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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全解卷十六
宋 林之奇 撰
太甲上 商书
古者简册以竹为之编次而成篇一篇之所编不可
以多也故其文之多者或析而为二或析而为三以
便于习读析而为二者则于篇名之下加上下二字
以别若礼记曲礼檀弓杂记孟子梁惠王公孙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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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是也析而为三者则有上中下之别如经所载太
甲盘庚说命泰誓是也其所以析之为二为三者本
于简册之繁多其势不可合而为一故出于不得已
而然也至于后世既以纸易简册则其一篇所载足
以容古者百馀简之所书而世之文人不悟夫古人
分篇之意独有泥于简册之制者如柳子厚时令等
篇皆分为上下篇李翱之复性书分为上中下篇皆
是泥于古制不达夫时变者惟韩退之之制作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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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观其原性等书虽有长短不同而皆别立篇名
各尽其意而已未尝离为上下以泥古制此皆得体
可以为后世属文之法也史之分篇为三有分而为
上中下者若太甲盘庚说命泰誓是也有不分为上
中下而以篇名为别者若皋陶矢厥谟禹成厥功帝
舜申之作大禹皋陶谟益稷成汤既没太甲元年伊
尹作伊训肆命徂后成王既伐管叔蔡叔以殷馀民
封康叔作康诰酒诰梓材据此皆以序而有三篇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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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分为上中下而但以篇名为别者此盖出于一
时史官各自以其意题其简编以为别异耳非有深
义于其间也此篇名以太甲者唐孔氏曰伊训肆命
徂后与此三篇及咸有一德皆是伊尹戒太甲不可
同名伊训故随事立称以太甲名篇此说是也此篇
亦是训之体不可以名伊训故别之曰太甲史记载
太甲篇序以为太甲训三篇意者汉之时此篇名犹
有训字而后世失之也然而太史公父子皆未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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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壁中书此篇在孔壁二十五篇之内是乃孔安国
所传遭巫蛊事而不出者也太史公既未尝见古文
故于殷本纪但总篇序之言而臆度之是以全与此
篇内不合其说以谓太甲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不遵
汤法乱德于是伊尹放之于桐宫三年伊尹摄政当
国以朝诸侯三年太甲悔过改善于是伊尹乃迎太
甲归于亳而立之太甲修德诸侯咸服百姓以宁伊
尹嘉之遂作训太甲三篇以褒太甲据经之所载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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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太甲不惠阿衡以至于营于桐宫而归于亳史
官述其本末之详非是伊尹之嘉太甲而作是篇也
中篇曰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
于亳则其所以不明者惟在于即位数月内耳故至
于终丧则已悔过自艾而被冕服以归于亳太史公
乃谓既立三年不明暴虐乱德于是伊尹放于桐宫
其说皆与经文不同盖未尝真见古文尚书而妄为
之说班孟坚于孔安国传又谓安国为諌议大夫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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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尉朝而司马迁亦从安国问故迁书载尧典禹贡
洪范微子金縢诸篇多古文夫迁实未尝见古文书
其史记所序惟伏生书耳而孟坚乃以谓其多载此
又孟坚之失也
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诸桐三年复归于亳思庸
谓太甲既立数月不用伊尹之言不明居丧之礼也
桐宫汤之葬地也太甲既背伊尹之训不可以言语
口舌争矣于是使之往居墓侧加之以放逐之名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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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于忧患之地以作其愤悱之意至于三年丧服已
毕而能悔过迁善克终允德于是自桐宫复归于亳
而思用伊尹之言也故曰三年复归于亳思庸自始
立至于放而复归伊尹每进言以戒之史序其事以
作太甲三篇虽实史官之所序而其所言则皆伊尹
之言故推本其言所自出而曰伊尹作太甲三篇首
尾序述以尽出于伊尹之手也
伊尹作太甲三篇太甲惟嗣王不惠于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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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训肆命徂后太甲三篇咸有一德皆是太甲末年
商史所录故其叙述先后本末相属成文若史家本
纪之所载也但其简册繁重故分而为七耳惟嗣王
不惠于阿衡此文势与上篇伊训肆命徂后相属盖
自太甲之立伊尹所以丁宁嗣王激切论兴亡祸福
之理以告戒之者可谓深切著明矣然诲尔谆谆听
我藐藐曾无从顺之意也其下流之性所以陷溺其
心者深故言虽切而未易入也伊尹自汤伐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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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为相矣及太甲既立实以冢宰总百官其曰阿衡
者尊之之称也犹周以太公为尚父齐以管仲为仲
父也高宗命傅说其称伊尹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
王保衡即伊尹也古者大臣居人主之左右辅翊主
德者盖有阿衡之名王莽依放古制建公辅之官甄
邯为太保刘歆为少阿甄丰为太阿以是知阿保皆
师傅之官尊之之称也伊尹称阿衡盖其一时所以
极其推尊之意者其义则无传焉孔氏曰阿倚衡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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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汤倚而取平王氏云保其国如阿平其国如衡此
皆是随字立义未必得其当时所以命名之旨犹毛
氏解尚父曰可尚可父云尔
伊尹作书曰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祇社稷
宗庙罔不祇肃天监厥德用集大命抚绥万方
作书者作为简册之书以陈其所劝戒之意若后世
之章疏也汉世简册未变故其以章疏进说于上者
以皂囊封之谓之上封事盖其所由来远矣杨子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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捈中心之所欲通诸人之㗲㗲者莫如言著古昔之
昏昏傅千里之忞忞者莫如书盖古人之所以宣其
意者惟书与言尔伊尹明言烈祖之成德训于王此
其言也自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以下则其书也汉孔
氏云顾谓常目在之諟是也唐孔氏曰諟与是古今
之字异故变文为是也言先王每有所行必视是天
之明命常目在之以顾为常目在之理固然也至以
諟为是非之是则又无所据王氏曰諟以言其不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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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曰以言许人曰諟亦皆是率意而为此说未敢
以为信详考经意曰先王顾諟天之明命但谓天之
明命吉凶善恶皆以类至其福善祸淫若影响之应
形声先王知命之可畏也如此故其兢兢业业洋洋
