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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二
附录一 年谱一
先生讳守仁字伯安姓王氏其先出晋光禄
大夫览之裔本琅琊人至曾孙右军将军羲
之徙居山阴又二十三世迪功郎寿自达溪
徙馀姚今遂为馀姚人寿五世孙纲善鉴人
有文武才
国初诚意伯刘伯温荐为兵部郎中擢广东参
议死苗难子彦达缀羊革裹尸归是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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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世祖御史郭纯上其事于
朝庙祀增城彦达号秘湖渔隐生高祖讳与准精
礼易尝著易微数千言永乐间
朝廷举遗逸不起号遁石翁曾祖讳世杰人呼
为槐里子以明经贡太学卒祖讳天叙号竹
轩魏尝斋瀚尝立传叙其环堵萧然雅歌豪
唫胸次洒落方之陶靖节林和靖所著有竹
轩稿江湖杂稿行于世封翰林院脩撰自槐
里子以下两世皆赠嘉议大夫礼部右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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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赠新建伯父讳华字德辉别号实庵晚称
海日翁尝读书龙泉山中又称为龙山公成
化辛丑
赐进士及第第一人仕至南京吏部尚书进封新
建伯龙山公常思山阴山水佳丽又为先世
故居复自姚徙越城之光相坊居之先生尝
筑室阳明洞洞距越城东南二十里学者咸
称阳明先生云
宪宗成化八年壬辰九月丁亥先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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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九月三十日太夫人郑娠十四月祖母
岑梦神人衣绯玉云中鼓吹送儿授岑岑惊
窹已闻啼声祖竹轩公异之即以云名乡人
传其梦指所生楼曰瑞云楼
十有二年丙申先生五岁
先生五岁不言一日与群儿嬉有神僧过之
曰好个孩儿可惜道破竹轩公悟更今名即
能言一日诵竹轩公所尝读过书讶问之曰
闻祖读时已默记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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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七年辛丑先生十岁皆在越
是年龙山公举进士第一甲第一人
十有八年壬寅先生十一岁寓京师
龙山公迎养竹轩翁因携先生如京师先生
年才十一翁过金山寺与客酒酣拟赋诗未
成先生从傍赋曰金山一点大如拳打破维
扬水底天醉倚妙高台上月玉箫吹彻洞龙
眠客大惊异复命赋蔽月山房诗先生随口
应曰山近月远觉月小便道此山大于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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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眼大如天还见山小月更阔明年就塾
师先生豪迈不羁龙山公常怀忧惟竹轩公
知之一日与同学生走长安街遇一相士异
之曰吾为尔相后须忆吾言须拂领其时入
圣境须至上丹台其时结圣胎须至下丹田
其时圣果圆先生感其言自后每对书辄静
坐凝思尝问塾师曰何为第一等事塾师曰
惟读书登第耳先生疑曰登第恐未为第一
等事或读书学圣贤耳龙山公闻之笑曰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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𣣔做圣贤耶
二十年甲辰先生十三岁寓京师
母太夫人郑氏卒
居丧哭泣甚哀
二十有二年丙午先生十五岁寓京师
先生出游居庸三关即慨然有经略四方之
志询诸夷种落悉闻备禦策逐胡儿骑射胡
人不敢犯经月始返一日梦谒伏波将军庙
赋诗曰卷甲归来马伏波早年兵法鬓毛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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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埋铜柱雷轰折六字题文尚不磨时畿内
石英王勇盗起又闻秦中石和尚刘千斤作
乱屡𣣔为书献于朝龙山公斥之为狂乃止
孝宗弘治元年戊申先生十七岁在越
七月亲迎夫人诸氏于洪都
外舅诸公养和为江西布政司参议先生就
官署委禽合卺之日偶闲行入铁柱宫遇道
士跌坐一榻即而叩之因闻养生之说遂相
与对坐忘归诸公遣人追之次早始还○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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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中蓄𥿄数箧先生日取学书比归数箧皆
空书法大进先生尝示学者曰吾始学书对
模古帖止得字形后举笔不轻落𥿄凝思静
虑拟形于心久之始通其法既后读明道先
生书曰吾作字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
既非要字好又何学也乃知古人随时随事
只在心上学此心精明字好亦在其中矣后
与学者论格物多举此为證
二年巳酉先生十八岁寓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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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夫人诸氏归馀姚
是年先生始慕圣学先生以诸夫人归舟至
广信谒娄一斋谅语宋儒格物之学谓圣人
必可学而至遂深契之明年龙山公以外艰
归姚命从弟冕阶宫及妹婿牧相与先生讲
析经义先生日则随众课业夜则搜取诸经
子史读之多至夜分四子见其文字日进尝
愧不及后知之曰彼已游心举业外矣吾何
及也先生接人故和易善谑一日悔之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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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省言四子未信先生正色曰吾昔放逸今
知过矣自后四子亦渐敛容
五年壬子先生二十一岁在越
举浙江乡试
是年场中夜半见二巨人各衣绯绿东西立
自言曰三人好作事忽不见已而先生与孙
忠烈燧胡尚书世宁同举其后宸濠之变胡
发其奸孙死其难先生平之咸以为奇验○
是年为宋儒格物之学先生始侍龙山公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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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遍求考亭遗书读之一日思先儒谓众
物必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涵至理官署
中多竹即取竹格之沉思其理不得遂遇疾
先生自委圣贤有分乃随世就辞章之学明
年春会试下第缙绅知者咸来慰谕宰相李
西涯戏曰汝今岁不第来科必为状元试作
来科状元赋先生悬笔立就诸老惊曰天才
天才退有忌者曰此子取上第目中无我辈
矣及丙辰会试果为忌者所抑同舍有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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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为耻者先生慰之曰世以不得第为耻吾
以不得第动心为耻识者服之归馀姚结诗
社龙泉山寺致仕方伯魏瀚平时以雄才自
放与先生登龙山对奕联诗有佳句辄为先
生得之乃谢曰老夫当退数舍
十年丁已先生二十六岁寓京师
是年先生学兵法当时边报甚急 朝廷推
举将才莫不遑遽先生念武举之设仅得骑
射搏击之士而不可以收韬略统驭之才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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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留情武事凡兵家秘书莫不精究每遇宾
宴尝聚果核列阵势为戏
十一年戊午先生二十七岁寓京师
是年先生谈养生先生自念辞章艺能不足
以通至道求师友于天下又不数遇心持惶
惑一日读晦翁上宋光宗疏有曰居敬持志
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乃悔前
日探讨虽博而未尝循序以致精宜无所得
又循其序思得渐渍洽浃然物理吾心终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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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而为二也沉郁既久旧疾复作益委圣贤
有分偶闻道士谈养生遂有遗世入山之意
十有二年已未先生二十八岁在京师
举进士出身
是年春会试举南宫第二人赐二甲进士出
身第七人观政工部
疏陈边务
