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全解-宋-林之奇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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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尚书全解卷十二
            宋 林之奇 撰
甘誓        夏书
启与有扈战于甘之野作甘誓甘誓
 古者将欲整齐其众而用之则必有誓而尤严于军
 旅故书有六体誓居其一焉大抵为誓师而作也周
 官士师之职以五戒先后刑罚一曰誓用之于军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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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旅之有誓盖所以宣言其讨罪之意谨其坐作进
 退之节而示之以赏刑之必信帝王之世所不能废
 也故禹启汤武皆有之甘者所誓之地故因以名篇
 亦犹牧誓费誓也启者禹之子也有扈氏夏之同姓
 其地在汉之扶风鄠县启之与有扈战其誓师也声
 言其罪惟曰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初未尝详言其所
 以讨之之故史记曰启立有扈不服遂灭之亦但言
 其不服而已唐孔氏遂以谓自尧舜受禅相承启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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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继父以此不服此说亦但是以私意而臆度之其
 实未必然也案左氏昭二年赵孟曰虞有三苗夏有
 观扈商有姺邳周有徐奄所谓观扈即此有扈国也
 唐孔氏载楚语观射父曰尧有丹朱舜有商均夏有
 观扈周有管蔡以是为有扈恃亲而不服启之政今
 考之楚语观射父之言但云夏有五观不言观扈唐
 孔氏盖是误以赵孟之言为观射父之言此虽小误
 亦不可以不正也有扈氏之罪经无明文然赵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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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三苗徐奄则知有扈必是顽嚚不可教训且恃险
 而不服者故启率六师而征之其誓师之意与秦誓
 汤誓无以异故圣人录其书以为万世法汉孔氏曰
 甘有扈郊名马融曰甘有扈南郊唐孔氏以为启之
 西行甘当在东郊融乃扶风人或当知其处也启誓
 师于甘之野当是亲征至其地也周希圣曰天子之
 兵常隐于六乡四方有变专责于方伯方伯不能讨
 则天子亲征之启与有扈战于甘之野是天子亲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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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此说是也
大战于甘乃召六卿
 案大司马法凡制军万二千五百人为军王六军大
 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军将皆命卿乃召六卿
 者王之六卿皆行也李子真曰此所谓六卿非自冢
 宰至于司空之六卿也周礼地官乡大夫每乡卿一
 人盖王之六乡别有此六卿平居无事则各掌其乡
 之政教禁令属于大司徒有事出征则率其乡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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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千五百人而为之将属于大司马所谓军将皆命
 卿即此卿也若以王朝之六卿即当用兵之时大司
 马主军政冢宰而下无缘亦属于司马故凡战而言
 六卿者皆六乡之六卿也此论得之六卿皆行而誓
 师于甘之野则是天子亲率六师而征之也天子亲
 征六卿各率其乡之师以从故其战谓之大战盖举
 国而伐之也扈之威强至于举国而伐之是其势将
 与京师抗衡而方伯连率之力所不能讨启之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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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社稷之安危盖系于此矣然则其用兵者岂得已
 而不已者乎
王曰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
 李校书论唐虞言咨之义曰咨之为言其后变而为
 嗟甘誓曰嗟六事之人胤征曰嗟予有众汤诰曰嗟
 尔万方有众泰誓曰嗟我友邦冢君盖嗟者即咨之
 义也其召之则曰六卿其誓之则曰六事郑氏谓变
 六卿言六事之人者言军吏下及士卒也下之戒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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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与御是遍敕在军之士步卒亦在其间故六事之
 人为总呼之辞其说是也嗟六事之人予誓告汝盖
 呼六事之人使皆听予之誓言也
有扈氏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天用剿绝其命
 此则声言有扈氏之罪也五行三正说者不同据有
 扈氏夏之同姓也其骄蹇跋扈而不可制废尊尊之
 义失亲亲之恩启之声言其罪而曰威侮五行怠弃
