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全书-明-王守仁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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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二
 附录一 年谱一
  先生讳守仁字伯安姓王氏其先出晋光禄
  大夫览之裔本琅琊人至曾孙右军将军羲
  之徙居山阴又二十三世迪功郎寿自达溪
  徙馀姚今遂为馀姚人寿五世孙纲善鉴人
  有文武才
国初诚意伯刘伯温荐为兵部郎中擢广东参
 议死苗难子彦达缀羊革裹尸归是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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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世祖御史郭纯上其事于
朝庙祀增城彦达号秘湖渔隐生高祖讳与准精
  礼易尝著易微数千言永乐间
 朝廷举遗逸不起号遁石翁曾祖讳世杰人呼
  为槐里子以明经贡太学卒祖讳天叙号竹
  轩魏尝斋瀚尝立传叙其环堵萧然雅歌豪
  唫胸次洒落方之陶靖节林和靖所著有竹
  轩稿江湖杂稿行于世封翰林院脩撰自槐
  里子以下两世皆赠嘉议大夫礼部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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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赠新建伯父讳华字德辉别号实庵晚称
  海日翁尝读书龙泉山中又称为龙山公成
  化辛丑
赐进士及第第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书进封新
  建伯龙山公常思山阴山水佳丽又为先世
  故居复自姚徙越城之光相坊居之先生尝
  筑室阳明洞洞距越城东南二十里学者咸
  称阳明先生云
宪宗成化八年壬辰九月丁亥先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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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为九月三十日太夫人郑娠十四月祖母
  岑梦神人衣绯玉云中鼓吹送儿授岑岑惊
  窹已闻啼声祖竹轩公异之即以云名乡人
  传其梦指所生楼曰瑞云楼
十有二年丙申先生五岁
  先生五岁不言一日与群儿嬉有神僧过之
  曰好个孩儿可惜道破竹轩公悟更今名即
  能言一日诵竹轩公所尝读过书讶问之曰
  闻祖读时已默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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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七年辛丑先生十岁皆在越
  是年龙山公举进士第一甲第一人
十有八年壬寅先生十一岁寓京师
  龙山公迎养竹轩翁因携先生如京师先生
  年才十一翁过金山寺与客酒酣拟赋诗未
  成先生从傍赋曰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维
  扬水底天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
  眠客大惊异复命赋蔽月山房诗先生随口
  应曰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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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有眼大如天还见山小月更阔明年就塾
  师先生豪迈不羁龙山公常怀忧惟竹轩公
  知之一日与同学生走长安街遇一相士异
  之曰吾为尔相后须忆吾言须拂领其时入
  圣境须至上丹台其时结圣胎须至下丹田
  其时圣果圆先生感其言自后每对书辄静
  坐凝思尝问塾师曰何为第一等事塾师曰
  惟读书登第耳先生疑曰登第恐未为第一
  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龙山公闻之笑曰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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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𣣔做圣贤耶
二十年甲辰先生十三岁寓京师
母太夫人郑氏卒
  居丧哭泣甚哀
二十有二年丙午先生十五岁寓京师
 先生出游居庸三关即慨然有经略四方之
 志询诸夷种落悉闻备禦策逐胡儿骑射胡
  人不敢犯经月始返一日梦谒伏波将军庙
 赋诗曰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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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时畿内
  石英王勇盗起又闻秦中石和尚刘千斤作
  乱屡𣣔为书献于朝龙山公斥之为狂乃止
孝宗弘治元年戊申先生十七岁在越
 七月亲迎夫人诸氏于洪都
  外舅诸公养和为江西布政司参议先生就
  官署委禽合卺之日偶闲行入铁柱宫遇道
  士跌坐一榻即而叩之因闻养生之说遂相
  与对坐忘归诸公遣人追之次早始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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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署中蓄𥿄数箧先生日取学书比归数箧皆
 空书法大进先生尝示学者曰吾始学书对
 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𥿄凝思静
 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既后读明道先
  生书曰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
  既非要字好又何学也乃知古人随时随事
  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后
  与学者论格物多举此为證
二年巳酉先生十八岁寓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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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夫人诸氏归馀姚
 是年先生始慕圣学先生以诸夫人归舟至
  广信谒娄一斋谅语宋儒格物之学谓圣人
  必可学而至遂深契之明年龙山公以外艰
  归姚命从弟冕阶宫及妹婿牧相与先生讲
 析经义先生日则随众课业夜则搜取诸经
  子史读之多至夜分四子见其文字日进尝
  愧不及后知之曰彼已游心举业外矣吾何
 及也先生接人故和易善谑一日悔之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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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省言四子未信先生正色曰吾昔放逸今
  知过矣自后四子亦渐敛容
五年壬子先生二十一岁在越
举浙江乡试
  是年场中夜半见二巨人各衣绯绿东西立
  自言曰三人好作事忽不见已而先生与孙
  忠烈燧胡尚书世宁同举其后宸濠之变胡
  发其奸孙死其难先生平之咸以为奇验○
  是年为宋儒格物之学先生始侍龙山公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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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师遍求考亭遗书读之一日思先儒谓众
  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官署
  中多竹即取竹格之沉思其理不得遂遇疾
  先生自委圣贤有分乃随世就辞章之学明
  年春会试下第缙绅知者咸来慰谕宰相李
  西涯戏曰汝今岁不第来科必为状元试作
  来科状元赋先生悬笔立就诸老惊曰天才
  天才退有忌者曰此子取上第目中无我辈
  矣及丙辰会试果为忌者所抑同舍有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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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为耻者先生慰之曰世以不得第为耻吾
  以不得第动心为耻识者服之归馀姚结诗
  社龙泉山寺致仕方伯魏瀚平时以雄才自
  放与先生登龙山对奕联诗有佳句辄为先
  生得之乃谢曰老夫当退数舍
十年丁已先生二十六岁寓京师
  是年先生学兵法当时边报甚急 朝廷推
  举将才莫不遑遽先生念武举之设仅得骑
  射搏击之士而不可以收韬略统驭之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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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留情武事凡兵家秘书莫不精究每遇宾
  宴尝聚果核列阵势为戏
十一年戊午先生二十七岁寓京师
  是年先生谈养生先生自念辞章艺能不足
  以通至道求师友于天下又不数遇心持惶
  惑一日读晦翁上宋光宗疏有曰居敬持志
  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乃悔前
  日探讨虽博而未尝循序以致精宜无所得
  又循其序思得渐渍洽浃然物理吾心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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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而为二也沉郁既久旧疾复作益委圣贤
