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清-万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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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四十六
列傳第一百三十四 滿朝薦 江秉謙 侯震暘 王允成

體裁史書
類别歷史
滿朝薦江秉謙侯震旸倪思輝朱欽相王心一王允成李希孔毛士龍
公元1604年
滿朝薦字震東麻陽人
萬歷三十二年進士
咸寧知縣,有廉能聲。
稅監梁永縱其下劫諸生橐,朝薦捕治之。
怒,劾其擅刑稅役,詔鐫一官
大學士沈鯉論救不聽
巡撫顧其誌極論貪殘狀,乃復朝薦官,奪俸一歲
無何遣人巡按御史余懋衡
事覺,朝薦捕獲其人。
懼,率眾擐甲縣庭
吏卒早為備,無所掠而去。
城中夜驚,言反,或謂自明遂下教,自白反狀,然蓄甲者數百。
朝薦懋衡操之急,諸惡黨多亡去
朝薦追之渭南頗有所格傷。
懼,使使系書發中,入都訟朝薦上供物,殺數人,投屍河中
震怒,立遣使逮治時三十五年七月也。
既至下詔搒掠遂長系。
中外論救,自大學士朱賡以下,百十疏。
最後四十一年秋萬壽節將屆,用大學士葉向高請,乃與王邦才、卞孔時並釋歸。
公元1620年
光宗立,起南京刑部郎中再遷尚寶卿
天啟二年遼東地盡失海內多故,而廷臣植黨浮議
朝薦深慮之,疏陳時事十可憂、七可怪,語極危切。
尋進太仆少卿,復上疏曰:
公元1622年
比者風霾曀晦星月晝見太白經天四月雹,六月冰,山東地震,畿內霪潦天地之變極矣。
四川奢崇明叛,貴州安邦彥叛,山東徐鴻儒亂,民人之變極矣。
朝廷政令顛倒日甚
公元1621年
乞骸耳,周嘉謨劉一燝顧命之元老,以中讒去;孫慎行守禮宗伯,以封典去;王紀執法如山司寇,以平反去;皆漠不顧惜
獨忄卷忄卷於三十疏劾之沈纮,即去而猶加異數焉。
祖宗朝有是顛倒乎?
一建言耳,倪思輝朱欽相等之削籍,已重箝口之嗟;周朝瑞惠世揚等之拂衣,又中一網之計。
祖宗朝有是顛倒乎?
一邊策耳,西部索百萬之貲,邊臣猶慮其未飽;健兒錙銖之餉,度支尚謂其過奢
祖宗朝有是顛倒乎?
一棄城耳,多年議確之犯或以庇厚而緩求,旬日矜疑之輩反以妒深而苛督。
祖宗朝有是顛倒乎?
一緝奸耳,正罪自有常律平反原無濫條。
遼陽之禍,起於袁應泰之大納降人,降人占居婦女,故遼民發憤,招敵攻城
事發倉卒,未聞有何人獻送之說也。
廣寧之變,起於王化貞誤信西部,取餉金以啖插而不給卒伍以故人心離散
敵兵過河,又不聞西部策應,遂至手足無措抱頭鼠竄
亦事發倉卒,未聞有何人獻送之說也。
深求奸細不過化貞卸罪地耳
王紀不欲殺人媚人,反致削籍
祖宗朝有是顛倒乎?
