 清逆党此大缪也功臣次第即定于肃清逆
 党之榜岂有两诏乎如曰功臣次第为十七
 年所定则蓝玉之进封凉国在二十一年十
卷一百四 第 21b 页
 二月此诏何以不称永昌而先称凉国耶舳
 舻航海以二十年封开国全宁西凉以二十
 一年封又何以备列耶郑氏之失考甚矣黄
 金开国功臣录云二十三年春榜列勋臣五十
 七人李善长犹居首不知此诏在二十三年
 之五月正善长等参夷之日其榜列勋臣所
 谓刑人于市与众弃之者也岂以是优异善
 长等耶昭示奸党第三录载营阳侯杨璟火
 者招云洪武二十三年五月内舍人杨达读
 录榜文想伊父五次卖阵我兄弟又有大罪
卷一百四 第 22a 页
 本年六月钦差官来察理旨意观此招则肃
 清逆党之诏其榜列在二十三年五月明矣
 昭示奸党诸录则又次第刋布未必在一时
 也此诏实录失载几于湮没今幸藏弆内阁
 开国勋臣之事其强半犹可考见孔子二代
 之伤公羊三世之论君子不能不为之慨叹
 云
 一善长子祺尚 太祖长女临安公主开国
 功臣录云永乐元年卒于江浦史翼云洪武
 中以善长罪囚于家建文初赦出守江浦北
卷一百四 第 22b 页
 兵人投水自溺按大明主婿祺卒于洪武二
 十二年巳已开国功臣录诸书皆缪也大明
 主婿永乐閒编纂 仁祖 太祖及亲王主
 婿谱牒其可徵信无疑余故援以正之又按
 昭示奸党录载李太师家教学贡颖之招云
 洪武十六年颖之见党事不绝仍投李太师
 家教李驸马舍人读书二十一年跟李驸马
 往凤阳定远县住则知祺以二十一年还定
 远次年卒亦当在定远不在江浦也使二十
 三年祺尚在亦必不免 太祖大义灭亲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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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以欧阳伦之法处之耶祺之得前死为
幸而韩公之后其得存者必鲜矣哀哉
牧斋初学集卷第一百丹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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