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里〈今印度科泽科德〈(又名“卡利卡特”)〉,位于印度戏海岸。郑和第一次下西洋,于此立碑,曰:『其国去中国十万馀里,民物咸若,熙皓同风,刻石于兹,永昭万世。』是为郑和于国外最早建立的一块碑。后,郑和第七次下西洋,返航途中病逝于此〉,西洋大国。西滨大海,南距柯枝国,北距狼奴儿国,东七百里距坎巴国。自柯枝舟行三日可至,自锡兰山十日可至,诸蕃要会也。
永乐元年命中官尹庆奉诏抚谕其国,赉以彩币。其酋沙米的喜遣使从庆入朝,贡方物。三年达南京,封为国王,赐印诰及文绮诸物,遂比年入贡。郑和亦数使其国。十三年偕柯枝、南渤利、甘巴里、满剌加诸国入贡。十四年又偕爪哇、满剌加、佔城、锡兰山、木骨都束、溜山、南渤利、不剌哇、阿丹、苏门答剌、麻木、剌撒、忽鲁谟斯、柯枝、南巫里、沙里湾泥、彭亨诸国入贡。是时,诸蕃使臣充斥于廷,以古里大国,序其使者于首。十七年偕满剌加十七国来贡。十九年又偕忽鲁谟斯等国入贡。二十一年复偕忽鲁谟斯等国,遣使千二百人入贡。时帝方出塞,敕皇太子曰:「天时向寒,贡使即令礼官宴劳,给赐遣还。其以土物来市者,官酬其直。」宣德八年,其王比里麻遣使偕苏门答剌等国使臣入贡。其使入留都下,正统元年乃命附爪哇贡舟西还。自是不复至。
其国,山多地瘠,有谷无麦。俗甚淳,行者让道,道不拾遗。人分五等,如柯枝,其敬浮屠、凿井灌佛亦如之。每旦,王及臣民取牛粪调水涂壁及地,又锻为灰抹额及股,谓为敬佛。国中半崇回教,建礼拜寺数十处。七日一礼,男女斋沐谢事。午时拜天于寺,未时乃散。王老不传子而传甥,无甥则传弟,无弟则传于国之有德者。国事皆决于二将领,以回回人为之。刑无鞭笞,轻者断手足,重者罚金珠,尤重者夷族没产。鞫狱不承,则置其手指沸汤中,三日不烂即免罪。免罪者,将领导以鼓乐,送还家,亲戚致贺。
富家多植椰子树至数千。其嫩者浆可饮,亦可酿酒,老者可作油、糖,亦可作饭。干可构屋,叶可代瓦,壳可制杯,穰可索绹,锻为灰可镶金。其他蔬果、畜产,多类中国。所贡物有宝石、珊瑚珠、琉璃瓶、琉璃枕、宝铁刀、拂郎双刃刀、金系腰、阿思模达涂儿气、龙涎香、苏合油、花毡单、伯兰布、苾布之属。
柯枝,或言即古盘盘国。宋、梁、隋、唐皆入贡。自小葛兰西北行,顺风一日夜可至。
永乐元年,遣中官尹庆赍诏抚谕其国,赐以销金帐幔、织金文绮、彩帛及华盖。六年覆命郑和使其国。九年,王可亦里遣使入贡。十年,郑和再使其国,连二岁入贡。其使者请赐印诰,封其国中之山。帝遣郑和赍印赐其王,因撰碑文,命勒石山上。其词曰:王化与天地流通,凡覆载之内、举纳于甄陶者,体造化之仁也。盖天下无二理,生民无二心,忧戚喜乐之同情,安逸饱暖之同欲,奚有间于遐迩哉。任君民之寄者,当尽子民之道。《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肇域彼四海」。《书》云「东渐于海,西被于流沙,朔南暨声教,讫于四海。」朕君临天下,抚治华夷,一视同仁,无间彼此。推古圣帝明王之道,以合乎天地之心。远邦异域,咸使各得其所,闻风向化者,争恐后也。