若夫閣臣之職,在主持清議
章疏有妒才壞政者,非惟不斥也,輕則兩可,重則竟行其言矣。
有殛奸報國者,非惟不納也,輕則見讓,重則遞加黜罰矣。
尤有恨者,沈纮賄盧受得進,及受敗,又交通跋扈之奄以樹威
振、瑾僨裂之禍,皆纮作俑,而放流不加
他若戚畹豈不當檢,何至閹寺之讒,斃其三仆
三宮有常尊,何至傾國之昵,僭逼母儀
此皆顛倒甚者也。
顧成陛下者什之一二,當事大臣十之八九
臣誠不忍神州陸沈,祈陛下終覽臣疏,與閣部大臣更弦易轍,悉軌祖宗舊章,臣即從逢、幹於地下,猶生之年。
公元1629年
既奏,魏忠賢激帝怒,降旨切責褫職為民。
大學士向高申救甚力,帝不納。
已,忠賢黨撰《東林同誌錄》,朝薦與焉,竟不復用
崇禎二年薦起故官,未上卒。
公元1610年
江秉謙字兆豫,歙人。
萬歷三十八年進士
鄞縣知縣
用廉能征,擬授御史
久不得命,以葬親歸。
光宗立,命始下,入臺,侃侃言事
公元1621年
天啟元年,首陳君臣虛己奉公之道,規切甚至
戶部尚書李汝華建議興屯,請專遣御史三年課績,所墾足抵年例餉銀,即擢京卿
秉謙力駁其謬,因言汝華屍素,宜亟罷。
汝華疏辨,秉謙再劾之。
沈陽既失,朝士多思熊廷弼,而給事中郭鞏獨論廷弼喪師誤國,請並罪閣臣劉一燝
秉謙憤,力頌廷弼保守危疆功,且曰:「今廷弼勘覆已明,議者猶以一人私情天下公論,寧壞朝廷封疆,不忘胸中畛域
」章下廷議
會遼陽復失,廷弼旋起經略
坐妄議奪官,遂與秉謙為仇。
廷弼鎮山海,議遣使宣諭朝鮮發兵牽制
副使梁之垣請行廷弼喜,請付二十萬金為軍貲。
兵部尚書張鶴鳴不予,秉謙抗疏爭。
鶴鳴怒,力詆秉謙朋黨
秉謙疏辨,帝不罪
鶴鳴既抑廷弼,專庇巡撫王化貞朝士附會之。
帝以經、撫不和,詔廷臣議。
秉謙言:「陛下再起廷弼,委以重寄,曰『疆場不從中制』。
乃數月以來廷弼不得措手足,呼號日聞辨駁踵至
執為詞者曰『經、撫不和化貞主戰廷弼主守耳,夫廷弼非專言守,謂守定而後可戰也。
化貞銳意戰,即戰勝,可無事守乎?
萬一不勝,又將何以守?
此中利害夫人知之。
一則無言不從一則無策不棄
豈真不明於戰守之說,但從化貞廷弼起見耳。
陛下既命廷弼節制三方,則三方進戰退守當一一聽其指揮
化貞欲進,則使廷弼從之進,欲退,則使廷弼隨之退。
化貞倏進倏退,則使廷弼不知所以戰,退不知所以守。
化貞有節廷弼之權,而廷弼未嘗有節三方之權也。
今日之事,非經、撫不和,乃好惡經、撫者不和非戰守之議論不合乃左右經、撫者之議論不合
專責廷弼,實圖戰守
」末譏首輔葉向高兩可含糊勢必兩可掣肘安能責成功。
極切至。
公元1623年
朝議方撤廷弼,而化貞已棄廣寧遁。
秉謙益憤,以職方郎耿如杞附和鶴鳴,力助化貞廷弼,致封疆喪失連疏攻之。
並援世宗丁汝夔故事,乞亟置鶴鳴於法。
帝以鶴鳴方行邊,不當輕詆,奪秉謙半歲如杞不問
秉謙上疏言:「鶴鳴一入中樞,初不過鹵莽而無遠識既乃兇狠而動殺機
明知西部間諜俱虛,戰守參差難合,乃顧自欺以欺朝廷
何處有機會?
而曰機會可乘
何日渡河
而曰渡河必勝
既欲驅經略出關,而不肯經略節制,既欲置廷弼廣寧,而未嘗化貞於何地。
破壞封疆之罪,可置弗問哉?
化貞棄地先逃,猶曰功罪相半
即此一言,縱寸斬鶴鳴不足贖其欺君誤國罪,乃猶敢哆口定他入罪案耶!
