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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二十二
外集
罗履素诗集序
履素先生诗一帙为篇二百有奇浙大参罗公某
以授阳明子某而告之曰是吾祖之作也今诗文
之传皆其崇高显赫者也吾祖隐于草野其所存
要无愧于古人然世未有知之者而所为诗文又
皆沦落止是某将梓而传焉惧人之以我为僣也
吾子以为奚若某曰无伤也孝子仁孙之于其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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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虽其服玩嗜好之微犹将谨守而弗忍废况乎
诗文其精神心术之所寓有足以发闻于后者哉
夫先祖有美而弗传是弗仁也夫孰得而议之盖
昔者夫子之取于诗也非必其皆有闻于天下彰
彰然明著者而后取之沧浪之歌采之孺子萍实
之谣得诸儿童夫固若是其宽慱也然至于今其
传者不过数语而止则亦岂必其多之贵哉今诗
文之传则诚富矣使有删述者而去取之其合于
道也能几履素之作吾诚不足以知之顾亦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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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言之合于道乎夫有一言之合于道是其于世
也亦有一言之训矣又况其不止于是也而又奚
为其不可以传哉吾观大参公之治吾浙宽而不
纵仁而有勇温文蕴藉居然稠众之中固疑其先
必有以开之者乃今观履素之作而后知其所从
来者之远也世之君子苟未知大参公之所自吾
请观于履素之作苟未知履素之贤吾请观于大
参公之贤无疑矣然则是集也固罗氏之文献系
焉其又可以无传乎哉大参公起拜曰某固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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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罗氏之书也请遂以吾子之言序之大参公名
鉴字某由进士累今官有厚德长才向用未艾大
参之父某亦起家进士而以文学政事显罗氏之
文献于此益为有證云
两浙观风诗序
两浙观风诗者浙之士夫为佥宪陈公而作也古
者天子巡狩而至诸侯之国则命太师陈诗以观
民风其后巡狩废而陈诗亡春秋之时列国之君
大夫相与盟会问遣犹各赋诗以言巳志而相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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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今观风之作盖亦祝颂意也王者之巡狩不独
陈诗观风而巳其始至方岳之下则望秩于山川
朝见兹土之诸侯同律历礼乐制度衣服纳价以
观民之好恶就见百年者而问得失赏有功罚有
罪盖所以布王政而兴治功其事亦大矣哉汉之
直指循行唐宋之观察廉访采访之属及今之按
察虽皆谓之观风而其实代天子以行巡狩之事
故观风王者事也陈公起家名进士自秋官郎擢
佥浙臬执操纵予夺生死荣辱之柄而代天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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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于一方其亦荣且重哉吁亦难矣公之始至吾
浙适岁之旱民不聊生饥者仰而待哺悬者呼而
望解病者呻郁者怨不得其平者鸣弱者强者蹶
者齧者梗而孽者狡而窃者乘间投隙沓至而环
起当是之时而公无以处之吾见其危且殆也赖
公之才明知神武不震不激抚柔摩剔以克有济
期月之间而饥者饱悬者解呻者歌怨者乐不平
者申蹶者起齧者驯孽者顺窃者靖涤荡剖刷而
率以无事于是乎修废举坠问民之疾苦而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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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劳农劝学以兴教化然后上会稽登天姥入雁
荡陟金娥览观江山之形胜嘅然太息吊子胥之
忠谊礼严光之高节希遐躅于隆庞挹流风于彷
佛固亦大丈夫得志行道之一乐哉然公之始其
忧民之忧也亦既无所不至矣公唯忧民之忧是
以民亦乐公之乐而相与欢欣鼓舞以颂公德然
则今日观风之作岂独见吾人之厚公抑以见公
之厚于吾人也虽然公之忧民之忧其惠泽则既
无日而可忘矣民之乐公之乐其爱慕亦既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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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俱深矣以公之才器 天子其能久容于外乎
则公固有时而去也然则其可乐者能几而可忧
者终谁任之则夫今日观风之作又不徒以颂公
之厚于吾人将遂因公而致望于继公者亦如公
焉则公虽去而所以忧其民者尚亦永有所托而
因以不坠也
山东乡试录序
山东古齐鲁宋卫之地而吾夫子之乡也尝读夫
子家语其门人高弟大抵皆出于齐鲁宋卫之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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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硕一至其地以观其山川之灵秀奇特将必有
如古人者生其间而吾无从得之也今年为弘治
甲子天下当复大比山东巡按监察御史陆称辈
以礼与币来请守仁为考试官故事司考校者惟
务得人初不限以职任其后三四十年来始皆一
