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衍义补-明-丘浚卷一百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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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十三
             明 丘浚 撰
 治国平天下之要
  慎刑宪
   戒滥纵之失
周书吕刑曰惟时苗民匪察于狱之丽(附/也)罔择吉人观
于五刑之中惟时庶威夺货断制五刑以乱无辜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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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蠲降咎于苗苗民无辞于罚乃绝厥世
 蔡沈曰苗民不察于狱辞之所丽又不择吉人俾观
 于五刑之中惟是贵者以威乱政富者以货夺法断
 制五刑乱虐无罪上帝不蠲贷而降罚于苗苗民无
 所辞其罚而遂殄灭之也
 陈大猷曰自古酷吏如郅都宁成严延年王温舒周
 兴来俊臣之流未有不反中其身及其子孙者上帝
 不蠲而绝厥世古今一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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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按刑罚之所以不中者非讫于威则讫于富讫
  于威所以徇人之势讫于富所以阜已之财用是
  以断制刑狱虐乱无辜之人民怨于下天怒于上
  卒之所依之势不可怙所得之财不能保而并与
  已之所有者而丧之遂使自受姓以来之宗祀亦
  殄灭而无遗类焉呜呼吕刑此言岂非万世典狱
  者之永鉴哉
狱货非宝惟府(聚/也)辜功报以庶尤永畏惟罚非天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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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人在命天罚不极庶民罔有令(善/也)政在于天下
 蔡沈曰狱货鬻狱而得货也府聚也辜功犹云罪状
 也报以庶尤者降之百殃也非天不中惟人在命者
 非天不以中道待人惟人自取其殃祸之命尔
 吴澄曰非天不中而偏罚之盖以人之为人在于有
 生之命陷人命以至于死天岂容之哉若天之罚不
 如此其极则狱吏将无所畏恣于深刻而施之庶民
 者皆酷虐之政无复有令善之政在于天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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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按狱之于人乃性命之所关系顾不以公而以
  私不以理而以欲以人之性命而成吾之私家其
  与杀越人于货其心一也盍思曰人之生也乃天
  之所命吾以货而杀人是逆天命也天岂容我哉
  以货杀人且不可况又假天之讨有罪者以杀无
  罪是重得罪于天矣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晋怀公执狐突曰子来则免(突之/子毛)
(及偃从公子/重耳在秦)对曰父教子贰何以事君刑之不滥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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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也臣之愿也淫刑以逞谁则无罪
  臣按刑以弼教必原父子之亲君臣之义以权其
  轻重以为取舍焉苟在上者理有不明而惟欲之
  徇至用刑诛以快其志则凡所恶者大者可诛小
  者可论而人无容足措手之地矣下拂乎人心上
  逆于天道人虽无如我何其如天何
秦文公二十年初有三族罪孝公用卫鞅变法令令民
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始皇并吞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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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先王之法减礼谊之官专任刑罚躬摽文墨昼断狱
夜理书目程决事日悬石之一而奸邪并生赭衣塞路
囹圄成市天下愁怨溃而叛之
  臣按秦不师古专用刑法以致民不聊生而天下
  溃叛后世所当以为鉴戒者也
汉高祖除秦苛法孝惠欲除三族罪妖言令议未决而
崩高后除之孝文元年尽除收帑相坐律令
  臣按古者五刑极于大辟死一身之外无馀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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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秦人始有三族之法罪及于妻子同产夫以一
  人之有罪而其妻子固无罪也况一族乎父之族
  同一气脉之相传且犹不可又况于母族妻族乎
  是人家以一女子适人之故而累及其一家一族
  无辜而至于绝宗殒祀若推其类而至于义之尽