柯枝国远在西南,距海之滨,出诸蕃国之外,慕中华而歆德化久矣。命令之至,拳跽鼓舞,顺附如归,咸仰天而拜曰:「何幸中国圣人之教,沾及于我!」乃数岁以来,国内丰穰,居有室庐,食饱鱼鳖,衣足布帛,老者慈幼,少者敬长,熙熙然而乐,凌厉争竞之习无有也。山无猛兽,溪绝恶鱼,海出奇珍,林产嘉木,诸物繁盛,倍越寻常。暴风不兴,疾雨不作,札沴殄息,靡有害菑。盖甚盛矣。朕揆德薄,何能如是,非其长民者之所致欤?乃封可亦里为国王,赐以印章,俾抚治其民。并封其国中之山为镇国之山,勒碑其上,垂示无穷。而系以铭曰:「截彼高山,作镇海邦,吐烟出云,为下国洪庞。肃其烦高,时其雨旸,祛彼氛妖,作彼丰穰。靡菑靡沴,永庇斯疆,优游卒岁,室家胥庆。于戏!山之崭兮,海之深矣,勒此铭诗,相为终始。」自后,间岁入贡。
宣德五年,复遣郑和抚谕其国。八年,王可亦里遣使偕锡兰山诸国来贡。正统元年,遣其使者附爪哇贡舶还国,并赐敕劳王。
王,琐里人,崇释教。佛座四旁皆水沟,复穿一井。每旦鸣钟鼓,汲水灌佛,三浴之,始罗拜而退。
其国与锡兰山对峙,中通古里,东界大山,三面距海。俗颇淳。筑室,以椰子树为材,取叶为苫以覆屋,风雨皆可蔽。
人分五等:一曰南昆,王族类;二曰回回,三曰哲地,皆富民;四曰革全,皆牙侩;五曰木瓜。木瓜最贫,为人执贱役者。屋高不得过三尺。衣上不得过脐,下不得过膝。途遇南昆、哲地人,辄伏地,俟其过乃起。
气候常热。一岁中,二三月时有少雨,国人皆治舍储食物以俟。五六月间大雨不止,街市成河,七月始晴,八月后不复雨,岁岁皆然。田瘠少收,诸谷皆产,独无麦。诸畜亦皆有,独无鹅与驴云。
小葛兰,其国与柯枝接境。自锡兰山西北行六昼夜可达。东大山,西大海,南北地窄,西洋小国也。永乐五年遣使附古里、苏门答剌入贡,赐其王锦绮、纱罗、鞍马诸物,其使者亦有赐。
王及群下皆琐里人,奉释教。重牛及他婚丧诸礼,多与锡兰同。俗淳。土薄,收穫少,仰给榜葛剌。郑和尝使其国。厥贡惟珍珠伞、白棉布、胡椒。
又有大葛兰者,波涛湍悍,舟不可泊,故商人罕至。土黑坟,本宜谷麦,民懒事耕作,岁赖乌爹之米以足食。风俗、物产,多类小葛兰。
锡兰山,或云即古狼牙修。梁时曾通中国。自苏门答剌顺风十二昼夜可达。
永乐中,郑和使西洋至其地,其王亚烈苦奈儿欲害和,和觉,去之他国。王又不睦邻境,屡邀劫往来使臣,诸蕃皆苦之。及和归,复经其地,乃诱和至国中,发兵五万劫和,塞归路。和乃率步卒二千,由间道乘虚攻拔其城,生擒亚烈苦奈儿及妻子、头目,献俘于朝。廷臣请行戮,帝悯其无知,并妻子皆释,且给以衣食。命择其族之贤者立之。有邪把乃那者,诸俘囚咸称其贤,乃遣使赍印诰,封为王,其旧王亦遣归。自是海外诸蕃益服天子威德,贡使载道,王遂屡入贡。
