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清-万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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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百三十六
列傳第一百二十四 李植 江東之 湯兆京 金士衡 王元翰 孫振基 丁元薦 李朴 夏嘉遇

體裁史書
類别歷史
李植羊可立江東之湯兆京金士衡王元翰孫振基(子必顯)丁元薦于玉立李樸夏嘉遇
公元1577年
李植字汝培
承式,自大同徙居江都,官福建布政使
萬歷五年進士,選庶吉士,授御史
十年冬張居正卒,馮保用事
其黨錦衣指揮同知徐爵居禁中,為閱章奏,擬詔旨如故
居正黨率倚爵以自結,爵勢益張。
而帝雅銜居正未有以發。
御史江東之首暴爵奸,並言兵部尚書梁夢龍與爵交歡,以得吏部,宜斥。
帝下爵獄,論死夢龍罷去
遂發十二大罪。
震怒,罪
東之由是受知於帝。
公元1583年
明年巡按畿輔,請寬居正所百官乘驛之禁,從之。
帝用禮部尚書徐學謨言,將卜壽宮大峪山
扈行閱視,謂其地未善。
欲偕東之疏爭,不果
明年還朝
御史羊可立亦以追論居正受帝知。
三人更相結,亦頗引吳中行趙用賢沈思孝為重。
執政方忌中行用賢,且心害植三人寵。
會爭御史丁此呂事及論學謨壽宮之非,與申時行等相拄,卒被斥去
初,兵部員外郎嵇應科山西提學副使陸檄河南參政戴光啟為鄉會試考官私居正子嗣修、懋修敬修
居正敗,此呂發其事。
又言:「禮部侍郎何雒文代嗣修、懋修殿試策,而侍郎高啟愚南京試,至以『舜亦以命禹』為題,顯為勸進
大學士申時行余有丁許國皆嗣修等座主也,言考官止據文藝,安知姓名不宜以此為罪,請敕吏部官評以定去留
尚書楊巍議黜雒文,改調應科,留啟愚光啟,而言此呂不顧經旨,陷啟愚大逆
此呂坐謫
東之同官楊四知給事中王士性不平交章,語侵時行
東之疏言:「時行二子登科不樂此呂科場事。
雖庇居正,實媚時行
時行並求去。
帝欲慰留時行,召還此呂,以兩解之。
有丁國言不謫此呂無以時行心。
反覆言者生事,指中行用賢為黨。
中行用賢疏辨求去,語皆侵國,用賢語尤峻。
避位不出
於是左都御史趙錦副都御史石星尚書王遴潘季馴楊兆侍郎沈鯉陸光祖舒化何起鳴褚鈇大理卿溫純,及都給事中齊世臣御史劉懷恕等,極論時行、國、不宜去。
主事張正鵠南京郎中汪應蛟御史李廷彥蔡時鼎黃師顏等又力攻請留三臣者之失。
中行亦疏言:「律禁上言大臣德政
邇者襲請留居正遺風輔臣辭位群起奏留,贊德稱功,聯章累牘
諂諛之極,甚可恥也。
祖宗二百余年以來,無諫官論事吏部劾罷者,則又壅蔽之漸,不可長也。
」帝竟留三臣責言者如等指。
其後啟愚卒為南京給事中劉一相劾去,時行不能救也。
帝追仇居正甚,以大臣陰相庇,獨植、東之可立能發其奸,欲驟貴之,風示廷臣
一相又劾錦衣都督劉守有匿居正家資。
帝乃諭內閣黜守有,超擢居正所抑丘橓余懋學趙世卿及植、東之凡五人
時行等力為守有解,言不宜驟遷
重違大臣意,議雖寢,心猶欲用植等。
頃之,植劾刑部尚書潘季馴朋黨奸逆誣上欺君季馴削籍
帝遂手詔吏部擢植太仆少卿東之光祿少卿可立尚寶少卿,並添註
廷臣益忌植等。
公元1585年
十三年四月旱,御史蔡系周言:「古者,朝有權臣,獄有冤囚,則旱。
植數為人言:『至尊呼我為兒,每觀沒入寶玩則喜我。
』其無忌如此
陛下欲雪枉,而刑部尚書之枉,先不得雪