 三正此义不必求之太深要之但言其废三纲五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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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为是昏迷耳威侮者专其威虐而侮慢之也怠弃
 者怠慢而废弃之也味此言启之致讨于有扈之辞
 可谓简而尽微而显矣苏氏曰王者各以五行之德
 王改正朔易服色自舜以前必以有子丑为正者有
 扈不用夏之正朔服色是叛也故曰威侮五行怠弃
 三正此其论五行三正诚为切近然商之世方有改
 正朔易服色之事自夏以前未尝有也苏氏之说某
 亦未敢以为然也有扈之威侮五行怠弃三正则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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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于天而天绝之矣剿截也截绝谓殄灭之也天之
 殄灭有罪必假手于人启为天子当命德讨罪之任
 不敢赦也
今予惟恭行天之罚
 启之为天子当命德讨罪之任不敢赦也于是率六
 师而讨之岂以快一时之私忿哉凡所以致天之所
 罚也沈同以孟子言燕可伐而伐之或问曰劝齐伐
 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予应之曰可彼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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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伐之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
 以伐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哉盖非天吏则不可
 以行天罚而为天吏则不可以不行天之罚故经载
 誓师之辞无不以行天之罚为言者盖苟非行天罚
 而用兵则是志于杀人而已其何以为后世法乎
左不攻于左汝不恭命右不攻于右汝不恭命御非其
马之正汝不恭命
 启谓我命所以讨有扈者所以恭天之命尔之众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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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当恭我之命而无致失其坐作进退之节也古者
 车战每车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其三人一居左
 一居右一居中车中左右主击刺而驭者在其中左
 传宣十二年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乐
 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菆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
 入垒折馘执俘而还是车之左右各有其事而御者
 在中惟主马之驱驰而已然此乃指凡常之兵车而
 言若将之兵车则御者在左勇力之士在右将居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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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在其中央主击鼓与军人为节度也此所誓乃六
 事之人非专为主将而言故指凡常之兵车而戒之
 也攻治也在车左者不治其车左之事在车右者不
 治其车右之事与夫在车中者御马而非其正皆不
 恭我之命者也盖左右不治其事则足以致败左右
 治其事而车中者驭之失其正则亦足以致败左氏
 传襄二十四年晋侯使张骼辅跞致楚师求御于郑
 郑人卜宛射犬吉二子使宛射犬御广车而行已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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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乘车将及楚师而后从之近不告而驰之皆取胄
 于櫜而胄入垒皆下搏人以投收禽挟囚弗待而出
 皆超乘抽弓而射既免若射犬之类所谓御非其马
 之正也以是知左右乘车马虽勇又在于御得其正
 也王氏曰左不攻于左右不攻于右誓徒也御非其
 马之正誓车也此亦一说然三代以来皆用车战春
 秋所载列国战争皆用车而每车必有左右与御此
 所誓者曰攻于左攻于右御非其马之正与左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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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载相合不必分徒与车也夫古者车战每车甲士三
 人步卒七十二人所谓步卒者坐作进退皆听于车
 而已又何必于誓车之外又誓其徒耶
用命赏于祖弗用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
 左攻于左右攻于右驭得其马之正是用命也故赏
 于祖以劝之其或不然则是不用命也故戮于社以
 威之盖古者天子亲征载其迁庙之主与其社主以
 行用命则赏于迁庙主之前不用命则戮于社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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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示不敢专也赏于祖戮于社盖尊祖严社之义也
 案礼曰天子巡守以迁庙主行载于齐车又曰若无
 迁主则以币帛皮圭告于祖祢遂奉以出载于齐车
 以行盖自以其迁庙主行载于齐车其无迁主则以
 币帛皮圭行固以致其尊祖之义耳于是而赏焉亦
 所以尊祖也左传定四年君以军行祓社衅鼓祝奉