用学职遂致应名取具事归外帘而糊名易书之
意微自顷言者颇以为不便大臣上其议 天子
曰然其如故事于是聘礼考校尽如 国初之旧
而守仁得以部属来典试事于兹土虽非其人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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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庆其邅际又况夫子之乡固其平日所愿一
至焉者而乃得以尽观其所谓贤士者之文而考
校之岂非平生之大幸欤虽然亦窃有大惧焉夫
委重于考校将以求才也求才而心有不尽是不
忠也心之尽矣而真才之弗得是弗明也不忠之
责吾知尽吾心尔矣不明之罪吾终且柰何哉盖
昔者夫子之时及门之士尝三千矣身通六艺者
七十馀人其尤卓然而显者德行言语则有颜闵
予赐之徒政事文学则有由求游夏之属今所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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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其始拔自提学副使陈某者盖三千有奇而得
千有四百既而试之得七十有五人焉呜呼是三
千有奇者其皆夫子乡人之后进而获游于门墙
者乎是七十有五人者其皆身通六艺者乎夫今
之山东犹古之山东也虽今之不逮于古顾亦宁
无一二人如昔贤者而今之所取苟不与焉岂非
司考校者不明之罪欤虽然某于诸士亦愿有言
者夫有其人而弗取是诚司考校者不明之罪矣
司考校者以是求之以是取之而诸士之中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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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焉以应其求以不负其所取是亦诸士者之
耻也虽然予岂敢谓果无其人哉夫子尝曰鲁无
君子者斯焉取斯颜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
为者亦若是夫为夫子之乡人苟未能如昔人焉
而不耻不若又不知所以自勉是自暴自弃也其
名曰不肖夫不肖之与不明其相去何远乎然则
司考校者之与诸士亦均有责焉耳矣嗟夫司考
校者之责自今不能以无惧而不可以有为矣若
夫诸士之责其不能者犹可以自勉而又惧其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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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自画也诸士无亦曰吾其勖哉无使司考校者
终不免于不明也斯无愧于是举无愧于夫子之
乡人也矣是举也某某同事于考校而御史称实
司监临某某司提调某某司监试某某某又相与
翊赞防范于外皆与有劳焉不可以不书自馀百
执事则已具列于录矣
气候图序
天地一元之运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分而为十
二会会分而为三十运运分而为十二世世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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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三十年年分而为十二月月分而为二气气分
而为三候候分为五日日分为十二时积四千三
百二十时三百六十日而为七十二候会者元之
候也世者运之候也月者岁之候也候者月之候
也天地之运日月之明寒暑之代谢气化人物之
生息终始尽于此矣月證于月者也气證于气者
也候證于物者也若孟春之月其气为立春为雨
水其候为东风解冻为蛰虫始振为鱼负冰獭祭
鱼之类月令诸书可考也气候之运行虽出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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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实有关于人事是以古之君臣必谨修其政
令以奉若夫天道致察乎气运以警惕夫人为故
至治之世天无疾风肓雨之愆而地无昆虫草木
之孽孔子之作春秋也大雨震电大雨雪则书大
水则书无水则书无麦苗则书多麋则书𧌒蜚雨
螽蝝生则书六鹢退飞则书陨霜不杀草李梅实
则书春无水则书鸲鹆采巢则书凡以见气候之
愆变失常而世道之兴衰治乱人事之污隆得失
皆于是乎有證焉所以示世之君臣者恐惧修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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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道也大总兵怀柔伯施公命绘工为七十二候
图遣使以币走龙埸属守仁叙一言于其间守仁
谓使者曰此公临政之本也善端之发也戒心之
萌也使者曰何以知之守仁曰人之情必有所不
敢忽也而后著于其念必有所不敢忘也而后存
于其心著于其念存于其心而后见之于颜色言
论志之于弓矢几杖盘盂剑席绘之于图画而日
省之于其心是故思驰骋者爱观夫射猎游田之
物甘逸乐者喜亲夫慱局燕饮之具公之见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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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者不于彼而于此吾是以知其为善端之发也
吾是以知其为戒心之萌也其殆警惕夫人为而
谨修其政令也欤其殆致察乎气运而奉若夫天
道也欤夫警惕者万善之本而众美之基也公克
念于是其可以为贤乎由是因人事以达于天道
因一月之候以观夫世运会元以探万物之幽赜
而穷天地之始终皆于是乎始吾是以喜闻而乐
