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史-清-万斯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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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九十六
列傳第八十四 張璁 方獻夫 夏言

體裁史書
類别歷史
張璁胡鐸方獻夫夏言

張璁

公元1521年
張璁字秉用永嘉人
舉於鄉,七試不第
謁選御史蕭鳴鳳善星術,語之曰:「從此三載進士,又三載驟貴
乃歸。
正德十六年登第,年四十七矣。
世宗初踐阼,議追崇所生興獻王
廷臣持之,議三上三卻
時在部觀政,以是年七月朔上疏曰:「孝子之至,莫大尊親
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
陛下登大寶,即議追尊聖考以正其號,奉迎聖母以致其養,誠大孝也。
廷議定陶宋濮王故事,謂為人後者為之子不得顧私親。
天下豈有無父之國哉?
《記》曰:『禮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
漢哀帝宋英宗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預立為嗣養之宮中,其為人後之義甚明。
師丹司馬光論行於彼一時則可。
武宗無嗣大臣祖訓,以陛下倫序當立而迎立之。
遺詔直曰『興獻王長子』,未嘗為人後之義。
陛下之興,實所以祖宗之統,與預立為嗣養之宮中較然不同
議者謂孝廟德澤在人,不可無後
假令聖考尚存嗣位今日,恐弟亦無後兄之義。
迎養聖母,以母之親也。
皇叔母,則當以君臣禮見,恐子無臣母之義。
《禮》『長子不得為人後』,聖考止生陛下一人,利天下為人後,恐子無自絕父母之義。
故在陛下入繼祖後,而得不廢其尊親則可;謂為人後,以自絕其親則不可。
夫統與嗣不同,非必父死子立也。
漢文惠帝後,則以弟繼;宣帝昭帝後,則以兄孫繼。
若必此父子之親,建彼父子之號,然後謂之繼統,則古有稱高伯祖皇伯考者,皆不得謂之統乎?
臣竊謂今日之禮,宜別立聖考廟於京師使得尊親之孝,且使母以子貴,尊與父同,則聖考不失其為父,聖母不失其為母矣。
」帝方扼廷議,得璁疏大喜,曰:「此出,吾父子獲全矣。
」亟下廷臣議。
廷臣大怪駭,交起擊之。
禮官毛澄等執如初
獻王妃至通州,聞尊稱未定,止不肯入。
帝聞而泣,欲避位歸藩
璁乃著《大禮或問》上之,帝於是連駁禮官疏。
廷臣不得已合議孝宗曰「皇考」,興獻王曰「本生父興獻帝」,璁亦除南京刑部主事以去追崇議且寢。
公元1524年
至嘉靖三年正月,帝得桂萼疏心動復下廷議
汪俊毛澄禮部,執如
璁乃復上疏曰:「陛下兄終弟及之訓,倫序當立。
禮官不思陛下入繼大統之君,而強比與為人後之例,絕獻帝天性之恩,蔑武宗相傳之統,致陛下父子、伯侄、兄弟名實俱紊。
負天子,不敢忤權臣,此何心也?
伏睹聖諭云:『興獻王獨生一人,既不得承緒,又不得徽稱罔極之恩何由得報
執政窺測上心有見推尊之重,故今日一帝字,明日爭一皇字。
陛下之心,亦日以不不皇為歉。
既而稱為帝,謂陛下心既慰矣,故留一皇字以覘陛下將來未盡之心,遂敢稱孝宗皇考,稱興獻帝本生父。
父子之名既更,推崇之義安在
乃遽詔告天下,乘陛下不覺,陷以不孝。
《禮》曰:『君子奪人之親,亦不可奪親也。
陛下尊為萬乘父子之親,人可得而奪之,又可容人之奪之乎?
今日之禮不在皇與不皇,惟在考與不考。
若徒爭一皇字,則執政必姑以是今日之議,陛下亦姑以是滿今日之心,臣恐天下知禮者,必將非笑無已也。
」與第二同上
帝益大喜,立召兩人赴京。
未達兩人黃宗明黃綰復合力爭
獻帝改稱本生皇考」,閣臣尊稱既定,請停召命,帝不得已從之。
二人在道,復馳疏曰:「禮官懼臣等面質,故先為此術,求遂其私。
若不亟去本生之稱,天下後世終以陛下孝宗之子,墮禮官欺蔽中矣。
」帝益心動,趣召二人
五月抵都,復條上七事
洶洶,欲撲殺之。
萼懼,不敢出。
璁閱數日始朝。
給事御史張翀鄭本公連章力攻,帝益不悅特授二人翰林學士
二人力辭,且請面廷臣之非。
給事御史李學曾吉棠等言:「璁、萼曲學阿世聖世必誅
傳奉學士累聖不少
御史段續陳相又特疏論,並及席書
帝責學曾對狀,下詔獄
刑部尚書趙鑒亦請置璁、萼於理,語人曰:「得俞旨,便捶殺之。
」帝責以朋奸,亦令對狀
璁、萼乃復列欺罔十三事,力折廷臣
廷臣伏闕哭爭,盡系詔獄予杖。
杖下十余人貶竄相繼
由是璁等勢大張。
其年九月卒用其議定尊稱
帝益眷倚璁、萼,璁、萼益恃寵廷臣,舉朝士大夫切齒此數人矣。
公元1525年
四年冬,《大禮集議》成,進詹事翰林學士
後議世廟神道廟樂武舞太后謁廟,帝率倚璁言而決。
緣飾經文委曲當帝意,帝益器之。
璁急圖柄用,為大學士費宏所抑,遂與萼連章