宣德五年,郑和抚谕其国。八年,王不剌葛麻巴忽剌批遣使来贡。正统元年命附爪哇贡舶归,赐敕谕之。十年偕满剌加使者来贡。天顺三年,王葛力生夏剌昔利把交剌惹遣使来贡。嗣后不复至。
其国,地广人稠,货物多聚,亚于爪哇。东南海中有山三四座,总名曰翠蓝屿。大小七门,门皆可通舟。中一山尤高大,番名梭笃蛮山。其人皆巢居穴处,赤身髡发。相传释迦佛昔经此山,浴于水,或窃其袈裟,佛誓云:「后有穿衣者,必烂其皮肉。」自是,寸布挂身辄发疮毒,故男女皆裸体。但纫木叶蔽其前后,或围以布,故又名裸形国。地不生谷,惟啖鱼虾及山芋、波罗密、芭蕉实之属。自此山西行七日,见鹦哥嘴山。又二三日抵佛堂山,即入锡兰国境。海边山石上有一足迹,长三尺许。故老云,佛从翠蓝屿来,践此,故足迹尚存。中有浅水,四时不乾,人皆手蘸拭目洗面,曰「佛水清净」。山下僧寺有释迦真身,侧卧床上。旁有佛牙及舍利,相传佛涅槃处也。其寝座以沉香为之,饰以诸色宝石,庄严甚。王所居侧有大山,高出云汉。其颠有巨人足迹,入石深二尺,长八尺馀,云是盘古遗迹。此山产红雅姑、青雅姑、黄雅姑、昔剌泥、窟没蓝等诸色宝石。每大雨,冲流山下,土人竞拾之。海旁有浮沙,珠蚌聚其内,光彩潋滟。王使人捞取,置之地,蚌烂而取其珠,故其国珠宝特富。
王,琐里国人。崇释教,重牛,日取牛粪烧灰涂其体,又调以水,遍涂地上,乃礼佛。手足直舒,腹贴于地以为敬,王及庶民皆如之。不食牛肉,止食其乳,死则瘗之,有杀牛者,罪至死。气候常热,米粟丰足,民富饶,然不喜啖饭。欲啖,则于暗处,不令人见。遍体皆毫毛,悉薙去,惟发不薙。所贡物有珠、珊瑚、宝石、水晶、撒哈剌、西洋布、乳香、木香、树香、檀香、没药、硫黄、藤竭、芦荟、乌木、胡椒、碗石、驯象之属。
榜葛剌,即汉身毒国,东汉曰天竺。其后中天竺贡于梁,南天竺贡于魏。唐亦分五天竺,又名五印度。宋仍名天竺。榜葛剌则东印度也。自苏门答剌顺风二十昼夜可至。
永乐六年,其王霭牙思丁遣使来朝,贡方物,宴赉有差。七年,其使凡再至,携从者二百三十馀人。帝方招徕绝域,颁赐甚厚。自是比年入贡。十年,贡使将至,遣官宴之于镇江。既将事,使者告其王之丧。遣官往祭,封嗣子赛勿丁为王。十二年,嗣王遣使奉表来谢,贡麒麟及名马方物。礼官请表贺,帝勿许。明年遣侯显赍诏使其国,王与妃、大臣皆有赐。正统三年贡麒麟,百官表贺。明年又入贡。自是不复至。
其国,地大物阜。城池街市,聚货通商,繁华类中国。四时气候常如夏。土沃,一岁二稔,不待耔耘。俗淳庞,有文字,男女勤于耕织。容体皆黑,间有白者。王及官民皆回回人,丧祭冠婚,悉用其礼。男子皆薙发,裹以白布。衣从颈贯下,用布围之。历不置闰。刑有笞杖徒流数等。官司上下,亦有行移。医卜、阴阳、百工、技艺悉如中国,盖皆前世所流入也。