道之为之叙而不辞也
送毛宪副致仕归桐江书院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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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已巳夏四月贵州按察司副使毛公承上之
命得致其仕而归先是公尝卜桐江书院于子陵
钓台之侧者几年矣至是将归老焉谓其志之始
获遂也甚喜而同僚之良惜公之去乃相与咨嗟
不忍集而饯之南门之外酒既行有起而言于公
者曰君子之道出与处而巳其出也有所为其处
也有所乐公始以名进士从政南部理繁治剧颀
然已有公辅之望及为方面于云贵之间者十馀
年内厘其军民外抚诸戎蛮夷政务举而德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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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或以是召嫉取谤而名称亦用是益显建立暴
于天下斯不谓之有所为乎今兹之归脱屣声利
垂竿读书乐泉石之清幽就烟霞而屏迹宠辱无
所与而世累无所加斯不谓之有所乐乎公于出
处之际其亦无憾焉耳巳公起拜谢复有言者曰
虽然公之出而仕也太夫人老矣先大夫忠襄公
又遗未尽之志欲仕则违其母𣣔养则违其父不
得已权二者之轻重出而自奋于功业人徒见公
之忧劳为国而忘其家不知凡以成忠襄之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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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尝一日不在于太夫人之养也今而归告成于
忠襄之庙拜太夫人于膝下旦夕承欢伸色养之
孝公之愿遂矣而其劳国勤民拳拳不舍之念又
何能释然而忘之则公虽𣣔一日遂归休之乐盖
亦有所未能也公复起拜谢又有言者曰虽然君
子之道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用之而不行者往而
不返者也舍之而不藏者溺而不止者也公之用
也既有以行之其舍之也有弗能藏者乎吾未见
夫有其用而无其体者也公又起拜遂行阳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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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闻其言而论之曰始之言道其事也而未及于
其心次之言者得公之心矣而未尽于道终之言
者尽于道矣不可以有加矣斯公之所允蹈者乎
诸大夫皆曰然子盍书之以赠从者
恩寿双庆诗后序
正德丙寅丹徒沙隐王公寿七十配孺人严六十
有九其年 天子以厥子侍御君贵封公监察御
史配为孺人在朝之彦咸为歌诗侈 上之德以
祝公寿美侍御君之贤又明年侍御君奉命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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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贵阳以王事之靡盬将厥父母之弗遑也载是
册以俱每陟屺岵望飞云徘徊瞻恋喟然而兴叹
黯然而长思辄取是册而披之而微讽之而长歌
咏叹之以舒其怀见其志虽身在万里固若称觞
膝下闻诗礼而趋于庭也大夫士之有事于贵阳
者自都宪王公而下复相与歌而和之联为巨帙
属守仁叙于其后夫孝子之于亲固有不必捧觞
戏彩以为寿不必柔滑旨甘以为养不必候起居
奔走扶携以为劳者非子之心谓不必如是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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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硕如是而亲以为不必如是必如彼而后吾
之心始乐也子必为是不为彼以拂其情而曰吾
以为孝其得为养志乎孝莫大乎养志亲之愿于
其子者曰弘乃德远乃犹嘻嘻旦夕孰与名垂简
册以显我于无尽饮食口体孰与泽被生民以张
我之能施服劳奔走孰与比迹夔皋以明我之能
教非必亲之愿于其子者咸若是也亲以是硕其
子而子弗能焉弗可得而硕也子能之而亲弗以
硕其子焉弗可得而能也以是硕其子者贤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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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是承于其父母者贤子也二者恒百不一遇
焉其庸可冀乎侍御君之在 朝则忠爱达于上
其巡按于兹也则德威敷于下凡其宣布恩惠摩
赤子起其疾而乳哺之者孰非公与孺人之慈凡
其慑大奸使不得肆祛大弊使不复作爬梳调服
抚诸夷而纳之夏以免 天子一方之顾虑者孰
非侍御君之孝而凡若此者亦孰非侍御君之所
以寿于公与孺人之寿哉公孺人之贤靳太史之
序详矣其所以修其身教其家诚可谓有是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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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子是诗之作不为虚与䛕故为序之云尔
重刋文章轨范序
宋谢枋得氏取古文之有资于埸屋者自汉迄宋
凡六十有九篇标揭其篇章句字之法名之曰文
章轨范盖古文之奥不止于是是独为举业者设
耳世之学者传习已久而贵阳之士独未之多见
侍御王君汝楫于按历之暇手录其所记忆求善
本而校是之谋诸方伯郭公辈相与捐俸廪之资