  则生女可以不举矣使家家皆惩之而不举则人
  类不几于绝乎所谓妖言之令尤为无可凭据言
  出于人之口而入于人之耳甚无形迹也徒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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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之言而坐其一人之罪且不可况其家族乎有
  国者恐其摇民惑众或至奸宄之生祸乱之作必
  明立禁条须必见于手书著于简牍成夫文理质
  证对验明白无疑然后坐之不然且将有如贾生
  之论秦者矣生之言曰忠谏者谓之诽谤深计者
  谓之妖言非徒不能禁乱且因以生乱而至于亡
  矣汉承秦后而一切禁之其享国至四百馀年宜
  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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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即位之后自公孙弘以春秋之义绳下张汤以峻
文决理于是见知之法生而废格沮诽穷治之狱用汤
奏颜异九卿见令不便不入言而腹诽论死是后有腹
诽之法比公卿大夫多谄谀取容矣
 胡寅曰昏主奸臣未有不恶嫉言者武帝非昏主也
 而信张汤立此令何哉古者立诽谤之木以求谤言
 故士传言庶人谤既许之谤则有口者皆得尽其情
 矣周厉王虽监谤亦见其时言路之不隘也监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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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隘矣秦禁偶语则两人不得相与言矣其后又有
 妖言令则一人而为国家深计者亦不得独献言矣
 虽然是犹或发之于口或笔之于书得一据證反是
 为非加之罪辟也若夫腹诽之法不亦异哉自尧舜
 大圣犹以知人为难知人之道必自听言始是故敷
 奏以言既观其言明试以功又考其事庶乎尽之而
 大奸似忠大佞似信者尚不得而知也乃探心腹不
 用形显而罪之呜呼异哉人心难测甚于知天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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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藏何从而验今指孝子曰尔欲弑父指忠臣曰尔
 欲弑君指廉人曰尔欲为穿窬指义士曰尔欲为盗
 贼尔虽不言不为吾知尔之心也然则凡所嫉恶者
 孰不可杀矣立法如此与商纣剖比干观七窍也几
 希使贤人君子精忠不得以上白志义不得以自伸
 反贻暗昧之诛喑呜而死皆汤启之也汤祸贼不足
 道其报亦不旋踵独孝武信而用焉惜哉史云公卿
 大夫自是谄谀取容夫求合者不待是而谄谀也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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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法以诏之乎
  臣按腹诽之法胡氏论之可谓切至矣张汤今年
  杀颜异明年即自杀天道好还彰彰如此为人臣
  以事君何用杀人以求自安其位耶
武帝以法制御下好尊用酷吏民益轻犯法盗贼滋起
道路不通乃使樊昆等衣绣衣持节发兵以兴击所至
得擅斩二千石以下诛杀甚众一郡多至万馀人散卒
失亡复聚党阻山川者往往而群居无可奈何于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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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命法曰盗起不发觉发觉而捕不满品者二千石以
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后小吏畏诛虽有盗不敢发府
亦使其不言故盗贼寖多上下相为匿以文辞避法焉
 胡寅曰所为立君者为人群而争也不务德化而以
 力从事是与之争也夫民服之则驯治之则骇与之
 争则奋然竞起矣虽大无道之君恶民叛已临以严
 刑如薙草者钱镈耰锄相寻于地上亦未有能尽杀
 四海之人者何则寡不胜众也汉监不远在嬴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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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矣是故以法制民不若以善养民以政御众不若
 以德抚众抚以德养以善居上而宽如天覆然何至
 于为盗哉
  臣按圣人制刑以求无刑立辟以求止辟武帝时
  以盗贼滋起作为沈命法非独不能止盗反由是
  而盗贼滋多且又因之而致官吏之相为掩蔽而
  盗贼益甚是一举而二失焉由是而驯致大乱不
  难也吕刑云民之乱罔不中是则治民之道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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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于中者也是故先王立法制刑莫不用中中则
  无过无不及可以常用而无弊不过而严亦不及