先生未第时尝梦威宁伯遗以弓剑是秋
钦差督造威宁伯王越坟驭役夫以什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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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食以时睱即驱演八阵图事竣威宁家以
金帛谢不受乃出威宁所佩宝剑为赠适与
梦符遂受之时有星变 朝廷下诏求言及
闻达虏猖獗先生复命上边务八事言极剀
切
十有三年庚申先生二十九岁在京师
授刑部云南清吏司主事
十有四年辛酉先生三十岁在京师
奉命审录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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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录囚多所平反事竣遂游九华作游九
华赋宿无相化城诸寺是时道者蔡蓬头善
谈仙待以客礼请问蔡曰尚未有顷屏左右
引至后亭再拜请问蔡曰尚未问至再三蔡
曰汝后堂后亭礼虽隆终不忘官相一笑而
别闻地藏洞有异人坐卧松毛不火食历嵓
险访之正熟睡先生坐傍抚其足有顷醒惊
曰路险何得至此因论最上乘曰周濂溪程
明道是儒家两个好秀才后再至其人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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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故后有会心人远之叹
十有五年壬戍先生三十一岁在京师
八月疏请告
是年先生渐悟仙释二氏之非先是五月复
命京中旧游俱以才名相驰骋学古诗文先
生叹曰吾焉能以有限精神为无用之虚文
也遂告病归越筑室阳明洞中行导引术久
之遂先知一日坐洞中友人王思舆等四人
来访方出五云门先生即命仆迎之且历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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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来迹仆遇诸途与语良令众惊异以为得
道久之悟曰此簸弄精神非道也又屏去已
而静久思离世远去惟祖母岑与龙山公在
念因循未决久之又忽悟曰此念生于孩提
此念可去是断灭种性矣明年遂移疾钱塘
西湖复思用世往来南屏虎跑诸刹有禅僧
坐关三年不语不视先生喝之曰这和尚终
日口巴巴说甚么终日眼睁睁看甚么僧惊
起即开视对语先生问其家对曰有母在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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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念否对曰不能不起先生即指爱亲本性
谕之僧涕泣谢明日问之僧已去矣
十有七年甲子先生三十三岁在京师
秋主考山东乡试
巡按山东监察御史陆称聘主乡试试录皆
出先生手笔其策问议 国朝礼乐之制老
佛害道由于圣学不明纲纪不振由于名器
太滥用人太急求效太速及分封清戎禦夷
息讼皆有成法录出人占先生经世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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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改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
十有八年乙丑先生三十四岁在京师
是年先生门人始进学者溺于词章记诵不
复知有身心之学先生首倡言之使人先立
必为圣人之志闻者渐觉兴起有愿执贽及
门者至是专志授徒讲学然师友之道久废
咸目以为立异好名惟甘泉湛先生若水时
为翰林庶吉士一见定交共以倡明圣学为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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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宗正德元年丙寅先生三十五岁在京师
二月上封事下 诏狱谪龙埸驿驿丞
是时武宗初政奄瑾窃柄南京科道戴铣薄
彦徽等以谏忤旨逮系诏狱先生首抗疏救
之其言君仁臣直铣等以言为责其言如善
自宜嘉纳如其未善亦宜包容以开忠谠之
路乃今赫然下令远事拘囚在 陛下不过
少示惩创非有意怒绝之也下民无知妄生
疑惧臣切惜之自是而后虽有上关宗社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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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不制之事 陛下孰从而闻之 陛下聪
明超绝苟念及此宁不寒心伏愿追收前旨
使铣等仍旧供职扩太公无我之仁明改过
不吝之勇 圣德昭布远迩人民胥悦岂不
休哉疏入亦下 诏狱已而廷杖四十既绝
复苏寻谪贵州龙埸驿驿丞
二年丁卯先生三十六岁在越
夏赴谪至钱塘
先生至钱塘瑾遣人随侦先生度不免乃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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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投江以脱之因附啇船游舟山偶遇飓风
大作一日夜至闽界比登岸奔山径数十里
夜扣一寺求宿僧故不纳趋野庙倚香案卧
盖虎穴也夜半虎绕廊大吼不敢入黎明僧
意必毙于虎将收其囊见先生方熟睡呼始
醒惊曰公非常人也不然得无恙乎邀至寺
寺有异人尝识于铁柱宫约二十年相见海
上至是出诗有二十年前曾见君今来消息
我先闻之句与论出处且将远遁其人曰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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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亲在万一瑾怒逮尔父诬以北走胡南走
奥何以应之因为蓍得明夷遂决策返先生
题诗璧间曰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
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因
取间道由武夷而归时龙山公官南京吏部
尚书从鄱阳往省十二月返钱塘赴龙埸驿
○是时先生与学者讲授虽随地兴起未有
出身承当以圣学为已任者徐爱先生妹婿
也因先生将赴龙埸纳贽北面奋然有志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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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爱与蔡宗兖朱节同举乡贡先生作别三
子序以赠之
三年戊辰先生三十七岁在贵阳
春至龙场
先生始悟格物致知龙场在贵州西北万山
丛棘中蛇虺魍魉蛊毒瘴疠与居夷人鴃舌
难语可通语者皆中土亡命旧无居始教之
范上架木以居时瑾憾未巳自计得失荣辱
皆能超脱惟生死一念尚觉未化乃为石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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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誓曰吾惟俟命而已日夜端居澄默以求
静一久之胸中洒洒而从者皆病自析薪取
水作糜饲之又恐其怀抑郁则与歌诗又不
悦复调越曲杂以诙笑始能忘其为疾病夷
狄患难也因念圣人处此更有何道忽中夜
大悟格物致知之旨窹寐中若有人语之者
不觉呼跃从者皆惊始知圣人之道吾性自
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乃以默记五经
之言證之莫不吻合因著五经亿说居久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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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亦日来亲狎以所居湫湿乃伐木搆龙冈
书院及寅宾堂何陋轩君子亭玩易窝以居
之思州守遣人至驿侮先生诸夷不平共殴
辱之守大怒言诸当道毛宪副科令先生请
谢且谕以祸福先生致书复之守惭服水西
安宣慰闻先生名使人馈米肉给使令既又
重以金帛鞍马俱辞不受始 朝廷议设卫
于水西既置城已而中止驿传尚存安恶据
其腹心𣣔去之以问先生先生遗书折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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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且申 朝廷威信令甲议遂寝已而宋氏
酋长有阿贾阿札者叛宋氏为地方患先生
复以书诋讽之安悚然率所部平其难民赖
以宁
四年已已先生三十八岁在贵阳
提学副使席书聘主贵阳书院
是年先生始论知行合一始席元山书提督
学政问朱陆同异之辨先生不语朱陆之学