  有分偶闻道士谈养生遂有遗世入山之意
十有二年已未先生二十八岁在京师
 举进士出身
  是年春会试举南宫第二人赐二甲进士出
  身第七人观政工部
 疏陈边务
  先生未第时尝梦威宁伯遗以弓剑是秋
  钦差督造威宁伯王越坟驭役夫以什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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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食以时睱即驱演八阵图事竣威宁家以
  金帛谢不受乃出威宁所佩宝剑为赠适与
  梦符遂受之时有星变 朝廷下诏求言及
  闻达虏猖獗先生复命上边务八事言极剀
  切
十有三年庚申先生二十九岁在京师
 授刑部云南清吏司主事
十有四年辛酉先生三十岁在京师
 奉命审录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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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录囚多所平反事竣遂游九华作游九
  华赋宿无相化城诸寺是时道者蔡蓬头善
  谈仙待以客礼请问蔡曰尚未有顷屏左右
  引至后亭再拜请问蔡曰尚未问至再三蔡
  曰汝后堂后亭礼虽隆终不忘官相一笑而
  别闻地藏洞有异人坐卧松毛不火食历嵓
  险访之正熟睡先生坐傍抚其足有顷醒惊
  曰路险何得至此因论最上乘曰周濂溪程
  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后再至其人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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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移故后有会心人远之叹
十有五年壬戍先生三十一岁在京师
 八月疏请告
  是年先生渐悟仙释二氏之非先是五月复
  命京中旧游俱以才名相驰骋学古诗文先
  生叹曰吾焉能以有限精神为无用之虚文
  也遂告病归越筑室阳明洞中行导引术久
  之遂先知一日坐洞中友人王思舆等四人
  来访方出五云门先生即命仆迎之且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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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来迹仆遇诸途与语良令众惊异以为得
  道久之悟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又屏去已
  而静久思离世远去惟祖母岑与龙山公在
  念因循未决久之又忽悟曰此念生于孩提
  此念可去是断灭种性矣明年遂移疾钱塘
  西湖复思用世往来南屏虎跑诸刹有禅僧
  坐关三年不语不视先生喝之曰这和尚终
  日口巴巴说甚么终日眼睁睁看甚么僧惊
  起即开视对语先生问其家对曰有母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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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念否对曰不能不起先生即指爱亲本性
  谕之僧涕泣谢明日问之僧已去矣
十有七年甲子先生三十三岁在京师
 秋主考山东乡试
  巡按山东监察御史陆称聘主乡试试录皆
  出先生手笔其策问议 国朝礼乐之制老
  佛害道由于圣学不明纲纪不振由于名器
  太滥用人太急求效太速及分封清戎禦夷
  息讼皆有成法录出人占先生经世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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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改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
十有八年乙丑先生三十四岁在京师
  是年先生门人始进学者溺于词章记诵不
  复知有身心之学先生首倡言之使人先立
  必为圣人之志闻者渐觉兴起有愿执贽及
  门者至是专志授徒讲学然师友之道久废
  咸目以为立异好名惟甘泉湛先生若水时
  为翰林庶吉士一见定交共以倡明圣学为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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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正德元年丙寅先生三十五岁在京师
 二月上封事下 诏狱谪龙埸驿驿丞
  是时武宗初政奄瑾窃柄南京科道戴铣薄
 彦徽等以谏忤旨逮系诏狱先生首抗疏救
  之其言君仁臣直铣等以言为责其言如善
 自宜嘉纳如其未善亦宜包容以开忠谠之
 路乃今赫然下令远事拘囚在 陛下不过
 少示惩创非有意怒绝之也下民无知妄生
 疑惧臣切惜之自是而后虽有上关宗社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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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疑不制之事 陛下孰从而闻之 陛下聪
  明超绝苟念及此宁不寒心伏愿追收前旨
 使铣等仍旧供职扩太公无我之仁明改过
  不吝之勇 圣德昭布远迩人民胥悦岂不
  休哉疏入亦下 诏狱已而廷杖四十既绝
  复苏寻谪贵州龙埸驿驿丞
二年丁卯先生三十六岁在越
夏赴谪至钱塘
  先生至钱塘瑾遣人随侦先生度不免乃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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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投江以脱之因附啇船游舟山偶遇飓风
  大作一日夜至闽界比登岸奔山径数十里
  夜扣一寺求宿僧故不纳趋野庙倚香案卧
  盖虎穴也夜半虎绕廊大吼不敢入黎明僧
  意必毙于虎将收其囊见先生方熟睡呼始
  醒惊曰公非常人也不然得无恙乎邀至寺
  寺有异人尝识于铁柱宫约二十年相见海
  上至是出诗有二十年前曾见君今来消息
  我先闻之句与论出处且将远遁其人曰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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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亲在万一瑾怒逮尔父诬以北走胡南走
  奥何以应之因为蓍得明夷遂决策返先生
  题诗璧间曰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
  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因
  取间道由武夷而归时龙山公官南京吏部
  尚书从鄱阳往省十二月返钱塘赴龙埸驿
  ○是时先生与学者讲授虽随地兴起未有
  出身承当以圣学为已任者徐爱先生妹婿
  也因先生将赴龙埸纳贽北面奋然有志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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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爱与蔡宗兖朱节同举乡贡先生作别三
  子序以赠之
三年戊辰先生三十七岁在贵阳
春至龙场
  先生始悟格物致知龙场在贵州西北万山
 丛棘中蛇虺魍魉蛊毒瘴疠与居夷人鴃舌
 难语可通语者皆中土亡命旧无居始教之
 范上架木以居时瑾憾未巳自计得失荣辱
 皆能超脱惟生死一念尚觉未化乃为石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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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日夜端居澄默以求
  静一久之胸中洒洒而从者皆病自析薪取
  水作糜饲之又恐其怀抑郁则与歌诗又不
  悦复调越曲杂以诙笑始能忘其为疾病夷
  狄患难也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中夜
  大悟格物致知之旨窹寐中若有人语之者
  不觉呼跃从者皆惊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
  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乃以默记五经
  之言證之莫不吻合因著五经亿说居久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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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亦日来亲狎以所居湫湿乃伐木搆龙冈
  书院及寅宾堂何陋轩君子亭玩易窝以居
  之思州守遣人至驿侮先生诸夷不平共殴
  辱之守大怒言诸当道毛宪副科令先生请
  谢且谕以祸福先生致书复之守惭服水西
  安宣慰闻先生名使人馈米肉给使令既又
  重以金帛鞍马俱辞不受始 朝廷议设卫
  于水西既置城已而中止驿传尚存安恶据
  其腹心𣣔去之以问先生先生遗书折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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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且申 朝廷威信令甲议遂寝已而宋氏
 酋长有阿贾阿札者叛宋氏为地方患先生
  复以书诋讽之安悚然率所部平其难民赖
  以宁
四年已已先生三十八岁在贵阳
