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山集-宋-黄裳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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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演山集卷十六     宋 黄裳 撰
  记
   文轩记
余谓学士大夫或驰骛于名山入传注涉猎百家之小
说以博为功以辨为能终日牵援自以为至乐然其于
德性也略或悟履迹傲名数万物之理危坐默观有感
而后应谓彼百家之说不足挂吾齿牙间静按其文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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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以理断其真伪然其于学问也略二人之学方且相
诋于世未知其孰贤然而前之学有德后之学有事德
先而事随焉则其于学文也何有日月风云天之文也
吾以是观其象山川草木地之文也吾以是究其理君
臣父子人之文也吾以是明其义发悟以天考信以人
不滞于一曲则其动而有所偶发而有所应著于形色
名声之间如春之华如衣之章如天之有河汉如地之
有嵩华伪无与于其间斯其所以为文欤故人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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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以书抵余且曰备员下吏思发其身当以学文为事
辄以文号其轩文之说资乎君子然后得之此轩所以
有望于左右予谓君傲名数者也患在不志于学问今
则然矣博览泛观知其不为区区之陈迹溺于偏见第
资以为正焉则其与余书言约之以文其身施之以文
其政言之以文其理书之以文于后患弗为也予将有
观焉
   清心阁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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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之末始得微之于都下方挟聪明傲名数不下先
进之豪杰欲与之立头角而愚尝告之曰性欲静气欲
柔惟豪去道最远非愚之所望也后十年为长乐掾乃
取五经之书百家传注之说历代之记环列小轩而读
之号文轩属予记予喜曰微之进乎学矣取友于古人
必能正之者何患其为豪哉及其去长乐为武义宰以
优课闻愚在考功方欲知其善最之所自继而微之复
以清心名阁再命予文予益喜曰微之悟矣必以六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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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言百家传注之说历代之记无出乎人之心也吾何
独不然盖反而求之故为是名欤请言夫水止则定定
则清清则虚虚则明惟道集虚外铄之物中动之情不
能为吾微风乱苇也然后天地之变化过则形入则冥
不容一毫欺我此其清心之所致欤古者圣人之治天
下也自其道心而达之道心万物之宇典法之宗要凡
数目之源圣人以其宗源有所均则为衡有所运则为
枢有所举则为统要凡数目计道之用则养卿士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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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任之其名位与圣人异其宗本与圣人同特其所得
有小大所造有浅深而已得其全者为正使之治要又
其次为师治凡得其小者为司使之治目又其次为旅
治数庶人之在官者不得上与圣人相为源流以力事
人而已惟治数之士养心而不画遂至于放古三代学
者内服百寮庶尹惟亚外服侯甸男卫邦伯自与一人
志同而意会识大体能自爱其学同有所本故也微之
勉乎哉清极而虚虚极而明万物不足以挠之岂特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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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之境物至而应事起而辨也哉论道之公治要之正
盖以是进焉
   葆光阁记
仲通之仕行三十馀年将归老于林下治其故居为葆
光阁正视乌石右揖九仙回顾越王下瞰芳园寒沼三
山之气象四时之声色合为长乐之佳致登阁而尽得
之元丰七年之季夏阁成明年得请归休于其上然而
仲通不取风物之胜宴游之乐以名其阁而取庄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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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注焉而不盈酌焉而不竭不知其所由来夫是之谓
葆光亦贤乎哉是岂有取于水欤非也酌多于其本则
竭注多于其量则盈微风过之则其清明不足以照水
之在物也非酌之所亏非注之所盈万象生于一体惟
水之所在然而出没明晦有资于水焉性之在道也成
性之学岂物于事者之所能致哉尝谓自明诚者明未
足照诚未能立己置于群吏之列物引之不得有其清
