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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怀麓堂集卷九十八
明 李东阳 撰
文续稿八
哭子录
哭兆先次体斋傅先生韵
少日生儿极苦辛生时成幻死时真光阴倏尔过双眼
形影孑然只一身秋榜定誇攀桂手暮归愁对倚门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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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歌不用存遗稿祇恐他年累故人
次韵答方石谢先生
生平在乙怕逢辛此语荒唐却近真江海纵然能比恨
乾坤空大不容身文章自与箕裘别骨肉谁兼道义亲
欲抱此情那向说先生原是虎伤人
再次体斋先生哭兆先韵
飞凰别后有新雏五色文章众所无八翼门高还自折
九原声断不容呼挥毫对客才空俊蹑屐登山兴已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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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点旧书三万卷百年辛苦为谁图
竹几藤床一病身向来魂梦已成真浮名在世翻为累
造物何心也妒人买地南邦空习隐望云东岳苦思亲
不应又作吞声别老泪无多不沾巾
因兆先病中韵答方石体斋二先生
两日愁多白尽头谁教骨肉转成仇哀歌激切长侵夜
弱质凋零可待秋览胜独回东郡马忆归空买洞庭舟
不知死诀非生别犹悔当年误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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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里商山半白头岂知山与雪为仇诗肠思苦难禁夜
病骨寒多不耐秋九陌风花空匹马五湖烟月自扁舟
文章不藉云霄力刚得江山助远游
圭峰董司空寄扇兆先欲焚之柩前以代挂剑
且侑以诗因感其义次韵奉答
空江落木夜纷纷远道书来正忆君白发有情怜顾况
青云无路叹刘蕡交期聚散三生隔世事盈亏两字分
闻道药笼无弃物愿从残稿拾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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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握清风万里来故人遥在凤凰台多情欲共香魂语
什袭犹烦老手开竹泪有斑和露滴燎烟无力被风回
不知地下还知否地下如知亦可哀
和王古直哭兆先韵二首
漫道人琴一夜亡哀弦谁写故人章才如卞玉元名楚
命比童乌不姓扬华表城头真浪语干将地下有龙光
画图指点趋庭事恨杀多情杜古狂
极知世事如春梦不信人生有昼游今日眼看埋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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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心许撞烟楼空劳挂剑来吴季翻悔藏书似邺侯
多少西湖湖上水一时和泪共东流
次陈都御史韵八首
夜台闻哭声哭远声渐迩谁知握手悲翻甚倒衣喜痛
定两无言灯前黯相视我时饵汤药僵卧方拥被忆别
亦须臾神交岂疑似笑谈劳记忆意态极摹拟共期鱼
龙化未爱鸾和峙朅来经月病愁绪结不理慰藉有深
辞通家二三士哀歌感今昔高谊一生死死者恐弗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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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者犹在此忘情固非义情剧乃为累有泪欲成河东
流浩无涘
其二
向时科举业有戒在歌诗宁图目前捷秘彼胸中奇遗
文不多得往事何能追幸当英俊场犹得亲驱驰虽非
尽精力庶以输情私今我忽触目读之但嗟咨一读废
宵眠再读忘晨炊三读辍掩卷起立向阶墀平生趋庭
事所得仅如斯他日蓼莪篇谁当歌父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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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
振衣思崇冈濯缨受清沚渠生不出户有兴谅非迩如
闻解吾意直欲远城市归与志不遂辗转劳梦寐买田
复卜居此计方未已渠在我不归渠亡我安恃为官累
妻孥世路纷皆是渠虽未知道臭味颇予似登高忽不
见望远如有俟犹恨独归迟青山负双履
其四
文章若山斗跬步劳攀跻道德若渔猎终焉费筌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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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不易至志士恨每赍吾子独何为超然出群迷如居