提学副使席书聘主贵阳书院
  是年先生始论知行合一始席元山书提督
  学政问朱陆同异之辨先生不语朱陆之学
  而告之以其所悟书怀疑而去明日复来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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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行本体證之五经诸子渐有省往复数四
  豁然大悟谓圣人之学复睹于今日朱陆异
  同各有得失无事辩诘求之吾性本自明也
  遂与毛宪副脩葺书院身率贵阳诸生以所
  事师礼事之○后徐爱因未会先生知行合
  一之训决于先生先生曰试举看爱曰如今
  人已知父当孝兄当弟矣乃不能孝弟知与
  行分明是两事先生曰此被私欲隔断耳非
  本体也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人复本体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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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指出真知行以示人曰如好好色如恶
  恶臭夫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色时
  已是好矣非见后而始立心去好也闻恶臭
  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臭时已是恶矣非闻
  后而始立心去恶也又如称某人知孝某人
  知弟必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
  知弟此便是知行之本体爱曰古人分知行
  为二恐是要人用工有分晓否先生曰此正
  失却古人宗旨某尝说知是行之主意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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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之功夫知是行之始行实知之成已可理
  会矣古人立言所以分知行为二者缘世间
  有一种人懵懵然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
  察是之为冥行妄作所以必说知而后行无
  缪又有一种人茫茫然悬空去思索全不肯
  着实躬行是之为揣摸影响所以必说行而
  后知始真此是古人不得已之教若见得时
  一言足矣今人却以为必先知然后能行且
  讲习讨论以求知俟知得真时方去行故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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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某今说知行合一
 使学者自求本体庶无支离决裂之病
五年庚午先生三十九岁在吉
升庐陵县知县
  先生三月至庐陵为政不事威刑惟以开导
  人心为本莅任初首询里役察各乡贫富奸
 良之实而低昂之狱牒盈庭不即断射稽
  国初旧制慎选里正三老坐申明亭使之委
  曲劝谕民胥悔胜气嚚讼至有涕泣而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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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是囹圄日清在县七阅月遗告示十有六
  大抵谆谆慰父老使教子弟母令荡僻城中
  失火身祷返风以血禳火而火即灭因使城
  中辟火巷定水次兑运绝镇守横征杜神会
  之借办立保甲以弭盗清驿递以延宾旅至
  今数十年犹踵行之○语学者悟入之功先
  是先生赴龙埸时随地讲授及归过常德辰
  州见门人冀元亨蒋信刘观时辈俱能卓立
  喜曰谪居两年无可与语者归途乃幸得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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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悔昔在贵阳举知行合一之教纷纷异同
  罔知所入兹来乃与诸生静坐僧寺使自悟
  性体顾恍恍若有可即者既又途中寄书曰
  前在寺中所云静坐事非𣣔坐禅入定也盖
  因吾辈平日为事物纷拿未知为已欲以此
  补小学收放心一段功夫耳明道云才学便
  须知有用力处既学便须知有得力处诸友
  宜于此处着力方有进步异时始有得力处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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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十有一月入觐
  先生入京馆于大兴隆寺时黄宗贤绾为后
  军都督府都事因储柴墟巏请见先生与之
  语喜曰此学久绝子何所闻对曰虽粗有志
  实未用功先生曰人惟患无志不患无功明
  日引见甘泉订与终日共学○按宗贤至嘉
  靖壬午春复执贽称门人
 十有二月升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
  论实践之功先生与黄绾应良论圣学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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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学者欲为圣人必须廓清心体使纤翳不
  留真性始见方有操持涵养之地应良疑其
  难先生曰圣人之心如明镜纤翳自无所容
  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驳蚀之镜
  须痛刮磨一番尽去驳蚀然后纤尘即见才
  拂便去亦不消费力到此已是识得仁体矣
  若驳蚀未去其间固自有一点明处尘埃之
  落固亦见得才拂便去至于堆积于驳蚀之
  上终弗之能见也此学利困勉之所由异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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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勿以为难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恶难其
  间亦自有私意气习缠蔽在识破后自然不
  见其难矣古之人至有出万死而乐为之者
  亦见得耳向时未见得里面意思此功夫自
  无可讲处今已见此一层却恐好易恶难便
  流入禅释去也○按先生立教皆经实践故
  所言恳笃若此自揭良知宗旨后吾党又觉
  领悟太易认虚见为真得无复向里着已之
  功矣故吾党颖悟承速者往往多无成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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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忧也
六年辛未先生四十岁在京师
 正月调吏部验封清吏司主事
  论晦庵象山之学王舆庵读象山书有契徐
  成之与辩不决先生曰是朱非陆天下论定
  久矣久则难变也虽微成之之争舆庵亦岂
  能遽行其说乎成之谓先生漫为含糊两解
  君有以阴助舆庵而为之地者先生以书解
  之曰舆庵是象山而谓其专以尊德性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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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观象山文集所载未尝不教其徒读书而
  自谓理会文字颇与人异者则其意实𣣔体
  之于身其亟所称述以诲人者曰居处恭执
  事敬与人忠曰克已复礼曰万物皆备于我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
  放心而已曰先立乎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夺
  是数言者孔子孟轲之言也乌在其为空虚
  乎独其易简觉悟之说颇为当时所疑然易
  简之说出于系辞觉悟之说虽有同于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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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释氏之说亦自有同于吾儒而不害其为
  异者惟在于几微毫忽之间而已亦何必讳
  于其同而遂不敢以言狃于其异而遂不以
  察之乎是舆庵之是象山固犹未尽其所以
  是也吾兄是晦庵而谓其专以道问学为事
  然晦庵之言曰居敬穷理曰非存心无以致
  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
  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
  顷也是其为言虽未尽莹亦何尝不以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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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性为事而又乌在其为支离乎独其平日汲
  汲于训解虽韩文楚辞阴符参同之属亦必
  与之注释考辩而论者遂疑玩物又其心虑
  恐学者之躐等而或失之于妄作必先之以
  格致而无不明然后有以实之于诚正而无
  所谬世之学者挂一漏万求之愈烦而失之
  愈远至有弊力终身苦其难而卒无所入而
  遂议其支离不知此乃后世学者之弊而当
  时晦庵之自为则亦岂至是乎是吾兄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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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庵固犹未尽其所以是也夫二兄之所信