今日之旱,實由於植。
」又曰:「植迫欲得中行柄國,以善其後中行欲得秉銓,而騁其私。
倘其計得行勢必盡毒善類今日旱災猶其小者。
其他語絕狂誕
所稱尚書,謂季馴也。
疏上,未報,御史龔懋賢孫愈賢繼之。
東之發憤上疏曰:「思孝中行用賢張嶽鄒元標數臣,忠義天植之死不移,臣實安為之黨,樂從之遊。
今指植與交歡為黨,則植猶未若臣之密,願先罷臣官
不允
可立抗言:「奸黨懷馮、張私惠,造不根之辭,以傾建言諸臣,勢不盡去臣等不止
」乞罷職
章下內閣時行等請詰可立奸黨主名
帝仍欲兩為之解,寢閣臣奏,而敕都察院:「自今諫官言事,當顧國大體,毋以私滅公,犯者必罪。
」植、東之求去,不許
給事御史齊世臣吳定交章可立不當代植辨。
報曰:「朕方憂旱,諸臣何紛爭
」乃已。
七月御史龔仲慶又劾植、中行思孝邪臣,帝惡其排擠,出之外
世臣御史顧鈐等連章論救不聽
是時,竟用學謨言,作壽宮大峪山
八月,役既興矣,大學士王錫爵,植館師東之可立又嘗特薦之於朝,錫爵故以面折張居正為時所重。
三人時行去,錫爵為首輔,而壽宮地有石,時行學謨故主之,可用是罪也,乃合疏上言:「地果吉則不宜有石,有石則宜奏請改圖
學謨私意主其議,時行親故贊其成。
今鑿石以安壽宮者,與曩所立表,其地不一
朦朧易徙,若弈棋然,非大臣謀國之忠也。
時行奏辨,言:「車駕閱時,植、東之見臣直廬力言龍山不如大峪。
今已二年,忽創此議。
其借事傾臣明甚
」帝責三人不宜葬師術責輔臣奪俸半歲
三人明習葬法薦侍郎張嶽太常何源
兩人方疏辭,錫爵奏言恥為植三人所引,義不可留,因具奏不平八事
大略言:「張、馮之獄,上誌言者適投其會,而輒自附於用賢攖鱗折檻之黨。
且謂舍建言無人品;建言之中,舍采摭張、馮舊事,別無同誌
中人之資,乘一言之會,超越朝右,日尋戈矛。
大臣如國、巍、化輩,曩嘗舉為正人
一言相左日謀事刂刃,皆不平大者
御史韓國楨給事中陳與郊王敬民等因叠攻植等,帝下敬民疏,貶植戶部員外郎東之兵部員外郎可立大理評事
張嶽以諸臣紛爭具疏評其賢否頗為植、東之可立地,請令各宣力一方,以全終始。
時行、國、錫爵、巍、化、光祖世臣愈賢褒中寓刺,而力詆季馴懋賢系周仲慶,惟中行用賢思孝無所譏貶
帝責頌美大臣,且支蔓不足國是坐免
帝猶以植言壽宮有石數十丈,如屏風,其下皆石,恐寶座將置於石上
閏月,復躬往視之,終謂大峪吉,遂調三人於外。
御史柯梃因自言習葬法,力稱大峪之美,獲督南畿學政
而植同年生給事中盧逵承風請正三人罪,士論哂之。
公元1598年
植、東之可立自以言事見知未及三歲而貶。
植得綏德知州,旋引疾歸。
十年,起沅州知州
屢官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
時二十六年也。
植墾土積,得田四萬畝,歲獲糧萬石
戶部推其法九邊
倭寇退,請因師旋,選主、客銳卒驅除宿寇恢復遼陽
詔下總督諸臣詳議,不果行
奏稅監高淮貪暴請召還,不報
激變,委阻撓罪於植。
植疏辨乞休,帝慰留之。
明年,錦、義失事巡按御史王業弘劾植及諸將失律
植以卻敵聞,且詆業弘
業弘再疏劾植欺蔽,詔解官聽勘
勘已,命家聽用,竟不召。
卒,贈兵部右侍郎
可立汝陽人
安邑知縣御史,與植等並擢。
已,由評事調大名推官
山東僉事
公元1577年
江東之字長信,歙人。
萬歷五年進士
由行人擢御史
首發馮保、徐爵奸,受知於帝。
僉都御史王宗載嘗承張居正指,與於應昌共陷劉臺東之疏劾之。
故事御史上封事,必以副封白長官
東之持入署,宗載迎謂曰:「江御史何言?
」曰:「為死御史鳴冤
」問為誰?