當是時,大學士沈纮潛結中官劉朝乳媼客氏,募兵入禁中,興內操
給事中惠世揚周朝瑞十二人再疏力攻秉謙與焉,並詆及客氏。
內外胥怨,遂假劾鶴鳴疏,出秉謙於外。
無何郭鞏召還,交通魏忠賢,力沮秉謙
是冬皇子生,言官被謫者悉召還,獨秉謙不與
家居四年,聞忠賢亂政憂憤卒。
居數月,忠賢御史卓邁追劾秉謙保護廷弼,遂削籍
崇禎初,復官。
公元1610年
侯震旸字得一嘉定人
堯封監察御史
大學士張居正外轉
累官福建右參政,有廉直聲。
震旸萬歷三十八年進士,授行人
天啟初,擢吏科給事中
是時保姆奉聖夫人客氏方擅寵,與魏忠賢大學士沈纮相表裏勢焰張甚。
遣出宮,熹宗思念流涕至日旰不禦食,遂宣諭復入
震旸疏言:「宮闈禁地,奸珰群小睥睨其側,內外鉤連,借叢煬竈,有不忍言者。
王聖寵而煽江京李閏之奸,趙嬈寵而構曹節皇甫之變。
幺麽裏婦何堪數昵至尊哉?
不省
遼事棘,經略熊廷弼巡撫王化貞牴牾兵部尚書張鶴鳴化貞,議者遂欲廷弼,與化貞畫地任事
震旸逆知必敗,疏言:「事勢至此陛下遣問經臣
果能加意訓練,則進止遲速不從中制,雖撤撫臣,一以付之,無不可者
不然,則督其條晰陳奏,以聽吏議摭拾殘局專任化貞
一說也。
不則廷弼密雲,而出本兵經略
鶴鳴慷慨自命與其敗同罪,不若挺身報國
此又一說也。
不則遂以經略化貞,擇沈深有謀者代任巡撫以資後勁
此又一說也。
不則直移廷弼於登、萊,終其三方布置,與化貞犄角
此又一說也。
若復遷延猶豫,必僨國事。
」疏上,方有旨集議,而大清兵已破廣寧矣。
化貞廷弼相率入關門,猶數奉溫旨,責以戴罪立功
震旸憤懣,再疏言:「臣言不幸驗矣,為今日計,論法不論情。
河西未壞以前,舉朝所惜者,什七化貞,今不能為化貞惜也。
河西既壞以後,舉朝所寬者什九廷弼,今亦不能為廷弼寬也。
撫臣者,謂宜責令還赴廣寧聯屬西部
然而廥庫已竭,其能赤手包胥乎?
經臣者,謂宜仍責守關
所謂守者,將如廷弼前議三十萬兵數十萬餉,以圖後效乎?
抑止令率殘卒出關外,姑示不殺乎?
凡此無一可者。
及今不定逃臣之律,殘疆其奚賴焉?
其後失事罪,蓋略如震旸疏雲。
已,遂劾大學士沈纮結納奉聖夫人及諸中官朋黨具發其構殺故監王安狀。
忠賢即日傳旨震旸
震旸陛辭,復上田賦、河渠二議
逐臣不當建議,再鐫二級以歸。
公元1623年
震旸在垣八月章奏凡數十上
崇禎初,召復故官,震旸已前卒。
因其子主事峒曾請,特贈太常少卿
震旸論客氏也,給事中祁門倪思輝臨川朱欽相疏繼之。
大恚,並貶三官
大學士劉一燝尚書周嘉謨交章論救,皆不納。
御史吳縣王心一言之尤切,帝怒,貶官如之。
心一同官龍溪馬鳴起抗疏諫,且言客氏六不可留。
帝議加重譴,用一燝等言,奪俸一年
公元1621年
先是元年正月,客氏未出宮,詔給土田二十頃,為護墳香火貲。
又詔魏進忠侍衛有功,待陵工告竣並行敘錄
心一抗疏言:「陛下眷念二人加給土田,明示優錄,恐東征將士聞而解體
梓宮未殯,先念保姆香火,陵工未成,強入奄侍之勤勞,於理為不順,於情為失宜
不報
至是,與思輝欽相並貶,廷臣請召還者十余疏。
皇子生,詔思輝欽相心一鳴起復故官。
公元1625年
欽相尋擢太仆少卿
楊漣既劾魏忠賢欽相抗疏極論
五年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討賊楊六、蔡三、鐘六等有功
旋以忤忠賢除名
思輝崇禎時南京儲尚書心一刑部侍郎鳴起南京右都御史
王允成字述文澤州人
萬歷中舉於鄉,除獲鹿知縣
治行異等征授南京御史
甲科勢重乙科卑下之。
允成體貌魁梧才氣飆發,欲淩甲科出其上,首疏論遼左失事諸臣,請正刑辟
公元1620年
熹宗即位廷臣爭論梃擊」、「移宮」事,而帝降兩諭罪選侍,因言移宮後相安狀。
大學士方從哲封還上諭
允成保治十事,中言:「張差闖宮,說者謂瘋癲
青宮發瘋之地?