而告之以其所悟书怀疑而去明日复来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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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行本体證之五经诸子渐有省往复数四
豁然大悟谓圣人之学复睹于今日朱陆异
同各有得失无事辩诘求之吾性本自明也
遂与毛宪副脩葺书院身率贵阳诸生以所
事师礼事之○后徐爱因未会先生知行合
一之训决于先生先生曰试举看爱曰如今
人已知父当孝兄当弟矣乃不能孝弟知与
行分明是两事先生曰此被私欲隔断耳非
本体也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人复本体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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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指出真知行以示人曰如好好色如恶
恶臭夫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色时
已是好矣非见后而始立心去好也闻恶臭
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臭时已是恶矣非闻
后而始立心去恶也又如称某人知孝某人
知弟必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
知弟此便是知行之本体爱曰古人分知行
为二恐是要人用工有分晓否先生曰此正
失却古人宗旨某尝说知是行之主意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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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之功夫知是行之始行实知之成已可理
会矣古人立言所以分知行为二者缘世间
有一种人懵懵然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
察是之为冥行妄作所以必说知而后行无
缪又有一种人茫茫然悬空去思索全不肯
着实躬行是之为揣摸影响所以必说行而
后知始真此是古人不得已之教若见得时
一言足矣今人却以为必先知然后能行且
讲习讨论以求知俟知得真时方去行故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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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某今说知行合一
使学者自求本体庶无支离决裂之病
五年庚午先生三十九岁在吉
升庐陵县知县
先生三月至庐陵为政不事威刑惟以开导
人心为本莅任初首询里役察各乡贫富奸
良之实而低昂之狱牒盈庭不即断射稽
国初旧制慎选里正三老坐申明亭使之委
曲劝谕民胥悔胜气嚚讼至有涕泣而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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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是囹圄日清在县七阅月遗告示十有六
大抵谆谆慰父老使教子弟母令荡僻城中
失火身祷返风以血禳火而火即灭因使城
中辟火巷定水次兑运绝镇守横征杜神会
之借办立保甲以弭盗清驿递以延宾旅至
今数十年犹踵行之○语学者悟入之功先
是先生赴龙埸时随地讲授及归过常德辰
州见门人冀元亨蒋信刘观时辈俱能卓立
喜曰谪居两年无可与语者归途乃幸得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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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悔昔在贵阳举知行合一之教纷纷异同
罔知所入兹来乃与诸生静坐僧寺使自悟
性体顾恍恍若有可即者既又途中寄书曰
前在寺中所云静坐事非𣣔坐禅入定也盖
因吾辈平日为事物纷拿未知为已欲以此
补小学收放心一段功夫耳明道云才学便
须知有用力处既学便须知有得力处诸友
宜于此处着力方有进步异时始有得力处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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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十有一月入觐
先生入京馆于大兴隆寺时黄宗贤绾为后
军都督府都事因储柴墟巏请见先生与之
语喜曰此学久绝子何所闻对曰虽粗有志
实未用功先生曰人惟患无志不患无功明
日引见甘泉订与终日共学○按宗贤至嘉
靖壬午春复执贽称门人
十有二月升南京刑部四川清吏司主事
论实践之功先生与黄绾应良论圣学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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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学者欲为圣人必须廓清心体使纤翳不
留真性始见方有操持涵养之地应良疑其
难先生曰圣人之心如明镜纤翳自无所容
自不消磨刮若常人之心如斑垢驳蚀之镜
须痛刮磨一番尽去驳蚀然后纤尘即见才
拂便去亦不消费力到此已是识得仁体矣
若驳蚀未去其间固自有一点明处尘埃之
落固亦见得才拂便去至于堆积于驳蚀之
上终弗之能见也此学利困勉之所由异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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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以为难而疑之也凡人情好易而恶难其
间亦自有私意气习缠蔽在识破后自然不
见其难矣古之人至有出万死而乐为之者
亦见得耳向时未见得里面意思此功夫自
无可讲处今已见此一层却恐好易恶难便
流入禅释去也○按先生立教皆经实践故
所言恳笃若此自揭良知宗旨后吾党又觉
领悟太易认虚见为真得无复向里着已之
功矣故吾党颖悟承速者往往多无成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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忧也
六年辛未先生四十岁在京师
正月调吏部验封清吏司主事
论晦庵象山之学王舆庵读象山书有契徐
成之与辩不决先生曰是朱非陆天下论定
久矣久则难变也虽微成之之争舆庵亦岂
能遽行其说乎成之谓先生漫为含糊两解
君有以阴助舆庵而为之地者先生以书解
之曰舆庵是象山而谓其专以尊德性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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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观象山文集所载未尝不教其徒读书而
自谓理会文字颇与人异者则其意实𣣔体
之于身其亟所称述以诲人者曰居处恭执
事敬与人忠曰克已复礼曰万物皆备于我
反身而诚乐莫大焉曰学问之道无他求其
放心而已曰先立乎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夺
是数言者孔子孟轲之言也乌在其为空虚
乎独其易简觉悟之说颇为当时所疑然易
简之说出于系辞觉悟之说虽有同于释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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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释氏之说亦自有同于吾儒而不害其为
异者惟在于几微毫忽之间而已亦何必讳
于其同而遂不敢以言狃于其异而遂不以
察之乎是舆庵之是象山固犹未尽其所以
是也吾兄是晦庵而谓其专以道问学为事
然晦庵之言曰居敬穷理曰非存心无以致
知曰君子之心常存敬畏虽不见闻亦不敢
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离于须臾之
顷也是其为言虽未尽莹亦何尝不以尊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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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为事而又乌在其为支离乎独其平日汲
汲于训解虽韩文楚辞阴符参同之属亦必
与之注释考辩而论者遂疑玩物又其心虑
恐学者之躐等而或失之于妄作必先之以
格致而无不明然后有以实之于诚正而无
所谬世之学者挂一漏万求之愈烦而失之
愈远至有弊力终身苦其难而卒无所入而
遂议其支离不知此乃后世学者之弊而当
时晦庵之自为则亦岂至是乎是吾兄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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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庵固犹未尽其所以是也夫二兄之所信
而是者既未尽其所以是则其所疑而非者
亦岂尽其所以非乎仆尝以为晦庵之与象
山虽其所以为学者若有不同而要皆不失
为圣人之徒今晦庵之学天下之人童而习
之既已入人之深有不容于论辩者而独惟