  而宽过而严则民有不堪而相率为伪以避罪不
  及而宽则民无所畏而群聚竞起以犯罪
初孝武之世徵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奸轨不胜
于是使张汤赵禹之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
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其后奸猾巧法转相
比况禁网浸密律令烦苛文书盈于几閤典者不能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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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駮(不晓其/用意也)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
缘为市(弄法而受财若/市买之交易)所欲活则传生议所欲陷则予
死比(例/也)议者咸冤伤之
  臣按武帝以百姓贫耗穷民犯法乃使酷吏条定
  法令推求其罪以网罗之呜呼盍亦反求民之所
  以犯法之由乎史固曰徵发烦数百姓贫耗民之
  所以穷而至于犯法者有由也始也既用桑羊孔
  仅以徵发烦数而致民于法狱终也又用张汤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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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禹以律令烦苛而陷民于死地武帝何不仁之甚
  哉然则欲民之不犯法其道何繇曰管子有言仓
  廪实知礼节必也制节谨度薄税敛宽力役使其
  家给人足则民不穷而人不犯于有司矣
宣帝时廷尉史路温舒上言秦人用刑之失其终有曰
乌鸢之卵不毁而后凤凰集诽谤之罪不诛而后良言
进故古人有言山薮藏疾川泽纳污瑾瑜匿恶国君含
诟虽陛下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箴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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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亡秦之失尊文武之德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则
太平之风可兴于世永履和乐与天亡极天下幸甚
  臣按温舒之疏真氏已载于前书且谓箠楚之下
  何求而不得故囚不胜痛则饰辞以视之吏治者
  利其然则指道以明之上奏畏却则煅炼而周纳
  之盖奏当之成虽咎繇听之犹以为死有馀辜何
  则成鍊者众文致之罪明也故俗语云画地为狱
  议不入刻木为吏期不对此十馀言其于胥吏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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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之情狱犴冤枉之状可谓尽矣然观其疏始言
  秦之时正言者谓之诽谤遏过者谓之妖言盛服
  先王不用于世忠良切言皆郁于胸虚美薰心实
  祸蔽塞乃秦之所以亡继言胥吏惨刻狱犴冤枉
  及其终也又以除诽谤以招切言开天下之口广
  箴谏之路省法制宽刑罚以废治狱结之大意谓
  秦之所以亡由刑狱惨刻刑狱惨刻由言路不开
  言路所以不开者由以正言遏过者为诽谤妖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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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宣帝善其言故下诏立廷平然当时杨恽之死
  正坐南山芜秽县官不足为尽力之言于定国为
  廷尉乃奏以为妖恶言大逆无道则是温舒之言
  切中宣帝之失而借秦为言耳胡氏谓人君行事
  不当于人心天下得而议之岂有戮一夫钳一喙
  而能沮弭之哉宣帝于是乎失君道矣噫人君之
  酷刑皆足以失人心而亡国一旦苟有革心犹足
  以善其后惟杀谏者则无不亡之理观诸汉唐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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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之君可见矣有国家者尚鉴之哉
章帝时陈宠上疏曰陛下即位数诏群僚宏崇晏晏而
有司执事未悉奉承典刑用法犹尚深刻断狱者急于
篣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
私逞纵威福今宜荡涤烦苛之法轻薄箠楚以济群生
帝纳宠言诏有司绝钻钻诸惨酷之科解妖恶之禁除
文致之请谳五十馀事定著于令
  臣按文致谓其人无罪文饰致其法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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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帝延熹元年中常侍侯览等令牢修上书告李膺等