百物市贵不数象犀如观大海津怪不骇鲸鲵伤哉不
复见永矣含悲悽
其五
交情若市易世路如棋枰空歌伐木篇幽谷无丁丁吾
儿托英俊意气千钧轻心当断金石兴岂耽杯觥父行
友郑庄长者过陈平文成众所贵名在汝不争贤哉西
台彦重此骨肉情譬如乔松枝下有葛藟萦脉脉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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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谁当和友声
其六
幽人甘固穷达者不讳死物理多偏颇吾生有涯涘丧
明亦真情顾为达者訾谁哉能不忧矫枉非具美俯仰
天地间何独无父子角觲与豚犬往往不相似吾才岂
足多吾家合遗祉未论骨肉亲嗟嗟失佳士
其七
蒙翁丧四子岂复为人父盛年气飞扬永路身龃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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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外孙代为诗书主终焉亦凋谢我与翁为伍人言
孙似翁文字足绳武郁如千寻柏嘉种出新甫未登廊
庙用先罹釜斤苦痛尔不翁如我心酸欲剖
其八
傍架检我书就床理我琴书残有遗香琴断无馀音伤
哉岁月迈默坐整我衿万事勿复道繁忧剧难任尘帙
污我目哀绪伤人心心目两无用不知盲与喑
次颜士廉编修韵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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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忽改岁白日惨不光生死复几时幽明渺相望哭
声彻九地矫顾遍八荒闭门读哀诔卷帙动盈箱劳君
赠襚情念之徒徬徨
其二
閒云不作雨死水无生萍嗟嗟薄命人未壮目已瞑荣
华能几何奄忽成凋零至意渠独领呜哀我亲聆耿如
黄城灯初心尚晶荧念之不能忘水天终吾龄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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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彼平生交切磋多箴言如君合师交相视犹弟昆居
然入室久艾萧化兰荪植弱以为强磨光发其昏一朝
遽沦落此意将谁论
其四
文章各异尚得失动相龉学古者犹然岂独论艺举当
其得意时感激中自许自渠沦没后慵复事毫楮掷笔
罢哀吟空堂正风雨
其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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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既马失臧谷俱羊亡有子不及成无者同惋伤死
生亦大事父子乃天纲谁将蓼荼毒置我甘脆肠魂气
无不之遗体先归藏他日治田时归来但茫茫
其六
短衣立长松我梦忽见之平生旧恩爱宛尔不复疑形
骸独委弃魂魄相因依劝君勿说梦使我听欲痴梦者
有觉时死者无还期死生亦梦觉高论何崔嵬因君复
深悟千秋竟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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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韵答海钓二首
秋风一夜起关城哀调惊传耳为倾四海交游谁骨肉
两家父子尽平生来鸿去雁年年事白日青灯字字情
犹记䌽衣趋侍日几回当客误呼名
少日才华满帝城衣冠四座一时倾去来今事总成梦
一十七年空此生老有箕裘谁继业病中骨肉转伤神
不知精力缘愁减犹向深山问药名
李白洲侍郎屠元勋都宪有诗吊兆先次韵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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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怀樽酒试论文今日高轩又过君燕市价高谁更问
楚招声断不堪闻搆成旧屋惊风雨种得新松恨斧斤
自古人才何敢预祗将科第惜刘蕡
次钱与谦修撰韵
有口莫问天天道长悠悠有石莫填海海水何时收闭
门掩青镜无言搔白头静观得物理定胜非人谋书香
既有亭怀麓亦有楼平生堂搆心付此土一抔忆当童
丱岁经史实研求方期成豹变竟抱龙蛇羞往事勿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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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兹生遽长休空来束刍吊永负担簦游
次韵答邵国贤提学五首
话别存亡异论交父子真书来刚慰我读罢转愁人世
事经双眼宗祊在一身他年重握手相对各沾巾
其二
累月君闻讣经年我得书传疑终作信凝望总成虚岁
月呻吟里江山涕泪馀闭门无吊客愁坐废冠裾