  而是者既未尽其所以是则其所疑而非者
  亦岂尽其所以非乎仆尝以为晦庵之与象
  山虽其所以为学者若有不同而要皆不失
  为圣人之徒今晦庵之学天下之人童而习
  之既已入人之深有不容于论辩者而独惟
  象山之学则以其尝与晦庵之有言而遂藩
  篱之使若由赐之殊科焉则可矣而遂摈放
  废斥若珷玞之与美玉则岂不过甚矣乎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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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仆尝𣣔冒天下之讥以为象山一暴其说虽
 以此得罪无恨晦庵之学既已章明于天下
 而象山犹蒙无实之诬于今且四百年莫有
 为之一洗者使晦庵有知将亦不能一日安
 享于庙庑之间矣此仆之至情终亦必为兄
  一吐露者亦何肯漫为两解之说以阴助于
 舆庵已乎
 二月为会试同考试官
 是年僚友方献夫受学献夫时为吏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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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在先生上比闻论学深自感悔遂执贽事
  以师礼是冬告病归西樵先生为叙别之
 十月升文选清吏司员外郎
  送甘泉奉使安南先是先生升南都甘泉与
  黄绾言于冢宰杨一清改留吏部职事之暇
  始遂讲聚方期各相砥切饮食启处必共之
  至是甘泉出使安南封国将行先生惧圣学
  难明而易惑人生别易而会难也乃为文以
  赠略曰颜子没而圣人之学亡曾子唯一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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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旨传之孟轲绝又二千馀年而周程续自
  是而后言益详道益晦孟氏患杨墨周程之
  际释老大行今世学者皆知尊孔孟贱杨墨
  摈释老圣人之道若大明于世然吾从而求
  之圣人不得而见之矣其能有若墨氏之兼
  爱者乎其能有若杨氏之为我者乎其能有
  若老氏之清净自守释氏之究心性命者乎
  吾何以杨墨老释之思哉彼于圣人之道异
  然犹有自得也而世之学者章绘句琢以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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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诡心色取相饰以伪谓圣人之道劳苦无
  功非复人之所可为而徒取辩于言辞之间
  古之人有终身不能究者今吾皆能言其略
  自以为若是亦足矣而圣人之学遂废则今
  之所大患者岂非记诵辞章之习而弊之所
  从来无亦言之太详析之太精者之过欤某
  幼不问学陷溺于邪僻者二十年而始究心
  于老释赖天之灵因有所觉始乃沿周程之
  说求之而若有得焉顾一二同志之外莫予
卷二十一 第 24b 页
  冀也岌岌乎仆而复兴晚得于甘泉湛子而
  后吾之志益坚毅然若不可遏则予之资于
  甘泉多矣甘泉之学务求自得者也世未之
  能知其知者且疑其为禅诚禅也吾犹未得
  而见而况其所志卓尔君此则如甘泉者非
  圣人之徒欤多言又乌足病也夫多言不足
  以病甘泉与甘泉之不为多言病也吾信之
  吾与甘泉有意之所在不言而会论之所及
  不约而同期于斯道毙而后已者今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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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吾容无言夫惟圣人之学难明而易惑习俗
  之降愈下而抑不可回任重道远虽巳无俟
  于言顾复于吾心若有不容已也则甘泉亦
  岂以予言为缀乎
七年壬申先生四十一岁在京师
 三月升考功清吏司郎中
  按同志考是年穆孔晖顾应祥郑一初方献
  科王道梁谷万潮陈鼎唐鹏路迎孙瑚魏廷
  霖萧鸣凤林达陈洸及黄绾应良朱节蔡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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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兖徐爱同受业
 十二月升南京太仆寺少卿便道归省
  与徐爱论学爱是年以祁州知州考满进京
  升南京工部员外郎与先生同舟归越论大
 学宗旨闻之踊跃痛快如狂如醒者数日胸
 中混沌复开仰思尧舜三王孔孟千圣立言
  人各不同其旨则一今之传习录所载首卷
  是也其自叙云爱因旧说汨没始闻先生之
  教实骇愕不定无入头处其后闻之既久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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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反身实践然后始信先生之学为孔门嫡
 传舍是皆傍蹊小径断港绝河矣如说格物
  是诚意功夫明善是诚身功夫穷理是尽性
  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功夫博文是约礼功
  夫惟精是惟一功夫诸如此类皆落落难合
  其后思之既久不觉手舞足蹈
八年癸酉先生四十二岁在越
 二月至越
 先生初计至家即与徐爱同游台荡宗族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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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绊弗能行五月终与爱数友期候黄绾不
  至乃从上虞入四明观白水寻龙溪之源登
  杖锡至雪窦上千丈岩以望天姥华顶𣣔遂
  从奉化取道赤城适久旱山田尽龟折惨然
  不乐遂自宁波还馀姚绾以书迎先生复书
  曰此行相从诸友亦微有所得然无大发明
  其最所歉然宗贤不同兹行耳后辈习气巳
  深虽有美质亦渐消尽此事正如淘沙会有
  见金时但目下未可必得耳先生兹游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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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水实注念爱绾二子盖先生点化同志多
  得之登游山水间也
 冬十月至滁州
  滁山水佳胜先生督马政地僻官闲日与门
  人游遨琅琊瀼泉间月夕则环龙潭而坐者
  数百人歌声振山谷诸生随地请正踊跃歌
  舞旧学之士皆日来臻于是从游之众自滁
  始○孟源问静坐中思虑纷杂不能强禁绝
  先生曰纷杂思虑亦强禁绝不得只就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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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萌动处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后有个物各
  付物的意思自然精专无纷杂之念大学所
  谓知止而后有定也
九月甲戍先生四十三岁在滁
 四月升南京鸿胪寺卿
  滁阳诸友送至乌衣不能别留居江浦候先
  生渡江先生以诗促之归曰滁之水入江流
  江潮日复来滁州相思若潮水来往何时休
  空相思亦何益𣣔慰相思情不如崇令德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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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见泉水随处无弗得何必驱驰为千里远
  相即君不见尧羔与舜墙又不见孔与蹠对
  面不相识逆旅主人多慇勤出门转盻成路
 人
 五月至南京
 自徐爱来南都同志日亲黄宗明薛侃马明
  衡陆澄季本许相卿王激诸称林达张寰唐
 愈贤饶文璧刘观时郑骝周积郭庆栾惠刘
 晓何鳌陈杰杨杓白说彭一之朱篪辈同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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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门日夕渍砺不懈客有道自滁游学之士
  多放言高论亦有渐背师教者先生曰吾年
  来欲惩末俗之卑污引接学者多就高明一
  路以救时弊今见学者渐有流入空虚为脱
  落新奇之论吾已悔之矣故南畿论学只教
  学者存天理去人欲为省察克治实功王嘉
  秀萧惠好谈仙佛先生尝警之曰吾幼时求
  圣学不得亦尝笃志二氏其后居夷三载始
  见圣人端绪悔错用功二十年二氏之学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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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妙与圣人只有毫釐之间故不易辨惟笃志
  圣学者始能究析其隐微非测亿所及也
十年乙亥先生四十四岁在京师
 正月疏自陈不允
  是年当两京考察例上疏
 立再从子正宪为后
  正宪字仲肃季叔易直先生兖之孙西林守
  信之第五子也先生年四十四与诸弟守俭
  守文守章俱未举子故龙山公为先生择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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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子正宪立之时年八龄○是年御史杨典
 荐改祭酒不报
 八月拟諌迎佛疏
  时命太监刘允乌思藏赍幡供诸佛奉迎佛
  徒允奏请盐七万引以为路费许之辅臣杨
  廷和等与户部及言官各疏执奏不听先生
  欲因事纳忠拟疏𣣔上后中止
 疏请告