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部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
朝廷疑乱风俗帝怒下郡国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
疾案经三府太尉陈蕃郤之曰今所按者皆海内人誉
忧国忠公之臣此等犹将十世宥之岂有罪不彰而致
收掠乎不肯平署上愈怒遂下膺等于黄门北寺狱其
辞所连及杜密陈翔范滂之徒二百馀人或逃遁不获
皆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陈蕃上书极谏帝怒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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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自后无敢复言者窦武霍谞复以为言帝意稍解乃
诏党人二百馀人皆归田里书名三府禁锢终身及灵
帝即位陈窦用事复举拔膺等陈窦诛膺等复废侯览
怨张俭尤甚乃命朱并上书告俭等共为部党图危社
稷时上年十四问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耶对曰
欲为不轨上曰不轨者何对曰欲危社稷上乃可其奏
凡党人死者百馀人妻子皆徙边连引收考布遍天下
宗戚并皆残灭郡县为之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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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端临曰党锢之狱出于宦官之恶直丑正然欲加
 之罪则必从而为之辞帝之问曹节曰党人何用为
 恶而欲诛之耶善哉问也帝时方童幼未知奸佞容
 悦之可亲忠贤鲠直之可恶故发此问至对以谋不
 轨危社稷则不复能穷诘其所以谋之说所以危之
 状而遽可其奏矣自昔昏暴之君诛诤臣戮直士若
 龙逄比干之俦皆以谏诤于朝而婴祸而窃议于野
 者则未尝罪之也至李斯始有偶语之禁张汤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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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腹诽之律皆处以死罪今观党锢诸贤所坐即偶语
 腹诽之罪而曹节王甫所为盖袭斯汤之故智也至
 于根连株逮坐死者不可胜计虽曰主昏政乱凶珰
 得以肆其威虐然亦有由来矣盖汉家之法以殊死
 为轻典而治狱之吏则以深竟党与为能事夫子曰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传曰作法于贪弊将若之何信
 哉
  臣按路温舒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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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臣以为治狱之吏其小者耳其所失之存最大
  者则诽谤妖言之禁焉吕后时虽除去其禁然温
  舒上疏于宣帝始终以诽谤为言则是虽除之实
  则暗用之而不自知也其子孙习见以为当然左
  右凶邪遂袭用之以除异已之人其祸乃至更代
  累世而犹炽卒之善良受祸国祚随之后之有天
  下者其他刑狱虽若惨刻然失人心促国脉趣于
  亟亡者皆莫甚于诽谤妖言之令也古语云杀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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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者其国必亡然杀谏臣犹有定名不谏者未必
  杀也惟用诽谤妖言坐人之罪则不分在朝在野
  有官无官一切诛之以钳天下之口其国之亡也
  又何疑哉
魏孝文以有罪徙边者多逋亡乃制一人逋亡阖门充
役光州刺史传陵崔挺谏曰天下善人少恶人多若一
人有罪延及阖门则司马牛受桓魋之罚柳下惠婴盗
蹠之诛不亦哀哉孝文善之遂除其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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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按秦始有夷族之刑一人犯罪延及一家而且
  及其母族妻族焉崔挺兹言其仁人之言哉秦仅
  再世而博陵之崔世为北朝大族至于唐犹盛不
  可谓天无意也
初魏元丕与陆睿李冲于烈俱受不死之诏睿既诛赐
冲烈诏曰睿反逆违誓在彼不关朕也然犹不忘前言
听其自死免其孥戮朕本期始终而彼自弃绝
 司马光曰杀生予夺人君驭臣之大柄是故先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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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虽有八议苟有其罪不直赦也必议于槐棘之下
 可宥则宥可刑则刑故君得以施恩而不失其威臣
 得以免罪而不敢自恃魏于勋贵之臣往往豫许之
 以不死彼骄而触罪又从而杀之是以不信之令使
 陷于死地也
  臣按人君为治大要在仁义所以持仁义者信也