 以从盖自其以社主行而祓社衅鼓固已致其严社
 之义耳于是而戮焉亦所以严社也由其尊祖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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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刑赏于此分焉先儒从而分为阴阳仁义之说则
 凿矣迁庙之主与社主皆在军中于是而赏之戮之
 则是不待乎班师振旅而刑赏固已行矣予则孥戮
 汝者此盖言汝苟有不用命则非但戮及汝身将并
 与其孥子也谓戮及其妻子也此篇与汤誓皆有孥
 戮之言夫罪人以族与夫参夷之刑是乃商纣与秦
 所以亡者也帝王之世岂容有此虽汉孔氏以谓权
 以胁之使勿犯然启汤既有是言则是当时实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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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苟有不用命者必不免于孥戮盖其所谓戮者非
 杀之之谓也左氏传僖二十七年楚子之治兵于睽
 终朝而毕不戮一人夷之蒐贾季戮臾骈臾骈之人
 欲尽杀贾氏以报焉臾骈曰不可以是知谓之戮者
 非是杀之但加耻辱焉虽加鞭扑亦谓之戮也孥戮
 者犹所谓其孥男子入罪隶女子入舂藁者是也夫
 从天子以征伐不庭而不用命则其孥之至于罪隶
 舂藁岂为过哉非罪人以族与夫参夷之比也又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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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王莽传举此言颜师古曰夏书甘誓之辞孥戮之
 以为孥也说书者以为孥子也戮及其子非也秦誓
 曰囚孥正士岂戮子之谓耶此一说理亦可通夫天
 生五材民并用之阙一不可谁能去兵兵之设久矣
 兵不可去则誓亦不可去也夫驱民于锋镝战争之
 下苟不先为之誓戒使知坐作进退之节其有不用
 命者遂从而杀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义用兵罔民而
 可为也吴王阖闾欲试孙子以兵法出宫中美人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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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十人孙子为分二队以王之宠姬二人为队长皆
 令持戟曰前则视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则视背
 约束既布则设斧钺即三令五申之于是鼓之右妇
 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复三
 令五申而鼓左妇人复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
 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者吏士之罪也乃斩
 二队长以徇于是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中准绳规
 矩以为虽赴之水火可也向使孙子未尝三令五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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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欲戮其不用命者以徇其馀则彼亦且有辞矣尚
 安得而用之哉由是知国而不用兵则已苟不得已
 而至于用兵则誓戒之言不可无也舜禹之所不能
 免也彼谓商人作誓而民始叛诰誓不及五帝是皆
 不达夫时变之论也
五子之歌      夏书
 诗大序曰情发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治世之音安以
 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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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其民困盖声诗之作世之治乱政之乖和系焉文
 武成汤之诗所谓治世之音其政和也若幽厉平桓
 之诗所谓乱世之音其政乖也三百篇之作虽有喜
 怒美刺哀乐之不同其实皆所以正当时之得失而
 言未尝不本于仁厚忠爱故可以动天地而感鬼神
 也虽其详见于三百篇原其所由起实本于虞夏之
 世舜与皋陶赓歌言元首股肱资以成治其言安以
 乐盖所谓治世之音也大康失邦昆弟五人须于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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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汭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言怨以怒盖所
 谓乱世之音也此二声歌虽载于书其实诗之渊源
 也学者于此当以学诗之义而考之经解曰温柔敦
 厚诗之教也学者能以温柔敦厚之言而取之于此
 篇之义则得之矣能求此篇之义则凡诗之美刺箴
 戒者皆可触类而长之矣
太康失邦昆弟五人须于洛汭作五子之歌五子之歌
 太康启之子也盘于游畋不恤民事有穷后羿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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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河不得反国故曰太康失邦昆弟五人者亦启之