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虽一言一动皆不敢忘也
诗曰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昊天
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衍此则顾諟之意
也惟知其天命之可畏顾諟而不敢忘故上以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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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下以承于地祇以至社稷宗庙无不致其祗肃
盖其所以事鬼神者出于其严恭祗事之诚心而不
区区于牺牲玉帛之间矣惟其诚意之孚如是故其
馨香之德感于神明而天监之遂集天命于其身使
之克夏以有天命而抚绥万方之民也盖成汤之所
以由七十里而有天下其恭则自于寅畏上天之命
其事则见夫致恭尽礼于祭祀之间洞洞乎属属乎
如弗胜如将失之则其感格于天地鬼神之意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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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以式九围非自外至也商道事神明鬼之俗盖出
于此此盖成汤之所以诒孙谋以遗后世者故伊尹
作书以戒嗣王首及于此也
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师肆嗣王丕承基绪惟尹躬先
见于西邑夏自周有终相亦惟终其后嗣王罔克有终
相亦罔终嗣王戒哉祗尔厥辟辟不辟沗厥祖
惟成汤尽其寅畏兢兢业业之诚以膺上天之所眷
命抚绥万方故我能以左右辅翼之以奄宅此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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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众故嗣王得以大承基绪盖谓非汤之自能克慎
厥德则虽伊尹亦无所致其左右之力而嗣王亦无
以享其盈成之业也尹伊尹名唐孔氏曰孙武兵书
及吕氏春秋皆云伊尹名挚则尹非名也今自称尹
者盖汤得伊尹正天下故号曰尹人皆呼之为尹故
亦以尹自称礼君前臣名不称名者古人质直不可
以后代之礼约之此说不然伊尹每自称必曰尹躬
则其君前臣名也审矣孙武吕氏春秋之言非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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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据也前既言成汤自慎其德然后伊尹得以左右
之然其义犹未尽也诗曰商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其
君相之间所以克终与不克终可以为鉴而尽其义
也夏都安邑其地在亳之西故谓惟我尹躬见此有
夏先世之君自能以忠信而有终故其相亦能克终
周忠信也论语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孔
氏曰忠信为周阿党为比忠信而谓之周者施博士
曰作伪者心劳而日拙则当缺露而不周忠信则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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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矣自能周而无缺此说是也其后世之嗣王谓桀
也既不能以忠信自周而有终故相亦不克终盖相
之所以克终者惟系诸君而已君有终则相得其终
君罔克终则相亦罔终矣伊尹言此者盖谓汤之顾
諟天命尽其恭敬以事天地社稷宗庙可谓自周有
终矣故我得以左右厥辟宅师而有终也今太甲承
汤之基绪苟不能以忠信有终则我亦何以克终哉
言欲使我能致其克终之效惟在嗣王先能有终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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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又继之曰嗣王戒哉言不可以不戒慎也所以
戒慎者当敬尔为君君不敬其为君则将忝辱尔祖
矣
王惟庸罔念闻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丕显坐以待旦
旁求俊彦启迪后人无越厥命以自覆慎乃俭德惟怀
永图若虞机张往省括于度则释钦厥止率乃祖攸行
惟朕以怿万世有辞
孟子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与间也惟大人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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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
一正君而国定矣伊尹作书以戒太甲其反覆所陈
若此者盖太甲至于欲败度纵败礼殊不以社稷之
安危为念者其意必以谓伊尹之力足以任天下之
重吾虽盘乐怠傲然有伊尹在必不至于亡也故伊
尹为之称其祖成汤慎德于先然后已得以左右之
于后夏之先世能以忠信有终则相亦惟终其后嗣
王不克有终则相亦罔终且告以辟不辟忝厥祖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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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谓苟不能尽其为君之道则我亦末如之何矣意
此盖以格其心之非也汉昭帝薨霍光迎昌邑王贺
贺亦恃有霍光为之辅佐故其即位以后行淫乱益
甚凡二十七日而为光所废其见废也谓霍光曰闻
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其天下彼盖以谓我
虽无道而光犹可恃以不失其天下也太甲之意谅
亦如此然伊尹之于太甲则为之称道今古以教诲
之至于再三而犹不改然后营桐宫而使居之卒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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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克终允德而霍光之于昌邑王直废之而已乌睹
所谓格君心之非者哉不格其心之非而遂废之废
之而更立君而田延年以谓是举也合于伊尹之废
太甲光遂信以为诚然光之不学无术也如此孔子
曰惟上智与下愚不移盖上智不可移而为愚若尧
舜之不可与为恶是也下愚不可移而为智若桀纣
之不可与为善是也苟智而未至于上智愚而未至
于下愚皆可移也故智者而与之为恶则将移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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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愚者而与之为善则将移而为智此则谓中人之
性以其可上而可下也太甲实中人之性也伊尹知
其性之可移而为智故谆谆然以诲之则冀其改过
以迁善然其所性虽可移而未易移也故诲之谆谆
听我藐藐而有类夫下愚之不移者盖由其所陷溺
者深故其移之为难惟其有可移之理而移之为难
是虽终于克终允德而其始也则犹罔念闻于伊尹
之言也薛氏曰王惟庸者王当思而用之也罔念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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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心不是念耳不是听也王虽罔念闻而伊尹所以
绳愆紏缪格其非心之意不可以已也故于是又申
前之义以谓先王所以授我以遗孤之托凡欲使我
以道德仁义辅导尔子孙而已今至于欲败度纵败
礼则是我之所以辅翼者不至而负乃祖所以寄托
之意为罪大矣故为之详陈所以祗厥辟之义其言
宽而不迫逊而不怒优游餍饫以入之也昧晦也爽
明也昧爽者或晦或明也或晦而或明未旦之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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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先王于未旦之时大明其德正心诚意养其平旦
之气以待平明出而听朝也其所以孜孜汲汲不遑
宁处者无他惟欲旁求俊彦之士以启迪尔后世之
子孙而已盖古之所谓托六尺之孤者非特扶持其
位使之不倾而已必使之成就其德正之直之辅之