象山之学则以其尝与晦庵之有言而遂藩
篱之使若由赐之殊科焉则可矣而遂摈放
废斥若珷玞之与美玉则岂不过甚矣乎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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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尝𣣔冒天下之讥以为象山一暴其说虽
以此得罪无恨晦庵之学既已章明于天下
而象山犹蒙无实之诬于今且四百年莫有
为之一洗者使晦庵有知将亦不能一日安
享于庙庑之间矣此仆之至情终亦必为兄
一吐露者亦何肯漫为两解之说以阴助于
舆庵已乎
二月为会试同考试官
是年僚友方献夫受学献夫时为吏部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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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在先生上比闻论学深自感悔遂执贽事
以师礼是冬告病归西樵先生为叙别之
十月升文选清吏司员外郎
送甘泉奉使安南先是先生升南都甘泉与
黄绾言于冢宰杨一清改留吏部职事之暇
始遂讲聚方期各相砥切饮食启处必共之
至是甘泉出使安南封国将行先生惧圣学
难明而易惑人生别易而会难也乃为文以
赠略曰颜子没而圣人之学亡曾子唯一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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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旨传之孟轲绝又二千馀年而周程续自
是而后言益详道益晦孟氏患杨墨周程之
际释老大行今世学者皆知尊孔孟贱杨墨
摈释老圣人之道若大明于世然吾从而求
之圣人不得而见之矣其能有若墨氏之兼
爱者乎其能有若杨氏之为我者乎其能有
若老氏之清净自守释氏之究心性命者乎
吾何以杨墨老释之思哉彼于圣人之道异
然犹有自得也而世之学者章绘句琢以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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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诡心色取相饰以伪谓圣人之道劳苦无
功非复人之所可为而徒取辩于言辞之间
古之人有终身不能究者今吾皆能言其略
自以为若是亦足矣而圣人之学遂废则今
之所大患者岂非记诵辞章之习而弊之所
从来无亦言之太详析之太精者之过欤某
幼不问学陷溺于邪僻者二十年而始究心
于老释赖天之灵因有所觉始乃沿周程之
说求之而若有得焉顾一二同志之外莫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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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也岌岌乎仆而复兴晚得于甘泉湛子而
后吾之志益坚毅然若不可遏则予之资于
甘泉多矣甘泉之学务求自得者也世未之
能知其知者且疑其为禅诚禅也吾犹未得
而见而况其所志卓尔君此则如甘泉者非
圣人之徒欤多言又乌足病也夫多言不足
以病甘泉与甘泉之不为多言病也吾信之
吾与甘泉有意之所在不言而会论之所及
不约而同期于斯道毙而后已者今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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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容无言夫惟圣人之学难明而易惑习俗
之降愈下而抑不可回任重道远虽巳无俟
于言顾复于吾心若有不容已也则甘泉亦
岂以予言为缀乎
七年壬申先生四十一岁在京师
三月升考功清吏司郎中
按同志考是年穆孔晖顾应祥郑一初方献
科王道梁谷万潮陈鼎唐鹏路迎孙瑚魏廷
霖萧鸣凤林达陈洸及黄绾应良朱节蔡宗
卷二十一 第 25b 页
兖徐爱同受业
十二月升南京太仆寺少卿便道归省
与徐爱论学爱是年以祁州知州考满进京
升南京工部员外郎与先生同舟归越论大
学宗旨闻之踊跃痛快如狂如醒者数日胸
中混沌复开仰思尧舜三王孔孟千圣立言
人各不同其旨则一今之传习录所载首卷
是也其自叙云爱因旧说汨没始闻先生之
教实骇愕不定无入头处其后闻之既久渐
卷二十一 第 26a 页
知反身实践然后始信先生之学为孔门嫡
传舍是皆傍蹊小径断港绝河矣如说格物
是诚意功夫明善是诚身功夫穷理是尽性
功夫道问学是尊德性功夫博文是约礼功
夫惟精是惟一功夫诸如此类皆落落难合
其后思之既久不觉手舞足蹈
八年癸酉先生四十二岁在越
二月至越
先生初计至家即与徐爱同游台荡宗族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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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绊弗能行五月终与爱数友期候黄绾不
至乃从上虞入四明观白水寻龙溪之源登
杖锡至雪窦上千丈岩以望天姥华顶𣣔遂
从奉化取道赤城适久旱山田尽龟折惨然
不乐遂自宁波还馀姚绾以书迎先生复书
曰此行相从诸友亦微有所得然无大发明
其最所歉然宗贤不同兹行耳后辈习气巳
深虽有美质亦渐消尽此事正如淘沙会有
见金时但目下未可必得耳先生兹游虽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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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实注念爱绾二子盖先生点化同志多
得之登游山水间也
冬十月至滁州
滁山水佳胜先生督马政地僻官闲日与门
人游遨琅琊瀼泉间月夕则环龙潭而坐者
数百人歌声振山谷诸生随地请正踊跃歌
舞旧学之士皆日来臻于是从游之众自滁
始○孟源问静坐中思虑纷杂不能强禁绝
先生曰纷杂思虑亦强禁绝不得只就思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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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动处省察克治到天理精明后有个物各
付物的意思自然精专无纷杂之念大学所
谓知止而后有定也
九月甲戍先生四十三岁在滁
四月升南京鸿胪寺卿
滁阳诸友送至乌衣不能别留居江浦候先
生渡江先生以诗促之归曰滁之水入江流
江潮日复来滁州相思若潮水来往何时休
空相思亦何益𣣔慰相思情不如崇令德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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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见泉水随处无弗得何必驱驰为千里远
相即君不见尧羔与舜墙又不见孔与蹠对
面不相识逆旅主人多慇勤出门转盻成路
人
五月至南京
自徐爱来南都同志日亲黄宗明薛侃马明
衡陆澄季本许相卿王激诸称林达张寰唐
愈贤饶文璧刘观时郑骝周积郭庆栾惠刘
晓何鳌陈杰杨杓白说彭一之朱篪辈同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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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门日夕渍砺不懈客有道自滁游学之士
多放言高论亦有渐背师教者先生曰吾年
来欲惩末俗之卑污引接学者多就高明一
路以救时弊今见学者渐有流入空虚为脱
落新奇之论吾已悔之矣故南畿论学只教
学者存天理去人欲为省察克治实功王嘉
秀萧惠好谈仙佛先生尝警之曰吾幼时求
圣学不得亦尝笃志二氏其后居夷三载始
见圣人端绪悔错用功二十年二氏之学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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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与圣人只有毫釐之间故不易辨惟笃志
圣学者始能究析其隐微非测亿所及也
十年乙亥先生四十四岁在京师
正月疏自陈不允
是年当两京考察例上疏
立再从子正宪为后
正宪字仲肃季叔易直先生兖之孙西林守
信之第五子也先生年四十四与诸弟守俭
守文守章俱未举子故龙山公为先生择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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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子正宪立之时年八龄○是年御史杨典
荐改祭酒不报
八月拟諌迎佛疏
时命太监刘允乌思藏赍幡供诸佛奉迎佛
徒允奏请盐七万引以为路费许之辅臣杨
廷和等与户部及言官各疏执奏不听先生
欲因事纳忠拟疏𣣔上后中止
疏请告
是年祖母岑太夫人年九十有六先生思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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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归一见为诀疏凡再上矣故辞甚恳切
十有一年丙子先生四十五岁在南京