  不当死而死之非仁当死而不死之非义既许以
  不死而又死之非信失此三者何以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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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武帝疏简刑法自公卿大臣咸不以鞫狱为意又专
精佛戒每断重罪则终日不怿或谋反逆事觉亦泣而
宥之由是王侯益横或白昼杀人于都街或暮夜公行
剽掠有罪亡命者匿于主家有司不敢搜捕帝深知其
弊而溺于慈爱不能禁也
  臣按大禹泣囚怜民之愚也梁武泣囚侥已之福
  也洒泪虽同而处心则异怜愚而泣终寘之于法
  所以戒其后使之化愚为智变恶为良侥福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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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若免之于死然而法度日弛奸恶日起卒致白
  昼杀人公行摽掠本欲侥福于已而反有以致祸
  于人所谓求福不得而祸已随之者也佛教之不
  足凭信如此后世人主其鉴之哉
隋文帝素不悦学既任智而获大位因以文法自矜明
察临下恒令左右觇内外小有过失则加以重罪又患
令史赃污使人以钱帛遗之得犯立斩每于殿廷捶人
一日之中或至数四尝怒问事挥楚不甚即令斩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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颎等谏以为朝堂非杀人之处殿廷非决罚之地帝不
纳又为殿廷杀人兵部侍郎冯基固谏不从竟于殿廷
行决帝亦寻悔宣慰冯基而怒群臣之不谏者
  臣按智者行其所无事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文
  帝既以任智而获大位故凡事皆以所谓智者处
  之欲人莫测吾之所为而知所畏惧将以得其情
  而摄其心也呜呼圣人所谓智者岂若是耶彼盖
  自智其智非吾圣人之智也智与仁勇为天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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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达德缺一不可也而其所以然者则本于诚焉
  诚以用智则所谓行其所无事也噫隋文用其奸
  谋诡诈以为智天之未定则因之以奸天位天之
  既定则因之以灭宗祀后世人君有任私智者尚
  文帝之鉴哉
文帝尚惨急而奸回不止定盗一钱弃市法闻见不告
者坐至死自此四人共盗一榱桷三人共窃一瓜即时
行决有数人劫执事而谓之曰吾岂求财者耶但为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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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耳而为我奏至尊自古以来体国立法未有盗一
钱而死也而不为我以闻吾更来而属无类矣帝闻之
为停盗取一钱弃市之法
  臣按先王因情以立法如衡之于轻重少者不可
  多大者不可小物有多少大小而衡一以无心待
  之随其多少大小而权之也盗一钱者则坐以死
  盗万钱者又何以加之哉以是立法是教天下之
  为盗者不为盗则已如必为盗则为其大而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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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小宁取其多而不取其少岂所谓辟以止辟者
  耶
唐武后自以久专国事且内行不谨欲大诛杀以威之
乃盛开告密之门擢胡人索元礼为游击将军令按制
狱元礼推一人必令引数十百人周兴来俊臣之徒效
之纷纷继起私蓄无赖数百人专以告密为事欲陷一
人辄令数处俱告事状如一俊臣与万国俊共撰罗织
经数千言教其徒网罗无辜织成反状构造布置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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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节太后得告密者辄令索元礼等推之竞为讯囚酷
法作大枷有定百脉突地吼死猪愁求破家反是实及
凤凰晒趐驴驹拔橛仙人献果等名或倒悬石缒其首
或以醋灌鼻每得囚辄先陈其械具以示之皆战慄流
汗望风自诬
 胡寅曰自古酷刑未有甚于武后之时其技与其具
 皆非人理盖出于佛氏所说地狱之事也佛之意本
 以怖愚人使之信也然其说自南北朝澜漫至唐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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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用以治狱者佛之言在册知之者少至阎立本图
 地狱变相形于绘画则人之得见而惨刻之吏智巧
 由是滋矣是故惟仁人之言其利溥佛本以善言之
 谓治鬼罪于幽阴间耳不虞其弊使人真受此苦也
 吁亦不仁之甚矣
  臣按先王制刑本以制民使之不敢为恶后世为
  恶者乃以刑为行恶之具其惨酷有如武后时酷