翼之以格其非心使之知创业之艰难念守文之不
易而为成德之主斯无负于寄托矣如太甲成王皆
中材之主伊周受托于汤武而相之皆能使其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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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就而为一代之显王盖汤武之所以托之者如此
而伊周所以不负其所托者亦以此至于后世所谓
受遗托孤者则不复论其德之如何惟冀其位之不
失而已如霍光诸葛孔明世皆以伊周许之予尝观
此二人者其忠义之心诚无负于国家社稷其视曹
孟德司马懿辈欺人孤儿寡妇而夺之位譬如霄壤
之殊而较于伊周之事则非二子之所及也何则不
能启迪其主之德以格其君心之非使为成德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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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徒屑意于事为之末则仅能使其位之不倾而已
故伊尹论其所以授寄托于先王者则以启迪后人
为言盖所以成就尔太甲之德者是汤之所以望于
我也汤之所以望于我以启迪后人者其任固专于
伊尹而曰旁求俊彦者以见汤之立贤无方其所赖
以启迪者众也惟伊尹与其一时之俊彦咸以启迪
为任而今也太甲欲败度纵败礼诲之谆谆听我藐
藐则是将陨越厥命以自取覆亡虽有俊彦亦末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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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何矣欲无越厥命以自取覆者则在于求其所以
自颠覆之道而反诸其本故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
此盖所以启迪之也秦为宫室之丽起咸阳而西离
宫三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而其后世曾不得聚庐
而托处为驰道之丽东穷燕齐南极吴楚隐以金椎
树以青松而其后世曾不得蓬颗以蔽冢而托葬自
古人君侈靡之极者无如秦而乱亡之速子孙无置
锥之地亦莫若秦盖奢侈败亡之徵也禹卑宫室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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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恶衣服岂故为是俭陋而已哉诚知夫怀永图
者必自夫慎乃俭德故也太甲欲败度纵败礼盖已
昩夫所谓永图矣苟其骎骎焉日入于奢侈而不知
反则至于越厥命以自覆亦岂难哉故所以格其非
心而反之于善者则蔽以一言谓欲怀永图必自夫
慎乃俭德可谓切中其疾夫人臣之进谏于君如医
者之用药惟其切中所受病之处苟为以寒益寒以
热益热则是促人之死而已如汉之武帝可谓穷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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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侈而不知纪极矣而董仲舒对策于其时以谓俭
非圣人之中制者此则与夫公孙弘所谓人主病不
广大人臣病不节俭者无以异也议者论仲舒之策
缓而不切以此言观之则其言岂非缓而不切也哉
慎乃俭德惟怀永图言之于太甲纵欲之时可谓不
费辞矣能怀永图以慎乃俭德则神全气定不为外
物之所变迁其心安然而不挠然后可以泛应万机
之务而无有过举矣故继之曰若虞机张往省括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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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则释此言应物之审也机弩牙也括矢括也度其
所准望盖正鹄也弩之发者在机矢之所中者在括
苟能虞机而张之省括于度而释之使机必应于括
括必应于度则百发而百中苟此三者差之于毫釐
之间则失之者在寻丈之外矣杨子曰修身以为弓
矫思以为矢立义以为的奠而后发发必中矣其立
意正与此同所谓奠而后发者则虞机省括之谓也
夫其应物之审如此故能钦厥止以率乃祖攸行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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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子孙者孰不欲率其祖之所行苟使应物不审
而不能敬其所止则其心荡然无所适从而小人之
善纷更者得以进其尝试之说于是变乱先王之政
刑至于小大而天下始大乱矣伊尹之告太甲其序
如此者盖太甲之不明也由其不惠于阿衡故至于
欲败度纵败礼由其纵欲以败度礼故至于颠覆汤
之典刑是以其启迪之也首告以先王所以旁求俊
彦遗尔后人次又告以俭德之为可永图末遂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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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钦厥止率乃祖之攸行盖其所以绳愆紏缪格其
非心者不可不推本其所以然者也王能如此则我
伊尹之心乃可以喜悦其无负先王之所寄托而至
于万世犹有辞也有辞盖谓为万世之所称也是所
谓相亦惟终者也苟使嗣君终不能改过自艾则越
厥命以自覆而商之社稷遂不复存则相亦罔终矣
尚何至于万世有辞也哉
王未克变伊尹曰兹乃不义习与性成予弗狎于弗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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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王徂桐宫居忧克
终允德
伊尹虽丁宁恳切如此而王犹安于不善未能变也
故伊尹以谓此乃习于不义之事且将失其所固有
之性而沦于恶习且将与性俱成于恶矣夫苟其所
固有之善犹有存者则其所以谆谆以诲之者如此
之深切著明岂不少悟而知所愧耻者哉今也曾是
莫听安其危而乐其所以亡者则是不义之习殆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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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其性若其固有者矣岂复可以言语而动之哉故
当此时可以势动而不可以理听也故惟使之弗狎
习于弗顺之事而放僻邪侈之习皆无因而至前则
其外驰之心息矣而又有以动其哀戚之情而作其
愧耻之意是以孝敬之心油然而生矣虽不暇谆谆
而诲之而其反于善也盖有不期然而然矣故曰予
弗狎于弗顺营于桐宫密迩先王其训无俾世迷盖
于是营之于成汤之墓侧而使居之以密迩先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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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其训无使终迷而不反也墟墓之间未施哀于民
而民哀既夺其所嗜好之习而致之于哀戚易感之
地放远小人之党择贤俊而与之居彼其至于自怨
自艾处仁迁义盖理之必然也王于是而往桐宫而
居忧卒能思念其祖而终其信德也孟子曰教亦多
术矣予不屑之教诲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盖君子
之教人有如时雨化之者有成德者有达材者有答
问者有私淑艾者若夫道之而弗从诱之而不达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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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犹不忍弃也而私以善淑之使之愤悱启发入
于善而不自知此不屑之教诲也王制论先王之教
民其不帅教者命国之右乡移之左左乡移之右不
变移之郊又不变移之遂又不变然后屏之远方终
身不齿此皆不忍绝之于自弃之域而私以善淑之
盖所谓不屑之教也伊尹之于太甲诲之谆谆听我
藐藐度其不可以教也则营诸桐宫而使居焉以感
动其忧戚之心终以克终允德非不屑之教而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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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以不屑教之而其名曰放者盖其所以欲败度纵