  是年祖母岑太夫人年九十有六先生思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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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归一见为诀疏凡再上矣故辞甚恳切
十有一年丙子先生四十五岁在南京
 九月升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
 处
  是时汀漳各郡皆有巨寇尚书王琼特举先
  生
十月归省至越
  王思舆语季本曰阳明此行必立事功本曰
  何以知之曰吾触之不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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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二年丁丑先生四十六岁
 正月至赣
  先生过万安遇流贼数百沿途肆劫商舟不
  敢进先生乃联商舟结为阵势扬旗鸣鼓如
  趋战状贼乃罗拜于岸呼曰饥荒流民乞求
  赈济先生泊岸令人谕之曰至赣后即差官
  抚插各安生理毋作非为自取戮灭贼惧散
  归以是年正月十六日开府
 行十家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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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赣民为洞贼耳目官府举动未形而贼
  已先闻军门一老𨽻奸尤甚先生侦知之呼
  入卧室使之自择生死𨽻乃输情吐实先生
  许其不死试所言悉验乃于城中立十家牌
  法其法编十家为一牌开列各户籍贯姓名
  年貌行业日轮一家沿门按牌审察遇面生
  可疑人即行报官究理或有隐匿十家连坐
  仍告谕父老子弟务要父慈子孝兄爱弟敬
  夫和妇随长惠幼顺小心以奉官法勤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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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 国课恭俭以守家业谦和以处乡里心
  要平恕毋得轻易忿争事要含忍毋得辄兴
  词讼见善互相劝勉有恶互相惩戒务兴礼
  让之风以成敦厚之俗
 选民兵
 先生以南赣地连四省山险林深盗贼盘据
  三居其一窥伺剽掠大为民患当事者每遇
 盗贼猖獗辄复会奏请调上军狼达往返经
 年糜费逾万逮至集兵举事即已魍魉潜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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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师旋旅则又鼠狐聚党是以机宜屡失而
  备禦益弛先生乃使四省兵备官于各属弩
  手打手机快等项挑选骁勇绝群胆力出众
  者每县多或十馀人少或八九人务求魁杰
  或悬召募大约江西福建二兵备各以五六
  百名为率广东湖广二兵备各以四五百名
  为率中间更有出众者优其廪饩署为将领
  除南赣兵备自行编选馀四兵备官仍于每
  县原额数内拣选可用者量留三分之二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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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诙县贤能官统练专以守城防隘为事其馀
  一分楝退疲弱不堪者免其着役止出工食
 追解该道以益募赏所募精兵专随各兵备
 官屯劄别选官分队统押教习之如此则各
 县屯戍之兵既足以护守防截而兵备募召
 之士又可以应变出奇盗贼渐知所畏平良
 益有所恃而无恐矣
 二月平漳寇
 初先生道闻漳寇方炽兼程至赣即移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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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省兵备剋期起兵自正月十六日莅任才旬
  日即议进兵兵次长富村遇贼大战斩获颇
  多贼奔象湖山拒守我兵追至莲花石与贼
  对垒会广东兵至方欲合围贼见势急遂溃
  围而出指挥覃桓县丞纪镛马陷死之诸将
  请调狼兵俟秋再举先生乃责以失律罪使
  立功自赎诸将议犹未决先生曰兵宜随时
  变在呼吸岂宜各持成说耶福建诸军稍缉
  咸有立功赎罪心利在速战若当集谋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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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掩贼不备成功可必今既声势彰闻各贼
  必联党设械以禦我师且宜示以宽懈而犹
  执乘机之说以张皇于外是徒知吾卒之可
  击而不知敌之未可击也广东之兵意在倚
  重狼达土军然后举事诸贼亦候吾土兵之
  集以卜战期乘此机候正可奋怯为勇变弱
  为强而犹执持重之说以坐失事机是徒知
  吾卒之未可击而不知敌之正可击也善用
  兵者因形而借胜于敌故其战胜不复而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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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于无穷胜负之算间不容发乌可执滞哉
  于是亲率诸道锐卒进屯上杭密敕群哨佯
  言犒众退师俟秋再举密遣义官曾崇秀觇
  贼虚实乘其懈选兵分三路俱于二月十九
  日乘晦夜衔枚并进直捣象湖夺其隘口诸
  贼失险复据上层峻壁四面滚木礧石以死
  拒战我兵奋勇鏖战自辰至午呼声振地三
  省奇兵从间鼓噪突登乃惊溃奔走遂乘胜
  追剿已而福建兵攻破长富村等巢三十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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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广东兵攻破水竹大重坑等巢一十三所
  斩首从贼詹师富温火烧等七千有奇俘获
  贼属辎重无算而诸洞荡灭是役仅三月漳
  南数十年逋寇悉平○是月奏捷具言福建
  佥事胡琏参政陈策副使唐泽知府钟湘广
  东佥事顾应祥都指挥杨懋知县张戬劳绩
  赐 敕奖赉其馀升赏有差初议进兵谕诸
  将曰贼虽据险而守尚可出其不意掩其不
  备则用邓艾破蜀之策从间道以出若贼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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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据持重可以计困难以兵尅则用充国破
 羌之谋减冗兵以省费务在防隐祸于显利
  之中绝深奸于意料之外此万全无失者也
  已而桓等狃于小胜不从间道故违节制以
 致挫䘐诸将志沮遂请济师先生独以为见
  兵二十有馀已为不少不宜坐待济师以自
  懈遥制以失机也遂亲督兵而出卒成功
 四月班师
 时三月不雨至于四月先生方驻军上杭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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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行台得雨以为未足及班师一雨三日民
 大悦有司请名行台之堂曰时雨堂取王师
 若时雨之义也先生乃为记
 五月立兵符
 先生谓习战之方莫要于行伍治众之法莫
 先于分数将调集各兵每二十五人编为一
  伍伍有小甲五十人为一队队有总甲二百
  人为一哨哨有长有恊哨二人四百人为一
 营营有官有参谋二人一千二百人为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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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有偏将二千四百人为一军军有副将偏
  将无定员临事而设小甲于各伍之中选才
  力优者为之总甲于小甲之中选才力优者
  为之哨长于千百户义官之中选材识优者
  为之副将得以罚偏将偏将得以罚营官营
  官得以罚哨长哨长得以罚总甲总甲得以
  罚小甲小甲得以罚伍众务使上下相维大
  小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自然举动齐
  一治众如寡庶几有制之兵矣编选既定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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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五人给一牌备列同伍二十五人姓名使
  之连络习熟谓之伍符每队各置两牌编立
  字号一付总甲一藏本院谓之队符每哨各
  置两牌编立字号一付哨长一藏本院谓之
  哨符每营各置两牌编立字号一付营官一
  藏本院谓之营符凡遇征调发符比号而行
  以防奸伪其诸缉养训练之方旗鼓进退之
  节务济实用行之
 奏设平和县移枋头巡检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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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以贼据险久为民患今幸破灭须为拊
  背扼吭之策乃奏请设平和县治于河头移
  河头巡检司于枋头盖以河头为诸巢之咽
  喉而枋头又河头之唇齿也且曰方贼之据
  河头也穷凶极恶至动三军之众合二省之
  力而始克荡平若不及今为久远之图不过
  数年势将复起后悔无及矣盖盗贼之患譬
  诸病人兴师征讨者针药攻治之方建县抚