  吏之所为者盍思曰吾人也彼亦人也人以是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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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能堪之乎天道好还吾害人以保己之富贵
  人虽不奈我何其如天道何吾虽尊贵彼虽卑贱
  同一知识蠢动也我与彼均禀性赋形于天地间
  天生我亦犹生彼也不畏于人独不畏于天乎
武后长寿元年来俊臣罗告同平章事狄仁杰等谋反
先是俊臣奏请降敇一问即承反者得减死及仁杰下
狱俊臣以此诱之仁杰即承反是实俊臣乃少宽之仁
杰令其子上冤状武后览之以问俊臣对曰仁杰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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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未尝褫其巾带寝处安甚苟无事实安肯承反太后
使通事舍人周綝往视之俊臣暂假仁杰等巾𢃄罗立
于西使綝视之俊臣诈为仁杰等谢死表使綝奏之乐
思晦男数岁没入司农上变得召见武后问状对曰臣
父已死臣家已破但惜陛下法为俊臣等所弄陛下不
信臣言可择朝臣之忠清陛下素所信任者为反状以
付俊臣无不承反矣武后意稍悟召见仁杰曰卿承反
何也对曰不承则已死于拷掠矣武后曰何为作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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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对曰无之出表示之乃知其诈
  臣按路温舒言箠楚之下何求而不得箠楚刑具
  之轻者也人之肌肤尚有所不堪者况用非法之
  重刑乎后世人主观武后时来俊臣治狄仁杰谋
  反之狱及详乐思晦幼男之言与仁杰召见之对
  则酷吏害人之情状罪人承罪之因由灼然见矣
武后谓侍臣曰顷者周兴来俊臣按狱多连引朝臣云
其谋反中间疑有不实使近臣就狱引问得其手状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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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承服朕不以为疑自兴俊臣死不复闻有反者然则
前死者不有冤耶姚元崇对曰自垂拱以来坐谋反死
者率皆兴等罗织自以为功陛下使近臣问之近臣亦
不自保何敢动摇所问者若有翻覆惧遭惨毒不若速
死赖天启圣心兴等伏诛臣以百口为陛下保自今内
外之臣无复反者若微有实状臣请受知而不告之罪
武后悦曰向时宰相皆顺成其事陷朕为淫刑之主闻
卿所言深合朕心赐元崇钱千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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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按武后虽女主然其本心之天理亦未尝无也
  虽以一时酷吏逢其恶用淫刑以逞彼虽昧于其
  初然事久而天理定事过而善心生卒亦未尝不
  知其非也是以酷吏无不坐诛而当时宰臣顺成
  之者亦咎其陷已于淫刑焉后世人主观仁杰之
  对及元崇此言凡有大狱必须自引所犯者于前
  躬自诘问而毋为所蔽为刑官者毋逢君之恶为
  大臣者必匡君之失毋使他日其君之悔悟而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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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戮之及咎怨之归也
武后时侍御史周矩上疏曰推刻之吏以深刻为功凿
空争能相矜以虐泥耳笼头摺胁签爪悬发熏耳刻害
支体糜烂狱中号曰狱持或累日节食连宵缓问昼夜
摇撼使不得眠号曰宿囚此等即非木石且救目前苟
求赊死臣窃听舆议皆称天下太平何苦须反岂被告
者尽是英雄欲求帝王邪但不胜楚毒自诬耳愿陛下
察之周用仁而昌秦用刑而亡愿陛下缓刑用仁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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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甚
  臣按人主所深恶者反叛也而小人之欲求富贵
  者往往假是诬人以求爵赏人主不之察而听之
  其致人于死地辄至十百寡人之妻孤人之子绝
  人之宗祀其为仁政之累和气之盭也大矣遇有
  斯狱必须隔别而问證佐既明必须得其反具引
  赴御前躬为诘问许其面辩不付其狱于所执之
  人必察其详于外廷之讯如此则奸状无不明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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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狱无不当矣
玄宗天宝初李林甫为相起大狱以诬陷异已者宠任
吉温罗希奭为御史二人皆随林甫所欲深浅煅炼成
狱无能自脱者时人谓之罗钳吉网
  臣按国家置为刑狱有一定之名有一定之所祖
  宗成法子孙当遵守之不敢有加焉可也汉唐以
  来乃有诏狱之名及有起大狱者是于常宪之外