 子仲康少康是其二也此五人皆贤须待太康于洛
 水之汭不得反国情发于中不能自已故作此歌尔
 雅曰昆兄也此五人皆太康之弟而言昆弟者唐孔
 氏曰昆弟五人自有长幼故称昆弟盖其五人自相
 称谓非指太康而言若篇内言厥弟五人则是指太
 康而言之耳
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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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氏曰尸主也主以尊位为逸豫不勤未尽其义薛
 氏曰尸如祭礼之尸居其位而不为也是故居其位
 而不能有所为曰尸太康尸位是也居其位而不敢
 有所为亦曰尸康王既尸天子是也此说善也盖康
 王居忧百官总已以听冢宰则康王得以亮阴居丧
 而无关及于万几之务故谓之尸天子而非其罪也
 至于太康非有他故而游畋忘反放弃万几而莫之
 省是诚有弃其位之心也此言尸位与羲和尸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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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盖在其位而不为其事也以逸豫先儒以属于上
 文曰太康尸位以逸豫故其说有谓主以尊位而逸
 豫不勤据太康尸位是居其位而不能为只当作绝
 句读以逸豫则连下文曰以逸豫灭厥德犹所谓以
 荡陵德也君而灭其德则民怀二心矣故黎民咸贰
 民既贰矣太康尚不知惧乃盘游而无节度此足以
 见其荒淫而不知节也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
 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古之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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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不为逸豫也与民同乐乐而有节则民闻车马之
 音见其羽旄之美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
 庶几无疾病欤何以能鼓乐田猎也及其不游不豫
 也则有吾何以助之言盖其游豫则为民之所乐也
 如此今也太康以逸豫而灭其德黎民咸有二心而
 犹且肆为逸豫以谓不恤则是固已自弃其天下矣
 欲免于危亡得乎
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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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则言其盘游之实事也夏都冀州在大河之北洛
 在河之南太康游畋舍其宗庙社稷渡河而去则畋
 于洛之南至于百日而犹不反有洛之表言其远也
 十旬弗反言其久也古之为国者兢兢业业如临深
 渊如履薄冰而犹惧乎肘腋之变萧墙之祸或起于
 一二日之间今太康乃自肆于游畋以言其远则畋
 于有洛之表以言其久则至于十旬弗反是其在我
 者既有弃天下之心安得无后羿之变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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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穷后羿因民弗忍距于河
 案左氏传襄四年有夏之方衰也后羿自锄迁于穷
 石然则穷者有羿之国名也其曰有穷者如云有扈
 也后羿盖羿是穷之君也唐孔氏引贾逵说文之言
 以谓羿帝喾射官也羿之先祖世为先王射官故帝
 赐羿弓矢使司射淮南子曰尧时十日并出尧使羿
 射九日而落之楚辞羿焉彃日乌解羽此言虽不经
 要之帝喾时有羿尧时亦有羿则羿是善射之号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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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人之名字据先儒之意盖谓凡善射者皆谓之羿
 此有穷之君亦善射故以羿目之非是名也此说为
 可信案孟子曰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
 羿为愈已于是杀羿此逢蒙所杀之羿盖又别是一
 羿非有穷之羿也有穷之羿乃为寒浞所杀非见杀
 于逢蒙也以是知羿非有穷之君盖是善射之称也
 太康既自弃于天下畋于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故天
 下皆有叛之之心于是后羿因民之不忍而以兵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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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于河故太康不得还也北风之诗曰北风其凉雨
 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盖
 人君虐用其民而民叛之苟诚有惠我者则将携手
 而归之不暇也民既不忍太康之虐政相与叛之而
 羿于是时以兵距太康于河则是因民有叛之之心
 而为民所归也是羿者一时之汤武也然而卒不能
 成汤武之功也者以羿亦一太康也魏绛曰有夏之
 方衰也后羿自锄迁于穷石因夏民以代夏政恃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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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射也不修民事而淫于原兽弃武罗伯因熊髡尨圉
 而用寒浞寒浞行媚于内而施赂于外愚弄其民而