事干之不得有其寂二者未遣则彼之势遂为不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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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信之廉不成之仁勇且与之战怯则忧强则喜暇
则安遽则扰昧则趋乱则败忧喜无常真伪相夺奔驰
于其所不知且不足以自照况于物乎及其老矣上印
绶乞骸骨栖山林间追世俗之迭游赏劳生之短晷列
清樽环侍人琴瑟荐和倡优献笑自以为得计皆风之
过乎水也所谓酌焉而不竭注焉而不盈果安在邪况
复长往于仕而不反者乎仲通不然昔于葆光也不获
为今于葆光也将欲为余与之善虽不有请犹且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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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相其欲况其有请于数千里之远哉大哉葆光庄子
为至人道也然而悟道在弹指顷自无老少之辨则余
安得不以是期君哉自乎成心生乎成性本无所增也
故注焉而不盈本无所损也故酌焉而不竭无益与亏
莫知其所由来澄寂虚一之中兼照泛应莫能逃我此
其所为葆光反一而观之吾未始有辨此其所以齐物
君之老也物归其清事归其寂则是时也可以兀然宴
坐而使攀缘不获乘间自我观其妙自人充其光亦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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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哉患弗为耳从仕之人以伪逐事丧本者众矣惟至
于此庶几其反始则登是阁者宜观其名而考其说然
后环顾而无累下瞰而感将有悟焉固君之赐也
   日省堂记
思远为丹阳宰运使许侯用其善能徙于钱塘思远至
傃公厅之背为堂寓焉听断后先寂然宴坐省其所受
之善恶所存之吉凶所为之是非所行之得失然后出
莅庶事命之曰日省堂自为诗述其所以命堂之意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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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记予谓百里之长出莅庶事两造盈庭情伪斗进期
我而后平庶司群案复逆同异期我而后决新物故俗
邪正相夺期我而后善飞蝗潜盗乘时伺隙期我而后
弭苟务慑之以势制之以法肆意以行其情暴气以作
其威扰扰之中以物应物以妄对妄乌有不败君子以
谓万物皆备于我不患万物不治而患我弗之省世之
人所以丧此万物有能竞之者其弊有二不忠而欺不
信而妄先自恕己在乎无过之地反以欺妄讼物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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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丧然则彼且与物相为流转乌足以长民哉曾
子曰省其身欺而不忠乎人妄而不信乎友忠信性之
德也欺妄德之贼也曾子去德之贼以进乎德是故有
仁以资勇有义以养气故其应物自反而不缩虽褐宽
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然曾子之学
岂外求之邪始于日省吾身终于自反而缩盖虽应物
之际犹不忘乎自反始弗之省今虽自反何以为之应
邪由是而进乎道欺妄无心真实有性人非世习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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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易其守然后静得以观明得以照推而上之会而一
之可以含有万类贯通千古岂特千万人吾往矣哉今
子之所省去其恶不为善之累去其凶不为吉之累去
其非不为是之累去其失不为得之累则其所受所存
明白乎其中所为所行明白乎其外万类感我作复合
散在乎度量之间岂能逃我哉由是而上达并期四者
而忘之其为道也孰禦尝闻思远再多读书百家之说
能道其详勤于政事湖山之间罕见其迹今由是堂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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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其为学日损奚事乎多以义制事奚事乎勤扁舟五
湖乘兴偶往碧落云尽清虚相照摇毫伸笺寓以见其
志付之诗筒予有观焉
   坦履桥记
县令知其所以为政邑人知其所以为善二者相遇于
邂逅则是邦也常有惠民之最利物之功可以书焉元
丰三年予访尤川诸子饮予于桥上诸子为物为德为
身为义皆善士也故于一乡常能以惠利相其大夫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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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之作自乙巳抵壬申二十有八载土木之工风撼而
浪击坏固无足怪者济道适来为是邦则桥安能独弊
哉济道乃与诸子经营而言曰昔日之制对峙三十六
柱上负如鳌山下与惊湍怒涛争强弱之力夺安危之
势如之何持久故历十有六载而坏为今之计易柱以