曰:「劉臺也。
宗載失氣反走,遂與應昌得罪
東之出視畿輔屯政,奏駙馬都尉拱宸從父豪奪民田,置於理。
先是皇子生,免天下田租三之一,獨不及皇莊勛戚莊田
東之為言減免如制。
還朝,擢光祿少卿,改太仆
坐爭壽宮事,與李植羊可立皆貶。
東之霍州知州,以病免
久之,起鄧州,進湖廣僉事
三遷大理寺右少卿
二十四年,以右僉都御史巡撫貴州
擊高砦叛苗,斬首百余級。
京察,被劾免官
復以遣指揮楊國柱楊應龍敗績事,黜為民。
憤恨抵家卒。
東之行人時,刑部郎舒邦儒闔門疫死遺孤一歲,人莫敢過其門。
東之經紀其喪,提其孤歸,乳之。
舒氏卒有後
公元1592年
湯兆京字伯閎宜興人
萬歷二十年進士
豐城知縣
治最征授御史
連劾禮部侍郎朱國祚薊遼總督萬世德,帝不問
巡視西城貴妃宮閹豎塗辱禮部侍郎敖文禎兆京彈劾,杖配南京
礦稅繁興奸人競言利。
有謂海外易山,歲可獲金四十萬者,有請征徽、寧諸府契稅,鬻高淳諸縣草場者,帝意俱向之
兆京同官金忠士史學遷溫如璋交章力諫,不報
出按宣府、大同請罷稅使張曄、礦使王虎、王忠,亦不納。
河南道
孫丕揚京察,所譴黜皆當,而被黜者之黨爭攻擊
兆京亦十余疏應之。
其詞直,卒無以奪也。
詳具丕揚傳中
出按順天諸府
守陵中官李浚軍民陵木逮系虛日
兆京按宣府時奏之,誣訐兆京
遣使按驗,事已白,而諸被系者猶未釋兆京縱遣之。
東廠太監盧受縱其下橫都市兆京如法
還復河南道
福王久不之國兆京給事御史伏闕固請,卒不得命
南京提學御史吏部尚書趙煥調浙江巡按呂圖南補之,尋以年例出三御史於外,皆不咨都察院
兆京故事爭。
圖南之調,為給事中周永春所劾,棄官歸。
兆京御史王時熙汪有功圖南申雪,語侵永春,並及二人連章辨,兆京亦爭之強。
帝欲安煥,為稍奪兆京俸。
兆京以不得其職,拜疏徑歸。
御史李邦華周起元孫居相遂助兆京
帝亦奪其俸,然引去
兆京居官廉正遇事慷慨
其時黨勢已成,正人多見齮龁
兆京維持其間清議以為重。
屢遭排擊,卒無能一言之者
天啟中,贈太仆少卿
金士衡字秉中長洲人
父應徵,雲南參政,以廉能稱。
士衡萬歷二十年進士,授永豐知縣,擢南京工科給事中
疏陳礦稅之害,言:「曩者采於山,榷於市,今則不而采,不市而榷矣。
刑余小醜市井無藉,安知遠謀,假以利柄貪饕無厭
楊榮啟釁麗江高淮肆毒遼左,孫朝造患於石嶺,其尤著者也。
今天下水盜賊所在而有。
蕭、碭、豐、沛間河流決堤居人為魚鱉,乃復橫征巧取以蹙之。
獸窮則攫,鳥窮則啄,禍將有不可言者。
甘肅地震,復上疏曰:「往者湖廣冰雹順天晝晦豐潤地陷,四川星變遼東天鼓震,山東山西則牛妖,人妖、今甘肅天鳴地裂山崩川竭矣。
陛下明知亂徵,而泄泄從事是以天下戲也。
」因極言邊糈告匱,宜急出內帑濟餉,罷撤稅使毋事掊克,引鹿臺西園為戒
帝皆不聽
南京儲尚書王基雲南巡撫陳用賓拾遺被劾,給事中錢夢臯御史張以渠等考察被黜,為沈一貫所庇,帝皆留之。
士衡疏爭。
侍郎周應賓黃汝良李廷機當預推內閣
士衡以不人望抗章論。
姜士昌宋燾言事得罪,並申救之。
給事中王元翰軍國機密不宜抄傳,詔並禁章奏下者
由是中朝政事四方寂然不得聞。
士衡力陳其非便。
疏多不行
帝召王錫爵為首輔,以被劾奏辨,語過憤激士衡馳疏劾之。
尋擢南京通政參議
元翰李三才先後為言者所攻,士衡並為申雪
三十九年大計京官
南察者,南京吏部侍郎史繼偕、楚、浙人之黨也,與孫丕揚察相反,凡助三才元翰者悉斥之。
士衡亦謫兩浙鹽運副使不赴
天啟初兵部員外郎
累遷太仆少卿
引疾去,卒於家。
先是楊應龍伏誅貴州宣慰使安疆臣邀據故所侵地
總督王象乾不許
士衡遂劾象乾起釁
象乾弟象恒巡撫蘇、,以兄故頗銜士衡
廉知其清介狀,稱說不置雲。
公元1601年
王元翰字伯舉雲南寧州人
萬歷二十九年進士
庶吉士
三十四年,改吏科給事中
意氣陵厲,以諫諍自任
廷臣偷惰法度盡弛。
會推之柄散在九列科道
率推京卿,每署數倍舊額。
建言諸臣,一斥不復
大臣被彈,率連章詆訐
元翰悉疏論其非。
公元1606年
尋進工科右給事中巡視廠庫,極陳惜薪司官多之害。
其秋上疏極言時事敗壞,請帝昧爽視朝廷見大臣言官得隨其後,日陳四方利病
尋復時事,言:「輔臣心膂也。
朱賡輔政三載,猶未一天顏可痛哭者一。
九卿強半虛懸甚者闔署無一人
監司郡守,亦曠年無官,或一人綰數符。
事不切身,政自茍且,可痛哭者二。
兩都臺省寥寥幾人。
行取入都者,累年被命
庶常散館亦越常期
御史巡方事竣,遣代無人
威令不行上下胥玩,可痛哭者三。
被廢諸臣,久淪山谷
近雖奉詔敘錄未見連茹匯征
茍更閱數年,日漸銷鑠
人之雲亡邦國殄瘁可痛哭者四。
九邊歲餉,缺至八十余萬,平居凍餒脫巾可虞有事怨憤死綏無望
塞北之患,未可知也。
京師十余萬兵歲靡餉二百余萬,大都市井負販遊手而已
一旦有急,能驅使赴敵哉?
