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清-万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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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百零五 列傳第一百九十三

作者 張廷玉

宦官

李芳馮保張鯨陳增陳奉高淮梁永楊榮陳矩王安魏忠賢王體乾李永貞等)崔文升張彜憲高起潛王承恩方正化

李芳

公元1567年
李芳穆宗內官監太監也。
初立能持正見信任。
初,世宗時匠役徐杲營造躐官工部尚書,修盧溝橋,所侵盜萬計
其屬冒太僕少卿、苑馬卿以下職銜者以百數
隆慶元年二月劾之。
已削官,乃下獄遣戍,盡汰其所冗員
又奏上林苑增設皂隸,減光祿歲增米鹽工部物料以是大為同類所嫉。
是時司禮諸閹滕祥孟沖陳洪方有寵,爭飾奇技淫巧以悅帝意,作鰲山燈,導帝為長夜飲
切諫,帝不悅
等復媒孽之,帝遂怒,勒閑住
二年十一月復杖八十,下刑部監禁待決
尚書毛愷等言:「罪狀未明,臣等莫知所坐。
」帝曰:「事朕無禮,其錮之。
錮,等益橫。
前司太監黃錦已革蔭,輒復予之。
工部尚書雷禮:「傳造采辦器物修補壇廟樂器,多自加徵,糜費巨萬
工廠存留大木斬截任意
臣禮不能爭,乞早賜罷
」帝不罪,而令致仕
傳旨下海戶王印於鎮撫司,論戍,法司預聞
納肅藩輔國將軍縉貴賄,越制得嗣封肅王
貪肆內閣大臣亦有因之以進者。
三人所糜國帑無算
帝享太廟三人皆冠進賢冠,服祭服以從,爵賞辭謝六卿埒。
廷臣劾者太常少卿周審怡以外補去,給事中石星李已陳吾德御史詹仰庇尚寶鄭履淳,皆廷杖削籍
三人各蔭錦衣官至二十人,而久繫獄。
四年四月刑科都給事中舒化等以熱審屆期,請宥,乃得釋,充南京凈軍

馮保

馮保深州人
嘉靖中,為司禮秉筆太監
隆慶元年提督東廠兼掌御馬監事。
司禮掌印缺,以次當得之,適不悅穆宗
大學士高拱薦御用監陳洪代,由是
罷,復薦用孟沖
故掌尚膳監者,例不當司禮
彌甚,乃與張居正相結,謀去之。
居正亦欲去專柄兩人交益固。
穆宗得疾,密屬居正豫草遺詔,為所見,面責居正曰:「我當國奈何獨與中人遺詔
居正面赤謝過
益惡,思逐之。
穆宗甫崩,言於后妃,斥孟沖而奪其位,又矯遺詔令與閣臣同受顧命
及帝登極,保升立寶座不下,舉朝大駭
既掌司禮,又督東廠兼總內外,勢益張。
諷六科給事中程文、十三道御史劉良弼等,交章數其奸,而給事中雒遵陸樹德又特疏論列意疏下即擬旨逐
匿其疏,亟與居正定謀,遂逐去。
公元1573年
初,穆宗崩,閣中大慟曰:「十歲太子如何治天下。
譖於后妃曰:「太子十歲孩子如何作人主。
后妃大驚太子聞之亦色變
去,憾猶未釋
萬曆元年正月,有王大臣者,偽為內侍服,入乾清宮,被獲下東廠
欲緣此族,與居正謀,令家人辛儒飲食之,納刃其袖中,俾言怨望,遣刺帝。
大臣許之。
逾日錦衣都督朱希孝等會鞫
大臣疾呼曰:「許我富貴,乃掠治我耶!
且我何處高閣老
」希孝懼,不敢鞫而罷。
廷臣楊博葛守禮待之居正亦迫眾議微諷
意稍解,乃以生漆酒喑大臣移送法司坐斬,獲免
由是舉朝皆惡,而不肖多因之以進。
公元1580年
慈聖太后遇帝嚴。
太后勢,數挾持帝,帝甚畏之。
時與小內豎戲,見入,輒正襟危坐曰:「大伴來矣。
」所昵孫海、客用為乾清宮管事牌子,屢誘帝夜遊別宮小衣窄袖走馬持刀,又數進奇巧之物,帝深寵幸
白太后,召帝切責
長跪受教惶懼甚。
居正草帝罪己手詔,令頒示閣臣
詞過挹損,帝年已十八,覽之內慚,然迫於太后不得不下。
居正上疏切諫
又緣意劾去司禮秉筆孫德秀、溫太及掌兵伏局,而令諸內侍自陳
由是所不悅者,斥退殆盡時八年十一月也。
善琴能書
帝屢賜牙章曰「光明正大」,曰「爾惟鹽梅」,曰「汝作舟楫」,曰「魚水相逢」,曰「風雲際會」,所以待之甚隆。
橫肆,即帝有所賞罰,非出口,無敢行者
帝積不能堪,而內倚太后外倚居正,帝不能去也。
亦時引大體
內閣白蓮翰林院有雙白燕居正以進。
使使謂居正曰:「主上沖年不可以異物玩好
」又能約束子弟不敢肆惡都人以是稱之。
居正固有才,其所以得委任專國柄者,由為之左右也。
性貪,其私人錦衣指揮徐爵、內官張大受,為居正交關語言
且數用計使兩人相疑旋復相好兩人皆在爵術中。
事與籌畫,因恃勢招權利,大臣亦多與通。
夜至禁門守衛不敢詰,其橫如此
居正奪情及杖吳中行等,有力焉。
已而居正死,其黨益結自固
居正遺疏薦其座主潘晟入閣遣官召之。
御史雷士楨王國給事中王繼光相繼言其不可用,中途疏辭。
內閣張四維申時行不肯下,擬旨允之,帝即報可
保時病起,詬曰:「我小恙,遽無我耶?
皇太子生,封伯爵四維無故事難之,擬蔭弟侄一人都督僉事
怒曰:「爾由誰得今日,而負我!
御史郭惟賢請召吳中行等,責其黨護,謫之。
吏部尚書王國光罷,輒用鄉人梁夢龍代。
爵、大受竊權如故
然是太后歸政失所倚,帝又積怒
東宮舊閹張鯨張誠乘間陳其過惡,請令閑住
帝猶畏之,曰:「若大上殿來,朕奈何
曰:「既有旨,安敢復入
」乃從之。
御史李植江東之彈章入,遂謫奉御南京安置久之乃死。
其弟佑、從子邦寧並官都督削職下獄瘐死
大受及其黨周海何忠八人,貶小火者司香孝陵
爵與大受子,煙瘴永戍。
盡籍其家,金銀百餘萬,珠寶瑰異稱是
之發南京也,太后問故。
帝曰:「老奴張居正所惑,無他過,行且召還。
潞王將婚,所需珠寶未備,太后以為言。
帝曰:「年來無恥臣僚,盡貨以獻張、馮二家,其價驟貴
太后曰:「已籍矣,必可得。
」帝曰:「奴黠猾,先竊而逃,未能盡得也
」而其時錦衣都督劉守有與僚屬張昭龐清、馮昕等,皆以籍罪人家,多所隱沒得罪