九月升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巡抚南赣汀漳等
处
是时汀漳各郡皆有巨寇尚书王琼特举先
生
十月归省至越
王思舆语季本曰阳明此行必立事功本曰
何以知之曰吾触之不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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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二年丁丑先生四十六岁
正月至赣
先生过万安遇流贼数百沿途肆劫商舟不
敢进先生乃联商舟结为阵势扬旗鸣鼓如
趋战状贼乃罗拜于岸呼曰饥荒流民乞求
赈济先生泊岸令人谕之曰至赣后即差官
抚插各安生理毋作非为自取戮灭贼惧散
归以是年正月十六日开府
行十家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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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赣民为洞贼耳目官府举动未形而贼
已先闻军门一老𨽻奸尤甚先生侦知之呼
入卧室使之自择生死𨽻乃输情吐实先生
许其不死试所言悉验乃于城中立十家牌
法其法编十家为一牌开列各户籍贯姓名
年貌行业日轮一家沿门按牌审察遇面生
可疑人即行报官究理或有隐匿十家连坐
仍告谕父老子弟务要父慈子孝兄爱弟敬
夫和妇随长惠幼顺小心以奉官法勤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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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 国课恭俭以守家业谦和以处乡里心
要平恕毋得轻易忿争事要含忍毋得辄兴
词讼见善互相劝勉有恶互相惩戒务兴礼
让之风以成敦厚之俗
选民兵
先生以南赣地连四省山险林深盗贼盘据
三居其一窥伺剽掠大为民患当事者每遇
盗贼猖獗辄复会奏请调上军狼达往返经
年糜费逾万逮至集兵举事即已魍魉潜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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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师旋旅则又鼠狐聚党是以机宜屡失而
备禦益弛先生乃使四省兵备官于各属弩
手打手机快等项挑选骁勇绝群胆力出众
者每县多或十馀人少或八九人务求魁杰
或悬召募大约江西福建二兵备各以五六
百名为率广东湖广二兵备各以四五百名
为率中间更有出众者优其廪饩署为将领
除南赣兵备自行编选馀四兵备官仍于每
县原额数内拣选可用者量留三分之二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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诙县贤能官统练专以守城防隘为事其馀
一分楝退疲弱不堪者免其着役止出工食
追解该道以益募赏所募精兵专随各兵备
官屯劄别选官分队统押教习之如此则各
县屯戍之兵既足以护守防截而兵备募召
之士又可以应变出奇盗贼渐知所畏平良
益有所恃而无恐矣
二月平漳寇
初先生道闻漳寇方炽兼程至赣即移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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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兵备剋期起兵自正月十六日莅任才旬
日即议进兵兵次长富村遇贼大战斩获颇
多贼奔象湖山拒守我兵追至莲花石与贼
对垒会广东兵至方欲合围贼见势急遂溃
围而出指挥覃桓县丞纪镛马陷死之诸将
请调狼兵俟秋再举先生乃责以失律罪使
立功自赎诸将议犹未决先生曰兵宜随时
变在呼吸岂宜各持成说耶福建诸军稍缉
咸有立功赎罪心利在速战若当集谋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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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掩贼不备成功可必今既声势彰闻各贼
必联党设械以禦我师且宜示以宽懈而犹
执乘机之说以张皇于外是徒知吾卒之可
击而不知敌之未可击也广东之兵意在倚
重狼达土军然后举事诸贼亦候吾土兵之
集以卜战期乘此机候正可奋怯为勇变弱
为强而犹执持重之说以坐失事机是徒知
吾卒之未可击而不知敌之正可击也善用
兵者因形而借胜于敌故其战胜不复而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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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于无穷胜负之算间不容发乌可执滞哉
于是亲率诸道锐卒进屯上杭密敕群哨佯
言犒众退师俟秋再举密遣义官曾崇秀觇
贼虚实乘其懈选兵分三路俱于二月十九
日乘晦夜衔枚并进直捣象湖夺其隘口诸
贼失险复据上层峻壁四面滚木礧石以死
拒战我兵奋勇鏖战自辰至午呼声振地三
省奇兵从间鼓噪突登乃惊溃奔走遂乘胜
追剿已而福建兵攻破长富村等巢三十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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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广东兵攻破水竹大重坑等巢一十三所
斩首从贼詹师富温火烧等七千有奇俘获
贼属辎重无算而诸洞荡灭是役仅三月漳
南数十年逋寇悉平○是月奏捷具言福建
佥事胡琏参政陈策副使唐泽知府钟湘广
东佥事顾应祥都指挥杨懋知县张戬劳绩
赐 敕奖赉其馀升赏有差初议进兵谕诸
将曰贼虽据险而守尚可出其不意掩其不
备则用邓艾破蜀之策从间道以出若贼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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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据持重可以计困难以兵尅则用充国破
羌之谋减冗兵以省费务在防隐祸于显利
之中绝深奸于意料之外此万全无失者也
已而桓等狃于小胜不从间道故违节制以
致挫䘐诸将志沮遂请济师先生独以为见
兵二十有馀已为不少不宜坐待济师以自
懈遥制以失机也遂亲督兵而出卒成功
四月班师
时三月不雨至于四月先生方驻军上杭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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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行台得雨以为未足及班师一雨三日民
大悦有司请名行台之堂曰时雨堂取王师
若时雨之义也先生乃为记
五月立兵符
先生谓习战之方莫要于行伍治众之法莫
先于分数将调集各兵每二十五人编为一
伍伍有小甲五十人为一队队有总甲二百
人为一哨哨有长有恊哨二人四百人为一
营营有官有参谋二人一千二百人为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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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有偏将二千四百人为一军军有副将偏
将无定员临事而设小甲于各伍之中选才
力优者为之总甲于小甲之中选才力优者
为之哨长于千百户义官之中选材识优者
为之副将得以罚偏将偏将得以罚营官营
官得以罚哨长哨长得以罚总甲总甲得以
罚小甲小甲得以罚伍众务使上下相维大
小相承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自然举动齐
一治众如寡庶几有制之兵矣编选既定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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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五人给一牌备列同伍二十五人姓名使
之连络习熟谓之伍符每队各置两牌编立
字号一付总甲一藏本院谓之队符每哨各
置两牌编立字号一付哨长一藏本院谓之
哨符每营各置两牌编立字号一付营官一
藏本院谓之营符凡遇征调发符比号而行
以防奸伪其诸缉养训练之方旗鼓进退之
节务济实用行之
奏设平和县移枋头巡检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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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以贼据险久为民患今幸破灭须为拊
背扼吭之策乃奏请设平和县治于河头移
河头巡检司于枋头盖以河头为诸巢之咽
喉而枋头又河头之唇齿也且曰方贼之据
河头也穷凶极恶至动三军之众合二省之
力而始克荡平若不及今为久远之图不过
数年势将复起后悔无及矣盖盗贼之患譬
诸病人兴师征讨者针药攻治之方建县抚