其王敬天朝。闻使者至,遣官具仪物,以千骑来迎。王宫高广,柱皆黄铜包饰,雕琢花兽。左右设长廊,内列明甲马队千馀,外列巨人,明盔甲,执刀剑弓矢,威仪甚壮。丹墀左右,设孔雀翎伞盖百馀,又置象队百馀于殿前。王饰八宝冠,箕踞殿上高座,横剑于膝。朝使入,令拄银杖者二人来导,五步一呼,至中则止;又拄金杖者二人,导如初。其王拜迎诏,叩头,手加额。开读受赐讫,设绒毯于殿,宴朝使;不饮酒,以蔷薇露和香蜜水饮之。赠使者金盔、金系腰、金瓶、金盆,其副则悉用银,从者皆有赠。厥贡:良马、金银琉璃器、青花白瓷、鹤顶、犀角、翠羽、鹦鹉、洗白苾布、兜锣绵、撒哈剌、糖霜、乳香、熟香、乌香、麻藤香、乌爹泥、紫胶、藤竭、乌木、苏木、胡椒、粗黄。
沼纳朴儿,其国在榜葛剌之西。或言即中印度,古所称佛国也。永乐十年遣使者赍敕抚谕其国,赐王亦不剌金绒锦、金织文绮、彩帛等物。十八年,榜葛剌使者酝其国王数举兵侵扰,诏中官侯显赍敕谕以睦邻保境之义,因赐之彩币;所过金刚宝座之地,亦有赐。然其王以去中国绝远,朝贡竟不至。
祖法儿,自古里西北放舟,顺风十昼夜可至。永乐十九年遣使偕阿丹、剌撒诸国入贡,命郑和赍玺书赐物报之。二十一年,贡使复至。宣德五年,和再使其国,其王阿里即遣使朝贡,八年达京师。正统元年还国,赐玺书奖王。
其国东南大海,西北重山,天时常若八九月。五谷、蔬果、诸畜咸备。人体颀硕。王及臣民悉奉回回教,婚丧亦遵其制。多建礼拜寺。遇礼拜日,市绝贸易,男女长幼皆沐浴更新衣,以蔷薇露或沉香油拭面,焚沉、檀、俺八儿诸香土CL,人立其上以薰衣,然后往拜。所过街市,香经时不散。天使至,诏书开读讫,其王遍谕国人,尽出乳香、血竭、芦荟、没药、苏合油、安息香诸物,与华人交易。乳香乃树脂。其树似榆而叶尖长,土人砍树取其脂为香。有驼鸡,颈长类鹤,足高三四尺,毛色若驼,行亦如之,常以充贡。
木骨都束,自小葛兰舟行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与不剌哇、麻林诸国奉表朝贡,命郑和赍敕及币偕其使者往报之。后再入贡,覆命和偕行,赐王及妃彩币。二十一年,贡使又至。比还,其王及妃更有赐。宣德五年,和复颁诏其国。
国滨海,山连地旷,硗瘠少收。岁常旱,或数年不雨。俗顽嚚,时操兵习射。地不产木。亦如忽鲁谟斯,垒石为屋,及用鱼腊以饲牛羊马驼云。
不剌哇,与木骨都束接壤。自锡兰山别罗里南行,二十一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至二十一年,凡四入贡,并与木骨都束偕。郑和亦两使其国。宣德五年,和复往使。
其国,傍海而居,地广斥卤,少草木,亦垒石为屋。其盐池。但投树枝于中,已而取起,盐即凝其上。俗淳。田不可耕,蒜葱之外无他种,专捕鱼为食。所产有马哈兽,状如獐;花福禄,状如驴;及犀、象、骆驼、没药、乳香、龙涎香之类,常以充贡。
竹步,亦与木骨都束接壤。永乐中尝入贡。其地户口不繁,风俗颇淳。郑和至其地。地亦无草木,垒石以居,岁多旱,皆与木骨都束同。所产有狮子、金钱豹、驼蹄鸡、龙涎香、乳香、金珀、胡椒之属。