龐保、劉成豈並瘋之人?
言念及此,可為寒心
今鄭氏四十年之恩威猶在卵翼心腹繁有徒陛下當思所以防之。
比者聖諭多從中出,當,則開煬竈之端;不當,而臣下爭執必成反汗之勢,孰若事無大小,盡歸內閣
元輔方從哲,屢劾不去
陛下選侍移宮後,發一敕諭不過如常表明心跡耳,從哲封還
夫封後之命,都督之命,貶謫周朝瑞之命,何皆不封還
司馬昭之心路人知之矣。
姚宗文閱視遼左,與熊廷弼相失,歸而鼓同列攻之。
允成惡其奸,再疏論列
公元1621年
天啟元年,疏請恤先朝直臣,列楊天民三十六人以上,帝納之。
俄陳任輔弼、擇經略、慎中樞、專大帥、更戎政、嚴賞罰數事,末言:「方今可慮者,陛下孤立禁中
先朝怙權恃寵諸奄,與今日右近習互相忌嫉,恐乘機肆毒彼此相戕。
防護禁庭,責在內閣司禮
潛消默化,俾聖躬皇弟並得高枕無憂,斯為根本至計
」時韙其言。
已,劾刑部尚書黃克纘倡言保護選侍貽誤賈繼春,又曲庇盜寶內侍至辨御史焦源溥綱常一疏,刺謬特甚
已,極論內降留中之害,末復規切閣部大臣
忤旨,停俸
給事中毛士龍府丞邵輔忠允成亦偕同官李希孔輔忠
已,極言綱紀廢弛,請戒姑息、破因循指斥時事甚悉
當是時,中貴劉朝、魏進忠乳媼客氏相倚為奸。
允成抗疏歷數其罪,略言:「內廷顧命之珰,犬食其余不蒙帷蓋之澤;外廷顧命之老,中旨趣出,立見田裏之收。
小馬馳騁之貲,誰啟盤於遊田之漸;以大臣為釋忿之地,誰啟咈其耇長之心。
劉朝輩初亦不預外事,自沈纮、邵輔忠導之,遂恣肆無忌
浸假王心一倪思輝朱欽相斥矣,浸假司空陪推矣,浸假中旨考官矣。
易置大臣之權在二豎也。
近者弄權愈甚,逐大臣如振落,王紀滿朝薦削職編氓
驅除大臣之權在二豎也。
科臣遷改,自有定敘,給假推升往例皆然
乃惡周朝瑞正直,忽有不許推用之旨。
轉遷百官之權在二豎也。
秦藩以小宗大宗諸子不得封郡王祖制昭然
乃部科爭之不獲相繼而去。
進退諸藩之權在二豎也。
招權納賄作福作威二豎弄權於外,客氏主謀於中。
王振劉瑾之禍將復見今日
」疏入,進忠切齒
允成復特疏論秦府濫恩之謬,帝終不省。
公元1623年
三年六月允成又劾進忠進忠益恨。
明年趙南星吏部,知允成賢,調之於北。
未幾南星被逐,御史張訥南星調允成非法,遂除名
給事中陳維新復劾允成貪險,詔撫按提問,坐以贓私
莊烈帝嗣位,以允成嘗請保護皇弟,識其名,召復故官。
未幾卒。
天啟初,東林方盛,其主張聯絡者,率在言路
允成居南,與北相應和時貴多畏其鋒。
諤諤敢言,屢犯近幸,其風采重雲
公元1610年
李希孔字子鑄三水人
萬歷三十八年進士
中書舍人,擢南京御史
給事中姚宗文遼東軍,排經略熊廷弼希孔連疏劾之。
已,又糾宗文阻抑考選,以「令旨二字抗言繳還,遏先帝非常之德。