可痛哭者五。
天子高拱深居所恃以通下情者,只章疏耳,今一切高閣
慷慨建白者莫不曰『吾知無濟,第存此議論耳』。
言路惟空存議論世道何如哉!
可痛哭者六。
榷稅使者滿天下,致小民怨聲徹天降災召異。
方且指殿工以為名,借停止愚眾
是天以回祿陛下陛下反以回祿萬民也。
眾心離叛,而猶不知變可痛哭者七。
郊廟不親則天祖宗相屬朝講不禦,則伏機隱禍不上聞
古今未有如此天下無事者。
青宮輟講,亦已經年,親宦官宮妾,而疏正人端士,獨奈何不為宗社計也!
可痛哭者八。
」帝皆不省
武定賊阿克作亂
元翰上言:「克本小醜,亂易平也。
雲南大害,莫甚貢金榷稅二事
民不堪命,至殺稅使,而征榷如故
貢金請減,反增益之。
眾心憤怒,使亂賊以為名。
賊首撲滅虐政不除,滇之為滇,猶未可保也。
」俄言:「礦稅之設,本為大工
若捐內帑數百萬金,工可立竣,毋徒苦四方萬姓
」疏皆不報
兩疏貴州巡撫郭子章凡四人,言:「子章曲庇安疆臣堅意割地,貽西南大憂
且嘗著《婦寺》,言人主隔絕廷臣,專與宦官宮妾處,乃相安無患
子章罪當斬。
」不納。
先是廷推閣臣
元翰李廷機宰相器
已而黃汝良吏部侍郎全天敘南京禮部侍郎
汝良廷機邑人天敘朱賡同鄉也。
元翰極論會推之弊,譏切政府二人不用
至是,將推兩京兵部尚書蕭大亨、孫幰為吏部尚書
元翰亦疏二人,並言職方郎申用懋大亨謀主太常少卿唐鶴征為幰謀主,亦當斥。
因災異,乞亟罷大亨副都御史詹沂
且言:「近更有二大變。
大小臣工誌期得官不顧嗤笑,此一變也。
陛下不恤人言甚至天地譴告悍然弗顧,此又一變也。
有君心之變,然後臣工變因之。
今日,挽天地洪水寇賊變易,挽君心與臣工變難
」又言:「陛下三十年培養人才,半掃除申時行王錫爵,半禁錮沈一貫朱賡
」因薦鄒元標顧憲成十余人
無何,又劾給事中喻安性御史管橘敗群叢穢,皆不報
掌廠內官王道不法疏暴其罪,亦弗聽。
元翰諫垣四年,力持清議
摩主闕,拄貴近世服敢言
銳意搏擊毛舉鷹鷙,舉朝鹹畏其口。
吏科都給事中陳治則元翰不相能御史鄭繼芳,其門人也,遂劾元翰庫金,克商人貲,奸贓數十萬。
元翰憤甚,辨疏繼芳北鄙小賊,語過激
於是繼芳劉文炳王紹徽劉國縉等十余疏並攻之,而史記事胡忻史學遷張國儒馬孟禎陳於廷吳亮金士衡高節劉蘭輩則連章論救
帝悉不省
元翰乃盡出其筐篋,舁置國門,縱吏士簡括慟哭辭朝而去。
吏部擅離職守,謫刑部檢校
孫丕揚京察,斥治則國縉等,亦以浮躁元翰,再貶湖廣按察知事
繼芳之發疏也,即潛遣人圍守元翰家。
元翰去,所劾贓無有,則謂寄之記事家。
兩黨分爭久不息。
是時李三才者亦指其貪,諸左右元翰者又往往左右三才由是臣僚相水火,而朋黨之勢成矣。
公元1627年
天啟初累遷刑部主事
魏忠賢亂政,其黨石三畏劾之,削籍
莊烈帝即位,復官。
將召用,為尚書王永光所尼。