阿丹,在古里之西,顺风二十二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奉表贡方物。辞还,命郑和赍敕及彩币偕往赐之。自是,凡四入贡,天子亦厚加赐赉。宣德五年,海外诸番久缺贡,覆命和赍敕宣谕。其王抹立克那思儿即遣使来贡。八年至京师。正统元年始还。自后,天朝不复通使,远番贡使亦不至。前世梁、隋、唐时,并有丹丹国,或言即其地。
地膏腴,饶粟麦。人性强悍,有马步锐卒七八千人,邻邦畏之。王及国人悉奉回回教。气候常和,岁不置闰。其定时之法,以月为准,如今夜见新月,明日即为月朔。四季不定,自有阴阳家推算。其日为春首,即有花开;其日为秋初,即有叶落;及日月交食、风雨潮汐,皆能预测。
其王甚尊中国。闻和船至,躬率部领来迎。入国宣诏讫,遍谕其下,尽出珍宝互易。永乐十九年,中官周姓者往,市得猫睛,重二钱许,珊瑚树高二尺者数枝,又大珠、金珀、诸色雅姑异宝、麒麟、狮子、花猫、鹿、金钱豹、驼鸡、白鸠以归,他国所不及也。
蔬果、畜产咸备,独无鹅、豕二者。市肆有书籍。工人所制金首饰,绝胜诸蕃。所少惟无草木,其居亦皆垒石为之。麒麟前足高九尺,后六尺,颈长丈六尺有二,短角,牛尾,鹿身,食粟豆饼饵。狮子形似虎,黑黄色无斑,首大、口广、尾尖,声吼若雷,百兽见之皆伏地。
嘉靖时制方丘朝日坛玉爵,购红黄玉于天方、哈密诸蕃,不可得。有通事言此玉产于阿丹,去土鲁番西南二千里,其地两山对峙,自为雌雄,或自鸣,请如永乐、宣德故事,赍重贿往购。帝从部议,已之。
剌撒,自古里顺风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四年遣使来贡,命郑和报之。后凡三贡,皆与阿丹、不剌哇诸国偕。宣德五年,和复赍敕往使,竟不复贡。国傍海而居,气候常热,田瘠少收。俗淳,丧葬有礼。有事则祷鬼神。草木不生,久旱不雨。居室,悉与竹步诸国同。所产有乳香、龙涎香、千里驼之类。
麻林,去中国绝远。永乐十三年遣使贡麒麟。将至,礼部尚书吕震请表贺,帝曰:「往儒臣进《五经四书大全》,请上表,朕许之,以此书有益于治也。麟之有无,何所损益,其已之。」已而麻林与诸蕃使者以麟及天马、神鹿诸物进,帝御奉天门受之。百僚稽首称贺,帝曰:「此皇考厚德所致,亦赖卿等翊赞,故远人毕来。继自今,益宜秉德迪朕不逮。」十四年又贡方物。
忽鲁谟斯,西洋大国也。自古里西北行,二十五日可至。永乐十年,天子以西洋近国已航海贡琛,稽颡阙下,而远者犹未宾服,乃命郑和赍玺书往诸国,赐其王锦绮、彩帛、纱罗,妃及大臣皆有赐。王即遣陪臣已即丁奉金叶表,贡马及方物。十二年至京师。命礼官宴赐,酬以马直。比还,赐王及妃以下有差。自是凡四贡。和亦再使。后朝使不往,其使亦不来。
宣德五年复遣和宣诏其国。其王赛弗丁乃遣使来贡。八年至京师,宴赐有加。正统元年附爪哇舟还国。嗣后遂绝。
