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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东集-唐-柳宗元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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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柳河东集卷十七
　　　　　　　　　　　　唐　柳宗元　撰
　传八首
　　宋清传(观其文当作于谪永州后传曰今之交有/能望报如清之远者乎幸而庶几则天下)
　　　(之穷困废辱得不死亡者众矣岂非有怨于当/时交游者不为之汲引附炎弃寒有愧于清之)
　　　(为者托是/以讽焉)
宋清长安西部药市人也居善药有自山泽来者必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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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氏清优主之长安医工得清药辅其方辄易雠(上/以)
(豉切下音/售卖也)咸誉清信能疗病故病者(一作咸誉清疾病/疕疡者疕卑履切)
亦皆乐就清求药冀速已清皆乐然响应虽不持钱者
皆与善药积劵如山未尝诣取直或不识遥与劵清不
为辞岁终度不能报辄焚劵终不复言市人以其异皆
笑之曰清蚩妄人也或曰清其有道者欤清闻之曰清
逐利以活妻子耳非有道也然谓我蚩妄者亦谬清居
药四十年所焚劵者百数十人或至大官或连数州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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俸博其馈遗清者相属于户虽不能立报而以赊死(赊/一)
(作/贱)者千百不害清之为富也清之取利远远故大岂若
小市人哉一不得直则怫然怒(怫音/佛)再则骂而仇耳彼
之为利不亦剪剪乎(剪子/践切)吾见蚩之有在也清诚以是
得大利又不为妄执其道不废卒以富求者益众其应
益广或斥弃沉废亲与交视之落然者清不以怠遇其
人必与善药如故一旦复柄用益厚报清其远取利皆
类此吾观今之交乎人者炎而附寒而弃鲜有能类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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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者世之言徒曰市道交呜呼清市人也今之交有
能望报如远之清者乎幸而庶几则天下之穷困废辱
得不死亡者众矣市道交岂可少耶或曰清非市道人
也柳先生曰清居市不为市之道然而居朝廷居官府
居庠塾乡党以士大夫自名者反争为之不巳悲夫然
则清非独异于市人也
　　种树郭橐驼传(㨿传曰其乡曰丰乐在长安西当/在贞元末年为蓝田尉前后作其)
　　　(曰问养树得养人其益于为政者岂独当时然/哉取其道而移之官则民得安其全矣橐音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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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驼徒/何切)
郭橐驼不知始何名病瘘(陇主切尪廔/释文伛疾)隆然伏行有类
橐驼者故乡人号之驼驼闻之曰甚善名我固当因舍
其名亦自谓橐驼云其乡曰丰乐乡在长安西驼业种
树凡长安豪(一有/人字)富人为观游及卖果者皆争迎取养
视驼所种树或移徙无不活且硕茂蚤实以蕃他植者
虽窥伺效慕莫能如也有问之对曰橐驼非能使木寿
且孳也(孳音字乳化曰/孳又津之切)以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焉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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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植木之性其本欲舒其培欲平其土欲固其筑欲密
既然已勿动勿虑去(一作/亦)不复顾其莳也若子(莳音侍/种也)
其置也若弃则其天者全而其性得矣故吾不害其长
而已非有能硕茂之也不抑耗其实而已非有能蚤而
蕃之也他植者则不然根拳而土易其培之也若不过
则不及(一有/焉字)苟有能反是者则又爱之太恩忧之太勤
旦视而暮抚已去而复顾甚者爪其肤以验其生枯摇
其本以观其疏密而木之性日以离矣虽曰爱之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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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之虽曰忧之其实雠之故不我若也吾又何能为哉问
者曰以子之道移之官理可乎驼曰我知种树而已理
非吾业也然吾居乡见长者好烦其令若甚怜焉而卒
以祸旦暮吏来而呼曰官命促尔耕勖而植(勖呼玉/切勉也)督
尔穫蚤缫而绪(缫苏曹切/绎茧为丝)蚤织而缕字而幼孩遂而鸡
豚鸣鼓而聚之系木而召之吾小人辍飧饔以劳吏者
且不得暇又何以蕃吾生而安吾性耶故病且怠若是
则与吾业者其亦有类乎问者嘻(一作/喜)曰不亦善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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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问养树得养人术焉传其事以为官戒
　　童区寄传(详其文当在柳州时作其曰桂部/从事为余言之则非谪永时文也)
柳先生曰越人少恩生男女必货视之(必一/作以)自毁齿以