辑者饮食调摄之道徒恃攻治而不务调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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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病不旋踵后虽扁鹊仓公无所施其术也
○按是月闻蔡宗兖许相卿季本薛侃陆澄
同举进士先生曰入仕之始意况未免摇动
如絮在风中若非粘泥贴网亦自主张未得
不知诸友却何如想平时工夫亦须有得力
处耳又闻曰仁在告买田霅上为诸友久聚
之计遗二诗慰之
六月疏请疏通盐法
始都御史陈金以流贼军饷于赣州立厂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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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广盐许至袁临吉三府发卖然起正德六
年至九年而止至是先生以敕谕有便宜处
置语疏请暂行待平定之日仍旧停止从之
九月改授提督南赣汀漳等处军务给旗牌得
便宜行事
南赣旧止以巡抚莅之至都御史周南会请
旗牌事毕缴还不为定制至是先生疏请遂
有提督之 命后不复更疏以我 国家有
罚典有赏格然罚典止行于参提之后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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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于临阵对敌之时赏格止行于大军征剿
之日而不行于寻常用兵之际故无成功今
后凡遇讨贼领兵官不拘军卫有司所领兵
众有退缩不用命者许领兵官军前以军法
从事领兵官不用命者许总统官军前以军
法从事所领兵众有对敌擒斩功次或赴敌
阵亡从实具报覆实奏闻升赏如制若生擒
贼徒问明即押赴市曹斩之以徇庶使人知
警畏亦可比于令典决不待时者如此则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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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既明人心激励盗起即得扑灭粮饷可省
事功可建又曰古者赏不踰时罚不后事过
时而赏与无赏同后事而罚与不罚同况过
时而不赏后事而不罚其何以齐一人心作
兴士气虽使韩白为将亦不能有所成诚得
以大军诛赏之法责而行之于平时假臣等
令旗令牌便宜行事如是而兵有不精贼有
不灭臣等亦无以逃其死矣事下兵部尚书
王琼覆奏以为宜从所请于是改巡抚为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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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得以军法从事 钦给旗牌八面悉听便
宜既而镇守太监毕真谋于近倖请监其军
琼奏以为兵法最忌遥制若使南赣用兵而
必待谋于省城镇守断乎不可惟省城有警
则听南赣策应事遂寝○按敕谕有曰江西
南安赣州也方与福建汀漳二府广东南韶
潮惠四府及湖广郴州桂阳县壤地相接山
岭相连其间盗贼不时生发东追则西窜南
捕则北奔盖因地方各省事无统属彼此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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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难为处置先年尝设有都御史一员巡抚
前项地方就令督剿盗贼但责任不专类多
因循苟且不能申明赏罚以励人心致令盗
贼滋多地方受祸今日所奏及各该部覆奏
事理特改命尔提督军务抚安军民脩理城
池禁革奸弊一应军马钱粮事宜但听便宜
区画以足军饷但有盗贼生发即便设法调
兵剿杀不许踵袭旧弊招抚蒙蔽重为民患
其管领兵快人等官员不问文职武职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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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前违期并逗遛退缩者俱听军法从事生
擒盗贼鞠问明白亦听就行斩首示众
抚谕贼巢
是时漳寇虽平而乐昌龙川诸贼巢尚多啸
聚将用兵剿之先犒以牛酒银布复谕之曰
人之所共耻者莫过于身被为盗贼之名人
心之所共愤者莫过于身遭劫掠之苦今使
有人骂尔等为盗尔必愤然而怒又使人焚
尔室庐劫尔财货掠尔妻女尔必怀恨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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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死必报尔等以是加人人其有不怨者乎
人同此心尔宁独不知乃必𣣔为此其间想
亦有不得已者或是为官府所迫或是为大
户所侵一时错起念头误入其中后遂不敢
出此等苦情亦甚可悯然亦皆由尔等悔悟
不切耳尔等当时去做贼时是生人寻死路
尚且要去便去今𣣔改行从善是死人求生
路乃反不敢耶若尔等肯如当初去做贼时
拚死出来求要改行从善我官府岂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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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汝之理尔等久习恶毒忍于杀人心多猜
疑岂知我上人之心无故杀一鸡犬尚且不
忍况于人命关天若轻易杀之冥冥之中断
有还报殃祸及于子孙何苦而必欲为此我
每为尔等思念及此辄至于终夜不能安寝
亦无非欲为尔等寻一生路惟是尔等冥顽
不化然后不得已而兴兵此则非我杀之乃
天杀之也今谓我全无杀人之心亦是诳尔
若谓必欲杀尔又非吾之本心尔等今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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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其始同是朝廷赤子譬如一父母同生十
子八人为善二人背逆要害八人父母之心
须去二人然后八人得以安生均之为子父
母之心何故必𣣔偏杀二子不得已也吾于
尔等亦正如此若此二子者一旦悔恶迁善
号泣投诚为父母者亦必哀悯而赦之何者
不忍杀其子者乃父母之本心也今得遂其
本心何喜何幸如之吾于尔等亦正如此闻
尔等为贼所得苦亦不多其间尚有衣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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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者何不以尔为贼之勤苦精力而用之于
耕农运之于商贾可以坐致饶富而安享逸
乐放心纵意游观城市之中优游田野之内
岂如今日出则畏官避雠入则防诛惧剿潜
形遁迹忧苦终身卒之身灭家破妻子戮辱
亦有何好乎尔䓁若能听吾言改行从善吾
即视尔为良民更不追尔旧恶若习性已成
难更改动亦由尔等任意为之吾南调两广
之狼达西调湖湘之土兵亲率大军围尔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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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一年不尽至于两年两年不尽至于三年
尔之财力有限吾之兵粮无穷纵尔等皆为
有翼之虎谅亦不能逃于天地之外矣呜呼
民吾同胞尔等皆吾赤子吾终不能抚恤尔
等而至于杀尔痛哉痛哉兴言至此不觉泪
下○按是谕文蔼然哀怜无辜之情可以想
见虞廷干羽之化矣故当时酋长若黄金巢
卢珂等即率众来投硕效死以报
疏谢升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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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以先生平漳寇功升一级银二十两纻
丝二表里降 敕奖励故有谢疏
疏处南赣商税
始南安税商货于折梅亭以资军饷后多奸
弊仍并府北龟角尾以疏闻
十月平横水桶冈诸寇
南赣西接湖广桂阳有桶冈横水诸贼巢南
接广东乐昌东接广东龙川有浰头诸贼巢
大贼首谢志珊号征南王紏率大贼钟明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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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规模陈曰能等约乐昌高快马等大脩战
具并造吕公车闻广东官兵方有事府江欲
先破南康乘虚入广先是湖广巡抚都御史
陈金题请三省夹攻先生以桶冈横水左溪
诸贼荼毒三省其患虽同而事势各异以湖
广言之则桶冈为贼之咽喉而横水左溪为
之腹心以江西言之则横水左溪为之腹心
而桶冈为之羽翼今议者不去腹心而𣣔与
湖广夹攻桶冈进兵两寇之间腹背受敌势
卷二十一 第 44b 页
必不利今议进兵横水左溪剋期在十一月
朔贼见我兵未集师期尚远必以为先事桶
冈觐望未备乘此急击之可以得志由是移
兵临桶冈破竹之势成矣于是决意先攻横
水左溪分定哨道指授方略密以十月已酉
进兵至十一月已已凡破贼巢五十馀擒斩
大贼首谢志珊等五十六从贼首级二千一
百六十八俘获贼属二千三百二十四众请
乘胜进兵桶冈先生复以桶冈天险四塞中
卷二十一 第 45a 页
坚其所由入惟琐匙龙葫芦洞察坑十八磊