帝亦知其情,留不即放。
五年七月,璁以省墓請。
辭朝,帝復用兵部右侍郎兼官如故
給事中杜桐楊言趙廷瑞交章力詆,並劾吏部尚書廖紀引用邪人
帝怒,切責之。
兩京給事御史解一貫張錄方紀達戴繼先復交章論不已,皆不聽
尋進璁左侍郎,復與萼攻費宏
明年二月興王邦奇獄,構陷楊廷和等,石缶同日罷。
公元1527年
吏部郎中彭澤浮躁被斥,璁:「昔議禮時,澤勸臣進《大禮或問》,致招眾忌。
今諸臣去之,將以次去臣等。
」澤乃得留。
三日復言:「臣與舉朝抗四五年,舉朝攻臣至百十疏。
今修《大禮全書》,元惡寒心,群奸側目
故要略方進,讒謗繁興
使《全書告成,將誣陷益甚
」因引疾求退以要帝,帝優詔慰留
吏部尚書,推前尚書喬宇楊旦禮部尚書亦缺,推侍郎劉龍溫仁和
仁和俸深爭。
楊廷和黨,而仁和不宜自薦
帝命大臣休致者,非奉詔不得推舉等遂廢。
積怒廷臣日謀報復
山西巡按馬錄反賊李福達獄,詞連武定侯郭勛法司讞如擬。
璁讒於帝,謂廷臣議禮故陷
帝果疑諸臣朋比,乃命璁署都察院萼署刑部方獻夫大理覆讞,盡反其獄,傾諸異己者。
大臣顏頤壽聶賢以下鹹被搒掠坐罪遠竄
帝益以為能,獎勞便殿,賚二品服三代封誥
京察言官互糾,已黜御史十三人,璁掌憲,復請考察十二人
又奏行憲七條鉗束巡按御史
其年冬,遂拜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入參機務,去釋褐六年耳。
公元1528年
楊一清為首輔,翟鑾亦在閣,帝侍之不如璁。
嘗諭璁:「朕有密諭毋泄,朕與卿帖悉親書。
」璁因引仁宗楊士奇銀章事,帝賜璁二章曰「忠良貞一」,曰「繩愆弼違」,因並及一清等。
璁初拜學士,諸翰林恥之,不與並列
璁深恨。
侍讀汪佃講《洪範》不稱旨,帝令補外
璁乃請自講讀以下量才外補改官罷黜二十二人,諸庶吉士皆除部屬知縣由是翰苑為空。
七年正月,帝視朝,見璁、萼班兵部尚書李承勛下,意嗛之。
一清因請加散官,乃手敕二人太子太保
璁辭以未建青宮,官不當設,乃更加少保兼太子太保
《明倫大典》成,復進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
一清再相,頗由璁、萼力,傾心二人
而璁終以壓於一清不獲如意,遂相齟齬
指揮聶能遷劾璁,璁欲置之死
一清擬旨稍輕,璁益恨,斥一清奸人鄙夫
一清疏引退,且刺璁隱情
手敕慰留,因極言自伐其能,恃寵不讓,良可嘆息。
璁見帝忽暴其短,頗愧沮
公元1529年
八年秋給事中孫應奎一清、萼並及璁,其同官王準復劾璁私參將陳璠,宜斥。
乞休者再,詞多陰詆一清,帝乃褒諭璁。
給事中陸粲復劾其擅作威福報復恩怨
大感悟,立罷璁。
頃之,其黨霍韜力攻一清,微為璁白。
璁行抵天津帝命行人手敕召還。
一清罷去,璁為首輔。
自排廷議定「大禮」,遂以制作禮樂自任
夏言用事,乃議皇后親蠶,議勾龍、棄配社稷,議分祭天地,議罷太宗配祀,議朝日夕月別建東、西二郊,議祀高禖,議文廟設主從祀諸儒,議祧德祖太祖南向,議祈谷,議大禘,議帝社帝稷,奏必下璁議。
顧帝取獨斷,璁不盡入。
其諫罷太宗配天,三四往復,卒弗能止也。
公元1531年
十年二月,璁以名嫌禦諱請更。
賜名孚敬字茂恭,禦書四大字賜焉。
夏言恃帝眷,數以事訐孚敬
孕敬銜之,未有以發。
彭澤構陷行人司正薛侃,因以害
廷鞫事露,旨斥其忮罔
御史譚纘端廷赦唐愈賢交章劾之。
帝諭法司令致仕孚敬大慚去。
未幾遣行賫敕召之。
明年三月還朝已擢禮部尚書,益用事
李時翟鑾在閣,方獻夫繼入,孚敬不能專恣曩時矣。
八月彗星東井帝心大臣擅政孚敬因求罷。
都給事中魏良弼孚敬奸,孚敬:「良弼以濫舉京營官奪俸,由臣擬旨,挾私報復
給事中秦鰲孚敬強辨飾奸,言官論列文致其罪,擬旨不密,引以自歸明示中外,若天子權在其掌握
帝是,令孚敬自陳狀,許之致仕
李時請給廩隸、敕書不許
再請,乃得馳傳歸。
十二年正月,帝復思之,遣鴻臚賫敕召。
四月還朝
六月彗星復見畢昴間,乞避位不許
明年少師太子太師華蓋殿大學士
初,潞州陳卿亂,孚敬用兵,賊竟滅。
大同再亂,亦主用兵,薦劉源清總督,師久無功。
其後亂定,代王請大臣安輯
夏言遂力詆用兵之謬,請如王言語多孚敬
孚敬怒,持王疏不行
諭令交好,而遣黃綰大同相機行事
孚敬以議不用稱疾乞休三上
已而子死,請益力。
帝報曰:「無疾,疑朕耳
孚敬上奏,不引咎,且歷詆同議禮之萼、獻夫、韜、等。
詰責之,乃復起視事
帝於文華殿後建九五齋、恭默室為齋居所,命輔臣賦詩
孚敬及時各為四首以上
已,數召見便殿從容議政
公元1535年
十四年春得疾,帝遣中官賜尊牢,而與時,頗及其執拗,且不惜人才叢怨狀。
又遣中官賜藥餌,手敕:「古有剪須療大臣疾者,朕今以己所服者賜
孚敬幸得溫諭,遂屢乞骸骨
行人醫護歸,有司給廩隸如制。
明年五月,帝復遣錦衣官賫手敕視疾,趣其還。
行至金華,疾大作,乃歸。
十八年二月卒。
帝在承天,聞之傷悼不已
孚敬剛明果敢不避嫌怨
既遇主,亦時進讜言
帝欲坐張延齡反,族其家。
孚敬諍曰:「延齡守財虜耳,何能反?