張鯨

公元1584年
張鯨新城人太監張宏名下也。
內豎初入宮,必投一大珰為主,謂之名下
馮保用事害其寵,為帝畫策
寵謂曰:「馮公前輩,且有骨力不宜去之。
不聽
既譖逐遂代司禮監,而東廠
無過惡,以賢稱萬曆十二年卒。
張誠代掌司禮監
十八年東廠兼掌之。
二十四年春以誠聯姻武清侯擅作威福,降奉御司香孝陵,籍其家,弟侄削職治罪
公元1588年
剛果,帝倚任之。
其在東廠兼掌內府供用庫印,頗為時相所憚。
而其用事司房邢尚智,招權受賕
萬曆十六年冬御史何出光及其黨鴻臚序班尚智與錦衣都督劉守有相倚為奸,專擅威福,罪當死者八。
帝命策勵供事,而削尚智、守有職,余黨法司提問
給事中陳尚象吳文梓楊文煥御史方萬策崔景榮相繼論列報聞
法司贓罪,尚智論死切責
給事中張應登再疏論之,御史馬象乾並劾大學士申時行阿縱
帝皆不聽,命下象乾詔獄
時行同官許國王錫爵申救象乾疏乃留中
給事中李沂至謂帝納金寶,故寬罪。
大怒,言等為張居正馮保報復,杖六十,削其官,私家閑住
已而南京兵部尚書吳文華率南九卿請罪而宥言者,帝亦不聽
尋復入。
給事中陳與郊御史賈希夷南京吏部尚書陸光祖給事中徐常吉御史王以通等言益力,俱不報
最後大理評事雒於仁酒色財氣四箴,指以賄復進。
帝怒甚,召申時行等於毓德宮,命治於仁罪,而召,令時行傳諭責訓之,寵遂衰。
尚智後減充軍