新池五处然皆架栈梯壑于崖巅坐发磥石
可以禦我师虽上章一路稍平然迂回半月
始达湖兵从入我师复往事皆非便况横水
左溪馀贼悉奔入同难合势为守必力善战
者其势险其节短今我欲乘全胜之锋兼三
日之程争百里之利以顿兵于幽谷所谓强
弩之末不能穿鲁缟矣莫若移屯近地休兵
养威使人谕以祸福彼必惧而请伏或有不
卷二十一 第 45b 页
从乘而袭之乃可以逞因使其党往说之贼
喜方集议而横水左溪奔入之贼果坚持不
可往复迟疑不睱为备而我兵分道疾进前
后合击贼遂大败破巢三十馀摛斩大贼首
蓝天凤等三十四从贼首级一千一百四俘
获贼属二千三百捷闻赐 敕奖谕○是役
也监军副使杨璋参议黄宏领兵都指挥许
清指挥使郏文知府邢珣季敩伍文定唐淳
知县王天与张戬指挥余恩冯翔县丞舒富
卷二十一 第 46a 页
随征参谋等官指挥谢昶冯廷瑞姚玺同知
朱宪推官危寿徐文英知县陈允谐黄文鸑
宋瑢陆璥千户陈伟高睿等咸上功○酋长谢
志珊就擒先生问曰汝何得党类之众若此
志珊曰亦不容易曰何曰平生见世上好汉
断不轻易放过多方钩致之或纵其酒或助
其急待其相德与之吐实无不应矣先生退
语门人曰吾儒一生求朋友之益岂异是哉
十二月班师
卷二十一 第 46b 页
师至南康百姓沿途顶香迎拜所经州县隘
所各立生祠远乡之民各肖像于祖堂岁时
尸祝
闰十二月奏设崇义县治及茶寮隘上堡铅厂
长龙三巡检司
先生上言横水左溪桶冈诸贼巢凡八十馀
界乎上犹大庾南康之中四方相距各三百
馀里号令不及以故为贼所据今幸削平必
建立县治以示控制议割上犹崇义等三里
卷二十一 第 47a 页
大庾义安三里南康至坪一里而特设县治
于横水道里适均山水合抱土地平坦仍设
三巡检司以遏要害茶陵复当桶冈之中西
通桂阳桂东南连仁化乐昌北接龙泉永新
东入万安兴国宜设隘保障令千户孟俊伐
木立栅移皮𫀆洞隘兵而益以邻近隘夫守
焉议上悉从之县名崇义
十有三年戊寅先生四十七岁在赣
正月征三浰
卷二十一 第 47b 页
与薛侃书曰即日已抵龙南明日入巢四路
皆如期并进贼有必破之势矣向在横水尝
寄书仕德云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区区
剪除鼠窃何足为异若诸贤扫荡心腹之寇
以收廓清平定之功此诚大丈夫不世之伟
绩数日来谅巳得必胜之策奏捷有期矣何
喜如之梁日孚杨仕德诚可与共学廨中事
累尚谦小儿正宪犹望时赐督责时延尚谦
为正宪师兼倚以衙中政事故云
卷二十一 第 48a 页
二月奏移小溪驿
小溪驿旧当南康南安中丙子大庾峰山里
民惧贼雠杀自硕筑城为卫至是年二月奏
移驿其中
三月疏乞致仕不允
以病也
袭平大帽浰头诸寇
先生议攻取之宜先横水次桶冈次与广东
徐图浰头方进兵横水时恐浰头乘之乃为
卷二十一 第 48b 页
告谕颇多感动惟池仲容曰我等为贼非一
年官府来招非一次告谕何足凭待金巢等
无事降未晚也金巢等至乃释罪推诚抚之
各愿目投于是择其众五百人从征横水横
水既破仲容等始惧遣其弟池仲安来附意
以缓兵先生觉之比征桶冈使截路上新池
以迂其归内严警备外若宽假被害者皆言
池氏凶狡两经夹剿无功其曰狼兵易与耳
调来须半年我避不须一月谓来不能速留
卷二十一 第 49a 页
不能久也咸请济师不从乃密昼方略使各
归部集候期遏贼及桶冈破贼益惧私为战
守之备复使人赐酋牛酒以察其变贼度不
可隐诈称龙川新民卢珂郑志高等将行掩
袭故豫为防非虞官兵也佯信之因怒珂等
擅兵雠杀移檄龙川使廉实将伐木开道讨
之贼闻且信且惧复使来谢会珂等告变先
生欲藉珂以绐三浰密语珂曰吾姑毁状汝
当再来来则受杖三十系数旬乃可珂知既
卷二十一 第 49b 页
喜诺先生复授其意参随密示行杖人令极
轻至是假怒珂数罪状且将逮其属尽斩之
而阴纵其弟集兵先生先期召巡捕官佯曰
今大征已毕时和年礼可令民家盛作鼓乐
大张灯会乐之亦数十年一奇事也又曰乐
户多住龟角尾恐招盗曷迁入城来于是街
巷俱然灯鸣鼓已旬馀又遣指挥俞恩及黄
表颁历三浰推心招徕之时仲容等疑先生
图已既得历稍安黄表辈从容曰若辈新民
卷二十一 第 50a 页
礼节生疏我来颁历若可高坐乎于是仲容
率其党九十二人皆悍酋来营教场而自以
数人入见先生呵曰若皆吾新民不入见而
营教场疑我乎仲容惶恐曰听命耳即遣人
引至祥符宫见物宇整洁喜出望外是时十
二月二十三也先生既遣参随数人馆伴复制
青衣油靴教之习礼以察其志意所向审其
贪残终不可化而士民咸诟于道曰此养寇
贻害先生始决歼魁之念矣踰日辞归先生
卷二十一 第 50b 页
曰自此至三浰八九日今即往岁内未必至
家即至又当走拜正节徒自取劳苦耳闻赣
州今岁有灯曷以正月归乎数日复辞先生
曰正节尚未犒赏柰何初二日令有司大烹
于宫以次日宴是夕令龙光潜入甲士诘旦
尽歼之先生自惜终不能化日已过未刻不
食大昡晕呕吐先时尝密遣千户孟俊督珂
弟集兵以防其变及是夜将半自率军从龙
南冷水直捣下浰贼故阻水石错立水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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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蹑屩先行诸军继之无溺者门坚甚先生
摘百人捲旗持炮火缘后山登须臾后山炮
火四发旗帜满山守者狼顾门遂破时正月
七日丁未也兵备副使杨璋守备指挥郏文
知府陈祥邢珣季敩推官危寿指挥余恩姚
玺县丞舒富皆从凡破巢三十有八擒斩贼
首五十八从贼二千馀馀奔九连山往议九
连山横亘数百里四面陡绝须半月始达而
贼已据险先生选精锐七百馀皆衣贼衣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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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溃乘暮至贼崖下贼下招之我兵佯应既
度险扼其后路次日从上下击西路伏起一
鼓擒之抚其降酋张仲全等二百馀人视地
里险易立县置隘留兵防守而归○先生未
至赣时已闻有三省夹攻之议即谓夹攻大
举恐不足以灭贼乃进攻治疏谓 朝廷若
假以赏罚使得便宜行事动无掣肘可以相
机而发一寨可攻则攻一寨一巢可朴则扑
一巢量其罪恶之浅深而为剿抚之先后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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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省供馈征调之费日剪月削澌尽灰灭
此则如昔人拔齿之喻齿拔而儿不觉者也
若欲夹攻以快一朝之忿则计贼二万须兵
十万积粟料财数月而事始集兵未出境贼
已深逃锋刃所加不过老弱胁从之辈耳况
狼兵所过不减于盗近年江西有姚源之役
福建有汀漳之寇府江之师方集于两广偏
挢之讨未息于湖湘若复加以大兵民将何
以堪命此则一拔去齿而儿亦随毙者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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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方上而夹攻成命已下矣先生又以为夹
攻之策名虽三省大举其实举动次第自有
先后如江西之南安有上犹大庾桶冈等处
贼巢与湖广桂东桂阳接境夹攻之举止宜
江西与湖广会合而广东于仁化县要害把
截不与焉赣州之龙南有浰头贼巢与广东
龙川接境夹攻之举止宜江西与广东会合
而湖广不与焉广东乐昌乳源贼巢与湖广
宜章县接境惠州贼巢与湖广临武县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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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化县贼巢与湖广桂阳县接境夹攻之举
止宜湖广广东二省会合而江西于大庾县
要害把截不与焉若不此之察必𣣔通待三
省兵齐然后进剿则老师费财为害匪细矣
今并力于上犹也则姑遣人佯抚乐昌诸贼
以安其心彼见广东既未有备而湖广之兵
又不及已乃幸旦夕之生必不敢越界以援
上犹及上犹既举而湖广移兵以合广东则
乐昌诸贼其势已孤二省兵力益专其举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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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当是之时龙川贼巢相去辽绝自以为风
马牛不相及彼见江西之兵又彻意必不疑
班师之日出其不意回军合击蔑有不济者
矣疏上 朝廷许以便宜行事桶冈既灭湖
广兵期始至恐其徒劳远涉即奖励统兵参
将史春使之即日回军及计斩浰头广东尚
不及闻皆与前议合
四月班师立社学
先生谓民风不善由于教化未明今幸盗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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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平民困渐息一应移风易俗之事虽未能
尽举姑且就其浅近易行者开导训诲即行
告谕发南赣所属各县父老子弟互相戒勉
兴立社学延师教子歌诗习礼出入街衢官
长至俱叉手拱立先生或赞赏训诱之久之
市民亦知冠服朝夕歌声达于委巷雍雍然
渐成礼让之俗矣○按训蒙大意示教读刘
伯颂等曰今教童子者当以孝悌忠信礼义
廉耻为专务其培植涵养之方则宜诱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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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以发其志意遵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
读书以开其知觉今人往往以歌诗习礼为
不切时务此皆末俗庸鄙之见乌足以知古
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之情乐嬉戏而惮