元翰流寓南都十年不歸
卒,遂葬焉。
公元1601年
孫振基字肖岡潼關衛人
萬歷二十九年進士
莘縣知縣調繁安丘
三十六年四月,以治行征,與李成名十七人當授給事中,先除禮部主事
四十年十月命始下,振基得戶科。
吏部推舉大僚,每患乏才,振基力請起廢
韓敬者,歸安人也,受業宣城湯賓尹
賓尹分校會試卷為他考官所棄。
賓尹得之強總裁侍郎蕭雲舉王圖錄為第一
榜發,士論大嘩
知貢舉侍郎吳道南欲奏之,以雲舉資深,嫌擠排前輩,隱不發。
廷對賓尹夤緣第一人
賓尹考察褫官稱病去,事三年矣。
進士鄒之麟分校順天鄉試,所取童學賢有私於是御史孫居相賓尹事發之。
禮官,會吏部都察院議,顧不及賓尹事。
振基抗疏請並議,未得命。
禮部侍郎翁正春等議黜學賢,謫之麟,亦不及賓尹等。
振基謂議者庇之,再疏論劾
帝乃下廷臣更議
御史王時熙劉策馬孟禎亦疏論其事,而南京給事中張篤敬證尤力。
賓尹分校也,越房取中五人,他考官效之,競相搜取,凡十七人
賓尹雖廢,中朝多其黨,欲藉是寬
正春乃會九卿趙煥都給事中翁憲祥御史余懋衡六十三人議坐不謹落職閑住
御史劉廷元董元儒過庭訓同鄉也,謂關節果真,罪非止不謹,執不署名意欲遷延地。
正春不從,持初議上。
廷元遂疏劾之,公議益憤。
振基居相篤敬御史魏雲中連章論列
給事中商周祚同鄉,議並罪道南
孟禎道南發奸,不當罪,再疏糾駁
帝竟如廷元等言,敕部更核。
廷元亓詩教遂劾正春首鼠兩端正春尋引去。
熊廷弼之議亦起。
初,賓尹家居,嘗奪生員施天德妻為妾,不從投繯死。
諸生應祥、芮永縉輩訟於官,為建祠,賓尹恥之。
後永縉又發諸生振祚、宣祚朋淫狀。
督學御史熊廷弼素交賓尹,判牒言此施、湯故智,欲藉雪賓尹前恥。
又以所司報永縉及應祥行劣,杖殺永縉。
巡按御史荊養喬遂劾廷弼殺人媚人,疏上,徑自引歸
廷弼亦疏辨。
都御史孫瑋議鐫養喬秩,令廷弼解職候勘。
南北臺諫議論方囂,各自左右
振基孟禎雲中策及給事李成名麻僖陳伯友御史李邦華崔爾進李若星潘之祥翟鳳翀徐良彥等持勘議甚力。
篤敬給事中官應震姜性吳亮嗣梅之煥亓詩教趙興邦御史黃彥士南京御史周遠等駁之,疏凡數十上
振基及諸給事御史極言廷弼當勘,斥應震黨庇自是廷弼者頗屈。
帝竟納言,今廷弼解職
其黨大恨。
吏部尚書趙煥者,惟詩教言是聽,乃以年例振基雲中時熙於外。
振基山東僉事引去
振基勁直敢言
諫垣半歲,數有建白
既去,科場議猶未定,策復上疏極論
賓尹黨必欲十七人並罪,以寬
孫慎行正春,復集廷臣議。
仍坐關節,而為十七人昭雪
疏竟留中
賓尹奧援外廷多助之,故議久不決。
篤敬上疏,陰詆諸黨人
黨人旋出之外,並逐慎行
既而居相、策引去之祥外遷
孟禎不平,疏言:「廷弼聽勘一事,業逐去一總憲外轉兩言官矣,獨介介之祥
科場一案,亦去兩侍郎兩言官矣,復斷斷篤敬毋乃已甚乎!