」數詰問,對如初
秋盡當論,孚敬上疏謂:「昭聖皇太后春秋高,卒聞延齡死,萬一不食,有他故何以敬皇帝在天之靈
」帝恚,責孚敬:「自古強臣令主非一,若今愛死令主矣。
當悔不從廷和敬皇帝耶?
」帝故為重語愒止孚敬,而孚敬不已
以故昭聖皇太后世,延齡得長系。
他若清勛戚莊田,罷天下鎮守內臣先後殆盡,皆其力也。
持身特廉,痛惡贓吏一時苞苴路絕
而性狠愎報復相尋,不護善類
欲力破人臣私黨,而己先為黨魁
大禮大獄,叢詬沒世
顧帝始終眷禮廷臣卒莫與二,嘗稱少師羅山不名
其卒也,禮官請謚。
帝取危身奉上之義,特謚文忠,贈太師
時有胡鐸者,字時振余姚人
弘治末進士
正德中,官福建提學副使
嘉靖初,遷湖廣參政累官南京太仆卿
與璁同舉於鄉。
大禮」議起,意亦主考獻王,與璁合。
要之同署,曰:「主上天性不可違,天下人情亦不可拂。
獻王不已則宗,宗不已則入廟,入廟則當有祧。
以藩虛號之帝,而奪君臨治世之宗,義固可也
入廟則有位將位武宗上乎,武宗下乎?
生為之臣,死不得躋於君。
然魯嘗躋僖公矣,恐異日不乏夏父之徒也。
」璁議遂上。
被召
服闋赴京,璁又要同疏,復書謝之,且與辨繼統之義。
大禮既定又貽書勸召還議禮諸人養和平之福,璁不能從。
王守仁同鄉,不宗其學;與璁同以考獻王為是不與同進
然其辨繼統,謂國統而立君寓立賢之意,蓋大謬雲。

公元1511年
萼,字子實安仁人
正德六年進士
丹徒知縣
性剛使氣,屢忤上官,調青田不赴
用薦起知武康,復忤上官下吏
公元1523年
嘉靖初,由成安知縣遷南京刑部主事
世宗尊崇所生廷臣力持,已稱興獻王為帝,妃為興國太后頒詔天下二歲矣,萼與張璁同官,乃以二年十一月上疏曰:「臣聞帝王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
未聞廢父子之倫,而能事天地主百神者也。
禮官考典章,遏絕陛下純孝之心,納陛下於與為人後之非,而滅武宗之統,奪獻帝之宗,且使興國太后壓於慈壽太后,禮莫之盡,三綱頓廢非常之變也。
乃自張璁霍韜獻議,論者指為幹進,逆箝人口,致達禮不敢駁議
切念陛下興國太后,慨興獻帝弗祀,已三年矣,拊心出涕不知其幾。
願速發明詔,稱孝宗曰『皇伯考』,興獻帝皇考』,別立廟大內,正興國太后之禮,定稱聖母,庶協事天事地之道。
朝臣所執不過宋《濮議》耳。
宋範純仁英宗曰『陛下昨受仁宗詔,親許之子至於封爵,悉用皇子故事,與入繼之主不同』,則宋臣之論,亦自有別。
陛下奉祖入繼大統未嘗孝宗詔為之子也,則陛下為人後,而為入繼之主也明甚
考興獻帝,母興國太后,又何疑?
聞非天子議禮天下有道禮樂自天子出
久欲以請,乃者復得席書方獻夫二疏
伏望奮然裁斷將臣二臣並付禮官,令面質
」帝大喜明年正月手批議行
公元1540年
三月,萼復上疏曰:「自古帝王相傳,統為重,嗣為輕。
高皇帝前王,著兄終弟及之訓。
陛下祖宗大統,正遵高皇帝制。
執政無故己私,背祖訓,其為不道尚可言哉。
聞道路人言,執政窺伺陛下至情不已,則加一皇字而已
陛下之孝其親,不在於皇不皇,惟在於考不考。
使考獻帝之心可奪,雖加千百字徽稱,何益於孝?
陛下遂終其身為無父人矣。
逆倫悖義如此猶可使與斯議哉!