  而更为之异名以罗人于死地所以张奸臣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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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天下之心皆由乎此后世人臣有请于祖宗常
  狱之外别起狱者必奸邪也人主宜痛斥之
肃宗时将军王去荣以私怨杀本县令当死上以其善
用炮免死以白衣于陜郡效力贾至上疏曰易曰臣弑
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若纵
去荣可谓生渐矣议者谓陜郡初复非其人不可守然
则他无去荣者何以能亦坚守乎陛下若以炮石一能
即免诛死今诸军技艺绝伦者其徒实繁必恃其能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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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犯上复何以止之若止舍去荣而诛其馀者则是法
令不一而诱人触罪也今惜一去荣之材而不杀必杀
十如去荣之材者不亦其伤益多乎夫去荣逆乱之人
也焉有逆于此而顺于彼乱于富平而治于陜郡悖于
县君而不悖于大君欤下其事令百官议韦见素等议
以为法者天地大典帝王犹不敢擅杀而小人得擅杀
是臣下之权过于人主也去荣既杀人不死则军中凡
有技能者亦自谓无忧所在暴横为郡县者不亦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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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为天下主爱无亲疏得一去荣而失万姓何利之
有于律杀本县令列于十恶而陛下宽之王法不行人
伦道屈臣等奉诏不知所从夫国以法理军以法胜有
恩无威慈母不能使其子陛下厚养战士而每战少利
岂非无法乎今陜郡虽要不急于法也有法则海内无
忧不克况陜郡乎无法则陜郡亦不可治得之何益而
去荣末技陜郡不以之存亡王法有无家国乃为之轻
重此臣等所以区区愿陛下守贞观之法上竟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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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按肃宗之于一王去荣杀县令而不正其罪贾
  至既言之韦见素等又言之谆复明切如此而肃
  宗竟不悟焉其后卒至法令废弛士卒桀骜终唐
  室而不振其原未必不出诸此也
懿宗同昌公主薨悼痛不已杀医官韩宗卲等二十馀
人收捕亲族三百馀人系京兆狱平章事刘瞻言以为
修短之期人之定分昨公主有疾深轸圣慈宗卲等诊
疗之时惟求疾愈备施方术非不尽心而祸福难移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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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蹉跌原其情状亦可哀矜而械系老幼三百馀人道
路嗟叹奈何以达理知命之君涉肆暴不明之谤愿少
回圣虑宽释系者上览疏不悦
  臣按古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
  已矣懿宗以一女之故而杀医者二十馀人而收
  捕亲族至三百馀人知痛吾女之死而人之死独
  不可痛哉彼二十人者皆有父母子女吾爱吾女
  而彼之父母子女亦爱其父与子人有贵贱而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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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之情则一也吾女之死非其故若出于误亦在
  所宥况医所能生者不死者尔数之尽者医岂能
  延哉刘瞻之言痛切而懿宗不悟非独不仁盖不
  智也
宋至和中太常博士吴及言古人除肉刑重绝人之世
也今则宦官之家竞求他子𠞰绝人理希求爵命童幼
何罪陷于刀锯因而夭死者多矣夫有疾而夭治世所
羞有罪而宫前王不忍况无疾与罪乎臣闻汉永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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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中常侍四员小黄门十人唐太宗定制无得踰百员
且以祖宗近事较之祖宗时宦官凡几何人今凡几何
人臣愚以谓胎卵伤而凤凰不至宦官多而继嗣未育
伏望浚发德音详为条禁进献宦官一切权罢擅宫童
幼寘以重法若然则天心必应圣嗣必广召福祥安宗
庙之策莫先于此
  臣按五刑之中宫刑最重四刑惟残人之肌体宫
  刑则绝人之种类故虽死辟之大不若宫刑之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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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辟虽曰身首异处然止于一身一时而宫刑则
  上阏先传下绝后继非止一人一世焉今世无古
  宫刑亦无宋人宦官之家取他人子宫以为嗣之