其国居西海之极。自东南诸蛮邦及大西洋商舶、西域贾人,皆来贸易,故宝物填溢。气候有寒暑,春发葩,秋陨叶,有霜无雪,多露少雨。土瘠谷麦寡,然他方转输者多,故价殊贱。民富俗厚,或遭祸致贫,众皆遗以钱帛,共振助之。人多白晰丰伟,妇女出则以纱蔽面,市列廛肆,百物具备。惟禁酒,犯者罪至死。医卜、技艺,皆类中华。交易用银钱。书用回回字。王及臣下皆遵回教,婚丧悉用其礼。日斋戒沐浴,虔拜者五。地多咸,不产草木,牛羊马驼皆啖鱼腊。垒石为屋,有三四层者,寝处庖厕及待客之所,咸在其上。饶蔬果,有核桃、把聃、松子、石榴、葡萄、花红、万年枣之属。境内有大山,四面异色。一红盐石,凿以为器,盛食物不加盐,而味自和;一白土,可涂垣壁;一赤土、一黄土,皆适于用。所贡有狮子、麒麟、驼鸡、福禄、灵羊;常贡则大珠、宝石之类。
溜山,自锡兰山别罗里南去,顺风七昼夜可至;自苏门答剌过小帽山西南行,十昼夜可至。永乐十年,郑和往使其国。十四年,其王亦速福遣使来贡。自后三贡,并与忽鲁谟斯诸国偕。宣德五年,郑和复使其国,后竟不至。
其山居海中,有三石门,并可通舟。无城郭,倚山聚居。气候常热,土薄谷少,无麦,土人皆捕鱼,暴乾以充食。王及群下尽回回人,婚丧诸礼,多类忽鲁谟斯。山下有八溜,或言外更有三千溜,舟或失风入其处,即沉溺。
又有国曰比剌,曰孙剌。郑和亦尝赍敕往赐。以去中华绝远,二国贡使竟不至。
南巫里
,在西南海中。永乐三年遣使赍玺书、彩币抚谕其国。六年,郑和复往使。九年,其王遣使贡方物,与急兰丹、加异勒诸国偕来。赐其王金织文绮、金绣龙衣、销金帏幔及伞盖诸物,命礼官宴赐遣之。十四年再贡。命郑和与其使偕行,后不复至。
加异勒,西洋小国也。永乐六年遣郑和赍诏招谕,赐以锦绮、纱罗。九年,其酋长葛卜者麻遣使奉表,贡方物。命赐宴及冠带、彩币、宝钞。十年,和再使其国,后凡三入贡。宣德五年,和复使其国。八年又偕阿丹等十一国来贡。
甘巴里,亦西洋小国。永乐六年,郑和使其地,赐其王锦绮、纱罗。十三年遣使朝贡方物。十九年再贡,遣郑和报之。
宣德五年,和复招谕其国。王兜哇剌札遣使来贡,八年抵京师。正统元年附爪哇舟还国,赐敕劳王。
其邻境有阿拨把丹、小阿兰二国,亦以六年命郑和赍敕招谕,赐亦同。
急兰丹,永乐九年,王麻哈剌查苦马儿遣使朝贡。十年命郑和赍敕奖其王,赉以锦绮、纱罗、彩帛。
沙里湾泥,永乐十四年遣使来献方物,命郑和赍币帛还赐之。
底里,永乐十年遣使奉玺书招谕其王马哈木,赐绒锦、金织文绮、彩帛诸物。其地与沼纳朴儿近,并赐其王亦不剌金。
千里达,永乐十六年遣使贡方物。赐其使冠带、𦆭丝、纱罗、彩帛及宝钞。比还,赐其王有加。
失剌比,永乐十六年遣使朝贡。赐其使冠带、金织文绮、袭衣、彩币、白金有差,其王亦优赐。
古里班卒,永乐中,尝入贡。其土瘠谷少,物产亦薄。气候不齐,夏多雨,雨即寒。
剌泥,永乐元年,其国中回回哈只马哈没奇剌泥等来贡方物,因携胡椒与民市。有司请徵其税,帝曰:「徵税以抑逐末之民,岂以为利。今远人慕义来,乃取其货,所得几何,而亏损国体多矣。其已之。」剌泥而外,有数国:曰夏剌比,曰奇剌泥,曰窟察泥,曰舍剌齐,曰彭加那,曰八可意,曰乌沙剌踢,曰坎巴,曰阿哇,曰打回。永乐中,尝遣使朝贡。其国之风土、物产,无可稽。