」與璁疏並上。
帝益大喜,召赴京。
初,議禮諸臣無力執政者,至萼遂斥為不道,且欲不使議。
其言恣肆無忌朝士尤疾之。
召命下,眾益駭愕群起排擊,帝不為動。
萼復偕璁論列不已,遂召為翰林學士,卒用其言。
自是受知特深。
公元1525年
四年春給事中柯維熊言:「陛下君子君子不容,如林俊孫交彭澤之去是也
小人小人尚在,如張璁萼之用是也。
且今伏闕諸臣多死徙,而御史王懋郭楠謫譴,竊以為罰過重矣。
」萼、璁遂求去,優詔慰留
尋進詹事翰林學士
世廟神道太后謁廟禮,復排廷議希合帝指。
帝益以為賢,兩人氣益盛。
閣臣抑之不令與諸翰林等。
兩人連章費宏石缶,齮之去。
給事中陳洸重辟,萼與尚書趙鑒攘臂爭,為南京給事中所劾,不問
陳時政,請預蠲六年田租,更登極宿弊,寬登聞鼓禁約復塞上開中制,懲奸徒阻絕養濟院,聽窮民城垣陾地,停外吏赴部考滿,申聖敬,廣聖孝,凡數事。
議行
公元1527年
六年三月,進禮部右侍郎兼官如故
時方京察南京言官拾遺及萼。
上言:「故輔楊廷和廣植私黨,蔽聖聰六年今次斥逐,然遺奸言路
憲宗初年,命科道拾遺後,互相糾劾言路遂清,請舉行如制。
」章下吏部侍郎孟春等言:「憲宗無此詔。
萼被報復無以眾心
」萼言:「詔出憲宗文集
欲媚言官,宜並按問
」章下部再議等言成化中科道超擢巡撫不稱者,憲宗命互劾,去者七人,非考察拾遺比。
帝終然萼言,趣令速舉。
給事御史爭之,並奪俸
等乃以御史儲良才四人名上。
帝獨黜良才,而特旨給事中鄭自璧孟奇
且令部院再核,復黜給事中余經四人南京給事中顧溱等數人,乃已。
其年九月吏部左侍郎
是月禮部尚書,兼翰林學士
故事尚書無兼學士者,自萼始。
逾月,遷吏部尚書賜銀章二,曰「忠誠靜慎」,曰「繩愆匡違」,令密封言事輔臣埒。
七年正月手敕太子太保
《明倫大典》成,加少保太子太傅
公元1529年
萼既得誌,日以報怨為事
陳九疇李福達、陳洸之獄,先後株連彭澤馬錄葉應驄等甚眾,或被陷至謫戍
廷臣莫不畏其兇威
獨疏薦建言獄罪鄧繼曾季本等,因事貶謫黃國用劉秉鑒等,諸人量移
世亦稍以此賢萼。
王守仁之起也,萼實薦之。
已,銜其不附己,力齮龁
守仁卒,極言醜詆,奪其世封,諸恤典皆不予。
八年二月命以本官武英殿大學士入參機務
初,萼、璁赴召廷臣欲仿先朝馬順故事,於左順門捶殺之,走武定侯郭勛以免
遂與深相結,亦蒙帝眷典禁兵
久之奸狀大露,璁、霍韜力庇
萼知帝已惡之,獨疏其兇暴貪狡數事,獲罪
楊一清為首持重,萼、璁好紛更,且惡其壓己,遂不相能
公元1530年
給事中孫應奎鑒別三臣賢否,詆萼最力。
帝已疑萼,令滌宿愆,全君臣終始之義。
萼乃大懼,疏辨,且稱疾乞休
帝報曰:「卿行事須勉徇公議,庶不負前日忠。
」萼益懼。
給事中王準因劾萼舉私人夢鶴為禦醫。
詔下吏部,言夢鶴考選無私
帝終以為疑,命太醫院更考。
言官知帝意已移,給事中陸粲極論其罪,並言夢鶴與萼家人吳從周序班桂林居間行賄事。
奏入,帝大悟,立奪萼官,以尚書致仕
璁亦罷政
帝復列二人罪狀廷臣,略言:「其自用自恣,負君負國所為事端昭然眾見,而萼尤甚
法當刑典,特寬貸之。
」遂下夢鶴等法司,皆首服
無何霍韜兩疏訟萼,言一清法司構成贓罪
一清去位刑部尚書周倫調南京郎中員外奪職,命法司會錦衣鎮撫官再讞。
乃言夢鶴假托行私,與萼無與
詔削夢鶴、林籍,從周論罪,萼復散官
是時璁已召還。
史館儒士蔡圻知帝必復萼,疏頌萼功,請召之。
帝乃賜敕,令撫按官趣上道
萼未至,國子生錢潮等復請趣萼。
帝怒曰:「大臣進退幺麽與聞耶?
」並下吏
明年四月還朝,盡復所奪官,仍參機務
公元1531年
萼初銳意功名,勇任事不恤物議,驟被摧抑,氣為之懾,不敢放恣
居位數月,屢引疾,帝輒優旨慰留
十年正月得請歸,卒於家。
太傅謚文襄
萼所論奏,《帝王心學論》、《皇極論》、《易·復卦》、《禮·月令》及進《禹貢圖》、《輿地圖說》,皆有裨君德時政
猜狠,好排異己以故不為物論所容。
始與璁相得歡甚,比同居政府,遂至相失

方獻夫

公元1505年
方獻夫字叔賢南海人
生而孤。
弱冠弘治十八年進士,改庶吉士
乞歸養母,遂丁母憂
正德中,授禮部主事,調吏部,進員外郎
主事王守仁論學,悅之,遂請為弟子
謝病歸,讀書西樵山中者十年
公元1522年
嘉靖改元,夏還朝,道聞「大禮」議未定草疏曰:
先王制禮本緣人情
君子論事,當究名實
竊見近日禮官所議,有未合人情未當名實者,一則守《禮經》之言,一則宋儒之說也。
臣獨以為不然
按《禮經·喪服》傳曰「何如可以為人後
支子可也」。
又曰「為人後者孰後?