 虞羿于田树之诈慝以取其国家外内咸服羿犹不
 悛将归自田家众杀而烹之则羿之所为与太康实
 无以异也亦犹秦之暴虐而项羽亦暴虐其何继秦
 而有天下乎而适当下民之欲叛太康于虚邪之时
 故羿得以乘间投隙而用其谋虽与汤武同其实异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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厥弟五人御其母以从徯于洛之汭五子咸怨述大禹
之戒以作歌
 此与上文不相接盖太康之始出而游畋也五子御
 其母以从至于洛之北则止而待之不与太康俱为
 游畋之乐也榖梁子曰智者虑义者行仁者守有此
 三者然后可以出会夫会者所以讲信修睦之礼也
 然犹必仁者守然后可以出今太康既弃其宗庙社
 稷游畋于有洛之表而莫之恤矣然其弟五人皆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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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此五人之中有一人焉而为之守则虽有后羿之
 变犹可以不亡其所以至于颠沛倾覆而莫之救者
 以五弟皆从空国而无人故也夫已则弃宗庙社稷
 而莫之恤虽宗庙社稷之所得赖以存者又皆从而
 去使之居无所能为之地将欲赴国家之患而势不
 可得施太康之愚暗于是为甚矣五子之至于是也
 宗庙社稷将败坏而覆亡而无复安存之理母子兄
 弟将离散奔溃而不可保危乱之至无日矣此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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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咸怨也其怨也忧愁嗟叹之不足于是情动于中
 声成文而诗歌作焉盖出于其中心之诚然慷慨感
 厉而不能自已也其作为诗歌则必推原其祸之所
 由起太康之所以逸豫盘游至于丧国亡家者惟其
 荒弃大禹之戒故尔是以五子之歌终始反覆惟追
 咎其荒弃大禹之戒而不能守以致于是史官推原
 其意而序之曰述大禹之戒以作歌其可谓善明诗
 人之旨矣后世序诗者每篇皆有小序言其诗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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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作其原盖出于此孟子曰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
 也若夫成功则天也盖君子所创所守为可继之道
 也者虽历万世犹可以前期而为之至于子孙之贤
 与不贤能继不能继则系乎所遭如何耳此虽一二
 世犹不可以逆料也禹之谟训可以传万世然一传
 而为启启贤能敬承继禹之道故夏以之安再传而
 为太康不能遵守禹之谟训故夏以之亡然而作歌
 之五子皆启之子也向使太康不为适子而此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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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有一人焉继启以君天下则必能念大禹之勤劳
 遵守其训以永其传矣今五子不得继世以有天下
 而太康有天下则天也非人之所能为亦如微子不
 继商而纣继之此商之所以亡季札不君吴而僚君
 之此吴之所以乱也虽太康亡然仲康卒能肇位四
 海少康卒能祀夏配天其所以然者以能遵大禹之
 谟训不敢失坠而已此无他以禹之创业垂统诚万
 世可继之道故也使禹之子孙皆得如启如仲康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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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康者为天下君则其传也岂不至于万世哉书序
 本自为一篇汉孔氏以谓书序序所为作者之意昭
 然义见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某窃尝以谓
 孔氏引序以冠篇首若汤誓大诰初未尝言其所作
 之意而引序以冠之曰伊尹相汤伐桀升自陑遂与
 桀战于鸣条之野作汤誓其下则曰格尔众庶悉听
 朕言大诰曰武王崩三监及淮夷叛周公相成王将
 黜殷作大诰其下则曰王若曰猷大诰尔多邦越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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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事此为得体盖若此之类非引序以冠于篇首则
 安知是篇之何自而作乎至于此篇自太康尸位至
 书大禹之戒以作歌其序载此篇之作既详且尽矣
 而复加之以序曰太康失邦至作五子之歌又如旅
 獒篇首云惟克商遂通道于九夷八蛮至用训于王
 既详且尽矣而加之以序曰西旅献獒太保作旅獒
 若此之类则为赘矣亦如诗江有汜之序曰江有汜
 美媵也至嫡能悔过也其义亦既尽矣又继之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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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之时至嫡亦自悔也载驰之序曰载驰许穆夫人
 作也至伤不能救也其义既以尽矣又继之曰卫懿
 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至故作是诗也若此之类
 文义重复有前一段则可无后一段矣有后一段则
 可无前一段矣故孔氏引书序以冠篇首若康诰大
 诰之类则为得体若五子之歌旅獒之类则为赘是
 其所冠之序是非相半如前者不可以不论也