陳增

陳奉 高淮 梁永 楊榮

公元1584年
陳增神宗礦稅太監也。
萬曆十二年房山縣民史奏請開礦,下撫按查勘,不果行
十六年中使五臺山,還言紫荊關廣昌靈丘礦砂可作銀冶
帝聞之喜,以大學士申時行等言而止。
十八年易州周言張世才復言阜平房山各產礦砂,請遣官開礦
時行等仍執不可
公元1592年
至二十年寧夏用兵,費帑金二百餘萬。
其冬
朝鮮用兵首尾八年,費帑金七百餘萬。
二十七年播州用兵,又費帑金二三百萬。
三大踵接國用大匱
而二十四年,乾清、坤寧兩宮災。
二十五年,皇極建極中極三殿災。
營建乏資,計臣束手礦稅由此大興矣。
遣官自二十四年始,其後言礦者爭走闕下,帝即命中官與其人偕往,天下在在有之。
真、保、薊、永則王亮昌黎遷安田進昌平橫嶺淶水珠寶窩山則王忠真定復益以王虎,並采山西平定稷山浙江曹金後代劉忠,陜西則趙欽山西張忠河南則魯坤,廣東李鳳李敬雲南楊榮遼東高淮江西則潘相,福建則高寀,湖廣陳奉,而奉敕開采山東
通都大邑皆有稅監,兩淮有鹽監,廣東則有珠監,或專遣,或兼攝
大珰小監縱橫繹騷,吸髓飲血,以供進
大率公帑不及什一,而天下蕭然生靈塗炭矣。
其最橫者陳奉高淮
公元1605年
二十四年,始至山東,即劾福山知縣韋國賢,帝為逮問削職
益都知縣吳宗堯,被陷幾死詔獄
巡撫尹應元二十大罪,亦罰俸
已,復命兼徵山東店稅,與臨清稅監馬堂相爭
帝為和解,使稅臨清,東昌
增益無忌,其黨內閣中書守訓中軍官仝治等,自江南北至浙江大作奸弊
密旨金寶,募人告密
大商巨室違禁物,所破滅什伯家,殺人莫敢問。
御史劉曰梧具以狀聞鹽務少監魯保亦奏守訓阻塞鹽課,帝俱弗省
久之鳳陽巡撫李三才守訓奸贓
增懼,因搜得守訓違禁珍寶及賕銀四十餘萬,聞於朝。
命械入京鞫治,乃論死
肆惡山東十年至三十三年始死。
公元1599年
陳奉御馬監奉御也。
萬曆二十七年二月命徵荊州店稅,兼采興國州礦洞丹砂及錢廠鼓鑄事。
兼領數使,恣行威虐
每托巡歷鞭笞官吏剽劫行旅
商民刺骨,伺武昌荊州,聚數千人噪於塗,競擲瓦石擊之。
走免,遂誣襄陽知府李商黃州知府趙文煒荊州推官華鈺荊門知州高則巽、黃州經歷任重等煽亂。
帝為逮任重,而謫井等官。
興國州奸人漆有光,訐居民徐鼎等掘唐相李林甫楊氏墓,得黃金巨萬
騰驤衛百戶世亨奏之,帝命括進內庫
因毒拷責償,且悉發境內諸墓。
巡按御史王立賢言所掘墓乃元呂文德妻,非林甫妻。
奸人訐奏語多不仇,請罷不治,而停他處開掘不報
公元1600年
二十八年十二月武昌民變
南京吏部主事吳中明奏言:「嚇詐官民僭稱千歲
其黨至直入民家奸淫婦女,或掠入稅監署中。
王生之女、沈生之妻,皆被逼辱
以致士民公憤萬餘人甘與同死,撫按三司護之數日,僅而得全
巡撫支可大,曲為蒙蔽
天下禍亂,將何所底!
大學士沈一貫亦言:「陳奉始而武昌一變,繼之漢口黃州襄陽武昌寶慶德安湘潭等處,變經十起,幾成大亂
立乞撤回,以收楚民之心。
」帝皆置不問
公元1604年
奉復使人谷城礦,不獲,脅其庫金,為縣所逐。
武昌兵備僉事馮應京十大罪,誣奏,降應京雜職
又開棗陽礦,知縣王之翰顯陵近,執不可
之翰襄陽通判邸宅推官何棟如緹騎逮訊,並追逮應京
應京素有惠政,民號哭送之。
又榜列應京罪狀於衢。
切齒恨,復相聚署,誓必殺
逃匿楚王府,眾乃投耿文登等十六人於江,以巡撫可大,焚其轅門
事聞,一貫給事中姚文蔚等請撤不報
御馬監監丞道方督理湖口船稅,亦奏水沮商舟,陸截販賈,徵三解一,病國剝民。
帝始召歸,而用一貫請,革可大職。
湖廣二年慘毒備至
及去,金寶財巨萬計,可大懼為民所掠,多與徒衛,導之出疆,楚民無不毒恨者。
京師給事中陳維春郭如星極言其罪。
不懌,降二人雜職
三十二年始釋應京歸,之翰瘐死
劾商井等時,臨清民亦噪而逐馬堂
馬堂者,天津稅監也,兼轄臨清。
始至,諸亡命從者數百人白晝鋃鐺奪人產,抗者輒以違禁罪之。
僮告主者,畀以十之三,中人之家破者大半遠近罷市
州民萬餘縱火署,斃其黨三十七人,皆黥臂諸偷也。
事聞,詔捕首惡株連甚眾。
王朝佐者,素仗義慨然出曰:「首難者,我也。
臨刑神色不變
知府李士登恤其母妻,臨民立以祀。
後十餘年,擅往揚州巡鹽御史徐縉芳劾其九罪,不問
高淮尚膳監監丞也。
神宗寵愛諸稅監,自大學士趙誌臯沈一貫而下廷臣諫者不下百餘疏,悉寢不報
而諸稅監有所糾劾朝上夕下,輒加重譴。
以故諸稅監益驕,而梁永尤甚
陳奉同時采礦徵稅遼東
委官廖國泰虐民激變誣系諸生數十人
巡按楊宏科救之,不報
參隨楊永恩婪賄事發,奉旨會勘,卒不問
又惡遼東總兵馬不為己下,劾罷之。
給事中先春疏救,遂戍林而謫先春雜職
巡按何爾健互訐奏,遣人邀於路,責其奏事人,錮之獄,匿疏不以聞。
又請復遼東馬市巡撫趙楫力爭,始得寢。
公元1603年
三十一年夏家丁三百餘,張飛虎幟,金鼓震天,聲言欲入大內謁帝,潛住渠門外。
給事中田大益孫善繼姚文蔚等言:「搜括士民,取金至數十萬,招納亡命降人意欲何為
吏部尚書李戴刑部尚書蕭大亨皆劾擅離信地挾兵潛住京師,乃數百年未有之事。
御史袁九臯劉四科孔貞一給事中梁有年等,各疏劾不報
巡撫罪惡萬端,且無故打死指揮張汝立,亦不報
上疏自稱鎮守協同關務兵部奏其妄。
帝心,謬曰:「朕固命之矣。」
公元1608年
自是益募死士時時出塞射獵髮黃龍旗,走朝鮮索冠珠、貂馬,數與邊將爭功山海關內外咸被其毒。
扣除軍士月糧
三十六年四月,前屯衛軍甲而噪,誓食肉。
六月錦州松山軍復變。
懼內奔,誣同知王邦才、參將李獲陽逐殺欽使,劫奪御用錢糧
二人逮問邊民益嘩。
薊遼總督蹇達疏暴罪,乃召歸,而以通灣稅監張曄兼領其事。
陽竟死獄中,邦才至四十一年乃釋。
公元1599年
梁永御馬監監丞也。
萬曆二十七年二月命往陜西征名馬貨物
監故典兵畜馬五百匹,招致亡命,用千戶樂綱出入邊塞
富平知縣王正誌發其奸,並劾礦監趙欽
詔逮正誌瘐死詔獄中。
渭南知縣徐斗牛廉吏也。
責賂,箠斃縣吏卒,斗牛憤恨自縊死。
巡撫賈待問奏之,帝顧使會勘
反劾西安同知宋賢,並劾待問有私,請皆勘。
帝從之,而宥待問
又請兼鎮守職銜
又請率兵巡花馬池慶陽鹽池,徵其課。
緣是帥諸亡命,具旌蓋鼓吹巡行陜地。
盡發歷代陵寢,搜摸金玉,旁行劫掠
所至邑令皆逃。
杖死縣丞思顏指揮應聘諸生洪遠等。
縱樂綱等肆為淫掠,私宮良家子數十人
額外增耗數倍,藍田七關歲得十萬。
復用奸人胡奉言,索咸陽冰片五十斤、羊毛一萬斤、麝香二十斤。
知縣宋時際怒,勿予。
咸寧道行遇盜,跡之,稅使役也,知縣滿朝薦得之
誣時際、朝薦稅銀帝命逮時際,而以朝薦到官未久,鐫秩一級
陜西巡撫顧其志盡發其奸,且言秦民萬眾,共圖殺
大學士沈鯉朱賡請械永歸,以安眾心。
帝悉置不報,而釋時際勿逮,復朝薦官。
公元1606年
御史余懋衡方按陜西,懼,使綱鴆懋衡幾死。
訟於朝,言官數十疏,部下亡命稍稍散。
渠魁九功石君章等賫重寶輜軿盈路,詐為上供物,持劍戟弓弩結陣以行。
遣人解馬匹者,已乘郵傳先發
九功急馳,欲追及與同出關
朝薦疑其盜,見九功後至無驗邏兵格鬥,追至渭南,殺數人,盡奪其裝。
御史懋衡以捕盜殺傷聞。
大窘,聽樂綱謀,使人系疏發中馳奏:「九功等各貢名馬、金珠、睛綠諸寶物,而咸寧知縣朝薦余御史指,伏兵渭南遮劫之,臠君章等,誣以盜。
」帝怒曰:「御史無恙,而朝薦代為報復,且劫貢物
」敕逮朝薦,而令撫按等還京。
三十四年事也。
是年楊榮為雲南人所殺。
初,榮妄奏阿瓦、猛密諸番內屬,其地有寶井,可歲益數十萬,願賜敕領其事。
帝許之。
既而榮所進不得什一,乃誣知府熊鐸侵匿,下法司
又請詔麗江知府木增地聽開采
巡按御史宋興祖言:「太祖令木氏世守茲土,限石門以絕西域,守鐵橋以斷土蕃奈何自撤藩蔽,生遠人心。
不報
由是怙寵誣劾尋甸知府蔡如川、趙州知州甘學書,皆下詔獄。
已,又誣劾雲南知府周鐸,下法司提問
百姓恨榮入骨相率燔稅廠,殺委官張安民
榮弗悛,恣行威虐杖斃數千人
至是怒指揮使高明後期榜掠絕觔,枷以示眾
又以求馬不獲,系指揮使賀瑞鳳,且言將盡捕六衛官
於是指揮世勛韓光大等率冤民萬人焚榮第,殺之,投火中並殺其黨二百餘人
事聞,帝為不食者數日,欲逮問土官
大學士沈鯉揭爭,且密屬太監陳矩剖示。
帝乃止誅世勛等,而用巡撫陳用賓議,令四川稅使丘乘兼攝雲南事。
當是時,帝所中官無不播虐逞凶者。
湖口稅監李道劾降九江府經歷樊圃充,又劾逮南康知府吳寶秀星子知縣吳一元,降臨江知府顧起淹
山西稅監孫朝劾降夏縣知縣韓薰。
給事中程紹以救薰鐫一級給事中李應策等復救之,遂削、薰職。
巡撫魏允貞阻撓罷去
廣東稅監李鳳劾逮鄉官通判吳應鴻等。
珠池李敬相仇巡按李時華恃援劾
給事中宋一韓乾沒五千餘萬,他珍寶稱是
吏部尚書李戴等言釀禍,致潮陽鼓噪,粵中人爭欲殺之。
不問
惡亦不減采珠七八年,歲得珠近萬兩
其後珠池盜起,請罷采。
山西礦監張忠劾降夏縣知縣袁應春,又劾逮西城兵馬文龍
江西礦監潘相激浮梁景德鎮民變焚燒廠房
饒州通判陳奇可諭散之相反劾逮可。
相檄上饒縣勘礦洞,知縣李鴻邑人敢以食物市者死。
竟日饑渴,憊而歸,乃螫,罷其官。
橫嶺礦監王虎以廣昌民變,劾降易州知州大祚
蘇、杭織造太監兼管稅務孫隆民變,遍焚諸劄委稅官家,急走杭州以免
公元1614年
福建稅監高寀薦布政使陳性學,立擢巡撫
居閩十餘年,廣肆毒害
四十二年四月萬眾洶洶欲殺寀,寀率甲士二百餘人巡撫袁一驥署,露刃劫之,令諭眾退。
復挾副使李思誠僉事純如至私要盟,始釋一驥
復拘同知陳豸於署者久之
事聞,帝召寀還,命出豸,而一驥由此罷。
他若山東張曄河南魯坤、四川丘乘雲輩,皆為民害
迨帝崩,始下遺詔罷礦稅,撤諸中使還京。