败礼道之而弗从诱之而弗达者彼以为伊尹受成
汤寄托之重以天下为己任我虽无道而有伊尹必
不至于亡也其所见如此非有以摧折激励以生其
忧患之心则若存若亡终不可得而正也故其迁之
于桐宫命之曰放盖示以将废而不得立彼知其将
不得立也于是愤悱而反于善此其所以为教也然
则使太甲而终不改则奈何是亦废之而已盖其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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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桐宫也既处之于人情天理之极以观之矣于人
情天理之极而不知自反焉是无所可望也已古之
人将知人君之德必于其哀戚之所感动者而观之
当哀戚而不哀戚岂复可以君天下乎鲁襄公卒欲
立公子禂穆叔不欲曰是人也居丧而不哀在戚而
有嘉容是谓不度不度之人鲜不为患武子不听卒
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祍如故衰而昭公卒以不终
汉成帝为太子中山哀王薨太子前吊元帝感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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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自止而太子殊不哀元帝大恨曰安有人不慈仁
可奉宗庙为民父母乎而成帝卒为汉室基祸之主
盖人情天理之极苟为有人之心者则宜于此焉变
矣于是而不变尚何望焉使太甲居桐宫遭放黜而
愤悱哀戚之心不由是而感发则虽与天下共废之
可也惟其困于心衡于虑而后改作也故终有天下
为商太宗天下万世仰其德之无斁是放之之效也
世徒知伊尹之放其君而不求其所以放之之意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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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伊尹不免于惭德而乱臣贼子亦将以之为口实
矣故孟子发明其心以贻天下后世曰有伊尹之志
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此言简而尽矣
太甲中 商书
惟三祀十有二月朔伊尹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
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先王之所以制为丧
祭之礼岂苟为是文饰而已哉盖以孝慈之心人皆
有之民之所以生厚者其本在于此故先王之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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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民知丧以慎终祭以追远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
存以反其所谓孝慈之本苟其心之所固有者油然
而生则自能归厚矣太甲即位之初般乐怠傲不明
居丧之礼伊尹推本其心术之所蔽惟其孝慈之心
不笃故至于是遂乃营桐宫之地使之往居焉盖使
之慎终追远以生其孝慈之心而反之于忠厚也彼
太甲之性既非下愚之不移而一旦去其般乐怠傲
之习寝苫块啜粥面深墨以居始虽出于勉强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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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而为之及其久也则其固有之性发于哀戚之间
殆有不期然而然者故及其终丧也则既能处仁迁
义非复昔日之太甲矣故伊尹于是迎之以归当是
时也以天时言之则适当夫三年之丧毕冢宰之摄
国事至是而可以归政以人事言之则太甲徂桐宫
居忧密迩先王其训至是而亦可以即政矣伊尹可
以归政太甲可以即政天时人事于是而合此所以
顺天人之望而迎之以归也太甲以元年十一月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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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壬之丧至此三年十二月朔盖二十五朔祥禫之
祭已毕于前月至是则可以变凶而即吉矣故伊尹
以吉服奉之以归于亳也周官司服王之吉服祀昊
天上帝则服大裘而冕祀五帝亦如之享先王则衮
冕享先公飨射则鷩冕祀四望山川则毳冕祭社稷
五祀则希冕祭群小祀则玄冕六冕冕皆有服其服
皆玄衣纁裳此但云冕服不言其冕之名汉孔氏但
以冕为冠亦无明说唐孔氏云天子六冕大裘之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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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尚质弁师惟掌五冕备物尽文惟衮冕耳此盖
衮冕之服义或然也以冕服奉嗣王归于亳盖于是
除丧即位而始践天子之位也
作书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后非民罔以辟四方皇
天眷佑有商俾嗣王克终厥德实万世无疆之休
王之归亳盖喜其能处仁迁义而不坠成汤之业也
于是作为简册之书以称美之曰民非君则无能相
胥正以生不能相胥正以生则乱矣君非民则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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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四方无以君四方则亡矣言君民之势相待以存
也夏之民惟其遭桀之乱不能相正以生故相率而
去以就汤而君之汤以民之归之故遂以君四方而
有天下盖民之情至于乱而无以正之则固择夫能
正之者以为君之而赖之以君四方矣太甲之始不
明厥德斯民已择其所以能正之者而君之若去桀
而从汤矣当是时虽伊尹亦末如之何也故太甲之
不明于初是乃取乱亡之道也有可以取乱亡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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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卒能处仁迁义以念成汤之训此岂人力之所能
为哉盖以皇天之于商家眷顾佑助之不使成汤之
业再传而遂亡也故天诱其衷于冥冥之中使嗣王
克终厥德则民所赖以生者不失其正之之望矣民
不失其所望我商家之所以君四方者又可以保之
而不失矣是诚万世无彊之休美也夫太甲之所以
能终厥德者是诚伊尹之力也盖非营桐宫而使居
之致之于哀戚之地加之以放逐之名以作其愤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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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志则太甲亦终为下流之归而已而其所以奉之
归亳作书以序其意乃以为皇天眷佑有商俾嗣王
克终厥德虽实一时谦抑之意然君子能致人于悔
过迁善之地而不能必其人有悔过迁善之心伊尹
之始事汤盖尝五就桀矣岂非以夫民所赖之胥正
以生者在桀将欲使之迁善悔过而不失其所以辟
四方之道乎其所以事桀者虽不得而尽见然以夫
所以成就太甲之德者而观之则其于桀五就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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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厌所以使之迁善远罪者必已尽其道矣而桀之
下愚终无自怨自艾之意故伊尹不得已相汤而伐
之今也太甲乃能听其训己之言而克终允德非天
之眷佑有商畴克尔哉窃谓天之于人其吉凶祸福
之间若未尝有切切然与于其间者然而要其所终
而究其成则实未尝有锱铢之差积善之家必有馀
庆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成汤之孙宜其馀庆之所
钟无有不善者而太甲为之孙秦始皇之后宜其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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殃之所逮无有令淑之人而扶苏为之子太甲为之
孙宜商祚遂至于亡矣然而成汤以宽仁之德伐夏
吊民以有天下其善之所积者厚矣岂应一再传而
遂亡哉故虽太甲欲败度纵败礼而终克终允德以
守成汤之业此无他以汤之社稷有必存之理则虽