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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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改成新岁吾衰更老亲远书烦故旧哀调起比邻驻
马瞻云日听鸡问寝晨此情抛未却时复上心频
其四
拟学全家隐常为出世谈壮心犹夙昔归计失东南谊
重思邻卜情多胜馆骖江湖空满地无处着茅庵
其五
遂有他年卜真成触事悲藏书馀旧箧封竹剩空枝白
发三千缕愁心十二时悲歌聊当哭何意复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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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何员外子元韵二首
旧业销沉笔砚中半生何但坐诗穷假山石减峰全瘦
落叶声稀树已空岂谓形神非梦幻浪誇头角自儿童
渊明贵子君休笑我已无心效此翁
东野诗从死后昌祗今谁在复谁亡人间梦笔非无兆
地下修文信有郎牛斗几时冲剑气简编何日继书香
闭门只合萧然坐十日愁多雨正滂
又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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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首黄粱是梦中直从斑白记儿童儿童过尽还斑白
独立萧萧树底风
次王主事叔武韵五首
回风捲飞花愁绪纷欲起白雪无馀声青云有遗止客
来强衔杯客去空覆簋春寒衣袂薄夜久灯焰死从师
思问道归妺期在此意气夙徒勤终焉竟安恃承欢与
服养琐琐焉足纪往者已复非来者宁可俟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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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地苦无多书斋不盈丈向非通家客谁与散幽况怜
渠隔光景老我稀半行愁看假山雪宛在危峰上忆观
联句时此兴何由忘谁将闷怀郁转使悲歌放兀坐比
书空咄咄成悲怆
其三
辍君思友篇听我哭子诗君情固未已我恨犹多遗皇
天不祚善降祸良亦奇省躬或自致暗室空独知三迁
不出都生长竟于斯斯干有嘉咏遂作终身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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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
都来一寸心中有九回肠肠中何所有万恨复千伤迨
岁若偪仄逢春亦徬徨汉儒有遗女仅可补书亡尹侯
有令子空使履晨霜古今本殊科事变亦靡常渠生讵
非寿已胜同儿殇
其五
多君义断金顾我心匪石每聆慰藉词日夕无厌射苦
调少欢悰明珠疑暗掷秋怜丹桂凋闵忆黄杨色磨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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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光彩长养空羽翮平生愉惋容俨若亲几席朅来蹉
跎计尚未成窀穸所嗟身沦没安用名辉籍
次石检讨邦彦韵三首
中岁意不适衰病相侵陵还思后生人命薄如春冰閒
居读古赋援笔写大鹏趋庭比授简巾袭累数层因怀
江海兴勇欲辞罛罾兹谋竟落寞断墨空残藤开缄见
渠名益使痛恨增拥炉夜不寐坐待朝阳升
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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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郊有蔓草大道无幽兰蹄
有停潦长江无回湍渠
生亦得地都市非林峦半生长养心付此指一弹痛定
忽复痛仰天但长叹每逢故旧人宛作骨肉看感物泣
楚玉伤时咏齐纨悲哉勿重道老泪空成澜
其三
庭梧叶尽脱惨澹落日黄凤雏忽飞去哀调鸣孤凰左
盘右辟抑复扬宛若戏䌽在我傍视之不见转茫昧烛
影坐炤如人长愁多夜深不得睡强起傍户立欲僵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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蛸挂壁尘满床床头古剑无精光开缄检书书在簏哭
声应山山为瀑噫气长嘘衡岳云泪痕遍洒湘江竹东
南地缺天西倾人生安得长豪英古今成败类如此我
独痛恨何时平由来生死同朝夕转使欢娱成悼惜方
将一发拥千钧空教二子埋双璧每嗟杜牧难开口欲
种渊明五株柳断送年光岂在多依栖世路那能久暂
时自遣还自哀冷风似觉魂归来谁当为筑归来台无
人解和白云调有士不酬黄金杯石郎石郎惟子可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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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君看宿草生苍苔
怀麓堂集卷九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