其一曰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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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视天下愚夫愚妇一能胜予
 唐孔氏云五子之歌五章每章各是一人之作而辞
 相连接自为终始必是五子相顾从轻至甚其一其
 二盖是昆弟之次或是作歌之次不可知也诗歌之
 体一人之作则自为一篇若出于一人之言者盖诗
 歌肇于虞夏之世其体如此舜之歌曰股肱喜哉元
 首起哉百工熙哉其义尤未足也皋陶乃赓歌曰元
 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继之曰元首丛脞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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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股肱惰哉万事隳哉然后其义乃足此五子之作歌
 其始言皇祖之训而不及夫失邦之怨末乃言国亡
 民叛虽悔之可追而不及夫谟训之言史官总而序
 之曰五子咸怨述大禹之戒以作歌盖五子之意终
 始先后互相发明然后其义乃备也虽其言不出于
 一人而其意则若出于一人者以其同也后世诗家
 有联句体其原本此联句者盖其材有所不逮则不
 可得而强如唐人侯喜刘师服与轩辕弥明咏石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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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毕知竭力终莫能近盖以其心之所至者有所不
 同则形于言者不得不异也民可近不可下至奈何
 不敬此一章言君之所以为君者恃民以安不可以
 不敬民也自民可近不可下至若朽索之驭六马皆
 是禹之言所以垂训于后世者也故曰皇祖有训皇
 大也尊而亲之故曰皇祖记曰祭王父曰皇祖考王
 母曰皇祖妣父曰皇考母曰皇妣夫曰皇辟凡此所
 谓皇者皆尊而大之之辞也皇祖者犹言大祖也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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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氏以皇为君则失之矣夫君之与民以其势而言之
 则其尊卑之际如霄壤之不相侔以其情而言之则
 其相须以安犹心体之相须以生也苟君民之情不
 合而徒以尊卑之势相较则将涣然而离矣是故君
 民之分以情则合而安以势则离而危盖以情则近
 之故日亲以势则下之故日疏此实治乱安危之所
 系也禹之谟训首之以一言曰民可近不可下孔子
 谓一言兴邦此之谓也所谓民可近不可下者以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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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邦之本故也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盖
 民心附则社稷固社稷固则君安矣故邦以民为本
 本既固则邦未有不宁者苟民心离则其本先拨虽
 强如秦富如隋亦无救于灭亡也以是知人君所以
 安庙堂之上享其无敌之贵无伦之富所恃者惟人
 心而已苟不以人心为恃而徒恃势力以为安其势
 力之所不至则匹夫匹妇之愚者亦足以胜之矣如
 汉武帝平日千乘万骑导前拥后若不可得而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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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其微行出猎求浆于逆旅媪媪曰无浆但有溺耳
 聚少年欲攻幸而得免以此见武帝平日仪卫之盛
 彼愚夫愚妇特畏其势力而不敢侮耳释其势则侮
 者至矣此岂非愚夫愚妇一能胜予乎是故为君苟
 失一愚夫一愚妇之心则怨之者不释匹夫匹妇怨
 之不释而众怨于是乎生矣故天下之安必由匹夫
 匹妇之无所不被其泽而天下之危必起于匹夫匹
 妇之怨斮朝涉之胫匹夫之怨也刳剔孕妇匹妇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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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也而商由此而亡故为君者图治乱于未兆使匹
 夫匹妇之怨无自而萌则本固而邦宁矣
一人三失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
之驭六马为人上者奈何不敬
 此言人君多失则致人怨矣其所以致匹夫匹妇之
 怨者亦不在于显然过恶苟失于此者在毫釐之间
 必有怨之矣盖人君之所据者天下之利势也一嚬
 笑一举措而生民之休戚利害系焉故损怨之道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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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图之于未见之初苟怨之既形而后图之亦已晚
 矣惟匹夫匹妇之愚者足以胜予而所以致匹夫匹
 妇之怨者又不在大则是人君之所处是诚天下至
 危之势也懔危也予临兆民懔乎若朽索之驭六马
 言危惧之甚也朽索易脆六马易惊则轮折车败矣
 古者车皆四马惟天子之车则特驾六马四马则两
 服两骖六马则两骖之外又有两騑说文曰騑骖旁
 马盖于服骖之旁又加两马则为六也陆农师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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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车盛则驾六常则驾四此说可信案汉书梁孝