陳矩

公元1598年
陳矩安肅人
萬曆中,為司禮秉筆太監
二十六年提督東廠
為人平恕識大體
奉詔書籍中有侍郎呂坤所著《閨範圖說》,帝以賜鄭貴妃,妃自為序,鋟諸木。
國本未定,或作《閨範圖說》跋,名曰《憂危竑議》,大指言貴妃欲奪儲位陰助之,並及張養蒙魏允貞九人,語極妄誕
三年皇太子立。
公元1603年
至三十一年十一月甲子昧爽,自朝房勛戚大臣門,各有匿名書一帙,名曰《續憂危竑議》,言貴妃大學士朱賡戎政尚書王世揚三邊總督李汶保定巡撫孫瑋少卿張養誌錦衣都督王之楨千戶王名世王承恩相結,謀易太子,其言益妄誕不經
獲之以聞,大學士賡奏亦入。
大怒,敕錦衣衛大索必得造妖書者。
時大猝發,緝校交錯都下,以風影捕系,所株連甚眾。
之楨欲陷錦衣指揮嘉慶首輔沈一貫欲陷次輔沈鯉侍郎郭正域,俱使人
正色拒之。
已而百戶蔣臣捕生光至。
生光者,京師無賴人也,嘗偽作富商繼誌詩,有「鄭主乘黃屋」之句,以脅國泰繼誌金,故人疑而捕之。
酷訊不承妻妾子弟掠治無完膚
心念生光即冤,然前罪已當死,且獄無主名,上必怒甚,恐輾轉攀累無已
禮部侍郎李廷機亦以生光前詩與妖書詞合。
具獄生光淩遲死。
正域嘉慶株連者,皆賴得全
公元1605年
三十三年司禮監,督廠如故
帝欲杖建言參政姜士昌,以諫而止。
雲南民殺稅監楊榮,帝欲盡捕亂者,亦以獲免
明年奉詔慮囚御史曹學程以阻封日本酋關白事繫獄十年法司請於求出,不敢
已而密白之,竟重釋,余亦多所平反
明年卒,賜祠額曰清忠
馮保張誠張鯉相繼獲罪,其黨有所懲,不敢大肆
帝亦惡其黨盛,有缺多不補
晚年用事寥寥東廠獄中至生青草
帝常膳舊以司禮輪供,後司無人乾清宮管事牌子常雲獨辦,以故偵卒稀簡中外相安
四方采榷者,帝實縱之,故貪殘肆虐民心憤怨,尋致禍亂雲。

王安

公元1594年
王安雄縣人,初隸馮保名下
萬曆二十二年陳矩薦於帝,命為皇長子伴讀
鄭貴妃謀立己子,數使人摭皇長子過。
安善調護貴妃無所得
梃擊」事起,貴妃心懼。
安為太子屬草下令旨,釋群臣疑,以安貴妃
大悅
光宗即位,擢司禮秉筆太監,遇之甚厚。
安用其客中書舍人汪文言言,勸帝行諸善政,發帑金濟邊,起用直臣鄒元標王德完等,中外翕然稱賢
大學士劉一燝給事中楊漣御史左光斗等皆重之。
初,西宮李選侍怙寵陵熹宗生王才人安內忿不平
及光宗崩,選侍心腹李進忠等謀挾皇長子自重,安發其謀於漣
一燝入臨,安紿選侍抱皇長子出,擇吉即位選侍別宮去。
事詳一燝等傳。
宗心德安,言無不納。
公元1621年
為人剛直而疏,又善病,不能數見帝。
魏忠賢自結於安名下魏朝,朝日夕譽忠賢安信之。
及安怒朝與忠賢爭客氏也,勒朝退,而忠賢、客氏日得志,忌安甚。
天啟元年五月帝命安掌司禮監,安以故事辭。
客氏勸帝從其請,與忠賢謀殺之。
忠賢猶豫未忍,客氏曰:「爾我孰若西李,而欲遺患耶?
忠賢意乃決,嗾給事中霍維華論安,降充南海子凈軍,而以劉朝南海子提督,使殺安。
劉朝者,李選侍私閹,故以移宮盜庫下獄宥出者。
既至,絕安食
安取籬落蘆菔啖之,三日不死,乃撲殺之。
安死三年忠賢遂誣東林諸人與安交通,興大獄清流之禍烈矣。
莊烈帝立,賜祠額曰昭忠