泰昌元年冬陳時政七事
天啟改元,與允成邵輔忠
已,請宥言官倪思輝朱欽相王心一
三年上《折邪議》,以定兩朝實錄,疏言:
昔鄭氏謀危國本,而左袒之者,莫彰著於三王並封之事。
秉筆不謂非也,且推其功,至與陳平狄仁傑並。
此其說不可解也。
當時並封未有旨,輔臣王錫爵蓋先有密疏請也。
迨旨下禮部,而王如堅朱維京、塗一臻、王學曾嶽元聲顧允成於孔兼苦口力爭,又共責讓錫爵朝房
於是錫爵始知大義不可違,而天下之不我予,隨上疏檢舉,而封事停也。
假令如堅等不死爭,不責讓,將並封之事遂以定,而子以母貴之說,且徐邀定策國老之勛。
而乃飾之曰:「旋命旋引咎,事遂以止。
嗟乎,此可為錫爵諱乎哉
且聞錫爵語人曰:「王給事中遺悔否?
以故關國本,諸臣稿項黃馘,終錫爵世不復起
不知前代安劉、復唐者,誰厄王陵,使之不見天日乎?
剪除張柬之桓彥範五人,而令賫誌以沒乎?
所以邪議者,一也。
其次,莫彰於張差闖宮之事。
秉筆者猶謂無罪也,且輕其事,而列王大臣貫高事為辭。
此其說又不可解也。
王大臣徒手而闖至乾清宮門也,馮保怨舊輔高拱,置刃其袖,挾使供之,非實事也。
張差之梃,誰授之而誰使之乎?
貫高身無完膚,而詞不及張敖,故漢得釋不問
可與張差之事,造謀主使口招歷歷者比乎?
昔寬處之以全倫,今直筆之以存實,以戒後,自兩不相妨,而奈之何欲諱之?
且諱之以為君父隱,可也為亂賊輩隱,則何為
所以邪議者,二也。
至封後遺詔自古未有帝崩立後者。
不過貴妃私人謀假母後之尊,以弭罪狀
故稱遺詔,以要必行。
奈何猶稱先誌,重誣神祖,而陰為阿附傳封者開一面也?
所以邪議者,三也。
先帝令德考終,自不宜謂因藥致崩,被不美之名。
當時在內病者,烏可於積勞積虛之後,投攻克之劑。
群議洶洶,方蓄疑慮變之深,而遽值先帝升遐,又適有下藥之事,安得不痛之恨之,疾首頓足深望之?
討奸憤激而甚其詞,庇奸者借題以逸其罰。
君父何人臣子可以僥幸嘗試乎?
所以邪議者,四也。
先帝之繼神廟棄群臣也,兩月之內,鼎湖再號。
陛下孑然一身怙恃無托,宮禁深,狐鼠實繁,其於杜漸防微,自不得不倍加嚴慎
不然,而以新天儼然避正殿,讓一先朝宮嬪萬世而下謂如何國體。
楊漣等諸臣所以權衡輕重,亟以移宮請也。
宮已移矣,等之心事畢矣,本未嘗以為功,何至以為罪而禁錮之、擯逐之,是誠何心?
選侍久侍先帝生育公主,諸臣未必不力請於陛下,加之恩禮
陛下既安,選侍未嘗不安有何冤抑,而汲汲皇皇為無病之沈吟
所以邪議者,五也。
抑猶有未盡者。
神祖先帝所以父子骨肉之際,仁義孝慈本無可以置喙
當年母愛子抱,外議喧嘩然雖城社媒孽之奸,卒不以祖訓立長之序,則愈足見神祖明聖,與先帝大孝
何足諱、何必諱,又何可諱?