 王传孝王入朝天子使使持乘舆驷迎孝王于阙下
 臣瓒注曰称乘舆驷则车马皆往言驷不驾六马天
 子副车驾驷马据此言天子副车驾四则是盛则驾
 六如陆氏之说盖可见矣此将言马多则惧深以极
 其可畏故不曰四马而言六马也朽索之驭六马本
 无此事但欲见其危之甚耳亦犹晋人作危语曰杖
 头数米剑头炊百岁老翁攀高枝盲人骑马临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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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亦无是事也惟以君而临民其危如朽索之驭六马
 则为人上其可不敬民哉君能敬民则本固邦宁而
 社稷永保矣汉孔氏曰能敬则不骄在上不骄则高
 而不危此说是也惟禹之谟训其所以垂示子孙者
 深切著明如此而太康奈何不知以是为戒至于失
 邦也
其二曰训有之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彫
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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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章又申言禹之所训敬民之实也为人君者在乎
 以天下为忧而不以位为乐苟以天下为忧则兢兢
 业业一日二日万几自朝至于日昊不遑暇食举天
 下声色嗜好游畋之乐曾不足以动其心此诚本固
 邦宁之要道也苟以位为乐则将穷天下之嗜欲以
 供其耳目口腹之娱曾不以生民之休戚为念此所
 以积匹夫匹妇之怨以至于危亡而不自知也故此
 章又所以申前章之义也前言皇祖有训此蒙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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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但曰训有之也迷乱曰荒色女色禽从禽内作色
 荒惑嬖宠也外作禽荒外耽游畋也甘酒嗜音者言
 好此二者甘嗜之而无厌也峻宇者言高大其室宇
 也彫墙者言饰绘其垣墙也凡此皆是咈百姓以从
 欲而足以致天下之怨故有一于此则未有不亡者
 昔卫懿公好鹤鹤有乘轩者及狄人伐卫国人授甲
 者皆曰使鹤鹤实有禄位予焉能战遂败于荥泽为
 狄所灭夫卫懿公之所以亡者岂必兼此数者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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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亡哉惟有好鹤之一事耳而其受祸已如此之惨矣
 而况太康之逸豫灭厥德盘游无度畋于有洛之表
 十旬弗反则于是数者几于兼备之矣欲其无亡得
 乎
其三曰惟彼陶唐有此冀方今失厥道乱其纪纲乃底
灭亡
 此又言自陶唐以来保民兢慎故能享其安乐尊荣
 今则不然所以底于灭亡也陶唐者尧之氏也范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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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曰昔丐之祖自夏以上为陶唐氏在商为豕韦氏
 在周为唐杜氏盖自夏前谓尧之氏为陶唐冀方帝
 都所在尧都平阳舜都蒲坂禹都安邑相去不盈二
 百里皆在冀州自尧始都冀方尧传之舜舜传之禹
 禹传之启此三圣一贤未尝失道故历三百馀年号
 为极治之世至于太康乃不能守而至于失厥道失
 厥道则乱其纪纲既乱其纪纲未有不底于灭亡者
 盖自古国家所以至于灭亡必自失厥道也唐明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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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之初用姚崇宋璟以致太平其治庶几于正观
 及其中年荒于女色穷天下之声色玩好以供游宴
 之娱于是李林甫杨国忠牛仙客辈起而用事尽变
 更高祖太宗之法度祸乱之势已成恬不自觉及一
 旦祸发幽陵长驱入关明皇仓卒西幸自长安至于
 咸阳不四十里间而其平日所恃以为天子之势者
 一旦尽去矣于是昼无食夜无灯栖栖然乞怜于献
 豆麦之人原其所以致此者无他惟其失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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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是观之五子之歌一章言民情之可畏天子之势
 为不足恃二章言逸欲之为害三章言乱纪纲则底
 于灭亡此虽出于一时感激之意实为万世有国家
 之明训也
其四曰明明我祖万邦之君有典有则贻厥子孙关石
和钧王府则有荒坠厥绪覆宗绝祀
 此章又申言所以失厥道而乱其纪纲之事也我之
 祖有明明之德故为万邦之君言居于冀方奄万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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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君之也有典有则贻厥子孙所谓创业垂统为可
 继也曰典曰则者皆是其典章法度可以为万世法
 者唐孔氏曰不为大异重言以备文耳关石和钧王
 府则有此言其所制法度之器也太史公曰禹声为
 律身为度左准绳右规矩自古法度之器至禹而后
 明甚也其法度之制始于权权与物钧而生衡衡运
 生规规员生矩矩方生绳绳直生准准正则平衡而