魏忠賢

魏忠賢肅寧人
無賴,與群惡少博,少勝,為所苦,恚而自宮,變姓名李進忠。
其後復姓賜名忠賢雲。
忠賢萬曆中入宮,隸太監孫暹,夤緣甲字庫,又求為皇長孫王才人典膳諂事魏朝。
朝數稱忠賢於安,安亦善遇之。
長孫乳媼曰客氏,素私侍朝,所謂對食者也。
忠賢入,又通焉。
客氏遂薄朝而愛忠賢兩人相結
光宗崩,長孫嗣立,是為熹宗。
忠賢、客氏並有寵。
逾月,封客氏奉聖夫人,蔭其子侯國興、弟客光先及忠賢兄釗俱錦衣千戶
忠賢尋自惜薪司遷司禮秉筆太監提督寶和三店
忠賢識字,例不當司禮,以客氏故,得之
天啟元年詔賜客氏香火田,敘忠賢治皇祖陵功。
御史王心一諫,不聽
及帝大婚御史畢佐周劉蘭請遣客氏出外大學士劉一燝亦言之。
戀戀不忍舍,曰:「皇后幼,賴媼保護,俟皇祖大葬議之。
忠賢顓客氏,逐魏朝。
又忌王安持正謀殺之,盡斥安名下諸閹。
客氏淫而狠。
忠賢不知書,頗強記猜忍陰毒,好諛。
深信任此兩人兩人勢益張,用司禮王體乾李永貞、石元雅塗文輔等為羽翼宮中莫敢忤。
既而客氏出,復召入。
御史周宗建侍郎陳邦瞻御史馬鳴起給事中侯震昜先後力諍,俱被詰責
給事中倪思輝朱欽相王心一復言之,並謫外,尚未指及忠賢也。
忠賢乃勸帝選武閹、煉火器為內操密結大學士沈纮為援。
日引帝為倡優聲伎狗馬射獵
刑部主事劉宗周首劾之,帝大怒賴大學士葉向高救免。
初,神宗在位久,怠於政事章奏不省
廷臣立門戶,以危言激論相尚國本之爭,指斥宮禁
宰輔大臣為言者所彈擊,輒引疾避去
吏部郎顧憲成講學東林書院海內士大夫多附之,「東林」之名自是始。
既而梃擊」、「紅丸」、「移宮三案起,盈廷聚訟
東林忤者,眾目之為邪黨
天啟初廢斥殆盡識者已憂其過激變生。
忠賢勢成,其黨果謀倚之以傾東林
徐大化霍維華孫傑首附忠賢劉一燝尚書周嘉謨並為劾去。
然是葉向高韓爌方輔政,鄒元標趙南星王紀高攀龍等皆居大僚左光斗魏大中黃尊素等在言路,皆力持清議忠賢未克逞。
公元1622年
二年慶陵功,蔭忠賢弟侄錦衣衛指揮僉事
給事中惠世揚尚書王紀論沈纮交通客、,俱被譴去。
初夏雨雹周宗建言雹不以時忠賢讒慝所致
修撰文震孟太僕少卿滿朝薦相繼言之,亦俱黜。
公元1623年
三年春,引其私人魏廣微大學士
御史郭鞏宗建一燝元標楊漣周朝瑞保舉熊廷弼,黨邪誤國
宗建忠賢指揮御史方大任宗建忠賢,皆不勝
其秋,詔忠賢及客氏子國興所蔭錦衣並世襲。
兵部尚書董漢儒給事中程註御史汪泗論交諫,不從
忠賢無忌增置內操萬人衷甲出入,恣為威虐
矯詔賜光宗選侍趙氏死。
裕妃張氏有娠,客氏譖殺之。
又革成妃李氏封。
皇后張氏娠,客氏以計墮其胎,帝由此乏嗣
他所害宮嬪馮貴人等,太監王國臣劉克敬馬鑒等甚眾。
禁掖事秘,莫詳也。
是冬兼掌東廠事。
公元1624年
四年給事中傅櫆忠賢甥傅應星兄弟誣奏中書汪文言,並及左光斗魏大中
下文言鎮撫獄,將大行羅織
鎮撫劉僑葉向高教,止坐文言
忠賢大怒,削籍,而以私人許顯純代。
是時御史李應升以內操諫,給事中霍守曲以忠賢乞祠額諫,御史劉廷佐忠賢濫蔭諫,給事中沈惟炳立枷諫,忠賢矯旨詰責
於是副都御史楊漣憤甚,劾忠賢二十四大罪。
疏上,忠賢懼,求解韓爌不應,遂趨帝前泣訴,且辭東廠,而客氏從旁為剖析體乾等翼之。
懵然不辨也。
溫諭忠賢,而於次日疏,嚴旨切責
既絀,魏大中給事中陳良訓許譽卿撫寧侯國弼南京兵部尚書陳道亨侍郎嶽元聲七十餘人交章忠賢不法
向高禮部尚書翁正春請遣忠賢私第以塞謗,不許
當是時,忠賢憤甚,欲盡殺異己者。
顧秉謙陰籍其所姓名忠賢,使以次斥逐
王體乾昌言廷杖威脅廷臣
未幾工部郎中萬燝上疏忠賢,立杖死。
又以御史林汝翥事辱向高向高致仕去,汝翥亦予杖。
廷臣俱大詟。
一時罷斥者,吏部尚書趙南星左都御史高攀龍吏部侍郎陳於廷楊漣左光斗魏大中先後數十人,已又逐韓爌兵部侍郎李邦華
正人去國紛紛振槁
乃矯中旨用例轉科道。
朱童蒙郭允厚太僕少卿呂鵬雲孫傑大理丞,復霍維華郭興治給事中徐景濂賈繼春楊維垣御史,而起徐兆魁王紹徽喬應甲徐紹吉阮大鋮、陳爾翌、張養素李應薦李嵩楊春懋等,為之爪牙
未幾復用擬戍崔呈秀御史
呈秀乃造《天鑒》、《同志》諸錄,王紹徽亦造《點將錄》,皆以鄒元標顧憲成葉向高劉一燝等為魁,盡羅入不附忠賢者,號曰東林黨人,獻於忠賢
忠賢喜,於是群小求媚忠賢攘臂東林矣。
初,朝臣三案辛亥、癸亥兩京察與熊廷弼獄事忠賢本無預。
其黨欲藉忠賢力傾諸正人,遂相率忠賢,稱義兒,且云:「東林將害翁。
以故忠賢甘心焉。
御史張訥倪文煥給事中李魯生工部主事曹欽程等,競搏擊善類為報復。
御史梁夢環復興汪文言獄,下鎮撫司拷死。
許顯純爰書,詞連趙南星楊漣二十餘人削籍遣戍有差
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顧大章六人,至牽入熊廷弼案中,掠治死於獄。
又殺廷弼,而杖其姻御史吳裕中至死
又削逐尚書李宗延張問達侍郎公鼐五十餘人朝署一空
而特召元詩教劉述祖等為御史私人不次超擢
於是忠賢之黨遍要津矣。
當是時,東廠番役橫行,所緝訪無論虛實糜爛
戚臣李承恩者,寧安大長公主子也,家藏公主賜器。
忠賢誣以盜乘輿服御物,論死
中書吳懷賢楊漣疏,擊節稱嘆
奴告之,斃懷賢,籍其家。
武弁應陽廷弼訟冤,立誅死
民間偶語,或觸忠賢,輒被擒僇,甚至剝皮、刲舌,所殺不可勝數道路以目
其年,敘門功加恩三等,蔭都督同知
又蔭其族叔志德都督僉事
擢傅應星左都督,且旌其母。
而以魏良卿僉書錦衣衛,掌南鎮撫司事。
公元1626年
六年二月鹵簿大駕成,蔭都督僉事
復使其黨李永貞偽為浙江太監李實奏,逮治應天巡撫周起元及江、浙裏居諸臣高攀龍周宗建繆昌期周順昌黃尊素李應升等。
攀龍赴水死,順昌六人死獄中。