大宗也」。
大宗者,尊之統也」。
不可以絕,故族人支子大宗也。
適子不得大宗」。
為是禮者,蓋謂有支子而後可以為人後未有絕人之後為人後者也。
今興獻帝止生陛下一人,別無支庶,乃使絕其後而後孝宗,豈人情哉!
為人後者,父嘗立之為子,子嘗事之為父,故卒而服其服。
孝宗嘗有武宗矣,未嘗陛下為子。
陛下孝宗未嘗三年之服,是實未嘗孝宗也,而強稱之為考,豈名實哉!
為是議者,未見合於禮經》之言也。
又按程頤濮議》謂「英宗既以仁宗為父,不當濮王為親」。
此非宋儒之說不善,實今日之事不同
仁宗嘗育英宗宮中,是實為父子
孝宗未嘗陛下宮中,其不同者一。
孝宗武宗為子矣,仁宗未嘗有子也,其不同者二。
濮王別有子可以不絕,興獻帝無別子也,其不同者三。
豈得濮王之事比今日之事哉?
為是議者,未見善述宋儒之說也。
公元1537年
若謂孝宗不可無後,故必欲陛下為子,此尤不達於大道者也。
孝宗之心,所以必欲有後者,在不絕祖宗之祀,不失天下社稷之重而已豈必拘拘父子之稱,而後為有後哉。
孝宗武宗武宗有陛下,是不絕祖宗之祀,不失天下社稷之重矣,是實為有後也。
武宗天下十有六年
不忍孝宗之無後,獨忍武宗之無後乎?
此尤不通之說也。
夫興獻帝當父也,而不得父。
孝宗不當父也,而強稱為父。
武宗當繼也,而不得繼。
一舉三失焉,臣未見可也
天下未嘗有無之國也。
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
今使陛下舍其父而有天下陛下何以為心哉!
臣知陛下純孝之心,寧不有天下決不忍不父其父也。
說者又謂興獻帝不當稱帝,此尤不達於大道者也。
孟子曰「孝子之至,莫大尊親」。
周公追王太王王季子思以為達孝
豈有子為天子,父不得稱帝者乎?
今日之事,臣嘗為之說曰:陛下之繼二宗,當繼統而不繼嗣
獻之異群廟,在稱帝不稱宗。
帝王之體,與士庶不同
繼統者,天下之公,三王之道也。
繼嗣者,一人之私,後世之事也。
獻之稱帝者,以陛下天子也。
不得稱宗者,以實未嘗在位也。
伏乞宣示朝臣復稱孝宗曰『皇伯』,興獻帝曰『皇考』,別立廟祀之。
然後合於人情,當乎名實非唯先王制禮之意,抑亦陛下純孝之心矣。
公元1525年
疏具,見廷臣抵排異議,懼不敢上,為所見,與席書疏並表上之。
大喜立下廷議
廷臣遂目獻夫奸邪,至不與往還
獻夫杜門乞假,既不得請,則進《大禮上下二論,其說益詳。
時已召張璁萼於南京,至即用翰林學士,而用獻夫侍講學士
攻者四起獻夫亦力辭。
帝卒用諸人議定大禮」,由是眷與、萼埒。
四年冬少詹事
獻夫終不自安謝病歸。
公元1527年
六年召修《明倫大典》。
獻夫霍韜同里,以議禮相親善,又同赴召,乃合疏言:「自古力主為後之議者,宋莫甚於司馬光,漢莫甚於王莽
主《濮議》者,為首呂誨範純仁呂大防附之,而光之說惑人最甚
哀帝議者,為首師丹甄邯劉歆附之,而之說流毒最深。
宋儒祖述王莽之說以惑萬世,誤後學
臣等謹按漢書》、《魏志》、《宋史》,略采王莽師丹甄邯之奏,與其事始末,及魏明帝之詔,濮園之議,正以附其後
乞付纂修官參互考訂,俾天下臣子為後之議實起於宋儒實出於下洗群疑,上彰聖孝。
詔語下其書於史館
還朝未幾,命署大理寺事,與、萼覆讞李福達獄。
萼等議馬錄重辟獻夫力爭減死
其年九月禮部右侍郎,仍兼學士,直經筵日講。
尋代萼為吏部左侍郎,復代為禮部尚書
《明倫大典》成,加太子太保
獻夫、萼性寬平遇事間有執持不盡附會
萼反陳洸獄,請盡逮問葉應驄等,以獻夫言多免逮。
思恩田州比歲亂,獻夫專任王守仁,而罷鎮守中官鄭潤、總兵官朱騏,帝乃召潤、騏還。
思、田既平,守仁築城建邑,萼痛詆之。
獻夫歷陳其功狀築城得毋止。
、萼與楊一清構,獻夫因災異進和衷之說,且請收召謫戍削籍余寬馬明衡輩,而倍取進士之數。
優詔答之,等卒不用
獻夫尼僧道姑傷風化,請勒令改嫁,帝從之。
又因霍韜言,盡汰僧道無牒、毀寺觀私創者。
帝欲殺陳後喪,獻夫引禮固爭。
尋復代萼為吏部尚書