 钧权矣是权衡者法度之所自出也五权之法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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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铢为两十六两为斤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是斤
 与石又五权之最重也关通也和平也关通其石和
 平其钧守此法度与天下共守之而不敢失也举钧
 石则五权可推举权则度量准绳规矩凡法度之在
 天下者皆可见也于石曰关于钧曰和特变其文耳
 非有异义也犹月令曰日夜分则同度量钧衡石角
 斗甬正权概曰同曰钧曰角曰正亦但是变其文耳
 关石和钧则物货流通家给人足矣百姓足君孰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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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足王府于是而富有也古之所谓理财之政不出
 于此至于后世然后剥肤槌髓之政兴于是用聚敛
 之臣以为富国之术殊不知禹之所以能使王府富
 者惟在于关石和钧而已夫禹之谟训所以为垂统
 法度以明示于子孙者如此其详而其子孙不能保
 守乃荒坠其已成之绪此其所以覆有夏之宗绝大
 禹之绪也孟子曰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君子犯义小
 人犯刑国之所存者幸也三章言今失厥道乱其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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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纲则朝不信道矣此章言关石和钧王府则有荒坠
 厥绪则工不信度矣朝不信道工不信度其能免于
 覆宗绝祀乎羿虽以兵距太康于河而废之然而卒
 立仲康其后羿篡相而夺其位卒为寒浞所杀而代
 之少康竟以一旅而兴天下是以有夏之宗卒不覆
 而大禹之祀卒不绝也然而此章言云尔者盖自其
 时而观之意其必至于灭亡而无复有兴复之望亦
 犹正月之诗言赫赫宗周褒姒灭之盖言其灭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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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也
其五曰呜呼曷归予怀之悲万姓仇予予将畴依郁陶
乎予心颜厚有忸怩弗慎厥德虽悔何追
 此章又结前义以致其情也呜呼者嗟叹之辞也叹
 其伥伥然无所归也无所归则死亡无日矣故予怀
 之悲夫以匹夫匹妇之怨犹不可犯况以万姓怨愤
 之情而仇于予予将谁依以免于祸乎郁陶哀思也
 忸怩心惭也言我负此万姓每忧积于中以惭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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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而心又忸怩也有又也孔氏曰惭愧于仁人贤士
 非也颜厚有忸怩但是惭于斯民而已既惭于斯民
 而颜厚有忸怩矣于是又断之曰我则弗慎厥德于
 其始矣今虽忸怩而悔之何所及哉五章之义至是
 而足矣陈博士曰郁陶则忧积于中忸怩则愧发于
 外夫所以曷归者太康也而五子则曰呜呼曷归予
 怀之悲虐民而民仇之者太康也而五子则曰万姓
 仇予予将畴依所宜忧所宜愧皆在太康而五子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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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以为已事者盖仁人之于兄弟亲爱之而已矣有
 邦则同其安荣失邦则同其危辱其危也可忧其辱
 也可愧五子之于太康可谓有仁人之心矣此言深
 得诗人之旨孔子曰诗可以怨盖谓诗人之意温柔
 敦厚而不怒其言和缓宛转引咎自责而不深咎乎
 所怨之人仁人君子之心于此可见高子曰小弁之
 怨小人之诗也孟子曰有人于此越人弯弓而射之
 则已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弯弓而射之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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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
 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盖幽王放太子宜臼
 而将杀之夫为子而将见杀于父人情之至痛也苟
 于是而不怨则是疏其父如路人也此小弁之所以
 不得不怨然而其怨也但曰民莫不榖我独于罹何
 辜于天我罪伊何但引咎自责而已此其所以为仁
 人君子之怨也太康之邦宗将覆灭此五子之所以
 不能无怨然而其怨也不深尤太康乃若其身之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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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不善以致之者非其仁爱之意充实于中而发见
 于外安能若是哉孔子于书取五子之歌于诗取小
 弁其意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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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全解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