孟禎遂亦調外
凡與為難者,朝無一人
由是寬典,僅謫行人司副
七年事始竣雲。
振基到官,尋以憂去,卒於家。
公元1616年
子必顯,字克孝
萬歷四十四年進士
文選員外郎,為尚書趙南星所重。
天啟五年冬魏忠賢羅織清流御史陳睿謨劾其世投門戶,遂削籍
崇禎二年,起驗封郎中,移考功
明年移文選。
尚書王永光不喜東林給事中常自裕因劾其推舉不當數事,且詆以貪汙
御史吳履中又劾其紊亂選法
必顯兩疏辨,帝不聽,謫山西按察司經歷量移南京禮部主事
道出柘城歸德,適流賊來犯,皆為設守,完其城。
一時推知兵。
尚寶司丞大理左寺丞
十一年冬都城被兵兵部侍郎皆缺,尚書楊嗣昌不拘常格,博推才望遷補,遂擢必顯右侍郎
一月,無疾而卒。
公元1586年
丁元薦字長孺長興人
應詔江西僉事
元薦萬歷十四年進士
請告歸。
家居八年,始謁選中書舍人
期月上封萬言極陳時弊
今日事勢寒心者三:饑民思亂也,武備積弛也,日本封貢也。
浩嘆者七:征斂苛急也,賞罰不明也,忠賢廢錮也,輔臣妒嫉也,議論滋多也,士習敗壞也,褒功恤忠未備也。
坐視不可救藥者二,則紀綱人心也。
其所輔臣,專斥首輔王錫爵元薦座主也。
公元1654年
二十七年京察
元薦家居,坐浮躁論調
閱十有二年,起廣東按察司經歷,移禮部主事
抵官,值京察事竣尚書孫丕揚力清邪黨,反為其黨所攻。
副都御史許弘綱故共掌察,見群小橫甚,畏之,累疏請竣察典,語頗示異。
群小藉以丕揚
察疏猶未下,人情杌隉慮事中變,然無敢言者
元薦上言弘綱持議不宜前卻,並盡發諸人隱狀。
黨人惡之,交章論劾虛日
元薦復再辨晰,竟不安其身而去。
其後邪黨愈熾正人屏斥殆盡,至有以「《六經》亂天下」語入鄉試策問者。
元薦家居不勝憤,復馳疏闕下極詆亂政之叛高皇邪說之叛孔子者。
疏雖不報黨人益惡之。
四十五年京察,遂復以不削籍
天啟初大起遺佚
元薦格於例,獨不召
至四年廷臣交訟其冤,起刑部檢校,歷尚寶少卿
明年朝事大變,復削其籍。
元薦初學許孚遠,已,從顧憲成遊。
慷慨負氣遇事奮前,屢躓無少挫。
通籍四十年,前後服官不滿一載。
同郡沈淮入閣,邀一見,謝不往。
嘗過高攀龍,請與交歡,辭曰:「吾老矣,不能涉嫌要津
遽別去。
當東林、浙黨之分,浙黨所彈射東林者,李三才之次,則元薦於玉立
公元1583年
玉立字中甫金壇人
萬歷十一年進士
刑部主事,進員外郎
二十年七月,疏陳時政闕失,言:「陛下寵幸貴妃宴逸無度
恣行威怒鞭笞群下宮人奄豎無辜死者千人
夫人懷必死之心,而使處肘腋房闥間,倘因利乘便甘心一逞,可不寒心
田義本一奸豎陛下寵信不疑
邇者奏牘或下或留,推舉或用或否,道路籍籍,鹹謂義簸弄其間
蓋義以陛下城社而外廷之憸邪又以義為城社
合謀連,其禍難量。
陛下一惑於嬖幸,而數年以來問安視膳郊廟朝講一切不行
邊烽四起禍亂成形,猶不足以憂危之情,奪晏安之習。
是君身之不修未有甚於今日者矣。
宮庭震驚,而陛下若罔聞,何以兩宮之憂?
深拱禁中,開夤緣之隙,致邪孽侵權,而陛下未察其奸,何以旁落之漸?
萬國欽未嘗忤主,而終於禁錮何以骨鯁之臣
上下隔越國議軍機無由參斷,而陛下稱旨下令,終不出閨闥之間,何以大臣之謀?
忠良多擯,邪佞得名何以作群臣之氣?
遠近之民,皆疑至尊日求般樂不顧百姓塗炭何以天下之心?
