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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卷三十四
宋 真德秀 撰
诚意正心之要二
戒逸欲
盘游之戒
太康尸位以逸豫灭厥德黎民咸贰乃盘游无度畋于
有洛之表十旬弗反有穷后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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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民弗忍距于河
臣按太康者大禹之孙而禹之功与天地并甫及
再世太康以盘游之乐遽至失国天命之靡常而
前人之功不可恃盖如此自是羿专夏政寒浞又
杀羿而代之非少康君臣辛苦经营以复有夏之
业则禹不祀矣太康逸豫以一朝而失之少康布
德兆谋四十馀年而后克复失之之易而复之之
难又如此后王可不戒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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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辛甲之为太史也命百官官箴王阙于
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迹画为九州
经启九道民有寝庙兽有茂草各有攸处德
用不扰在帝夷羿冒于原兽忘其
国恤而思其尘牡武不可重用不恢于
夏家兽臣司原敢告仆夫
臣按此魏绛所以规晋侯也晋侯好
田故绛及之夫民之与兽为生不同而欲安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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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未始不同也故民安于寝庙而兽安于茂草先
王之世暨鸟兽鱼鳖咸若者以其德之不扰也羿
则反之不惟国事是恤而惟麀牡是思田猎虽云
习武然亦岂可数哉夫羿因太康之逸豫而篡之
已又以逸豫为浞所篡所谓与乱同事罔不亡也
方武王时辛甲以王命俾百官各因其职箴王之
阙故虞人之箴如此以羿戒王亦犹禹以丹朱戒
舜也灵台之诗曰王在灵囿麀鹿攸伏王在灵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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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牣鱼跃鹿之在囿如在山林鱼之在沼如在江
湖文王之德及于飞潜各安所处此所谓不扰也
汉儒作赋铺陈弋猎之盛至曰风毛雨血洒野蔽
天吁物生斯时与灵台之世为何如邪臣因并著
之以为暴殄不仁者之戒
春秋隐五年春公矢鱼于棠左传公将如棠观鱼者臧
僖伯諌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
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君将纳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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轨物者也故讲事以度轨量谓之轨取材以章物采谓
之物不轨不物谓之乱政乱政亟行所以败也
故春蒐夏苗秋狝
冬狩皆于农隙以
讲事也三年而治兵入而振旅
归而饮至以数军实
昭文章明贵贱辨等列顺少长
习威仪也鸟兽之肉不登于俎皮革齿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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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角毛羽不登于器则公不射古之制也若
夫山林川泽之实器用之资皂隶之事官司之守非君
之所及也公曰吾将略地焉遂往陈鱼而观之
僖伯称疾不从书曰公矢鱼于棠非礼也且言远地也
胡安国曰诸侯非王事则不出非民事则不出隐公
慢弃国政远事逸游僖伯之忠言不见纳又从而为
之辞是纵欲而不能自克以礼也
孟子曰昔者齐景公问于晏子曰吾欲观于转附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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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遵海而南放于琅邪吾何脩而可以
比于先王观也晏子对曰善哉问也天子适诸侯
曰巡狩巡狩者巡所守也诸侯朝于天子曰
述职述职者述所职也无非事者春省耕而补
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夏谚曰吾王不游吾何以休
吾王不豫吾何以助一游一豫为诸侯度今也不
然师行而粮食饥者弗食劳者弗息睊睊胥谗
民乃作慝方命虐民饮食若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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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连荒亡为诸侯忧从流下而忘反谓之流
从流上而忘反谓之连从兽无厌谓之荒
乐酒无厌谓之亡先王无流连之乐荒亡之
行惟君所行也景公说大戒于国出舍于郊于是始兴
发补不足召太师曰为我作君臣相说之乐盖
徵招角招是也其诗曰畜君何尤畜君者
好君也
臣按景公之本志不过为游观计尔而晏子乃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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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古谊劝之以省民且深陈流连荒亡之戒可
谓格其邪心而引之当道也孟子因宣王好货好
色之问而告以与民同乐亦此意也易之大小畜
皆以止为义凡止君之欲者乃所以为爱君也然
则纵君之欲者其得为爱君乎夫忠臣之心惟恐