  辑者饮食调摄之道徒恃攻治而不务调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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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病不旋踵后虽扁鹊仓公无所施其术也
  ○按是月闻蔡宗兖许相卿季本薛侃陆澄
  同举进士先生曰入仕之始意况未免摇动
  如絮在风中若非粘泥贴网亦自主张未得
  不知诸友却何如想平时工夫亦须有得力
  处耳又闻曰仁在告买田霅上为诸友久聚
  之计遗二诗慰之
 六月疏请疏通盐法
  始都御史陈金以流贼军饷于赣州立厂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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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广盐许至袁临吉三府发卖然起正德六
  年至九年而止至是先生以敕谕有便宜处
  置语疏请暂行待平定之日仍旧停止从之
 九月改授提督南赣汀漳等处军务给旗牌得
 便宜行事
  南赣旧止以巡抚莅之至都御史周南会请
  旗牌事毕缴还不为定制至是先生疏请遂
  有提督之 命后不复更疏以我 国家有
  罚典有赏格然罚典止行于参提之后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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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于临阵对敌之时赏格止行于大军征剿
  之日而不行于寻常用兵之际故无成功今
  后凡遇讨贼领兵官不拘军卫有司所领兵
  众有退缩不用命者许领兵官军前以军法
  从事领兵官不用命者许总统官军前以军
  法从事所领兵众有对敌擒斩功次或赴敌
  阵亡从实具报覆实奏闻升赏如制若生擒
  贼徒问明即押赴市曹斩之以徇庶使人知
  警畏亦可比于令典决不待时者如此则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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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罚既明人心激励盗起即得扑灭粮饷可省
  事功可建又曰古者赏不踰时罚不后事过
  时而赏与无赏同后事而罚与不罚同况过
  时而不赏后事而不罚其何以齐一人心作
  兴士气虽使韩白为将亦不能有所成诚得
  以大军诛赏之法责而行之于平时假臣等
  令旗令牌便宜行事如是而兵有不精贼有
  不灭臣等亦无以逃其死矣事下兵部尚书
  王琼覆奏以为宜从所请于是改巡抚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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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得以军法从事 钦给旗牌八面悉听便
  宜既而镇守太监毕真谋于近倖请监其军
  琼奏以为兵法最忌遥制若使南赣用兵而
  必待谋于省城镇守断乎不可惟省城有警
  则听南赣策应事遂寝○按敕谕有曰江西
  南安赣州也方与福建汀漳二府广东南韶
  潮惠四府及湖广郴州桂阳县壤地相接山
  岭相连其间盗贼不时生发东追则西窜南
  捕则北奔盖因地方各省事无统属彼此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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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难为处置先年尝设有都御史一员巡抚
  前项地方就令督剿盗贼但责任不专类多
  因循苟且不能申明赏罚以励人心致令盗
  贼滋多地方受祸今日所奏及各该部覆奏
  事理特改命尔提督军务抚安军民脩理城
  池禁革奸弊一应军马钱粮事宜但听便宜
  区画以足军饷但有盗贼生发即便设法调
  兵剿杀不许踵袭旧弊招抚蒙蔽重为民患
  其管领兵快人等官员不问文职武职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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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前违期并逗遛退缩者俱听军法从事生
 擒盗贼鞠问明白亦听就行斩首示众
 抚谕贼巢
  是时漳寇虽平而乐昌龙川诸贼巢尚多啸
  聚将用兵剿之先犒以牛酒银布复谕之曰
  人之所共耻者莫过于身被为盗贼之名人
  心之所共愤者莫过于身遭劫掠之苦今使
  有人骂尔等为盗尔必愤然而怒又使人焚
  尔室庐劫尔财货掠尔妻女尔必怀恨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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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死必报尔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
  人同此心尔宁独不知乃必𣣔为此其间想
  亦有不得已者或是为官府所迫或是为大
  户所侵一时错起念头误入其中后遂不敢
  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悯然亦皆由尔等悔悟
  不切耳尔等当时去做贼时是生人寻死路
  尚且要去便去今𣣔改行从善是死人求生
  路乃反不敢耶若尔等肯如当初去做贼时
  拚死出来求要改行从善我官府岂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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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汝之理尔等久习恶毒忍于杀人心多猜
  疑岂知我上人之心无故杀一鸡犬尚且不
  忍况于人命关天若轻易杀之冥冥之中断
  有还报殃祸及于子孙何苦而必欲为此我
  每为尔等思念及此辄至于终夜不能安寝
  亦无非欲为尔等寻一生路惟是尔等冥顽
  不化然后不得已而兴兵此则非我杀之乃
  天杀之也今谓我全无杀人之心亦是诳尔
  若谓必欲杀尔又非吾之本心尔等今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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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
  子八人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
  须去二人然后八人得以安生均之为子父
  母之心何故必𣣔偏杀二子不得已也吾于
  尔等亦正如此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恶迁善
  号泣投诚为父母者亦必哀悯而赦之何者
  不忍杀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
  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于尔等亦正如此闻
  尔等为贼所得苦亦不多其间尚有衣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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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充者何不以尔为贼之勤苦精力而用之于
  耕农运之于商贾可以坐致饶富而安享逸
  乐放心纵意游观城市之中优游田野之内
  岂如今日出则畏官避雠入则防诛惧剿潜
  形遁迹忧苦终身卒之身灭家破妻子戮辱
  亦有何好乎尔䓁若能听吾言改行从善吾
  即视尔为良民更不追尔旧恶若习性已成
  难更改动亦由尔等任意为之吾南调两广
  之狼达西调湖湘之土兵亲率大军围尔巢
卷二十一 第 43a 页
  穴一年不尽至于两年两年不尽至于三年
  尔之财力有限吾之兵粮无穷纵尔等皆为
  有翼之虎谅亦不能逃于天地之外矣呜呼
  民吾同胞尔等皆吾赤子吾终不能抚恤尔
  等而至于杀尔痛哉痛哉兴言至此不觉泪
  下○按是谕文蔼然哀怜无辜之情可以想
  见虞廷干羽之化矣故当时酋长若黄金巢
  卢珂等即率众来投硕效死以报
 疏谢升赏
卷二十一 第 43b 页
  朝廷以先生平漳寇功升一级银二十两纻
  丝二表里降 敕奖励故有谢疏
 疏处南赣商税
  始南安税商货于折梅亭以资军饷后多奸
  弊仍并府北龟角尾以疏闻
 十月平横水桶冈诸寇
  南赣西接湖广桂阳有桶冈横水诸贼巢南
  接广东乐昌东接广东龙川有浰头诸贼巢
  大贼首谢志珊号征南王紏率大贼钟明贵
卷二十一 第 44a 页
  萧规模陈曰能等约乐昌高快马等大脩战
  具并造吕公车闻广东官兵方有事府江欲
  先破南康乘虚入广先是湖广巡抚都御史
  陈金题请三省夹攻先生以桶冈横水左溪
  诸贼荼毒三省其患虽同而事势各异以湖
  广言之则桶冈为贼之咽喉而横水左溪为
  之腹心以江西言之则横水左溪为之腹心
  而桶冈为之羽翼今议者不去腹心而𣣔与
  湖广夹攻桶冈进兵两寇之间腹背受敌势
卷二十一 第 44b 页
  必不利今议进兵横水左溪剋期在十一月
  朔贼见我兵未集师期尚远必以为先事桶
  冈觐望未备乘此急击之可以得志由是移
  兵临桶冈破竹之势成矣于是决意先攻横
  水左溪分定哨道指授方略密以十月已酉
  进兵至十一月已已凡破贼巢五十馀擒斩
  大贼首谢志珊等五十六从贼首级二千一
  百六十八俘获贼属二千三百二十四众请
  乘胜进兵桶冈先生复以桶冈天险四塞中
卷二十一 第 45a 页
  坚其所由入惟琐匙龙葫芦洞察坑十八磊
  新池五处然皆架栈梯壑于崖巅坐发磥石
  可以禦我师虽上章一路稍平然迂回半月
  始达湖兵从入我师复往事皆非便况横水
  左溪馀贼悉奔入同难合势为守必力善战
  者其势险其节短今我欲乘全胜之锋兼三
  日之程争百里之利以顿兵于幽谷所谓强
  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矣莫若移屯近地休兵
  养威使人谕以祸福彼必惧而请伏或有不
卷二十一 第 45b 页
  从乘而袭之乃可以逞因使其党往说之贼
  喜方集议而横水左溪奔入之贼果坚持不
  可往复迟疑不睱为备而我兵分道疾进前
  后合击贼遂大败破巢三十馀摛斩大贼首
  蓝天凤等三十四从贼首级一千一百四俘
  获贼属二千三百捷闻赐 敕奖谕○是役
  也监军副使杨璋参议黄宏领兵都指挥许
  清指挥使郏文知府邢珣季敩伍文定唐淳