白葛达,宣德元年遣其臣和者里一思入贡。其使臣言:「遭风破舟,贡物尽失,国主惓惓忠敬之忱,无由上达。此使臣之罪,惟圣天子恩贷,赐之冠带,俾得归见国主,知陪臣实诣阙廷,庶几免责。」帝许之,使附邻国贡舟还国,谕之曰:「仓卒失风,岂人力能制。归语尔主,朕嘉王之诚,不在物也。」宴赐悉如礼。及辞归,帝谓礼官曰:「天时渐寒,海道辽远,可赐路费及衣服。」其国,土地瘠薄,崇释教,市易用铁钱。
又有黑葛达,亦以宣德时来贡。国小民贫,尚佛畏刑。多牛羊,亦以铁铸钱。
拂菻〈(即东罗马帝国,又称“拜占庭帝国”)〉,即汉大秦,桓帝时始通中国。晋及魏皆曰大秦,尝入贡。唐曰拂菻,宋仍之,亦数入贡。而《宋史》谓历代未尝朝贡,疑其非大秦也。
元末,其国人捏古伦入市中国,元亡不能归。太祖闻之,以洪武四年八月召见,命赍诏书还谕其王曰:「自有宋失驭,天绝其祀。元兴沙漠,入主中国百有馀年,天厌其昏淫,亦用陨绝其命。中原扰乱十有八年,当群雄初起时,朕为淮右布衣,起义救民。荷天之灵,授以文武诸臣,东渡江左,练兵养士,十有四年。西平汉王陈友谅,东缚吴王张士诚,南平闽、粤,戡定巴、蜀,北定幽、燕,奠安方夏,复我中国之旧疆。朕为臣民推戴即皇帝位,定有天下之号曰大明,建元洪武,于今四年矣。凡四夷诸邦皆遣官告谕,惟尔拂菻隔越西海,未及报知。今遣尔国之民捏古伦赍诏往谕。朕虽未及古先哲王,俾万方怀德,然不可不使天下知朕平定四海之意,故兹诏告。」已而复命使臣普剌等赍敕书、彩币招谕,其国乃遣使入贡。后不复至。
万历时,大西洋人至京师,言天主耶稣生于如德亚〈Judea,今巴勒斯坦地区中部的朱迪亚〈(犹地亚)〉〉,即古大秦国也。其国自开辟以来六千年,史书所载,世代相嬗,及万事万物原始,无不详悉。谓为天主肇生人类之邦,言颇诞谩不可信。其物产、珍宝之盛,具见前史。
意大里亚〈即今义大利〉,居大西洋中,自古不通中国。万历时,其国人利玛窦至京师,为《万国全图》,言天下有五大洲。第一曰亚细亚洲,中凡百馀国,而中国居其一。第二曰欧罗巴洲,中凡七十馀国,而意大里亚居其一。第三曰利未亚洲,亦百馀国。第四曰亚墨利加洲,地更大,以境土相连,分为南北二洲。最后得墨瓦腊泥加洲为第五。而域中大地尽矣。其说荒渺莫考,然其国人充斥中土,则其地固有之,不可诬也。
大都欧罗巴诸国,悉奉天主耶稣教,而耶稣生于如德亚,其国在亚细亚洲之中,西行教于欧罗巴。其始生在汉哀帝元寿二年庚申,阅一千五百八十一年至万历九年,利玛窦始泛海九万里,抵广州之香山澳,其教遂沾染中土。至二十九年入京师,中官马堂以其方物进献,自称大西洋人。