其君之有欲晏子之于景公是也奸臣之心惟恐
其君之无欲赵高之于二世李林甫之于明皇是
也人主其可以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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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时有献千里马者诏曰銮旗在前属车在后吉
行五十里师行三十里朕乘千里之马独先安之朕不
受献也其令四方毋来献当此之时逸游之乐绝奇丽
之赂塞郑卫之倡微矣夫后宫盛色则贤者隐微佞臣
用事则争臣杜口而文帝不行故谥为孝文庙称太宗
臣按马以千里名世之所不常有也使人主小有
驰骛之志未有不乐受其献者穆王荒于八骏几
至失国惟文帝之心湛然渊静虽世所不常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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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皆不足以动之此所以能却其献也厥后武帝
以一马之故至于兴师动众疲弊中国以求之盖
文帝几于无欲而武帝则多欲矣此得失之所以
异与
武帝时司马相如从上至长杨猎时天子方自好击熊
豕驰逐野兽相如上疏谏曰臣闻物有同类而殊能者
故力称乌获捷言庆忌勇期贲
育臣之愚窃以为人诚有之兽亦宜然今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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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好陵阻险射猛兽卒然遇逸材之兽犯属车之清尘
舆不及还辕人不暇施巧虽有乌获逢蒙之技不得用
枯木朽株尽为难矣是胡越起于毂下而羌
夷接轸也岂不殆哉且夫清道而后行中路而驰
犹时有衔橛之变况
乎涉丰草骋丘墟前有利兽之乐而内无存变之意其
为害也不难矣夫轻万乘之重不以为安乐出万有一
危之涂以为娱臣窃为陛下不取鄙谚曰家累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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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不垂堂此言虽小可以谕大臣愿
陛下留意幸察
臣按相如谏猎之辞惓惓忠笃其曰胡越起于毂
下而羌夷接轸云者尤足以警动人主之听故录
之
武帝建元三年微行始出北至池阳西至黄山南猎
长杨东游宜春微行常用饮酎已八九月中
与侍中常侍武骑及待诏陇西北地良家子能骑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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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诸殿门故有期门之号自此始微行以夜漏下十刻
乃出常称平阳侯旦明入上下驰射鹿豕狐兔手格罴熊
驰骛禾稼稻粳之地民皆号呼骂詈相聚会自言鄠杜
令令往欲谒平阳侯诸骑欲击鞭之令大怒使吏呵止
猎者数骑见留乃示以乘舆物久之乃得去时夜出夕
还后赍五日粮会朝长信宫上大驩乐之
臣按自昔人君虽至无道未有微行数出者惟赵
武灵王伪为使者驰入秦观秦昭王之为人虽云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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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犹有英伟之气汉武之微行也特以快从禽之
乐尔当时丞相御史不能谏争乃私置更衣为投
宿之所可谓逢君之欲者矣自武帝开端于是成
帝效之常自称富平侯家人从近幸小臣以出谷
永谏曰陛下弃万乘之至贵乐家人之贱事厌高
美之尊号好匹夫之卑字崇聚僄轻无义小人以
为私客数离深宫之固挺身晨夜与群小相随乌
集杂会饮醉吏民之家乱服共坐流湎媟嫚溷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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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别典门户奉宿卫之臣执干戈而守空宫公卿百
僚不知陛下所在观永谏辞则成帝之微行其丑
有甚于武帝者淫荒失道汉日以衰其作俑则自
武帝始吁可戒哉
王吉为昌邑中尉而王好田猎驱驰国中动作亡节吉
上疏諌曰古者师日行三十里吉行五十里诗云匪风
发兮匪车揭兮顾瞻周道中心
兮
说曰发发者是非古之风也揭揭者是非古之车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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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伤之也今大王幸方与曾不半日而驰二百里百
姓废耕桑治道牵马臣愚以为民不可数劳也大王不
好书术而乐逸游冯式撙衔驰骋不止口倦乎叱
咤手苦于箠辔身劳乎车舆朝则冒雾露昼则被尘埃
夏则为大暑之所暴炙冬则为风寒之所匽薄数以耎
脆之玉体犯勤劳之烦毒非所以全寿命之宗也又非
所以进仁义之隆也夫广厦之下细旃之上明师居前
劝诵在后上论唐虞之际下及殷周之盛考仁圣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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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治国之道䜣䜣焉发愤忘食日新厥德其乐岂直衔
橛之间哉休则俛仰诎信以利形进退
步趋以实下吸新吐故以练藏专意积精以适神
于以养生岂不长哉大王诚留意如此则心有尧舜之志
体有乔松之寿福禄其轃而社稷安矣王贺
虽不遵道然犹知敬礼吉乃下令赐牛酒其后复放从
自若
臣按王吉可谓爱君之笃矣其论田猎驱驰之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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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问优游之适言言切至使甚愚者听之犹知感