萼、罷政,詔吏部兩人私黨
獻夫言:「陸粲等所劾百十人,誣者不少
昔攻、萼者,以為黨而去之。
今附、萼者,又以為黨而去之。
縉紳之禍何時已。
」乃奏留黃綰二十三人,而黜儲良才十二人
良才者,初為御史,以考察黜。
上疏楊廷和,指吏部侍郎孟春等為奸黨,萼因請復其職。
至是斥去時論快之。
安昌伯錢維圻卒,庶兄維垣嗣爵
獻夫言外之封不當世及,歷引、唐、宋事為證。
帝善其言,下廷議外戚永絕世封
、萼既召還,羽林指揮劉永昌都督桂勇,語侵萼及兵部尚書李承勛
又劾御史廖自顯自顯坐逮
已,又訐兵部郎中盧襄等。
獻夫按治永昌,毋令奸人蜚語中善類。
不從
獻夫求退,帝亦不允
給事中孫應奎獻夫私其親故大理少卿洗光、太常卿彭澤
不聽
都給事中夏言亦劾獻夫選法,徙張璁所惡浙江參政黃卿於陜西,而用所愛黨以平代,邪回之彭澤逾等躐遷太常,及他所私昵,皆有跡,疑獻夫交通賄賂
疏入,帝令等還故官
獻夫疏辨,因引退
重違二人意,等如前擬。
頃之給事中薛甲:「劉永昌武夫冢宰張瀾軍余勛臣,下淩上替不知所止,願存廉遠堂高之義,俾小人不得攻訐
」章下吏部
獻夫請從,敕都察院嚴禁吏民毋得壽張亂政,並飭兩京給事御史天下撫按論事,先大體毋責小疵
當是時,帝方欲廣耳目周知百僚情偽,得獻夫不懌報罷
於是給事中饒秀劾阿附:「自劉永昌後,言官未聞議大臣,獨夏言孫應奎趙漢議及獻夫耳。
已蒙詰譴,應奎所奏皆用人行政之失,乃指為毛舉細故,而頌大臣不已
貪縱郭勛,亦不欲人言
必使大臣橫行,群臣緘口
萬一有逆人其間奈何
」奏入,帝心善其
吏部再議
具疏自明,帝惡其不俟部奏,命削二官之外
部謂處分不復更議
責令置對,停獻夫一月郎官倍之。
獻夫自得兩疏引疾
帝即報允,然猶虛位以俟。
公元1531年
十年詔召還。
獻夫疏辭,舉梁材汪鋐王廷相自代。
手詔褒答遣行蔡叆趣之。
及門獻夫潛入西樵,以疾辭。
既而使命再至,雲將別用,乃就道
明年五月,命以故官兼武英殿大學士入閣輔政
初,賜獻夫銀章曰「忠誠直諒」,令有事密封奏聞
獻夫歸,上之朝,至是復賜如故
吏部尚書王瓊卒,命獻夫掌之。
獻夫家居,引體自尊監司謁見,輒稱疾不報
家人姻黨橫於郡中,鄉人訐告僉事龔大稔聽之。
獻夫還朝,囑大稔
大稔坐事落職,疑獻夫為之,遂上疏列其不法數事,詞連霍韜
獻夫疏辨,帝方眷獻夫大稔被逮削籍
十月彗見東井
御史馮恩獻夫兇奸肆巧辨,播弄威福,將不利國家,故獻夫吏部而彗見。
帝怒,下之獄。
獻夫引疾乞休優詔不允
獻夫恬退名,連被劾,中恧
雖執大政,氣厭厭不振
獨帝欲殺張延齡,常力爭
其時萼已前卒。
張璁最寵,罷相者屢矣。
霍韜黃宗明言事不當,輒下之吏。
獻夫見帝恩威不測居職二歲,三疏引疾。
優詔許之,令乘傳,予道里費。
家居十年卒。
先已加柱國少保,乃贈太保謚文襄
獻夫議禮驟貴
與璁、萼共事持論平恕故人不甚惡之。

夏言

公元1517年
夏言字公謹貴溪人
父鼎,臨清知州
正德十二年進士,授行人,擢兵科給事中
警敏,善屬文
及居言路謇諤自負
世宗嗣位,疏:「正德以來壅蔽已極。
陛下維新庶政請日視朝後,禦文華殿章疏,召閣臣面決
或事關大利害,則下廷臣集議
不宜謀及褻近,徑發中旨。
聖意予奪,亦必下內閣而後行,絕壅蔽矯詐之弊。
」帝嘉納之。
奉詔御史鄭本公主事汪文盛親軍京衛冗員,汰三千二百人,復條九事以上
輦下肅清
嘉靖初,偕御史樊繼祖出按莊田,悉奪還民產。
中官趙霦建昌侯張延齡,疏凡七上。
請改後宮負郭莊田親蠶廠、公桑園,一切戚裏求請及河南山東奸人獻民王府者。
被逮永平知府郭九臯
莊奉夫人弟邢福海肅奉夫人顧福傳旨錦衣千戶力爭不可
疏率諤諤為人傳誦
屢遷兵科都給事中
青羊山平功罪,論奉悉當。
副使牛鸞獲賊中交通名籍,請毀之以安眾心。
孝宗朝,令吏、兵二部每季具兩京大臣在外文武方面官履歷進禦,正德後漸廢,以請復之。
七年,調吏科
當是時,帝銳意禮文事。
天地合祀非禮,欲分建二郊並日月而四。
大學士張孚敬敢決,帝卜之太祖不吉,議且寢。
會言上疏請帝親耕南郊,後親蠶北郊,為天下倡。