礼部言:「《会典》止有西洋琐里国无大西洋,其真伪不可知。又寄居二十年方行进贡,则与远方慕义特来献琛者不同。且其所贡《天主》及《天主母图》,既属不经,而所携又有神仙骨诸物。夫既称神仙,自能飞升,安得有骨?则唐韩愈所谓凶秽之馀,不宜入宫禁者也。况此等方物,未经臣部译验,径行进献,则内臣混进之非,与臣等溺职之罪,俱有不容辞者。及奉旨送部,乃不赴部审译,而私寓僧舍,臣等不知其何意。但诸番朝贡,例有回赐,其使臣必有宴赏,乞给赐冠带还国,勿令潜居两京,与中人交往,别生事端。」不报。八月又言:「臣等议令利玛窦还国,候命五月,未赐纶音,毋怪乎远人之郁病而思归也。察其情词恳切,真有不愿尚方锡予,惟欲山栖野宿之意。譬之禽鹿久羁,愈思长林丰草,人情固然。乞速为颁赐,遣赴江西诸处,听其深山邃谷,寄迹怡老。」亦不报。
已而帝嘉其远来,假馆授粲,给赐优厚。公卿以下重其人,咸与晋接。玛窦安之,遂留居不去,以三十八年四月卒于京。赐葬西郭外。
其年十一月朔,日食。历官推算多谬,朝议将修改。明年,五官正周子愚言:「大西洋归化人庞迪我、熊三拔等深明历法。其所携历书,有中国载籍所未及者。当令译上,以资采择。」礼部侍郎翁正春等因请仿洪武初设回回历科之例,令迪我等同测验。从之。
自玛窦入中国后,其徒来益众。有王丰肃者,居南京,专以天主教惑众,士大夫暨里巷小民,间为所诱。礼部郎中徐如珂恶之。其徒又自誇风土人物远胜中华,如珂乃召两人,授以笔札,令各书所记忆。悉舛谬不相合,乃倡议驱斥。四十四年,与侍郎沈㴶、给事中晏文辉等合疏斥其邪说惑众,且疑其为佛郎机假托,乞急行驱逐。礼科给事中余懋孳亦言:「自利玛窦东来,而中国复有天主之教。乃留都王丰肃、阳玛诺等,煽惑群众不下万人,朔望朝拜动以千计。夫通番、左道并有禁。今公然夜聚晓散,一如白莲、无为诸教。且往来壕镜,与澳中诸番通谋,而所司不为遣斥,国家禁令安在?」帝纳其言,至十二月令丰肃及迪我等俱遣赴广东,听还本国。命下久之,迁延不行,所司亦不为督发。
四十六年四月,迪我等奏:「臣与先臣利玛窦等十馀人,涉海九万里,观光上国,叨食大官十有七年。近南北参劾,议行屏斥。窃念臣等焚修学道,尊奉天主,岂有邪谋敢堕恶业。惟圣明垂怜,候风便还国。若寄居海屿,愈滋猜疑,乞并南都诸处陪臣,一体宽假。」不报,乃怏怏而去。丰肃寻变姓名,复入南京,行教如故,朝士莫能察也。
其国善制炮,视西洋更巨。既传入内地,华人多效之,而不能用。天启、崇祯间,东北用兵,数召澳中人入都,令将士学习,其人亦为尽力。
崇祯时,历法益疏舛,礼部尚书徐光启请令其徒罗雅谷、汤若望等,以其国新法相参较,开局纂修。报可。久之书成,即以崇祯元年戊辰为历元,名之曰《崇祯历》。书虽未颁行,其法视《大统历》为密,识者有取焉。
其国人东来者,大都聪明特达之士,意专行教,不求禄利。其所著书多华人所未道,故一时好异者咸尚之。而士大夫如徐光启、李之藻辈,首好其说,且为润色其文词,故其教骤兴。
时著声中土者,更有龙华民、毕方济、艾如略、邓玉函诸人。华民、方济、如略及熊三拔,皆意大里亚国人,玉函,热而玛尼国人,庞迪我,依西把尼亚国人,阳玛诺,波而都瓦尔国人,皆欧罗巴洲之国也。其所言风俗、物产多誇,且有《职方外纪》诸书在,不具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