悟故虽王贺之狂不以为忤且赏之也夫物欲之
乐有限而理义之悦无穷从禽虽可喜然车驰马
骤颠跌顿撼四体俱疲触风日犯雾露懔乎有性
命之忧孰若从容帷幄儒绅环侍讲论道义涵泳
经术日与圣贤为徒足以开广聪明安固气体其
为可乐讵有极邪惜王贺以不移之愚虽加赏赉
旋复放纵入继大统寻不克终然吉之言既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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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君进德之助又可以为养生之法故著于篇惟
圣明详味焉
以上论盘游之戒
戒逸欲
奢侈之戒
伊尹作太甲曰慎乃俭德惟怀永图
臣按此太甲不惠于阿衡之时也故伊尹训之者
如此夫俭则心小而为虑者远侈则心大而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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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疏方是时太甲方以欲败度纵败礼心为二者
所蔽若云之翳日月未知斯言之为忠也一旦处
仁迁义而本心复明然后知受病之源端在于此
克终之美光照简册伊尹训戒之功夫岂小哉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
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臣按大禹于奉己也薄而于孝祖宗敬天地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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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则皆致其厚此大舜所以称其勤邦俭家而孔
子亦谓之无间然也夫饮食衣服宫室此人心也
致孝致敬勤民者道心也二者常相消长禹之心
以道为主故人心退听所欲不存其后文王亦以
卑服即康功田功圣人用心大抵若此兹非后王
所当法与
春秋庄二十有八年冬筑郿大无麦禾二十九年春新
延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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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国曰言新者有故也何以书昔韩昭侯作高门
屈宜臼曰不时所谓时者非时日也人固有利不利
时前年秦拔宜阳今年旱君不以此时恤民之隐而
顾益奢所谓时诎举赢者也
故榖梁氏曰古之君人者必时视民之所勤
民勤于力则功筑罕民勤于财则贡赋少民勤于食
则百事废冬筑郿大无麦禾春新延厩以其用民力
为己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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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年春筑台于郎
胡安国曰何以书厉民也天子有灵台以候天地诸
侯有时台以候四时去国筑台于远而不缘占候是
为游观之所厉民以自乐也厉民自乐而不与民同
乐则民欲与之偕亡虽有台岂能独乐哉
臣按春秋重民力谨土功故新一厩筑一台必书
之以示人君不可纵欲以病民也臣姑举二事著
于篇它不悉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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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八年有石言于晋魏榆晋侯问于师旷曰石
何故言对曰石不能言或冯焉不然民听滥也抑臣又
闻之曰作事不时怨讟动乎民则有非言之物而言今
宫室崇侈民力彫尽怨讟并作莫保其性石言不亦宜
乎于是晋侯方筑虒祁之宫叔向曰子野之
言君子哉君子之言信而有徵
十三年晋成虒祁诸侯朝而归者皆有贰心
臣按晋平公伯主也侈一宫室而上天为之示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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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侯为之离心故曰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可
不戒夫
楚灵王为章华之台与伍举登焉曰台美矣夫对
曰臣闻国君服宠以为美安民以为乐听德以为聪致
远以为明不闻其以土木之崇高彤镂为美而以金石
匏竹之昌大嚣庶为乐不闻其以观大视侈淫色为明
而以察清浊为聪也夫君国者将民之与处民实瘠矣
君安得肥且夫私欲弘侈则德义鲜少德义不行则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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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骚离而远者距违夫为台榭将以教民利也不知其
以匮之也若君谓此台美而为之正楚其殆矣
臣按伍举之对言皆近理而所谓私欲弘侈则德
义鲜少者尤古今之名论也夫私欲者人心之发
而德义者道心之正二者常相水火焉水胜则火
灭欲胜则理微灵王惟其溺于私欲也是以德义
之存者几希及其败也仲尼闻之曰若古有志克
已复礼仁也楚灵王而能自克岂其辱于乾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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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此非后王之炯监与
秦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庭小吾闻周文王都