」因力言李如松麻貴不可為大將鄭洛不當再起石星不堪本兵
疏入,不報
尋進郎中謝病歸。
久之,起故官
康丕揚欲以妖書陷郭正域玉立左右之。
會有言醫人令譽實為妖書者,搜其篋,得玉立吏部郎中王士騏書,中及其起官事。
帝方下吏部按問,而玉立遽疏辨。
帝怒,褫其官。
公元1609年
玉立倜儻好事
海內建言廢錮諸臣,鹹以東林為歸。
玉立與通聲氣東林名益盛。
而攻東林者,率謂玉立遙制朝權以是詬病東林
玉立居家久之,數被推薦
三十七年,稍起光祿丞,辭不赴
言者齮龁不已御史馬孟禎抗章直之,帝皆不省
三年,以光祿少卿召,終不出。
天啟初,錄先朝罪譴諸臣,玉立已前卒,贈尚寶卿
公元1601年
李樸字繼白朝邑人
萬歷二十九年進士
彰德推官入為戶部主事
四十年夏以朝多朋黨,清流廢錮,疏請破奸黨,錄遺賢,因為顧憲成於玉立李三才孫丕揚辨謗,而薦呂坤姜士昌鄒元標趙南星
不聽
明年再遷郎中
、楚、浙三黨勢盛,稍持議論者,群噪逐之。
主事沈正宗、賀烺皆與相拄,坐貶官
性戇,積憤不平
其年十二月上疏曰:
朝廷設言官,假之權勢,本責以糾正諸司舉刺非法,非欲其結黨逞威挾制百僚排斥端人正士也。
今乃深結戚畹近坐威制大僚;日事請寄廣納賂遺褻衣小車遨遊市肆狎比娼優;或就飲商賈之家,流連山人之室。
身則鬼蜮反誣他人
此蓋明欺至尊不覽章奏大臣柔弱無為,故猖狂恣肆至於此極。
臣謂此輩皆可斬也。
孫瑋湯兆京李邦華孫居相周起元爭職掌,則群攻之。
今或去或罰,惟存一居相,猶謂之黨。
居相一人耳,何能為?
浙江姚宗文劉廷元輩,湖廣官應震吳亮嗣黃彥士輩,山東亓詩教周永春輩,四川田一甲輩,百人合為一心,以擠排善類,而趙興邦附麗之。
陛下試思居相一人敵宗文百人,孰為有黨耶?
乃攻東林者,今日為亂政,明日目為擅權不知東林居何官?
操何柄?
在朝言路者,反謂無權,而林下投閑杜門樂道者,反謂有權,此不可三尺豎子而乃以欺陛下哉!
至若黃克纘贓私鉅萬,已敗猶見留;顧憲成清風百代,已死猶被論;而封疆坐死陳用賓科場作奸韓敬趨時鬻爵趙煥殺人媚人如熊廷弼,猶為之營護,為之稱冤
國典安在哉!
俯察臣言,立賜威斷,先斬臣以謝諸奸,然後斬諸奸以謝天下,宗社幸甚
公元1614年
疏奏臺諫皆大恨。
宗文等及其黨力詆,並侵居相,而一甲羅織贓私
帝雅不喜言官,得樸疏心善之。
大學士葉向高方從哲亦謂樸言過當,乃下部議罰
而樸再疏發亮嗣應震彥士一甲贓私,及宗文廷元韓敬興邦趙煥狀,且言:「詩教群兇盟主,實社稷巨蠹陛下不可不察。
」帝為下切責言官,略如樸指。
黨人益怒,排擊虛日
侍郎李汝華亦以屬吏出位妄言劾樸。
部院議鐫樸三級調外任,帝持不下
至明年四月吏部奉詔起廢,樸名預焉。
於是黨人益嘩,再起攻樸,並及文選郎郭存謙
存謙引罪,攻者猶未已
樸益憤,復陳浙人空國之由,追咎沈一貫,詆宗文毛一鷺甚力,以兩人皆浙產也。
頃之,又再疏劾宗文一鷺及其黨董定策等。
帝皆置不問
其年六月,始用閣臣言,下部院疏,謫樸州同知
自後黨人用事,遂以京察落其職。
天啟初起用歷官參議
卒,贈太仆少卿
魏忠賢竊柄御史安伸追論,詔奪其贈。
崇禎初,復焉。
公元1610年
夏嘉遇字正甫松江華亭人
萬歷三十八年進士
保定推官
公元1617年
四十五年,用治行征。
當擢諫職,先註禮部主事
帝久倦勤方從哲柄國
碌碌充位中外章奏留中
言路一攻,則其人自去,不待詔旨
臺諫之勢,積重不返,有齊、楚、浙三方鼎峙之名。
齊則給事中亓詩教周永春御史韓浚
楚則給事中官應震吳亮嗣
浙則給事中姚宗文御史劉廷元
湯賓尹陰為之主。