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则条达摧挠
之则衰痿故凡诱之歌诗者非但发其志意
而已亦所以泄其跳号呼啸于咏歌宣其幽
抑结滞于音节也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威
仪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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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
开其知觉而已亦所以沉潜反复而存其心
抑扬讽诵以宣其志也若责其检束而不知
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之以善彼视
学舍如囹狱而不肯入视师长如寇雠而不
欲见矣求其为善也得乎
五月奏设和平县
和平县治本和平峒羊子地为三省贼冲要
路其中山水环抱土地坦平人烟辏集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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馀家东去兴宁长乐安远西抵河源南界龙
川北际龙南各有数日程其山水阻隔道路
辽远人迹既稀奸宄多萃相传原非循州龙
川雷乡一州二县之地后为贼据止存龙川
一县洪武中贼首谢士真等相继作乱遂极
陵夷先生谓宜乘时脩复县治以严控制改
和平巡检司于浰头以遏要害议上悉从之
六月升都察院右副都御史荫子锦衣卫世袭
百户辞免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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旌横水桶冈功也先生具疏辞免曰臣过蒙
国恩授以巡抚之寄时臣方抱病请告偶值
前官有托疾避难之嫌 朝廷谴之简书臣
遂狼狈莅事当是时兵耗财匮盗炽民穷束
手无策 朝廷念民命之颠危虑臣力之薄
劣本兵议假臣以赏罚则从之议给臣以旗
牌则从之议改臣以提督则从之授之方略
而不拘以制责其成功而不限以时由是臣
得以伸缩如志举动自由一鼓而破横水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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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而灭桶冈振旅复举又一鼓一破三浰再
鼓而下九连皆本兵之议 朝廷之断也臣
亦何功之有而敢冒承其赏乎况臣福过灾
生已尝恳疏求告今乃求退获进引咎蒙赉
其如赏功之典何奏入不允
七月刻古本大学
先生出入贼垒未暇宁居门人薛侃欧阳德
梁焯何廷仁黄弘纲薛俊杨骥郭治周仲周
冲周魁郭持平刘道袁梦麟王舜鹏王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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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黄槐密黄蓥吴伦陈稷刘鲁扶黻吴鹤
薛侨薛宗铨欧阳昱皆讲聚不散至是回军
休士始得专意于朋友日与发明大学本旨
指示入道之方先生在龙场时疑朱子大学
章句非圣门本旨手录古本伏读精思始信
圣人之学本简易明白其书止为一篇原无
经传之分格致本于诚意原无缺传可补以
诚意为主而为致知格物之功故不必增一
敬字以良知指示至善之本体故不必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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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闻至是录刻成书傍为之释而引以叙
刻朱子晚年定论
先生序略曰昔谪官龙场居夷处困动心忍
性之馀恍若有悟證诸六经四子洞然无复
可疑独于朱子之说有相牴牾恒疚于心切
疑朱子之贤而岂其于此尚有未察及官留
都复取朱子之书而检求之然后知其晚岁
固已大悟旧说之非痛悔极艾至以为自诳
诳人之罪不可胜赎世之所传集注或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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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乃其中年未定之说自咎以为旧本之误
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诸语类之属又其门人
挟胜心以附巳见固于诸子平日之说犹有
大相缪戾者而世之学者局于见闻不过持
循讲习于此其于悟后之论槩乎其未有闻
则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无以
自暴于后世也乎予既自幸说之不缪于朱
子又喜朱子之先得我心之同然且慨夫世
之学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说而不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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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其晚岁既悟之论竞相呶呶以乱正学不
自知其已入于异端辄采录而裒集之私以
示夫同志庶几无疑于吾说而圣学之明可
冀矣○与安之书曰留都时偶因饶舌遂至
多口攻之者环四面取朱子晚年悔悟之说
集为定论聊藉以解纷耳门人辈近刻之雩
都初闻甚不喜然士夫见之乃往往遂有开
发者无意中得此一助亦颇省颊舌之劳近
年篁墩诸公尝有道一等编见者先怀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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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异之念故卒不能有入反激而怒今但取
朱子之所自言者表章之不加一辞虽有𥚹
心将无所施其怒矣有志向者一出指示之
八月门人薛侃刻传习录
侃得徐爱所遗传习录一卷序二篇与陆澄
各录一卷刻于虔○是年爱卒先生哭之恸
爱及门独先闻道亦早尝游南岳梦一瞿昙
抚其背曰尔与颜子同德亦与颜子同寿自
南京兵部郎中告病归与陆澄谋耕霅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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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以俟师年才三十一先生每语辄伤之
九月脩濂溪书院
四方学者辐辏始寓射圃至不能容乃脩濂
溪书院居之○先生大征既上捷一日设酒
食劳诸生且曰以此相报诸生瞿然问故先
生曰始吾登堂每有赏罚不敢肆常恐有愧
诸君比与诸君相对久之尚觉前此赏罚犹
未也于是思求其过以改之直至登堂行事
与诸君相对时无少增损方始心安此即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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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助固不必事事烦口齿为也诸生闻言
愈省各畏
十月举乡约
先生自大征后以为民虽格面未知格心乃
举乡约告谕父老子弟使相警戒辞有曰顷
者顽卒倡乱震惊远迩父老子弟甚忧苦骚
动彼冥顽无知逆天叛伦自求诛戮究言思
之实足悯悼然亦岂独冥顽者之罪有司抚
养之有缺训迪之无方均有责焉虽然父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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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倡率饰励于平日无乃亦有所未至
欤今倡乱渠魁皆就擒灭胁从无辜悉巳宽
贷地方虽以宁复然创今图后父老所以教
约其子弟者自此不可以不豫故今特为保
甲之法以相警戒联属父老其率子弟慎行
之务和尔邻里齐尔姻族德义相劝过失相
规敦礼让之风成淳厚之俗
十有一月再请疏通盐法
据户部覆疏所允南赣暂行盐税例止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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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念连年兵饷不及小民而止取盐税所
谓不加赋而财足所助不少且广盐止行于
南赣其利小而淮盐必行于袁临吉以滩高
也故三府之民长苦乏盐而私贩者水发舟
多蔽河而下寡不敌众势莫能遏乃上议以
为广盐行则商税集而用资于军饷赋省于
贫民广盐止则私贩兴而弊滋于奸宄利归
于豪右况南赣巢穴虽平残党未尽方图保
安之策未有撤兵之期若盐税一革军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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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苟非科取于贫民必须仰给于内帑夫民
已贫而敛不休是驱之从盗也外已竭而殚
其内是复残其本也臣窃以为宜开复广盐
著为定例 朝廷从之至今军民受其利
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