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
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
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
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
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欲更
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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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文帝时贾山言治乱之事曰秦起咸阳而西至雍离
宫二百钟鼓帷帐不移而具又为阿房之殿殿高数十
仞东西五里南北千步从车罗骑四马骛驰旌旗不挠
为宫室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得聚庐而托处焉
为驰道于天下东穷燕齐南极吴楚江湖之
上濒海之观毕至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厚筑其外隐
以金椎树以青松为驰道之丽至于此使其后世曾不
得邪径而托足焉秦以熊罴之力虎狼之心蚕食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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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吞海内而不笃礼义故天殃加焉
臣按阿房之侈自开辟以来未之有也贾山之言
既足为来世戒而唐人杜牧又为之赋曰明星荧
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渭流涨腻弃脂
水也烟斜雾横焚椒兰也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
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又曰鼎铛玉石金块珠
砾弃掷迤逦秦人视之亦不甚惜嗟乎一人之心
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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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锱铢用之如泥沙又曰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
敢怒独夫之心日益骄固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
炬可怜焦土词人之赋不无浮夸
然其穷奢极侈之状播诸赋咏深宫閒燕使人歌
之以代吹竹弹丝之乐亦足以戒故以次于贾山
之后
汉文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
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百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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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
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示
敦朴为天下先
臣按文帝斯言有二善焉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
念细民为生之艰也曰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
念祖宗创业之艰也人主常存此心虽劝之奢侈
亦不为矣凡继世之君多恣耳目之娱者正以不
知锱铢财用莫非生民膏血而已之所处皆先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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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累之馀功故也臣故曰文帝斯言有二善焉可
以为后世法矣
汉武帝时天下侈靡趋末上问吾欲化民岂有道哉东
方朔对曰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上古之事经历数千载
尚难言也臣不敢陈愿近述孝文皇帝之时当世耆老
皆闻见之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身衣弋绨足履革舄以
韦带剑莞蒲为席兵木无刃衣缊无文集上书囊以为
殿帷以道德为丽以仁义为准于是天下望风成俗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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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化之今陛下以城中为小图起建章左凤阙右神明
号称千门万户土木衣绮绣狗马被缋罽宫人簪玳瑁
垂珠玑设戏车教驰逐饰文采丛珍怪撞万石之钟击
雷霆之鼓作俳优舞郑女上为淫侈如此而欲使民独
不奢侈失农事之难者也陛下诚能用臣朔之计推甲
乙之帐燔之于四通之衢却走马示不复用则尧舜之
隆宜可与比治矣
臣按东方朔可谓知化民之本矣文帝之俭如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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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俗安得而不厚武帝之侈如此风俗安得而不
薄诚能听朔之言去奢从俭而民不向风者未之
闻也朔虽平时诙笑不根若其近述孝文时事则