謂言及鄭氏之過,便傷神祖之明,則我朝仁廟監國危疑何嘗成祖之累。
當時史臣直勒之汗青並未聞有嫌疑之避也。
何獨至今而立一說,巧為奸人脫卸,使昔日不能置之罪,今日不容著之書,何可訓也!
史局開,公道明,而坐視奸輩陰謀辨言亂義,將令三綱紊,九法滅,天下止知有私交,而不知君父
特敕纂修諸臣,據事直書無疑無隱,則繼述大孝過於武、,而世道人心攸賴之矣。
詔付史館參酌,然其後不能改也。
已,又請出客氏於外,請誅崔文升
忌者甚眾,指為東林黨
未幾,卒官,故不與珰禍。
公元1613年
毛士龍字伯高宜興人
萬歷四十一年進士
杭州推官
熹宗即位,擢刑科給事中,首劾姚宗文閱視乖張
楊漣去國抗疏請留
天啟改元正月疏論「三案」,力言孫慎行陸夢龍陸大受何士晉馬德灃王之寀楊漣有功社稷,而魏浚醜正直之罪。
帝是之。
公元1621年
李選侍移宮也,其內劉朝、田詔、劉進忠五人,以盜貲下刑部獄。
尚書黃克纘庇之,數稱其冤。
不從論死
是年五月王安罷,魏進忠用事
詔等進重賂,令其下李文盛上疏鳴冤進忠傳旨貸死
大學士劉一燝執奏者再。
下刑科,士龍抄參者三,旨幾中寢
克纘乃陳其冤狀,而請付之熱審
進忠不從傳旨立釋。
士龍憤,劾克纘阿旨骫法不可為大臣,且數等罪甚悉
由是進忠及諸奄銜士龍次骨
進忠廣開告密,誣天津廢將陳天爵交通李承芳,逮其一家五十余人下詔獄。
士龍即劾錦衣思恭誣告者罪。
進忠張後抑己,誣為死囚二所出,布散流言
士龍究治妖言奸黨主使逆徒進忠益憾。
至九月士龍順天府丞邵輔忠奸貪希孔允成亦劾之,輔忠大懼。
等因誘以超擢,令攻士龍
輔忠遂訐士龍杭州時盜庫納妓,進忠從中下其疏。
尚書周嘉謨等言兩人所訐,風聞,請寬貸
進忠不從,削士龍籍,輔忠落職閑住
進忠後易忠賢顯盜國柄,恨士龍未已
四年冬,令其私人張訥劾之,再命削籍
明年三月入之汪文言獄詞,謂納李三才賄三千,謀起南京吏部,下撫按提訊追贓遣戍平陽衛
已而輔忠起用驟遷兵部侍郎
六年十二月御史劉徽復摭輔忠前奏,劾士龍納訪萬金,下法司逮治
士龍忠賢必殺己,夜中逾墻遁,其妾不知也,謂有司殺之,被發號泣於道,有司無如之何
士龍乃潛至家,載妻子太湖以免
公元1641年
莊烈帝嗣位忠賢伏誅
士為士龍稱冤,詔盡赦其罪。
士龍詣闕謝恩,且陳被陷之故。
帝憐之,命復官致仕,竟不召用。
至崇禎十四年裏人周延儒再相,始起漕儲副使,督蘇、諸郡糧。
明年冬,入為太仆少卿
明年春,擢左僉都御史
左都御史李邦華副都御史惠世揚皆未至,士龍獨掌院事。
帝嘗語輔臣:「往例御史巡方,類微服民間
高牙大纛,氣淩巡撫,且公署前後皆通竇納賄,每奉使富可敵國,宜重懲
士龍聞,劾逮福建巡按李嗣京
十月謝病歸。
國變後卒。
贊曰:滿朝薦,健令也,出死力以抗兇鋒幽深牢而弗悔。
及躋言路益發時事庶幾強立不反者歟。
江秉謙侯震旸之論經撫李希孔之論「三案」,皆切中事理
王允成直攻劉朝、魏進忠,而不與楊、左、、黃諸人同難
毛士龍顧以譎免。
忠賢殺人皆成於附閹邪黨彼其甘心善類,授之刃而假手焉且加功者,罪直浮於忠賢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