太甲为之孙而终不亡也扶苏之仁厚而为秦始皇
之子则秦若可以存矣然始皇虐用其民以残虐嗜
杀而得天下其不善之所积者厚矣苟使扶苏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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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未可以遽亡也故始皇崩于沙丘而扶苏卒以得
罪重之以二世之暴戾而秦遂以灭此天实以秦之
社稷有必亡之理则扶苏为之子而终亦不得存也
论至于此则是天地报应之理虽若眇忽茫昧而不
可晓及要其极致而究其所以然则不啻若影响之
应形声可不戒哉
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厎不类欲败度纵
败礼以速戾于厥躬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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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背师保之训弗克于厥初尚赖匡救之德图惟厥终
拜手首至手也稽首首至地也既首至手乃复申头
以至于地钦之至也臣之于君则有此礼太甲之于
伊尹而拜手稽首者尽钦于师保故其礼如此蜀先
主敕后主曰汝与丞相从事事之如父太甲拜手稽
首于伊尹是亦事之如父也非其事之如父则其放
之也安得不怒其复之也安得而不憾彼商人之见
其或废或立皆在其掌握亦安得而不疑也哉太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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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拜手稽首矣于是悔谢前过而述其自怨自艾之
意以谓予小子不明于己之德丧其固有之良心而
自致于不类不类犹不肖盖谓丧其德而失人道之
正也诗曰克明克类惟克明然后能克类既不明于
德所以自厎不类也惟其自厎不类故欲败度纵败
礼以速戾于厥躬王氏曰欲而无以节之则败度纵
而无以操之则败礼欲而无以节之谓广其宫室侈
其衣服之类纵而无以操之谓惰其志气弛其言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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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类此说比先儒为长要之多欲者必纵肆纵肆者
必多欲不类之人必有此二者之失故其至于败度
败礼而不自反则召罪戾于其身也速戾于厥躬盖
指放于桐宫之事也孽灾也违逭皆逃避也天作孽
谓已无以致之而其灾出于天之所作者盖无妄之
灾也此则可以违避若乃欲败度纵败礼则是自作
之灾孽也其召戾于厥躬必矣此则不可逃矣孟子
曰不仁者可与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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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仁而可与言则何亡国败家之有夫人必自侮
而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
人伐之遂引此言为證盖为国家者苟有畏危亡之
心常思兢兢业业以维持之而我无以致危亡之道
则虽有天作之灾吾犹可恐惧脩省而避之苟其咎
自我作安其危而利其菑乐其所以亡者于是自取
之而已其危亡之至岂可得而逃哉孟子之言所以
申明太甲之意以谕后世也太甲云我之所以速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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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厥躬者盖自作之咎既往者背违师保之教训不
能脩德于其初矣尚有赖于伊尹正救之德图谋其
终以逭夫自作之孽也盖于是始知伊尹之忠而望
其启沃即序所谓思庸者也夫伊尹云太甲克终厥
德盖以谓皇天眷佑有商之所致至太甲言其不明
则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不以其所不明
者归之于天何也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
者命也古之人所为非其力之所能致者然后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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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无可奈何而委分于天如伊尹之于太甲能言烈
祖之成德以训之至于不改又谆谆而诰戒之至于
又不改则营桐宫而居之其所以自尽者能如是而
已矣至于克终允德则非伊尹之所能必也而太甲
遂能克终允德岂非天乎若夫太甲之自厎不类欲
败度纵败礼实自为也岂莫之为而为之者哉实自
致也岂莫之致而至之者哉故其孽皆自作之孽而
不可以归于天也如以自作之孽而归之于天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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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废矣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曰天既讫我
殷命格人元龟罔敢知吉故天弃我不有康食不虞
天性不迪率典而纣答之曰呜呼我生不有命在天
祖伊反曰呜呼乃罪多参在上乃能责命于天殷之
即丧指乃功不无戮于尔邦夫祖伊言天之命而纣
亦言天命祖伊乃以为纣责命于天而深陈其不可
者盖命非人主之所言也安危存亡之势皆于己取
之而已矣苟为责命于天而谓已无预乎事则无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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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悔过迁善之心矣若夫人臣之于君虽在我者能
尽夫为臣之道而从与不从在夫君从之则安且治
不从则危且乱从与不从之间而治乱安危分焉非
己之所能必也伊尹之言太甲从之者天也祖伊之
言纣不从之者亦天也故二子可以言天若太甲与
纣不可以言天矣太甲以为自作孽遂终厥德纣以
为我生不有命在天故至于亡学者观诸此则可以
知天命之所自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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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德协于下惟明后先王子
惠困穷民服厥命罔有不悦并其有邦厥邻乃曰徯我
后后来无罚王懋乃德视乃厥祖无时豫怠奉先思孝
接下思恭视远惟明听德惟聪朕承王之休无斁
伊尹于是而尽敬于太甲拜手稽首以致其言而又
陈其所以告戒之意也孟子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辞逊之心
人皆有之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扩而充之若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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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然泉之始达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苟不充之不
足以事父母人有仁义礼智也岂以独善其一身而
已哉其心扩而充之使其四端之充实辉光发见于
外使四海之人咸受其赐然后为能尽其性之所固
有此古圣人之治天下所以始于致知格物正心诚
意以修其身矣而遂举斯心以加诸彼至于家齐国
治而天下平也太甲之居于桐宫既能自怨自艾处
仁迁义以听伊尹之训已其于欲败度纵败礼以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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戾于厥躬者亦已悔而不复为矣于是伊尹以冕服
奉之以归于亳始践天子之位于是时也既能处仁
迁义则是既以伊尹之训正心诚意以修厥身而成
其允德矣故在夫以其仁义礼智之实扩而充之使
天下咸受其赐然后为能尽为君之道是以伊尹于
其始践位既言君之与民其势相须以生盖其为皇
天之所眷佑克终允德以为万世无疆之休矣于是