上父兄鬻卖(上音/育)以觊其利不足则盗取他室束缚钳
牿之(钳其廉切/牿姑沃切)至有须鬣者(鬣音/猎)力不胜皆屈为僮当
道相贼杀以为俗幸得壮大则缚取么弱者汉官因为
已利苟得僮恣所为不问以是越中户口滋耗少得自
脱惟童区寄以十一岁胜亦奇矣桂部从事杜周士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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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言之童寄者柳州荛牧儿也行牧且荛二豪贼劫持
反接布囊其口去逾四十里之虚所卖之(南越中谓/野市曰虚)寄
伪儿啼恐慄为儿恒状贼易之对饮酒一人去为市一
人卧植刃道上童微伺其睡以缚背刃力下上得绝因
取刃杀之逃未及远市者还得童大骇将杀僮遽曰为
两郎僮孰若为一郎僮耶彼不我恩也郎诚见完与恩
无所不可市者良久计曰与其杀是僮孰若卖之与其
卖而分孰若吾得专焉(一有/然字)幸而杀彼甚善即藏其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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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童抵主人所愈束缚牢甚夜半童自转以缚即炉火
烧绝之虽疮手勿惮复取刃杀市者因大号一虚皆惊
童曰我区氏儿也不当为僮贼二人得我我幸皆杀之
矣愿以闻于官虚吏白州州白大府大府召视儿幼愿
耳刺史颜证奇之(证音正又/之盛切)留为小吏不肯与衣裳吏
护还之乡乡之行劫缚者侧目莫敢过其门皆曰是儿
少秦武阳二岁而讨杀二豪岂可近耶(战国策燕太子/丹欲以匕首刺)
(秦王燕国有勇士秦武阳年十三杀人人不/敢悟视乃令为荆轲副而往之史记作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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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梓人传(传盖托物以寓意端为佐天子相天下进/退人才设也其曰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
　　　(又云其后京兆尹将饰官舍余往过焉此文当/作于贞元十七年后调蓝田尉及将拜监察御)
　　　(史时作封叔终万年/令公志其墓见别卷)
裴封叔之第在光德里有梓人款其门愿佣隙宇而处
焉(隙去逆切说/文阸塞也)所职寻引规矩绳墨家不居砻斲之器
(砻音笼/斲音卓)问其能曰吾善度材视栋宇之制高深圆方短
长之宜吾指使而群工役焉舍我众莫能就一宇故食
于官府吾受禄三倍作于私家吾收其直大半焉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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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其室其床阙足而不能理曰将求他工余甚笑之谓
其无能而贪禄嗜货者其后京兆尹将饰官署余往过
焉委群材会众工或执斧斤或执刀锯皆环立向之梓
人左持引右执杖而中处焉量栋宇之任视木之能举
挥其杖曰斧彼执斧者奔而右顾而指曰锯彼执锯者趍
而左俄而斤者斲刀者削皆视其色俟其言莫敢自断
者其不胜任者怒而退之亦莫愠焉画宫于堵盈尺而
曲尽其制计其毫釐而构大厦无进退焉既成书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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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曰某年某月某日某建则其姓氏凡执用之工不在
列余圜视大骇然后知其术之工大矣继而叹曰彼将
舍其手艺专其心智而能知体要者欤吾闻劳心者役
人劳力者役于人彼其劳心者欤能者用而智者谋彼
其智者欤是足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物莫近乎此也
彼为天下者本于人其执役者为徒𨽻为乡师里胥其
上为下士又其上为中士为上士又其上为大夫为卿
为公离而为六职判而为百役外薄四海有方伯连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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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有守邑有宰皆有佐政其下有胥吏又其下皆有啬
夫版尹以就役焉犹众工之各有执伎以食力也彼佐天
子相天下者举而加焉指而使焉条其纲纪而盈缩焉
齐其法制而整顿焉犹梓人之有规矩绳墨以定制也
择天下之士使称其职居天下之人使安其业视都知
野视野知国视国知天下其远迩细大可手㨿其图而
究焉犹梓人画宫于堵而绩于成也能者进而由之使无
所德不能者退而休之亦莫敢愠不衒能(衒音县行/且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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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名不亲小劳不侵众官日与天下之英才讨论其大
经犹梓人之善运众工而不伐艺也夫然后相道得而
万国理矣相道既得万国既理天下举首而望曰吾相
之功也后之人循迹而慕曰彼相之才也士或谈殷周
之理者曰伊傅周召其百执事之勤劳而不得纪焉犹
梓人自名其功而执用者不列也大哉相乎通是道者
所谓相而已矣其不知体要者反此以恪勤为公以簿
书为尊衒能矜名亲小劳侵众官窃取六职百役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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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听于府廷(听鱼隐切/听然笑也)而遗其大者远者焉所谓不通