  知县王天与张戬指挥余恩冯翔县丞舒富
卷二十一 第 46a 页
  随征参谋等官指挥谢昶冯廷瑞姚玺同知
 朱宪推官危寿徐文英知县陈允谐黄文鸑
  宋瑢陆璥千户陈伟高睿等咸上功○酋长谢
  志珊就擒先生问曰汝何得党类之众若此
  志珊曰亦不容易曰何曰平生见世上好汉
  断不轻易放过多方钩致之或纵其酒或助
  其急待其相德与之吐实无不应矣先生退
  语门人曰吾儒一生求朋友之益岂异是哉
 十二月班师
卷二十一 第 46b 页
  师至南康百姓沿途顶香迎拜所经州县隘
  所各立生祠远乡之民各肖像于祖堂岁时
  尸祝
 闰十二月奏设崇义县治及茶寮隘上堡铅厂
 长龙三巡检司
  先生上言横水左溪桶冈诸贼巢凡八十馀
  界乎上犹大庾南康之中四方相距各三百
  馀里号令不及以故为贼所据今幸削平必
  建立县治以示控制议割上犹崇义等三里
卷二十一 第 47a 页
  大庾义安三里南康至坪一里而特设县治
  于横水道里适均山水合抱土地平坦仍设
  三巡检司以遏要害茶陵复当桶冈之中西
  通桂阳桂东南连仁化乐昌北接龙泉永新
  东入万安兴国宜设隘保障令千户孟俊伐
  木立栅移皮𫀆洞隘兵而益以邻近隘夫守
  焉议上悉从之县名崇义
十有三年戊寅先生四十七岁在赣
 正月征三浰
卷二十一 第 47b 页
  与薛侃书曰即日已抵龙南明日入巢四路
  皆如期并进贼有必破之势矣向在横水尝
  寄书仕德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区区
  剪除鼠窃何足为异若诸贤扫荡心腹之寇
  以收廓清平定之功此诚大丈夫不世之伟
  绩数日来谅巳得必胜之策奏捷有期矣何
  喜如之梁日孚杨仕德诚可与共学廨中事
  累尚谦小儿正宪犹望时赐督责时延尚谦
  为正宪师兼倚以衙中政事故云
卷二十一 第 48a 页
 二月奏移小溪驿
  小溪驿旧当南康南安中丙子大庾峰山里
  民惧贼雠杀自硕筑城为卫至是年二月奏
  移驿其中
 三月疏乞致仕不允
  以病也
 袭平大帽浰头诸寇
  先生议攻取之宜先横水次桶冈次与广东
  徐图浰头方进兵横水时恐浰头乘之乃为
卷二十一 第 48b 页
  告谕颇多感动惟池仲容曰我等为贼非一
  年官府来招非一次告谕何足凭待金巢等
  无事降未晚也金巢等至乃释罪推诚抚之
  各愿目投于是择其众五百人从征横水横
  水既破仲容等始惧遣其弟池仲安来附意
  以缓兵先生觉之比征桶冈使截路上新池
  以迂其归内严警备外若宽假被害者皆言
  池氏凶狡两经夹剿无功其曰狼兵易与耳
  调来须半年我避不须一月谓来不能速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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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久也咸请济师不从乃密昼方略使各
  归部集候期遏贼及桶冈破贼益惧私为战
  守之备复使人赐酋牛酒以察其变贼度不
  可隐诈称龙川新民卢珂郑志高等将行掩
  袭故豫为防非虞官兵也佯信之因怒珂等
  擅兵雠杀移檄龙川使廉实将伐木开道讨
  之贼闻且信且惧复使来谢会珂等告变先
  生欲藉珂以绐三浰密语珂曰吾姑毁状汝
  当再来来则受杖三十系数旬乃可珂知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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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诺先生复授其意参随密示行杖人令极
  轻至是假怒珂数罪状且将逮其属尽斩之
  而阴纵其弟集兵先生先期召巡捕官佯曰
  今大征已毕时和年礼可令民家盛作鼓乐
  大张灯会乐之亦数十年一奇事也又曰乐
  户多住龟角尾恐招盗曷迁入城来于是街
  巷俱然灯鸣鼓已旬馀又遣指挥俞恩及黄
  表颁历三浰推心招徕之时仲容等疑先生
  图已既得历稍安黄表辈从容曰若辈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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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节生疏我来颁历若可高坐乎于是仲容
  率其党九十二人皆悍酋来营教场而自以
  数人入见先生呵曰若皆吾新民不入见而
  营教场疑我乎仲容惶恐曰听命耳即遣人
  引至祥符宫见物宇整洁喜出望外是时十
  二月二十三也先生既遣参随数人馆伴复制
  青衣油靴教之习礼以察其志意所向审其
  贪残终不可化而士民咸诟于道曰此养寇
  贻害先生始决歼魁之念矣踰日辞归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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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曰自此至三浰八九日今即往岁内未必至
  家即至又当走拜正节徒自取劳苦耳闻赣
  州今岁有灯曷以正月归乎数日复辞先生
  曰正节尚未犒赏柰何初二日令有司大烹
  于宫以次日宴是夕令龙光潜入甲士诘旦
  尽歼之先生自惜终不能化日已过未刻不
  食大昡晕呕吐先时尝密遣千户孟俊督珂
  弟集兵以防其变及是夜将半自率军从龙
  南冷水直捣下浰贼故阻水石错立水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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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蹑屩先行诸军继之无溺者门坚甚先生
  摘百人捲旗持炮火缘后山登须臾后山炮
  火四发旗帜满山守者狼顾门遂破时正月
  七日丁未也兵备副使杨璋守备指挥郏文
  知府陈祥邢珣季敩推官危寿指挥余恩姚
  玺县丞舒富皆从凡破巢三十有八擒斩贼
  首五十八从贼二千馀馀奔九连山往议九
  连山横亘数百里四面陡绝须半月始达而
  贼已据险先生选精锐七百馀皆衣贼衣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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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溃乘暮至贼崖下贼下招之我兵佯应既
  度险扼其后路次日从上下击西路伏起一
  鼓擒之抚其降酋张仲全等二百馀人视地
  里险易立县置隘留兵防守而归○先生未
  至赣时已闻有三省夹攻之议即谓夹攻大
  举恐不足以灭贼乃进攻治疏谓 朝廷若
  假以赏罚使得便宜行事动无掣肘可以相
  机而发一寨可攻则攻一寨一巢可朴则扑
  一巢量其罪恶之浅深而为剿抚之先后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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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省供馈征调之费日剪月削澌尽灰灭
  此则如昔人拔齿之喻齿拔而儿不觉者也
  若欲夹攻以快一朝之忿则计贼二万须兵
  十万积粟料财数月而事始集兵未出境贼
  已深逃锋刃所加不过老弱胁从之辈耳况
  狼兵所过不减于盗近年江西有姚源之役
  福建有汀漳之寇府江之师方集于两广偏
  挢之讨未息于湖湘若复加以大兵民将何
  以堪命此则一拔去齿而儿亦随毙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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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方上而夹攻成命已下矣先生又以为夹
  攻之策名虽三省大举其实举动次第自有
  先后如江西之南安有上犹大庾桶冈等处
  贼巢与湖广桂东桂阳接境夹攻之举止宜
  江西与湖广会合而广东于仁化县要害把
  截不与焉赣州之龙南有浰头贼巢与广东
  龙川接境夹攻之举止宜江西与广东会合
  而湖广不与焉广东乐昌乳源贼巢与湖广
  宜章县接境惠州贼巢与湖广临武县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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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仁化县贼巢与湖广桂阳县接境夹攻之举
  止宜湖广广东二省会合而江西于大庾县
  要害把截不与焉若不此之察必𣣔通待三
  省兵齐然后进剿则老师费财为害匪细矣
  今并力于上犹也则姑遣人佯抚乐昌诸贼
  以安其心彼见广东既未有备而湖广之兵
  又不及已乃幸旦夕之生必不敢越界以援
  上犹及上犹既举而湖广移兵以合广东则
  乐昌诸贼其势已孤二省兵力益专其举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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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当是之时龙川贼巢相去辽绝自以为风
 马牛不相及彼见江西之兵又彻意必不疑
 班师之日出其不意回军合击蔑有不济者
 矣疏上 朝廷许以便宜行事桶冈既灭湖
 广兵期始至恐其徒劳远涉即奖励统兵参
 将史春使之即日回军及计斩浰头广东尚
  不及闻皆与前议合
 四月班师立社学
 先生谓民风不善由于教化未明今幸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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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平民困渐息一应移风易俗之事虽未能
  尽举姑且就其浅近易行者开导训诲即行
  告谕发南赣所属各县父老子弟互相戒勉
  兴立社学延师教子歌诗习礼出入街衢官
  长至俱叉手拱立先生或赞赏训诱之久之
  市民亦知冠服朝夕歌声达于委巷雍雍然
  渐成礼让之俗矣○按训蒙大意示教读刘
  伯颂等曰今教童子者当以孝悌忠信礼义
  廉耻为专务其培植涵养之方则宜诱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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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以发其志意遵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