又欲善推其所为以惠及斯民也故遂告之曰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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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正心诚意以修厥身必使允行之德协于群下之
心然后可以为明后也苏氏曰允德信有德也下之
协从从其非伪者盖欲天下中心悦而诚服苟非其
德出于固有之诚心未有能至者既言其理之如是
于是又以祖成汤之允德所以协于下者发明其意
而尽其义也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
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
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于掌上盖先王之治天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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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使天下中心悦而诚服者无他惟其不忍人之政
出于不忍人之心而已其爱养百姓之心惟恐一夫
之失其所视民之有困穷而无告者哀矜恻隐若已
实致之于困穷之地者故其爱惠之心也若子然既
视之若子矣岂有不能尽其所以抚字鞠育之道哉
故困穷之民先王之所以受天命之本于困穷而能
子惠之则其深仁厚泽无所不被盖可见矣惟其子
惠及于困穷则斯民信其有爱人利物之心矣故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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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命令而罔有不悦也罔有不悦则欲以为君矣故
当时与汤同为诸侯者皆邻并而有邦矣汤所有者
惟亳之民以汤为君者亦惟亳之民今也汤之德惠
及困穷故邻国之民非汤之所有者亦皆以汤为君
而望其来曰徯我后后来无罚盖是时诸侯之邦皆
化于桀之虐政峻法以荼毒斯民民坠涂炭不获保
其生而汤之在亳独以仁政至于困穷之民无不被
其泽者其深仁厚泽虽其所施者未出于亳邑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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恻怛爱民之意已固结于天下故邻国之徯之也曰
我后之来其无刑罚也必矣此其所谓允德协于下
者也予窃以谓孟子之游诸侯大率用此意盖是时
诸侯皆以暴虐为政非使民以攻战则厚赋敛以虐
之严刑罚以胁之孟子之意以谓今之诸侯苟有行
仁政者则诸侯之为暴虐者皆为之驱民而归之矣
故曰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杀人者如有不嗜
杀人者则天下之民皆引领而望之矣又曰彼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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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时使不得耕耨以养其父母父母冻饿兄弟妻子
离散彼陷溺其民王往而征之夫谁与王敌又曰信
能行此五者则邻国之民仰之若父母矣率其子弟
攻其父母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济者也大凡此皆伊
尹所谓并其有邦厥邻乃曰徯我后后来无罚之意
也惟汤之子惠困穷而其允德协于下其见于已然
之效者如此今也太甲继之既能处仁迁义克终允
德矣将欲扩而充之使民服厥命罔有不悦亦如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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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之时岂有他哉惟在勉之而已故继之曰王懋乃
德视乃厥祖无时豫怠谓惟其不豫怠以勉其德则
至于成汤亦不难也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
日新汤之所以懋其德者其新之又新也如此岂有
一时之豫怠也哉故欲懋乃德则当视乃祖之所以
又日新者无时豫怠则其德愈崇而民无不被其泽
矣奉先思孝接下思恭视远惟明听德惟聪此又告
之以懋乃德之实也为汤之子孙而欲懋其德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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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困穷使民服厥命罔有不悦苟非孝恭以立本聪
明以致用其安能使其民被其泽哉故其上承祖宗
之托则其奉之也不可不思孝下膺臣民之归则其
接之也不可不思恭奉先思孝则能懋乃德视乃厥
祖无时豫怠矣接下思恭则能子惠困穷使民服厥
命罔有不悦矣然人君以眇然之身处于九重之上
垂旒蔽明黈纩塞聪而欲尽知四方情伪以子惠其
困穷非其聪明足以察见人情之好恶则其闻见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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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耳目所接之地而已故又在夫明足以视远聪足
以听德然后为尽明曰视远聪曰听德者唐孔氏曰
视戒见近迷远故言视远听戒背正从邪故曰听德
各准其事相配为文此说是也而未若林子和之说
为善子和云高其目所视者远然后可以为明下其
耳所听者德然后可以为聪此盖言聪明之用其所
施者有不同故也既能孝恭以立本聪明以致用则
为君之道尽矣其能扩而充之者斯可以协于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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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尹之所以望大甲者既得之矣故终之曰朕承王
之休无斁言我承王之休美无有厌斁者也
太甲下 商书
伊尹申诰于王曰呜呼惟天无亲克敬惟亲民罔常怀
怀于有仁鬼神无常享享于克诚天位艰哉德惟治否
德乱与治同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终始慎厥与
惟明明后
申重也伊尹于是重诰于王以尽其所以警戒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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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优游餍饫欲其入之深而不背也书之六体典谟
训诰誓命之文虽曰其体有六亦无截然为谟为训
为誓为命之理盖其体亦有相参混者如太甲三篇
与伊训皆是伊尹训太甲言盖皆训体也而此篇曰
伊尹申诰于王则训之与诰义亦相通盖此二字亦
皆是有所警戒之意无逸曰古之人犹胥训诰则是
二字之义盖不相远学者于此尤不可以穿凿通之
也呜呼者叹而发其辞也古人有言曰善亦何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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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有蹈之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惟善与不善之
无常也故太甲始也欲败度纵败礼以速戾于厥躬
可谓其心为小人之归矣而其一旦幡然而改则遂
能克终允德以听伊尹之训已此有以见其不善之
无常也然虽幡然改于不善而徙夫善而其中人易
流之性常为放僻邪侈之所变迁安能保其终不至
于弃其善以从于不善也故伊尹惧夫善之无常也
则为之称道夫天人神鬼所以祸福吉凶向背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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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在善不善之间盖所以警动其恐惧修省之意而
欲成其克终之善也惟天无亲民罔常怀鬼神无常
享盖言天之所亲民之所怀鬼神之所享皆无常也
其所以无常者盖有德则亲之怀之享之无德则不
亲不怀不享矣故曰克敬惟亲怀于有仁享于克诚
盖谓惟有德则可常也敬仁诚皆是有德之名但变
其文耳惟天与鬼神之所亲享民之所怀其无常也
如此则人君所处之天位可谓难矣其所以难者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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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德则治否德则乱故也所以德惟治者以与治同