叠石飞梁而过秋夏之涨暴集继至自由龙门而下无
与竞者庶乎其无患也数子谨如命不日而桥成属予
记予感而言曰昔者诸子会予于桥上是时暑气方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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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风泠然过之一洗其烦襟酒数行言笑相续则予之
于坦履也盖已有分耳岂特诸子哉舍此而西上偶与
济道联名于籍中及去为宰幸在诸子之县乡兴安济
之功除病涉之害复为坦履而作是予之记果应其会
欤援笔而书曰惠不与力计利故无穷桥不与水争力
故可久然则县令之知为政邑人之知为善宜载而告
于后云崇宁二年九月二十二日记
   琴轩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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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予开轩于林下以琴名轩琴不在焉以琴为心而忘
其器者也琴之为乐简而清易而和意真而明感人也
深而几于道今子之游是轩寂然安坐烦襟既除虚室
遂开心与手相忘声与弦相失精意妙思之中自有简
易之奏清和之音由希夷之境出虚无之乡入松流水
之声堕吾左右前后若有清风之涤吾烦也泠然而过
之莫之留止复归于无有嘻琴不在焉岂有真不在邪
不以指得声不以操得曲存乎精诚微意之间卒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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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出虚而入有然则无弦之有琴者尤未能兼忘之也
予观黄庭内境特以琴心命文欲以扫荡群累变调诸
真会于中宫以恊四鄙子之名是轩也亦有得于此乎
然而子以声闻入道已在乎寂然之中自得而弗出焉
与夫閒适之流游戏之士枝𣲖言句转换风力徒务接
人莫知为已逐外而弃其内徇末而丧其本去道远甚
子其进焉乃并妙思精意都泯于至无而会于道与诸
真游安用予琴轩之说邪姑以为进𨗳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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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宁万寿寺记
上即位之四年岁行癸未九月十七日大臣奏言天宁
甫届率土倾心仰维佛乘化𨗳群品倘俾绍隆最上之
法则必增裕无疆之休臣等伏请天下为赐寺额以崇
宁为名敕如其请十月十五日臣与其属奉诏切谓欲
建佛舍老子之宫以备四时焚修潜致灵贶来介天子
万寿其地所在必求山川会聚之乡仙圣行藏之境有
所祈请乃能恊应今当卜地于城南之郊有山号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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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此仲秋之社臣与郡人出游蹑十八级而后造绝
顶南望双崖出烟云间对峙而中裂可以引车骑葱郁
之气笼络上下如见真人奇士神深而气爽自其巅垂
两支数十丈下至于平原如人之伸左右手前抱其腹
臣顾其属曰南山之麓宜为浮屠氏老子之所寓然而
未有卜之者岂非有所待邪有老僧谓臣曰此大云门
也今兹北峰盖其小者臣归取李清传而考之始知大
云门乃真神仙之窟宅传言清与姻族乡里为别迟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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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于山椒然后挥手辞谢缒入洞中东南一穴约去
三十里望见山川景象烟云草木自是一境不类人世
遇道士四五人谓清会当至此但时限未耳继闻蓬莱
众圣令邀诸真赴上清会诸真既往戒清慎勿开北扉
而清辄忘其戒见清如在掌上起乡里之念复还人间
访其故居子孙已历数世矣后为太山游不知其所在
此其大略也然洞之在山椒明矣今不见洞岂待有缘
而后见欤左一峰有塔置其上号黄金塔刻僧俗名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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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二百九十人名与字甚古是果与清为别者邪自隋
开皇四年至今五百有馀岁社日之游人多往北峰而
清所寓乃弃之寂寥处臣方以此兴叹后一月俄奉崇
宁之诏臣顾其属曰前日之叹岂非其兆欤舍此而何
往遂往相焉更见前抱右支再引而北回观大云门相
揖于山口如莲花状此所谓小云门者开元中郡守有
投龙璧于此以祝时君之寿乃见祥云五色或塔于空
中有记存焉而况大云门乎哉当见众圣诸真共贻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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疆之休以资陛下万寿适默契自然之会非出于私意
而为之也其为应也久其为祐也大是宜为寺当与四
方名山福地之有禅林寺争名于天下
 
 
 
 
 演山集卷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