  例祖宗以来凡人侍掖庭者多取军旅中不得已
  所系累之幼稚免其死而生之至仁之恩也近年
  乃有军民之家自宫其子以求进者而在近甸尤
  多惟我国家都燕切近边鄙民之生于是者比诸
  他境尤当加意爱惜而保养之使其蕃息以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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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本一人失其生固在所惜况千百人绝其后代
  乎伏愿体天地好生之德严为禁制自今有自宫
  其子弟者罪其父母及其生户全家戍边邻保知
  情重加罚赎其主使下手之人问以死罪被宫者
  分送藩府以给使令永不许进入掖庭如此则不
  禁自绝矣是亦圣朝体天心惜民命锡民类莫大
  之仁政也
高宗绍兴中殿中侍御史常同论私盐刑名太重主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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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臣但曰刑不峻不足以致厚利夫峻刑章而不恤民
害此奸臣之所为也自古及今刑之所犯必称罪之轻
重岂有罪无等降一用重刑之理今私盐一斤至杖脊
配广南则孰不相率而为百千斤之多哉祖宗之仁德
在人犹人之有元气今天下之势可谓病矣奈何遂欲
伤元气乎法令之行系乎国本不使有识缙绅之士议
之而使刀笔之吏弄其文墨非国之福也
  臣按天生物以养人非专为君也而君专其利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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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违天意矣为之禁且不可也况又为不称其罪之
  重刑哉常同谓刑之所犯必称罪之轻重深得先
  王制刑之意后世法令所以禁愈严而犯愈多者
  以不称其罪也夫立法者君也而导君而为是法
  者左右之臣也而行法者未必皆无仁心未必皆
  欲从君之欲彼见法之过于严而民之愚而贫无
  知而冒法不得已而犯禁不肯尽行其法故法虽
  行于暂而不能行之于久而卒归于废弛此非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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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之不然而天理亦不之然也后世大盗多起
  于盐徒正以盐禁太严有国者不可不知
理宗朝天下之狱不胜其酷每岁冬夏诏提刑行郡决
囚提刑惮行悉委倅贰倅贰不行复委幕属所委之人
皆肆行威福以要馈遗监司郡守擅作威福意所欲黥
则入其当黥之由意所欲杀则證其当死之罪呼喝吏
卒严限日时监勒招承催促结款而又擅制狱具非法
残民或断薪为杖掊击手足名曰棹柴或木索并施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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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股名曰夹帮或缠绳于首加以木楔名曰脑箍或反
缚跪地短竖坚木交辫两股令狱卒跳跃于上谓之超
棍痛深骨髓几于殒命富贵之家稍有罥挂动籍其赀
又以趁办月桩及添助版帐为名不问罪之轻重并从
科罚大率官取其十吏渔其百州县往往专杀拘锁罪
人死而后已甚至户婚词讼亦皆收禁有饮食不充饥
饿而死者有无力请求陵虐而死者有为两词赂遗苦
楚而死者惧其发觉先以病申名曰监医实则已死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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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病死实则杀之至度宗时虽累诏切责禁止终莫能
胜而国亡矣
  臣按宋至理宗时土地已蹙穷民残喘待日而毙
  多方以妪乳之犹恐不足以有而一时监司守令
  乃为严刑苛法以籍民财以残民命理宗在位方
  以崇尚道学为事务虚名而蔑实政当是之时为
  监司守令者岂无学道学之流乎要之皆趣时好
  名之士非真有心于居敬穷理以济人利物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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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卒至于伤天地之和促国家之脉而有裔夷之祸
  也呜呼岂无所自哉今去宋季不远其淫刑之具
  如所谓脑箍超棍之类世犹有袭而用之者伏惟
  国家以仁立国乞敕有司痛加禁革敢有于律文
  讯杖之外巧意用刑者坐以违制之律造之者重
  罚用之者除名是亦顺天心寿国脉之一大事也
    以上戒滥纵之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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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衍义补卷一百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