道罔不兴故也所以否德则乱者以与乱同事罔不
亡故也治曰同道乱曰同事言治之难而乱之易也
苏氏曰尧舜让而帝子哙让而绝汤武行仁政而王
宋襄行仁义而亡与治同事未必兴也必同道而后
兴道同者事未必同也周厉王弭谤秦始皇禁偶语
周景王铸大泉王莽作泉货纣积钜桥之粟隋炀帝
洛口诸仓其事同其道无不同者故与乱同事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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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矣此说为尽大抵伊尹之诲太甲每告之以成之
甚难而坏之甚易故始之所训者则谓尔惟德罔小
万邦惟庆尔惟不德罔大坠厥宗至此又曰与治同
道罔不兴与乱同事罔不亡欲与治同道非大德不
可也苟与乱同事以不德之小者足以坠厥宗矣此
皆伊尹至忠之训也夫与治同道则兴兴之之难也
如此与乱同事则亡亡之之易也如此将欲同其所
以治之之道而不同其所以乱之之事者无他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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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其所与之人而已所与者君子固与治同道矣所
与者小人则与乱同事矣能终始之际谨其所与君
子而不使小人得以乘间而进惟是明明之主明明
者明之至也
先王惟时懋敬厥德克配上帝今王嗣有令绪尚监兹
哉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
荀子曰治生乎君子乱生乎小人自古治乱之所生
必自夫君子小人进退之间然人主即政之始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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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治则往往多用君子及其享富贵之日久骄纵之
心日生而忘其祸乱之机故每至于用小人小人既
用则天下由是乱矣盖始用君子而卒用小人者此
中材庸主之通患也故其国家亦皆始治而终乱且
以唐室观之高宗始与长孙无忌褚遂良则治终与
李义府许敬宗则乱明皇始与姚宋则治终与李林
甫杨国忠则乱德宗始与崔祐甫则治终与裴延龄
卢杞则乱宪宗始与杜黄裳裴度则治终与皇甫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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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异则乱此数主者始终之际其用君子小人相反
如此而治乱之应亦如影响之不差则是安危存亡
之机果在此而不在彼也太甲虽能自怨自艾处仁
迁义以听伊尹之训已然而亦安能保其终不与小
人以至于乱天下者哉夫以尧舜之圣聪明睿智出
于天纵其不惑于小人也必矣然犹且忧驩兜迁有
苗畏巧言令色孔壬况如太甲中材之主也伊尹论
君子小人之无常治乱之难易而总结之曰终始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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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与惟明明后使太甲知夫安危存亡之本以克慎
厥终古所谓一言而兴邦者此类之谓也伊尹既论
天人向背之理与夫治乱难易之势以致其所以诰
戒之意然犹未足以尽其义也又称夫其祖成汤知
夫天之所亲民之所怀鬼神之所享不可常也有德
而与治同道则治无德而与乱同事则亡治乱兴亡
之际如此其不可恃也故于是勉敬其德德日新日
日新又日新以慎其所与于终始之际无时豫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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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七十里兴而伐夏吊民以有天下创业垂统贻
子孙万世之法为啇家之太祖克配上帝之祀也孝
经曰昔者周公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
以配上帝古者祭昊天上帝必以其祖考之肇造基
业者为之配盖所以极其尊严之道而尽其孝敬之
仪周之祀明堂以文王配则商之祀以成汤配盖可
知也此曰克配上帝盖是指其庙为太祖而克配食
于上帝之祀也必言其克配上帝者盖创业之君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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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至于配食上帝之祀则是其始终之际懋敬厥德
者至是而成矣贾谊陈治安之策谓大数既得则天
下顺治海内之气清和咸理生为明帝没为明神名
誉之美垂于无穷礼祖有功而宗有德使顾成之庙
称为太宗上配太祖与汉亡极大抵论人主之盛德
必至于鸿名熙号与天地宗庙之祀相为无穷然后
为至未至于是则天之所亲民之所怀鬼神之所享
犹未敢自必其有常也惟汤之所以兢兢业业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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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德也如此而太甲继其有令善之绪当夙夜庶几
监视此成汤之所以懋敬者率而行之夫继世而有
天下莫不承祖考之绪然有若仲康之世所承者太
康之绪宣王之世所承者厉王之绪则其欲大有为
于天下必也有所变更移易而治功不可以遽成太
甲之所承者汤之绪可谓善矣嗣有善绪则其举而
措之天下无难矣长卿曰轨迹夷易易遵也湛恩厖
洪易礼也宪度著明易则也垂统理顺易继也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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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隆于襁褓而崇冠乎二后盖谓成王因文王之令
绪故其成德如此其易也太甲之继成汤亦若是而
已矣故为太甲者夫复何为哉惟监成汤之德以尽
其持盈守成之志则何施而不可哉自此而下于是
丁宁反覆告之以嗣守成汤之令绪持盈守成之道
也夫成汤之所以懋敬厥德至于克配上帝者夫岂
于一日之间袭而取之哉盖由其明夫物之本末事
之终始而知所先后故其德日新日日新又日新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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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是也故伊尹欲太甲之监于成汤之懋敬厥德
则首告之以若升高必自下若陟遐必自迩盖以夫
人之所以升高陟遐者喻修德者之不可以无渐也
夫自下而升于高自迩而陟于遐皆由其跬步而积
之积跬步而不已极其所如往而无跬步之阔焉然
后能至未有不积跬步而能至者故中庸论君子之
道亦以谓譬如行远必自迩譬如登高必自卑盖进
德修业之喻未有如此之切者成汤之懋敬厥德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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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铭于盘盂之上以为朝夕之监戒而曰德日新日
日新又日新诚知夫所以自修之道如升高陟遐然
虽跬步不可废也故太甲欲率乃祖之攸行亦惟见
于躬行之实明夫先后本末始终之序如自下而升
高自迩而陟遐不可以陵节躐等而无其序也
无轻民事惟难无安厥位惟危慎终于始有言逆于汝
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呜呼弗虑胡
获弗为胡成一人元良万邦以贞君罔以辩言乱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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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罔以宠利居成功邦其永孚于休
夫既以懋敬厥德如升高陟遐之不可以无渐然则
其所当先者果何事哉下焉为亿兆之所倚赖一有
轻之之心则乖离之衅生矣故必难之而后可难之
者深思远虑惟恐一夫之失其所也上焉为祖宗之
所付托一有安之之心则乱亡之机兆矣故必危之
而后可危之者戒慎恐惧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惟恐