是道者也犹梓人而不知绳异之曲直规矩之方圆寻
引之短长姑夺众工之斧斤刀锯以佐其艺又不能备
其工以至败绩用而无所成也不亦缪欤或曰彼主为
室者傥或发其私智牵制梓人之虑夺其世守而道谋
是用虽不能成功岂其罪耶亦在任之而已余曰不然夫绳
墨诚陈规矩诚设高者不可抑而下也狭者不可张而
广也由我则固不由我则圮(部鄙切/毁也)彼将乐去故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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圮也则卷其术默其智悠尔而去不屈吾道是诚良梓
人耳其或嗜其货利忍而不能舍也丧其制量屈而不
能守也栋桡屋坏则曰非我罪也可乎哉可乎哉余谓
梓人之道类于相故书而藏之梓人盖古之审曲面势
者今谓之都料匠云余所遇者杨氏潜其名
　　李赤传(自谓歌诗类李白而赤其名狂士也其所/养可知矣传所载当不诬其曰今世皆知)
　　　(笑赤之惑也反修而身无以欲利好恶迁其神/而不返则幸耳诚有旨哉其曰赤之名闻江湖)
　　　(间亦永/州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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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赤江湖浪人也尝曰吾善为歌诗诗类李白故自号
曰李赤游宣州州人馆之其友与俱游者有姻焉间累
日乃从之馆赤方与妇人言其友戏之赤曰是媒我也
吾将娶乎是友大骇曰足下妻固无恙太夫人在堂安
得有是岂狂易病惑耶(易音/亦)取绛雪饵之赤不肯有间
妇人至又与赤言即取巾经其脰赤两手助之舌尽出
其友号而救之妇人解其巾走去赤怒曰汝无道吾将
从吾妻汝何为者赤乃就牖间为书辗而圆封之(辗音/展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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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展女箭二切/卧不阖口曰辗)又为书博封之讫如厕久(一有/而字)其友从
之见赤轩厕抱瓮诡笑而侧视势且下入乃倒曳得之
又大怒曰吾已外堂面吾妻之容世固无有堂之饰宏
大富丽椒兰之气油然而起顾视汝之世犹溷厕也(溷/胡)
(园/切)而吾妻之居与帝居钧天清都无以异若何苦余至
此哉然后其友知赤之所遭乃厕鬼也聚仆谋曰亟去
是厕遂行宿三十里夜赤又如厕久从之且复入矣持
出洗其污众环之以至旦去抵他县县之吏方宴赤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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揖跪起无异者酒行友未及言已饮而顾赤则已去矣
走从之赤入厕举其床捍门门坚不可入其友叫且言
之众发墙以入赤之面陷不洁者半矣又出洗之县之
吏更召师巫善咒术者守赤赤自若也夜半守者怠皆
睡及觉呼而求之见其足于厕外赤死久矣独得尸归
其家取其所为书读之盖与其妻母诀其言辞犹人也
柳先生曰李赤之传不诬矣是其病心而为是耶抑固
有厕鬼耶赤之名闻江湖间其始为士无以异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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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惑于怪而所为若是乃反以世为溷溷为帝居清都
其属意明白今世皆知笑赤之惑也及至是是非取与
向背决不为赤者几何人耶反修而身无以欲利好恶
迁其神而不返则幸矣(一作/耳)又何暇赤之笑哉
　　蝜蝂传(作之年月无见焉然传之所言盖指当时/用事贫取滋甚者必元和后既弃黜而作)
　　　(蝜音负/蝂音版)
蝜蝂者善负小虫也行遇物辄持取卬其首(卬音昂/亦作仰)负
之背愈重虽困剧不止也其背甚涩物积固不散(固一/作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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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踬仆(上知利切下/音赴又音匐)不能起人或怜之为去其负苟能
行又持取如故又好上高极其力不已至坠地死今世
之嗜取者遇货不避以厚其室不知为已累也唯恐其
不积及其怠而踬也黜弃之迁徙之亦以病矣苟能起
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禄而贪取滋甚以近于危坠
观前之死亡者曾不知戒虽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
也而智则小虫也亦足哀(一作/悲)夫
　　曹文洽韦道安传(元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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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诸本皆阙然集中有韦道安诗言其事甚详/观其诗则传之意可见矣题云曹文洽韦道安)
　　　(传则事必相关岂诗所谓自言故刺史/者耶或与道安同救刺史之急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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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河东集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