帝以南北郊之說,與分建二郊合,令孚敬諭旨乃請分祀天地。
廷臣不可孚敬亦難之,詹事霍韜詆尤力。
大怒,下獄。
降璽書獎,賜四品服俸,卒從其請。
贊成二郊配饗議,語詳《禮志》。
自是大蒙帝眷。
郊壇工興,即命監之。
延綏饑,僉都御史李如圭巡撫
吏部推代如圭者,帝不用,再推及
御史熊爵謂言如圭為己地,至比之張糸采。
切責令言毋辨。
不平,訐且辭新命,帝乃止。
公元1531年
孚敬頤指百僚無敢與抗者。
自以受帝知,獨不為下
孚敬大害寵,亦怨孚敬驟用彭澤太常卿不右己,兩人遂有隙。
抗疏孚敬吏部尚書方獻夫
孚敬獻夫皆疏辨求去。
帝顧諸人厚,為兩解之。
既顯,與孚敬獻夫為難,益以強直自結
帝欲輯郊禮成書,擢侍讀學士,充纂修官,直經筵日講,仍兼吏科都給事中
又贊帝更定文廟祀典及大禘禮,帝益喜。
十年三月遂擢少詹事,兼翰林學士掌院事,直講如故
眉目疏朗,美須髯音吐弘暢,不操鄉音
進講,帝必目屬,欲大用之。
孚敬彌甚,遂與彭澤薛侃獄,下言法司
已,帝覺孚敬曲,乃罷孚敬釋言
八月四郊工成,進言禮部左侍郎,仍掌院事。
逾月,代李時本部尚書
諫官浹歲六卿前此未有也。
公元1536年
士大夫猶惡孚敬,恃抗之
既以開敏結帝知,又折節下土
御史喻希禮石金請宥「大禮大獄得罪諸臣。
大怒令言劾。
希禮無他腸,請帝寬恕
責言對狀,逮二人詔獄遠竄之,引罪乃已。
以是大得公卿間聲。
帝制作禮樂,多言尚書所議,閣臣李時翟鑾充位
帝每作詩,輒賜,悉酬和勒石以進,帝益喜。
奏對應制倚待立辦。
召見,諮政事,善窺帝旨,有所傅會
賜銀章一,俾密封言事,文曰「學博才優」。
先後賜繡蟒飛魚麒麟服、玉帶兼金上尊珍饌時物無虛月。
孚敬獻夫相繼入輔。
知帝眷言厚,亦不敢與較。
已而謝事
議禮諸人霍韜在,仇不置
十五年順天府尹劉淑相事,攻訐
不勝,事詳《傳》中。
由是氣遂驕。
郎中張元孝李遂與小忤,即奏謫之。
皇子生,帝賜甚渥。
初加太子太保,進少傅兼太子太傅
閏十二月武英殿大學士入參機務
扈蹕謁陵還至沙河中火,延郭勛李時帳,帝付疏六亦焚。
當獨引罪,與等合謝,被譙責焉。
時李時為首輔,政多自出。
顧鼎臣入,恃先達年長,頗欲有所可否
言意不悅鼎臣不敢與爭。
其冬時卒,言為首輔。
十八年,以祗薦皇天上帝冊表,加少師特進光祿大夫上柱國
世人無加上柱國者,所自擬也。
武定侯郭勛得幸,害寵。
禮部尚書嚴嵩心妒
扈蹕承天,帝謁顯陵畢,再請表賀乞俟還京。
報罷意大不懌
知帝指,固以請,帝乃曰:「禮樂自天子出可也
」令表賀,帝自是不悅
帝幸大峪山居守敕稍遲,帝責讓
請罪
大怒曰:「自卑官,因孚敬郊禮進,乃怠慢不恭,進密疏不用賜章,其悉還累所降手敕
益懼,疏謝。
請免追銀章手敕,為子孫世榮,詞甚哀。
帝怒不解,疑毀損,令禮部追取
少師勛階,以少保尚書大學士致仕
乃以手敕四百余,並銀章上之。
居數日,怒解,命止行。
復以少傅太子太傅入直疏謝。
帝悅,諭令勵初忠,秉公持正,免眾怨
心知所雲眾怨者,郭勛輩也,再疏謝。
自處不敢他人一誌孤立,為眾所忌。
帝復不悅詰責之。
惶恐謝,乃已。
未幾雷震奉天殿
鼎臣時至
帝復詰讓,令禮部劾之。
請罪,帝復讓傲慢,並責鼎臣
已,乃還所追銀章、禦書。
西奏捷,復少師太子太師,進吏部尚書華蓋殿
江淮賊平,璽書獎勵賜金幣,兼支大學士俸。
公元1542年
鼎臣已歿,翟鑾再入恂恂屬吏然,不敢齟齬
霍韜入掌詹事府數修怨
郭勛有隙,結令助己,三人日相構。
既而死,交惡自若
九廟災,方以疾在告,乞罷,不允
昭聖太后崩,詔問太子服制報疏有訛字
切責謝罪乞還治疾
帝益怒,令以少保尚書大學士致仕
始聞帝怒己,上御邊十四策,冀以解。
帝曰:「既蘊忠謀何堅自愛,負朕眷倚,姑不問
」初,青詞及他文,最當帝意。
罷,獨翟鑾在,非帝所急也。
將出都,詣西苑齋宮叩首謝。
帝聞而憐之,特賜酒饌,俾還私治疾,俟後命
郭勛言官重劾,亦引疾在告
京山侯崔元新有寵,直內苑,忌
從容:「皆朕股肱,相妒何也?