有一朝之患也无轻民事惟难则民事日益修无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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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位唯危则天位日益安矣夫人君所以懋敬厥德
自其始而慎之以至于终不越夫此二者而已故继
之曰慎终于始言欲谨其终必于其始谨之始之不
克谨终亦无可见之效矣如升高者必自下而慎之
如陟遐者必自迩而慎之不慎其自下自迩而能至
于高与遐者未之有也然自古人君之治天下处于
持盈守成之世亦莫不欲重民事保天位以终始其
德然往往或至于忽民事而不念以危其位则有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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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终者无他继体守成之君生于深宫之中长于
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危未尝知哀未尝知惧
处富贵之极不知下民之疾苦虽自力于为善而至
于享逸乐之久海内治安上恬下嬉廓然无事则往
往好人之顺已而恶人之逆已于是謟䛕之言日进
而忠鲠之义不闻此民事之所以日忘而天位之所
以日危而德之所以不终也如唐明皇即位姚宋为
相姚善应变以成天下之务宋善守文以持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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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遂成开元之治及其太平日久一惑于声色玩好
尽忘其平日好贤乐善之心于是张九龄以忠直见
疏而李林甫杨国忠以谄佞获用一旦渔阳窃发四
海横流而犹不悟观其与裴士淹论宰相贤否至宋
璟曰彼卖直以取容耳彼宋璟者乃明皇初年赖其
忠直以致太平者也至其狎习于小人逊志之言而
逆耳之諌久不接于耳也则指之为卖直而不自知
呜呼明皇未足道也以唐太宗之英睿盖天锡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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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而又躬冒矢石跋履艰难以有天下然至其治定
功成之后其从善纳諌之心亦寖以陵替故魏郑公
曰陛下贞观之初导人使諌三年以后见諌者悦而
从之比三年强勉受諌而终不平也夫始也导人使
諌是惟恐人之不逆其志也及其强勉受諌而终不
平则是欲人之逊其志矣此实溺于宴安之习无敌
国外患以儆其寅畏之心则其好人之顺已而恶人
之逆已者是人情之常也而非魏郑公日陈其不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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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之渐以类戒之则其至于追咎忠諌之人以为卖
直取名如明皇天宝之乱亦不难也太甲之居于桐
宫困于心衡于虑而作也虽既能处仁迁义以听伊
尹之训已而伊尹惧其安于逸乐之久则或至于好
人之顺已恶人之逆已以寖不克终故告之以慎终
于始矣又继之曰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
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此盖告之以听言之道也有言
逆于汝心是拂耳之言也拂耳之言不可以逆已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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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怒之必以其言而求诸道使其言果合于道则固
忠直之言也虽逆耳而当从之也有言逊于汝志是
顺耳之言也顺耳之言不可以从已而遂喜之必以
其言而求诸非道果非道则固谄䛕之言也虽顺耳
而当拒之也逆顺之际不徇吾好恶之情而一断之
于道则君子得以伸其忠小人无所容其奸矣此终
始谨厥与之要渐也然言之逆顺必以道而求之苟
其心不断然知夫道与非道之为异则或至于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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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非道而以非道为道矣欲知道与非道之异而不
惑于是非则奈何亦不过乎慎思之力行之而已故
伊尹于是又叹其难而曰弗虑则不获盖欲其深思
之也弗为则不成欲其力行之也慎思力行则虑而
获矣为而成矣此一人所以元良也元良言其大也
一人大善则知道与非道之别故逆耳之言不可以
情拒之顺耳之言不可以情受之如此则君子在位
而小人不得容其谗佞于其间此万邦所以正也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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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君仁莫不仁君义莫不义君正莫不正一正君
而国定矣一人元良万邦以正之谓也至于一人元
良万邦以正则伊尹之所以期望于太甲者尽于此
矣彼太甲能事斯言躬行以懋敬厥德而慎之于终
始之际则能灼知君子小人之情状而浸润之谮肤
受之愬必不得行彼小人之类进其尝试之说以变
乱先王之政刑者将无隙而入矣故终之以君罔以
辩言乱旧政言先王之旧政可以为万世常行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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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小人之辩言为能乱之君不信辩言则旧政不乱
矣太甲能不以辩言乱旧政则离师傅而弗反矣故
伊尹得以遂其功成身退之志不以宠利居成功而
引身告老以归也君罔以辩言乱旧政则君之道得
矣臣罔以宠利居成功则臣之道得矣君臣各得其
道则我商家可以保其永久之年信有休美于无穷
矣自古膺受遗托孤之任其进退之际可谓至难矣
盖其德之可以托六尺之孤必也耆年宿德为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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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老成人然后可以服天下之心故其至于功成事
定也以其年齿论之则可以告老而归而以事势观
之则或未可以遽去者盖为幼主者类多血气未定
趋舍未坚苟其德未能至于离师傅而弗反而吾则
引身以去使小人得以乘隙而进则将至于辩言乱
旧政而贻四方之祸矣故召公不悦周公之留辅成
王而周公反覆再三言其所以不得不留之意者则
其势未可以去则亦不得以宠利居成功为嫌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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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之自桐宫而归也既能处仁迁义以克终允德矣
而其当时内外协德无有异心上则无管蔡流言下
则无顽民之不率教者伊尹之心度其必能终始谨
厥与不以辩言乱旧政也故谆复明告以坚其心于
申诰之时而遂示其所以引身求退之意盖如是而
不能引身而去则为以宠利居成功矣昔霍光受武
帝寄托辅翼少主昭帝即位方年十四而其时又有
上官盖燕之徒怀异志而窥伺神器当此之时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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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而无光也故方其不引身而去于昭帝之时其
义为得至于宣帝之立年已长矣其聪明慈仁足以
独当万机之势而守高皇之业光可以归政矣而犹
执其权者累年宠盛势极卒成族灭之祸予尝以为
光在昭帝之时是周召之势也在宣帝之时伊尹之
势也伊尹不以宠利居成功而光居之所以为不学
无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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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全解卷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