爱君之至情言治之确论而武帝一不之听卒以
奢靡敝其国惜哉
扬雄曰逮至圣文垂意至宁躬服节俭绨衣不敝革鞜
不穿大夏不居木器无文于是后宫贱
玳瑁而疏珠玑却翡翠之饰除彫琢之巧恶丽靡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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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斥芬芸而不御抑止丝竹曼衍之乐憎闻郑卫
幼眇之声是以玉衡正而太阶平也
臣按人主一修俭德则玉衡正而太阶平格天之
功若是其速然则崇侈纵欲者其获罪于天也必
矣可不惧哉
隋炀帝筑西苑周二百里其内为海周十馀里为方丈
蓬莱瀛洲诸山高出水百馀尺台观宫殿罗络山上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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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如神海北有龙鳞渠萦纡注海内缘渠作十六院门
皆临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楼观穷极华丽宫
树秋冬彫落则剪䌽为华叶缀于枝条色渝则易以新
者常如阳春沼内亦剪䌽为荷芰菱芡乘舆游幸则去
冰而布之十六院竞以殽羞精丽相高求市恩宠上好
以月夜从宫女数千骑游西苑作清夜游曲于马上奏
之
臣按武王之数纣曰暴殄天物盖凡物皆天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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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而殄之则获罪于天矣汉武以土木被文绣议
者已深讥之况于苑囿之广卉木之多以人为而
夺造化不知岁之所耗者几百千万匹而虚杼轴
之力者几百千万工雨淋日炙不能旬月而又易
之矣当是时天下之穷而衣不蔽体者何可胜数
而炀帝乃以有用之缯帛委之沟壑草莽中一不
之惜暴殄甚矣上帝安得而不震怒下民安得
而不离畔乎其致江都之祸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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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贞观初谓公卿曰昔禹凿山治水而民无谤讟
者与人同利故也秦始皇营宫室而民怨叛者病人以
利己也夫靡丽珍奇固人之所欲若纵之不已则危亡
立至朕欲营一殿材用已具鉴秦而止王公已下宜体
朕此意也由是二十年间风俗素朴衣无锦绣公私富
洽
四年发卒修洛阳宫以备巡幸给事中张玄素上书諌
曰臣见隋初营宫室近山无大木皆致之远方数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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曳一柱以木为轮则戛摩火出乃铸铁为毂行一二里
铁毂辄破别使数百人赍铁毂随而易之尽日不过行
二三十里计一柱之费已数十万工馀可知矣陛下初
平洛阳凡隋氏宫室之宏侈者皆令毁之曾未十年复
加营缮何前日恶之而今日效之也且以今日财力何
如隋世陛下役疮痍之人习亡隋之弊恐又甚于炀帝
矣上曰卿谓我不如炀帝何如桀纣对曰若此役不息
亦同归于乱上曰吾思之不熟乃至于此即为之罢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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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玄素䌽二百匹
臣按太宗鉴隋之侈故一殿之营为费无几而亟
已之然未及数年遽有洛宫之役由俭入奢其易
若此此张玄素之所以谏也惟其喜闻忠言不讳
已过虽比之于隋炀斥之以桀纣曾不少忤而亟
从之此其所以致贞观之治也
唐玄宗开元二年上以风俗奢靡制乘舆服御金银器
玩令有司销毁以供军国之用其珠玉锦绣焚于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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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妃以下毋得服珠玉锦绣
司马光曰明皇之始欲为治能自刻厉节俭如此晚
节犹以奢败甚哉奢靡之易以溺人也诗曰靡不有
初鲜克有终可不戒哉
臣按人主以实心为善则人自孚以实德示民则
人自化明皇之焚珠玉锦绣也未必中心实然而
近名之意则有不可掩者故曾未二年已遣御史
访珍异于南方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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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其真有崇俭去奢之志而以朴素为天下先如
汉文帝之不言躬行何患敝俗之不革惟其出于
矫枉急于人知而忠信诚悫有所不足是以本心
之侈旋即发露不待在位之久而后形也然则人
君之为善其可不以实心其示人也其可不以实德
以上论奢侈之戒臣按沉湎而下至于奢侈
皆所谓逸欲也臣既备论之然先儒有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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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必沉溺意有所向即为欲矣盖意之所
向不知自反即沉溺之渐也程颢告神宗皇帝
曰人主当防未萌之欲颢之言真格心之要
惟圣明深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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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衍义卷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