蘇州民見順昌逮,不平毆殺校尉巡撫毛一鷺為捕顏佩韋五人誅死
刑部尚書徐兆魁治獄,視忠賢所怒,即坐大辟
又從霍維華言,命顧秉謙等修《三朝要典》,極意詆諸黨人惡。
御史徐復陽請毀講學書院,以絕黨根。
御史盧承欽又請立東林黨碑。
海內屏息喪氣
霍維華遂教忠賢邊功矣。
遼陽子武長春妓家,有妄言東廠擒之。
許顯純掠治,故張其辭云:「長春敵間不獲且為亂,賴廠臣忠智奇勛
」詔封忠賢侄良卿為肅寧伯賜宅第、莊田,頒鐵券
吏部尚書王紹徽請崇其先世,詔贈忠賢四代本爵
忠賢矯詔遣其黨太監應坤陶文、紀用鎮山海關收攬兵柄
敘功,蔭都督同知世襲錦衣衛指揮使,各一人
浙江巡撫潘汝楨奏請忠賢建祠。
倉場總督薛貞言草場火,以忠賢救,得無害。
於是功德相繼,諸祠皆自此始矣。
編修吳孔嘉宗人養春有仇,誘養仆告其主隱占黃山養春父子瘐死
忠賢主事呂下問評事許誌吉先後徽州籍其家,株蔓殘酷
知府石萬程不忍削髮去,徽州幾亂。
其黨都督張體乾揚州知府劉鐸代李承恩謀釋獄,結道士方景陽忠賢竟斬。
又以睚眥怨,誣新城侯錦衣王國興,論斬,並黜主事徐石麒
御史門克新吳人同寅孫文豸誄熊廷弼,坐妖言律斬
又逮侍郎王之寀,斃於獄。
忠賢宿恨,若韓爌張問達何士晉程註等,雖已去,必削籍,重或充軍,死必追贓破其家。
忠賢偶忘之,其黨必追論前事,激忠賢怒。
當此之時,內外大權一歸忠賢
內豎王體乾等外,又有李朝欽、王朝輔、孫進、王國泰、梁棟三十餘人,為左右擁護
外廷文臣崔呈秀田吉吳淳夫李夔龍倪文煥主謀議,號「五虎」。
武臣田爾耕許顯純孫雲鶴、楊寰、崔應元主殺僇,號「五彪」。
吏部尚書周應秋太僕少卿曹欽程等,號「十狗」。
又有「十孩兒」、「四十孫」之號。
而為呈秀門下者,又不可數計。
內閣六部四方總督巡撫,遍置死黨
心忌張皇后其年秋,誣後父張國紀縱奴不法,矯中宮旨,冀搖後。
帝為致奴法,而誚讓國紀
忠賢未慊,復使順天府丞劉誌選御史梁夢環交發國紀罪狀,並言後非國紀女。
王體乾危言沮之,乃止。
其冬三殿成。
李永貞周應秋忠賢功,遂進上公加恩三等
良卿時已晉肅寧侯矣,亦晉寧國公食祿魏國公例,再加恩錦衣指揮使一人同知一人
工部尚書薛鳳翔給賜第。
已而太監陶文奏築喜峰隘口成,督師王之臣奏築海城刑部尚書薛貞大盜王之錦獄,南京修孝工竣,甘鎮奏捷蕃育署丞張永祚獲盜,並言忠賢區畫方略
忠賢又自奏三年緝捕功,詔書褒獎
半歲中,所蔭錦衣指揮使四人同知三人僉事一人
授其侄希孟世襲錦衣同知,甥傅之琮、馮繼先都督僉事,而擢崔呈秀弟凝秀為薊鎮副總兵
名器僭濫於是為極。
同類盡鎮薊、山西宣、大諸阨要地
總兵梁柱楊國棟等歲時名馬珍玩勿絕。
公元1627年
七年春,復以崔文升總漕運,李明道總河道,胡良輔鎮天津
文升故侍光宗藥,為東林所攻者也。
海內爭望獻諂,諸督撫大吏閻鳴泰劉詔李精白姚宗文等,爭頌德立洶洶若不及。
下及武夫賈豎、諸無賴子亦各
窮極工巧
攘奪民田廬,斬伐墓木莫敢控。
監生陸萬齡至請以忠賢孔子,以忠賢父配啟聖公
初,潘汝禎上疏御史劉之待會槁遲一日,即削籍
薊州道胡士容以不文,遵化道耿如杞入祠不拜,皆下獄論死
天下風靡章奏巨細,輒頌忠賢
宗室若楚王華煃、中書朱慎鑒,勛戚豐城侯永祚廷臣尚書邵輔忠李養德曹思誠總督張我續孫國楨、張翌明、郭允厚楊維和李時馨汪若極何廷樞楊維新陳維新陳爾翼、郭如暗、郭希禹徐溶輩,佞詞累牘不顧羞恥
忠賢亦時加恩澤以報之。
所有疏,咸稱「廠臣不名
大學士黃立極施鳳來張瑞圖票旨,亦必曰「朕與廠臣」,無敢忠賢者。
山東麒麟巡撫李精白圖象以聞。
立極票旨云:「廠臣修德,故仁獸至。
」其誣罔若此
前後賜獎敕無算誥命皆擬九錫文
是年春及忠賢冒款汪燒餅、擒阿班歹羅銕等功,積蔭錦衣指揮使至十有七人
族孫希孔希孟希堯希舜鵬程姻戚董芳名、王選楊六奇、楊祚昌,皆至左、右都督都督同知僉事等官。
又加客氏弟光先亦都督
撫民又從錦衣尚寶卿
忠賢誌願未極,會袁崇煥寧遠捷,忠賢乃令周應秋奏封其從孫鵬翼安平伯。
再敘三大工功,封從子良棟為東安侯,加良卿太師鵬翼少師,良棟太子太保
因遍賚諸廷臣
呈秀兵部尚書左都御史,獨絀崇煥不錄
鵬翼、良棟皆在繈褓中,未能行步也。
良卿至代天子南北郊,祭太廟
於是天下皆疑忠賢神器矣。
帝性機巧,好親斧鋸髹漆之事,積歲不倦
引繩削墨時,忠賢輩輒奏事
帝厭之,謬曰:「朕已悉矣,汝輩好為之。
忠賢以是威福惟己意。
歲數出,輒坐文軒羽幢青蓋四馬若飛,鐃鼓鳴鏑之聲,轟隱黃埃中。
錦衣玉帶靴褲握刀者,夾左右馳,廚傳優伶百戲輿隸相隨屬以萬數
百司章奏,置急足馳白乃下。
所過,士大夫遮道拜伏,至呼九千歲忠賢顧盼未嘗及也。
客氏居宮中脅持皇后殘虐宮嬪
出歸私第騶從赫奕衢路,望若鹵簿
忠賢故騃無他長,其黨日夜教之,客氏為內主群凶煽虐,以是毒痡海內
七年秋八月,熹宗崩,信王立。
王素忠賢惡,深自儆備,其黨自危
楊所修楊維垣先攻崔呈秀以嘗帝,主事陸澄原錢元愨員外郎史躬盛交章忠賢
帝猶未發。
於是嘉興貢生錢嘉徵忠賢十大罪:一並帝,二蔑後,三弄兵,四無二祖列宗,五克削藩封,六無聖,七濫爵,八掩邊功,九朘民,十通關節
疏上,帝召忠賢,使內侍讀之。
忠賢大懼,急以重寶啖信邸太監徐應元求解
應元,故忠賢博徒也。
帝知之,斥應元
十一月遂安忠賢鳳陽,尋命逮治
忠賢行至阜城,聞之,與李朝欽偕縊死
詔磔其屍。
懸首河間
笞殺客氏於浣衣局
魏良卿、侯國興、客光先等並棄市,籍其家。
客氏之籍也,於其家得宮女八人,蓋將效呂不韋所為人尤疾之。
公元1629年
崇禎二年大學士韓爌等定逆案,始蓋逐忠賢黨,東林諸人進用
諸麗逆案日夜圖報復。
其後溫體仁薛國觀相繼柄政,潛傾正人,為翻逆案地。
帝亦厭廷臣黨比,復委用中珰
逆案阮大鋮等卒肆毒江左至於滅亡