  读书以开其知觉今人往往以歌诗习礼为
  不切时务此皆末俗庸鄙之见乌足以知古
  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戏而惮
  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
  之则衰痿故凡诱之歌诗者非但发其志意
  而已亦所以泄其跳号呼啸于咏歌宣其幽
  抑结滞于音节也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
  仪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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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
 开其知觉而已亦所以沉潜反复而存其心
  抑扬讽诵以宣其志也若责其检束而不知
 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彼视
 学舍如囹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寇雠而不
 欲见矣求其为善也得乎
 五月奏设和平县
  和平县治本和平峒羊子地为三省贼冲要
  路其中山水环抱土地坦平人烟辏集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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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馀家东去兴宁长乐安远西抵河源南界龙
  川北际龙南各有数日程其山水阻隔道路
  辽远人迹既稀奸宄多萃相传原非循州龙
  川雷乡一州二县之地后为贼据止存龙川
  一县洪武中贼首谢士真等相继作乱遂极
 陵夷先生谓宜乘时脩复县治以严控制改
  和平巡检司于浰头以遏要害议上悉从之
 六月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荫子锦衣卫世袭
 百户辞免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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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旌横水桶冈功也先生具疏辞免曰臣过蒙
  国恩授以巡抚之寄时臣方抱病请告偶值
  前官有托疾避难之嫌 朝廷谴之简书臣
  遂狼狈莅事当是时兵耗财匮盗炽民穷束
  手无策 朝廷念民命之颠危虑臣力之薄
  劣本兵议假臣以赏罚则从之议给臣以旗
  牌则从之议改臣以提督则从之授之方略
  而不拘以制责其成功而不限以时由是臣
  得以伸缩如志举动自由一鼓而破横水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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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鼓而灭桶冈振旅复举又一鼓一破三浰再
  鼓而下九连皆本兵之议 朝廷之断也臣
  亦何功之有而敢冒承其赏乎况臣福过灾
  生已尝恳疏求告今乃求退获进引咎蒙赉
 其如赏功之典何奏入不允
 七月刻古本大学
 先生出入贼垒未暇宁居门人薛侃欧阳德
  梁焯何廷仁黄弘纲薛俊杨骥郭治周仲周
  冲周魁郭持平刘道袁梦麟王舜鹏王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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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光黄槐密黄蓥吴伦陈稷刘鲁扶黻吴鹤
  薛侨薛宗铨欧阳昱皆讲聚不散至是回军
  休士始得专意于朋友日与发明大学本旨
  指示入道之方先生在龙场时疑朱子大学
  章句非圣门本旨手录古本伏读精思始信
  圣人之学本简易明白其书止为一篇原无
  经传之分格致本于诚意原无缺传可补以
  诚意为主而为致知格物之功故不必增一
  敬字以良知指示至善之本体故不必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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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闻至是录刻成书傍为之释而引以叙
 刻朱子晚年定论
  先生序略曰昔谪官龙场居夷处困动心忍
  性之馀恍若有悟證诸六经四子洞然无复
  可疑独于朱子之说有相牴牾恒疚于心切
  疑朱子之贤而岂其于此尚有未察及官留
  都复取朱子之书而检求之然后知其晚岁
  固已大悟旧说之非痛悔极艾至以为自诳
  诳人之罪不可胜赎世之所传集注或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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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类乃其中年未定之说自咎以为旧本之误
  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诸语类之属又其门人
  挟胜心以附巳见固于诸子平日之说犹有
  大相缪戾者而世之学者局于见闻不过持
  循讲习于此其于悟后之论槩乎其未有闻
  则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无以
  自暴于后世也乎予既自幸说之不缪于朱
  子又喜朱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且慨夫世
  之学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说而不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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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其晚岁既悟之论竞相呶呶以乱正学不
  自知其已入于异端辄采录而裒集之私以
  示夫同志庶几无疑于吾说而圣学之明可
  冀矣○与安之书曰留都时偶因饶舌遂至
  多口攻之者环四面取朱子晚年悔悟之说
  集为定论聊藉以解纷耳门人辈近刻之雩
  都初闻甚不喜然士夫见之乃往往遂有开
  发者无意中得此一助亦颇省颊舌之劳近
  年篁墩诸公尝有道一等编见者先怀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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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伐异之念故卒不能有入反激而怒今但取
 朱子之所自言者表章之不加一辞虽有𥚹
 心将无所施其怒矣有志向者一出指示之
 八月门人薛侃刻传习录
  侃得徐爱所遗传习录一卷序二篇与陆澄
 各录一卷刻于虔○是年爱卒先生哭之恸
 爱及门独先闻道亦早尝游南岳梦一瞿昙
 抚其背曰尔与颜子同德亦与颜子同寿自
 南京兵部郎中告病归与陆澄谋耕霅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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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以俟师年才三十一先生每语辄伤之
 九月脩濂溪书院
  四方学者辐辏始寓射圃至不能容乃脩濂
  溪书院居之○先生大征既上捷一日设酒
 食劳诸生且曰以此相报诸生瞿然问故先
 生曰始吾登堂每有赏罚不敢肆常恐有愧
 诸君比与诸君相对久之尚觉前此赏罚犹
 未也于是思求其过以改之直至登堂行事
 与诸君相对时无少增损方始心安此即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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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之助固不必事事烦口齿为也诸生闻言
  愈省各畏
 十月举乡约
  先生自大征后以为民虽格面未知格心乃
  举乡约告谕父老子弟使相警戒辞有曰顷
  者顽卒倡乱震惊远迩父老子弟甚忧苦骚
  动彼冥顽无知逆天叛伦自求诛戮究言思
  之实足悯悼然亦岂独冥顽者之罪有司抚
  养之有缺训迪之无方均有责焉虽然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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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所以倡率饰励于平日无乃亦有所未至
  欤今倡乱渠魁皆就擒灭胁从无辜悉巳宽
  贷地方虽以宁复然创今图后父老所以教
  约其子弟者自此不可以不豫故今特为保
  甲之法以相警戒联属父老其率子弟慎行
  之务和尔邻里齐尔姻族德义相劝过失相
  规敦礼让之风成淳厚之俗
 十有一月再请疏通盐法
  据户部覆疏所允南赣暂行盐税例止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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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念连年兵饷不及小民而止取盐税所
  谓不加赋而财足所助不少且广盐止行于
  南赣其利小而淮盐必行于袁临吉以滩高
  也故三府之民长苦乏盐而私贩者水发舟
  多蔽河而下寡不敌众势莫能遏乃上议以
  为广盐行则商税集而用资于军饷赋省于
  贫民广盐止则私贩兴而弊滋于奸宄利归
  于豪右况南赣巢穴虽平残党未尽方图保
  安之策未有撤兵之期若盐税一革军饷之
卷二十一 第 61b 页
  费苟非科取于贫民必须仰给于内帑夫民
  已贫而敛不休是驱之从盗也外已竭而殚
  其内是复残其本也臣窃以为宜开复广盐
  著为定例 朝廷从之至今军民受其利
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