不對
帝問言歸何時,曰:「俟聖誕後,始敢請。
」又問何疾,曰:「無疾,言歸即出耳。
」帝頷之。
言官知帝眷言,因共劾
辨語悖謾,帝怒,削同事王廷相籍。
給事中高時者,所厚也,盡發貪縱不法十數事。
遂下獄,復言少傅太子太師禮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疾愈入直
在告,閣事多取裁
獄,悉其指授
二十一年春一品九年滿,遣中使賜銀幣、寶鈔羊酒、內饌。
盡復其官階璽書獎美,賜宴禮部
尚書侍郎都御史陪侍
當是,帝雖優禮,然恩眷不及初矣。
慈慶、慈寧兩宮宴駕嘗請改其一居太子
不可,合帝意。
至是帝猝問太子何居前語,念興作費煩,對如指。
不悅
又疑言官出言意。
及建大享殿,命中官高忠監視不進敕稿。
入直西苑諸臣,帝皆令乘馬,又賜香束發巾,用皮帛為履。
非人法服不受,又獨乘腰輿
積數憾欲去,而嚴嵩得間之。
同鄉,稱先達,事甚謹
入閣自代,以門客畜之心恨甚。
既失帝意,日以柔佞寵。
懼斥,呼嵩與謀
則已潛造陶仲文第,謀齮代其位。
知甚慍,諷言官屢劾
帝方憐不聽也,兩人遂大郤。
六月燕見頓首雨泣訴言見淩狀。
帝使悉陳罪,振暴其短。
大怒手敕禮部歷數罪,且曰:「郭勛下獄,猶千羅百織。
言官朝廷耳目,專聽言主使
不早朝,亦不入閣
軍國重事取裁私家
王言要密,視等戲玩
言官一言,徒欺謗君上,致神鬼怒,雨甚傷禾。
大懼,請罪
居十余日獻帝諱辰,猶召入拜,候直西苑
謝恩乞骸骨,語極哀
疏留八日,會七月朔日食既,下手詔曰:「日食過分正坐下慢上之咎,其落言職閑住
」帝又自引三失布告天下
御史喬佑給事中沈良才等皆具疏論言,且請罪
大怒貶黜十三人
高時以劾故,獨謫遠邊
於是嚴嵩代言入閣
貴用事,家富厚服用豪侈多通問遺
久之不召監司縣吏亦稍慢易之,悒悒不樂
元旦聖壽上表賀,稱「草土臣」。
帝亦漸憐之,復尚書大學士
至二十四年,帝微覺貪恣復思遣官賫敕召還,盡復少師官階,亦加少師,若與並者。
至,直陵出其上。
凡所批答,略不顧不敢一語
引用私人斥逐之,亦不敢救,銜次骨
海內士大夫方怨貪忮謂言能壓制其命,深以為快。
言以廢棄久,務張權
文選郎高簡之戍,唐龍許成名崔桐王用賓黃佐之罷,王杲王暐孫繼魯之獄,皆主之。
貴州巡撫王學益山東巡撫何鰲為言論劾,輒擬旨逮訊
故與善,牽世蕃,其他譴逐不盡當,朝士仄目
最後御史陳其學鹽法事劾崔元錦衣都督陸炳旨令陳狀,皆造言請死,長跪得解
二人比而構言未之悟也。
帝數使小內豎所,負氣岸,奴視之;延坐親納金錢袖中
以故日譽短言
青詞往往失帝旨,益精治其事。
公元1548年
未幾河套議起。
慷慨經濟自許,思建立世功
因陜西總督曾銑請復河套贊決之。
媒孽其間,竟以此敗。
江都人蘇綱者,繼妻父也,雅與善。
方請復河套,綱亟稱於
可辦,密疏薦之,謂群臣無如忠者。
令言擬旨,優獎之者再。
喜,益銳意出師
帝忽降旨詰責,語甚厲。
揣知帝意,遂力言河套不可復,語侵
始大懼,謝罪,且未嘗異議,今乃盡諉於臣」。
責言「強君脅眾」,復騰疏攻力辨
而帝已入譖,怒不可解。
二十七年正月盡奪官階,以尚書致仕,猶無意殺之也。
會有蜚語禁中謂言去時怨謗
復代仇鸞草奏訐言金,交關奸利,事連蘇綱,遂下、綱詔獄
謀,坐交結近侍律斬,綱戍邊遣官校逮
通州,聞所坐,大驚墮車曰:「噫!
吾死矣。
」再疏訟冤:「就逮上降諭不兩日何以上語,又何知疏而附麗若此
崔元輩詐為之以傾臣。
靜言庸違共工謙恭下士王莽奸巧弄權父子專政司馬懿
在內諸臣受其牢籠,知有不知有陛下。
在外諸臣受其箝制,亦知有不知有陛下。
生死掌握,惟歸命聖慈曲賜保全
」帝不省
獄成,刑部尚書喻茂堅左都御史屠僑等當死,援議貴議能以上
不從切責茂堅等,奪其俸,猶及不戴冠事
其年十月棄言市。
妻蘇流廣西從子主事克承從孫尚寶朝慶削籍為民。
時年六十有七。
豪邁俊才縱橫辨博,人莫能屈
既受特眷,揣帝意不欲臣下黨比,遂日與諸議禮貴人抗。
以為不黨,遇益厚,然卒為嚴嵩所擠。
死,禍及天下,久乃多惜言者
推轂徐階,後卒能去名相
隆慶初,其家上書冤狀,詔復其官,賜祭葬,謚文湣
始無子。
有身,妻忌而嫁之,生一子。
死,妻逆之歸,貌甚類
得官矣,忽病死
無後
贊曰:璁、萼、獻夫議尊興獻帝本人至情,故其說易入。
原其初議未嘗不準情禮之中,乃至遭時得君,動引議禮自固,務快恩仇
於是知其建議之心,非有惓惓忠愛之實,欲引其君於當道也。
所奏定典禮,亦多可采。
而誌驕氣溢,卒為所擠。
究觀諸人立身本末與所是非,固兩不相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