王體乾

李永貞

王體乾李永貞塗文輔,皆忠賢黨。
體乾昌平人柔佞深險
熹宗初,為尚膳太監,遷司禮秉筆
王安之司禮掌印也,體乾急謀於客、魏奪之,而置安於死。
用是一意忠賢,為之盡力
故事司禮掌印者位東廠上。
體乾忠賢獨處其下,故忠賢一無所忌。
楊漣忠賢疏上,帝命體乾誦之,置疏中切要語不讀,遂得譴。
萬燝之死,出體乾意。
忠賢識字體乾永貞等為謀主,遇票紅文書及改票,動請御筆體乾獨奏忠賢默然也。
忠賢冒陵工、殿工、邊功等賞,體乾永貞輩亦各蔭錦衣官數人。
嘗疑選人錢受益黃願素錢謙益黃尊素兄弟,欲並禁錮,其阿媚忠賢如此
莊烈帝逆案,革體乾職,籍其家。
公元1590年
永貞通州人
萬曆中內侍犯法被系者十八年光宗立,得釋。
忠賢用事,引其黨諸棟、史賓等為秉筆
永貞入棟幕,與忠賢掌班劉榮死友
棟死,夤緣得通忠賢,由文書房秉筆太監匝月五遷,與體乾文輔及石元雅共為忠賢心腹
凡章奏入,永貞等先鈐識窾要,白忠賢議行
崔呈秀所獻諸錄,永貞各置小冊袖中,遇有處分,則爭出冊告曰:「此某錄中人也。
」故無得免者。
永貞性貪,督三殿工,治信王邸,所侵沒無算
莊烈帝立永貞引退,行十五萬金於體乾及司體王永祚、王本政求援
三人惡其反覆,首於帝。
永貞懼,遂亡去。
既而被獲,謫鳳陽,尋以偽草李實奏,逮至伏誅
公元1627年
文輔,初為客氏子侯國興授讀諂附忠賢,由司禮秉筆歷掌御馬監總督太倉、節慎二庫
奪寧安大長公主第為廨,署曰「戶工總部
騶從數百人部郎以下庭參勢焰出群閹上。
莊烈帝立,復附徐應元,謫南京
時有劉若愚者,故隸陳矩名下
善書好學有文。
天啟初李永貞入內直房主筆劄。
永貞密謀若愚心識之,不敢外廷通。
忠賢敗,若愚楊維坦所劾,充孝陵凈軍
已,御史劉重慶李實高攀龍七人事劾
辨言空印紙,乃忠賢逼取之,令永貞填書者。
帝驗疏,墨在朱上,遂誅永貞,坐若愚大辟
久之,得釋。
若愚忠賢時,祿賜未嘗一及,既幽囚,痛己之冤,而恨體乾文輔輩之得漏網也,作《酌中志》以自明凡四卷,見者鄰之。

崔文升

公元1620年
崔文升者,鄭貴妃宮中內侍也。
光宗立,升司禮秉筆,掌禦藥房
貴妃進帝美女四人,帝幸焉,既而有疾
文升用大黃藥,益劇,不視朝
外廷洶洶,皆言文升受貴妃指,有異謀
給事中楊漣言:「陛下哀毀之余,萬幾勞瘁
文升誤用伐藥,又構造流言,謂侍御蠱惑,損陛下令名
陛下奈何賊臣肘腋間哉!
」然構造之說,文升誤用藥,故為此以圖禦罪,其實出於文升果否未知也。
未幾,光宗服鴻臚丞李可灼紅丸,遂崩。
言者交攻可灼閣臣方從哲,惟御史鄭宗周直指文升
給事中魏大中文升之惡不下張差御史吳甡亦謂其罪浮可灼
廷議可灼戍,文升南京
忠賢用事,召文升總督漕運管河道
莊烈帝即位召回
御史吳煥復劾之。
疏甫上,文升即結同黨宮門號哭,聲徹御座
大怒,並其黨皆杖一百,充孝陵凈軍