其黨給事中趙興邦張延登徐紹吉商周祚御史駱骎曾過庭訓房壯麗牟誌夔唐世濟金汝諧彭宗孟田生金李徵儀董元儒李嵩輩,與相倡和,務以攻東林異己為事
其時考選久稽,屢趣不下言路無幾人,盤踞益堅。
後進當入為臺諫者,必鉤致門下以為羽翼當事大臣莫敢攖其鋒。
詩教者,從哲門生,而吏部尚書趙煥鄉人也。
耄昏兩人一聽詩教
詩教把持朝局,為諸黨人魁。
武進鄒之麟者,浙人黨也。
坐事上林典簿,至是為工部主事,附詩教
吏部不得,大恨,反攻之,並詆從哲
詩教怒,為黜之麟
嘉遇工部主事鐘惺中書舍人尹嘉賓行人魏光國皆以才名,當列言職
詩教輩以與之麟善,抑之,俾不與考選
以故嘉遇不能無怨。
公元1619年
四十七年三月遼東書聞嘉遇抗疏言:「遼左三喪師,雖緣楊鎬失策,揆厥所由,則以縱貸李維翰故。
維翰喪師辱國罪不容誅,乃僅令回籍聽勘
誰司票擬
閣臣方從哲也;誰司糾駁
則兵科趙興邦也。
參貂白鏹賂遺繹絡國典邊防,因之大壞
陛下立斷
」疏入,未報。
從哲力辨嘉遇再疏劾之,並及詩教
於是詩教興邦亮嗣延登壯麗交章力攻
詩教嘉遇不得考選,故挾私狂逞
嘉遇言:「詩教從哲一心擁戴,相倚為奸。
枚卜考選大政百方撓阻專務壅蔽遏絕主聰。
遂致綱紀不張,戎馬馳突,臣竊痛之。
內治盡壞,縱日議兵食、談戰守,究何益於事?
故臣為國擊奸,冀除禍本,雖死不避,尚區區計升沈得喪哉!」
興邦右給事中掌兵科。
先有旨,俟遼東底寧從優敘錄
是以嘉遇連劾,吏部遂立擢為太常少卿
嘉遇益憤,疏言:「四路奏功興邦必將預其賞。
今日事敗,興邦安得逃其罰?
不罰已矣,反從而超陟之。
是臣彈章適薦剡國家有如法紀哉!
疏奏,諸御史復合詞嘉遇
嘉遇復疏言:「古人有雲,見無禮於君者逐之,如鷹鹯逐鳥雀也。
詩教興邦謂臣不得臺諫而怒。
爵位名秩,操之天子人臣何敢幹?
必如所言,是考選予奪二臣實專之。
無禮於君者一。
事寧優敘,非明旨乎?
乃竟蔑而棄之。
無禮於君者二。
魏光國疏論詩教,為通政沮格
要截實封者斬。
自來奸臣不敢為,而詩教為之。
無禮於君者三。
二奸每事請托一日七事職方郎楊成喬
成喬不聽,遂逐之去。
詩教以舊憾欲去其鄉知府考功郎陳顯道不從,亦逼之去。
夫吏、兵二部天子所以馭天下也,而二奸敢侵越之。
無禮於君者四。
有臣如此,臣義豈與俱生哉!」
先是三黨諸魁交甚密後齊與浙漸相貳。
布衣汪文言者,素遊黃正賓於玉立之門,習知黨人本末
玉立遣之入都,益悉諸黨人所為,策之曰:「浙人者,主兵也,、楚則應兵
成功之後,主欲逐客矣,然柄素在客,未易逐,此可構也。
」遂多方設奇間之,人果相疑
鄒之麟見惡齊黨,亦交鬥其間
揚言齊人張鳳翔為文選,必以年例宗文廷元
於是齊、浙之黨大離。
及是嘉遇五疏力攻詩教輩亦窘。
浙人唐世濟董元儒遂助嘉遇排擊
自是亓、趙之勢頓衰,興邦竟不果遷,自引去。
時論快焉。
公元1620年
光宗立嘉遇乞改南部,就遷吏部員外郎
天啟中趙南星秉銓,召為考功員外郎,改文選選事
左光鬥魏大中嘉遇之麟韓敬同年相善,頗疑之。
已,見嘉遇公廉,亦皆親善
陳九疇謝應祥,語連嘉遇,鐫三級調外,語具南星傳。
未幾黨人張訥誣劾南星,並及嘉遇,遂除名
鍛煉光鬥大中獄,誣嘉遇行賄
逮訊論徒,憤恨發病卒。
崇禎初,贈太常少卿
贊曰:李植江東之諸人風節自許矯首抗俗,意氣橫厲抵排群枉,跡不違乎正。
而質之矜而不爭群而不黨之義,不能疚心焉。
「古之矜也廉,今之矜也忿戾」,聖人所為致慨於末世之益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