張彝憲

公元1631年
張彜憲莊烈帝朝司太監也。
帝初即位,鑒魏忠賢禍敗,盡撤諸方鎮守中官委任大臣
既而廷臣門戶,兵敗餉絀,不能一策,乃思復用近侍
崇禎四年九月,遣王應朝等監視關、寧,又遣王坤宣府,劉文忠大同劉允中山西監視軍馬
而以彜憲有心計,令鉤校戶、工二部出入,如塗文輔故事,為之建署,名曰戶工總理,其權視外總督,內團營提督焉。
給事中宋可久馮元飆十餘人論諫,不納。
吏部尚書閔洪學朝臣公疏爭,曰:「茍群臣殫心為國,朕何事內臣
」眾莫敢對。
南京侍郎呂維祺疏責輔臣不能匡救禮部侍郎李孫宸亦以召對力諫,俱不聽
彜憲按行兩部,踞尚書上,命郎中以下謁見
工部侍郎高弘圖為下抗疏乞歸削籍去。
彜憲驕縱,故勒邊鎮軍器不發。
盔甲主事孫肇興稽滯軍事,因劾其誤國
帝命回奏,罪至遣戍
主事金鉉周鑣皆以諫斥去
工部尚書周士樸以不彜憲期,被詰問罷去
是時中珰勢復大振
王坤至宣府,甫逾月,即劾巡按御史胡良機
帝落良機職,命按治
給事中魏呈潤爭之,亦謫外
狂躁敢言,朝中大吏有欲倚之相傾擠者。
於是抗疏修撰陳於泰,謂其盜竊科名,語侵周延儒
給事中傅朝佑妄幹彈劾之權,且其文詞練達機鋒挑激,必有陰邪險人主之,其意指溫體仁
帝置不問
左副都御史王志道言:「近者內臣舉動幾於手握皇綱,而輔臣終不敢一問
至於身被彈擊,猶忍辱不言
何以明主之知?
」皆備責延儒欲以動帝。
帝怒,削其籍。
時帝一意內臣,故言者多得罪。
公元1635年
八年八月下詔曰:「往以廷臣不職,故委寄內侍
兵制粗立軍餉稍清,盡撤監視總理
」又明年,命彜憲守備南京尋死
然帝卒用高起潛典兵監鎮馴至開關延賊,遂底滅亡

高起潛

公元1632年
高起潛在內侍中,以知兵稱,帝委任之。
五年命偕其儕呂直督諸將征孔有德登州明年凱旋
時流賊大熾,命太監大金、閻思印、謝文舉、孫茂等為內中軍,分入大帥曹文詔左良玉張應昌諸營,名曰監軍,在邊鎮者,悉名監視
起潛監視寧、錦諸軍
已而諸監多侵克軍資臨敵輒擁精兵先遁,諸將亦恥為之下,緣是皆無功
八年盡撤諸鎮內臣,惟起潛監視如故
公元1636年
九年七月復遣太監李國輔、許進等分紫荊倒馬諸關,孫惟武、劉元斌防馬水河
兵部尚書張鳳翼出督援軍宣大總督梁廷棟引兵南,特命起潛總監,給金三萬、賞功牌千,以司禮大珰張雲漢、韓贊周副之。
起潛未嘗一戰,惟割死人冒功而已
明年起潛行部視師,令監司以下用軍
永平道劉景耀關內道楊於疏爭,被黜。
既而兵部尚書楊嗣昌比,致宣大總督盧象昇孤軍戰歿,又匿不言狀,人多疾之。
公元1644年
十七年李自成犯闕,帝復命起潛監寧、前諸軍,而以杜勛鎮宣府。
至鎮即降賊。
事聞,廷臣請急城守太監,忽傳旨云:「杜勛罵賊殉難,予蔭祠。
」蓋為內臣蒙蔽也。
未幾從賊至,自成黃幄廣寧門外、晉二王左右席地坐,侍其下,呼城上入見
守城諸珰縋之上,同入大內盛稱賊勢,勸帝自為計。
左右請留之,曰:「不返,則二王危。
」乃縱之出,復縋下,語守城諸珰曰:「吾曹富貴固在也。
俄而城陷諸珰皆降
及賊敗將遁,乃下令盡逐內豎,無貴賤老弱號哭徒跣破面流血,走出京城門。
賊遂捆載其金帛珠寶西去
初,內臣奉命守城,已有異志令士卒皆持白楊杖,朱其外貫鐵環於端使有聲格擊則折,至是賊即以其杖驅焉。
廣寧門之啟,或日太監化淳獻之或曰化淳實守東直門,而化淳國朝上疏奏辨甚力,時倉卒莫能明也。
起潛赴寧、前,中道棄關走。
王召京營提督,後亦降於我大清

王承恩

王承恩太監化淳名下也,累官司禮秉筆太監
崇禎十七年三月李自成犯闕帝命承恩提督京營
是時事勢已去城陴守卒寥寥,賊架飛梯攻西直、平則德勝三門
承恩見賊坎墻,急發炮擊之,連斃數人,而諸珰泄泄自如
帝召承恩,令亟整內官,備親征
夜分內城陷。
天將曙,帝崩於壽皇亭,承恩自縊其下。
福王時,謚忠湣
本朝賜地六十畝,建祠立碑旌其忠,附葬故主陵側

方正化

公元1642年
方正化山東人
崇禎時,為司禮太監
十五年冬畿輔被兵,命總監保定軍,有全城功,已而撤還。
十七年二月復命出鎮正化頓首辭,帝不許
頓首曰:「奴此行萬無能為不過一死報主恩爾。
」帝亦垂涕遣之。
既至,與同知邵宗元等登陴共守。
有請事者,但曰:「我方寸已亂諸公好為之。
」及城陷,擊殺數十人,賊問:「若為誰?
厲聲曰:「我總監方公也!
」賊攢刀斫殺之,其從奄皆死。
內臣殉難者,更有故司禮掌印太監高時明,司禮秉筆太監李鳳翔提督監局太監憲章、張國元四人
東廠太監王之心家最富,既降,賊勒其貲,拷死。
南渡,建旌忠祠祀死難者,以王承恩為正祀,內臣正化附祀,而之心亦濫與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