锓之梓将以嘉惠贵阳之士曰枋得为宋忠臣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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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举业进者是吾微有训焉属守仁叙一言于简
首夫自百家之言兴而后有六经自举业之习起
而后有所谓古文古文之去六经远矣由古文而
举业又加远焉士君子有志圣贤之学而专求之
于举业何啻千里然中世以是取士士虽有圣贤
之学尧舜其君之志不以是进终不大行于天下
盖士之始相见也必以贽故举业者士君子求见
于君之羔雉耳羔雉之弗饰是谓无礼无礼无所
庸于交际矣故夫求工于举业而不事于古作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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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工也弗工于举业而求于倖进是伪饰羔雉以
罔其君也虽然羔雉饰矣而无恭敬之实焉其如
羔雉何哉是故饰羔雉者非以求媚于主致吾诚
焉耳工举业者非以要利于君致吾诚焉耳世徒
见夫由科第而进者类多徇私媒利无事君之实
而遂归咎于举业不知方其业举之时惟𣣔钓声
利弋身家之腴以苟一旦之得而初未尝有其诚
也邹孟氏曰恭敬者币之未将者也伊川曰自洒
扫应对可以至圣人夫知恭敬之实在于饰羔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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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则知尧舜其君之心不在于习举业之后矣
知洒扫应对之可以进于圣人则知举业之可以
达于伊传周召矣吾惧贵阳之士谓二公之为是
举徒以资其希宠禄之筌蹄也则二公之志荒矣
于是乎言
五经臆说序
得鱼而忘筌醪尽而糟粕弃之鱼醪之未得而曰
是筌与糟粕也鱼与醪终不可得矣五经圣人之
学具焉然自其已闻者而言之其于道也亦筌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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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粕耳窃尝怪夫世之儒者求鱼于筌而谓糟粕
之为醪也夫谓糟粕之为醪犹近也糟粕之中而
醪存求鱼于筌则筌与鱼远矣龙埸居南夷万山
中书卷不可携日坐石穴默记旧所读书而录之
意有所得辄为之训释期有七月而五经之旨略
遍名之曰臆说盖不必尽合于先贤聊写其胸臆
之见而因以娱情养性焉耳则吾之为是固又忘
鱼而钓寄兴于曲蘖而非诚旨于味者矣呜呼观
吾之说而不得其心以为是亦筌与糟粕也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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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鱼与醪焉则失之矣夫说凡四十六卷经各十
而礼之说尚多缺仅六卷云
潘氏四封录序
歙潘氏之仕于 朝者户部主事君选大理寺副
君珍户部员外君旦南大理评事君鉴凡四人正
德五年冬珍旦以上三载最选鉴以 两宫徽号
旬月之间皆得推恩封其亲如其官焉于是叙八
制为录修上之赐以光其族裔而来谓某曰德下
宠浮若之何其可请一言以永我潘氏某曰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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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四显来者相望也其盛哉夫一月之间而均被
荣渥则又何难也盖吾闻之大山之木千仞而四
干垂而四峰之巅飞鸟之鸣声不相及也春气至
而四干之杪花叶若一则其所出之根同有不期
致焉潘氏之在婺闻望自宋元而来其培本则厚
四子者固亦潘氏之四干矣是惟否塞闭晦苟际
明期而谐景会其轩竦条达孰禦则夫 宠命之
沾暨不约而同也其又足异哉虽然木之生风霆
之鼓舞炎暑之酷烈阴寒冰雪之严冱剥落俾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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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质而完其气非独雨露之沾濡生成之也夫恩
宠爵禄雨露也号令宣播风霆也法度政事之苛
密烦困炎暑也时之险阨患难颠沛阴寒冰雪之
严冱剥落也何莫而非生成四子盖亦略尝历之
其材中楹柱而任梁栋矣吾愿潘氏之益培其根
也四子拜而起曰吾其益培之以忠孝乎溉之以
诚敬乎植之以义而防之以礼乎某曰然则潘氏
之轩竦条达其益无穷尔已矣某不为应酬诗文
馀四年矣寺副君之为暨阳也予尝许之文未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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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而有南北之别今兹复见于京师而以是责偿
焉故不得而辞也
送章达德归东雁序
章达德将归东雁石龙山人为之请于是甘泉子
托以考槃阳明子为之赋衡门客有在坐者哑然
曰异哉二夫子之言吾不能知之夫閟尔形无莹
尔精也其可矣今兹将惟职业之弗遑而顾雁荡
之怀乎彼章子者雁荡之产矣则又可以居而弗
居依依于京师者数年而未返是二者交相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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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外也夫苟游心恬淡而栖神于流俗尘嚣之外
环诸之间其无屏霞天柱乎雁荡又奚必造而后
至不然托踪泉石而利禄羾其中虽庐常云之顶
其得而居诸于是阳明子仰而喟俯而默卒无以
应之也志其言以遗章子曰客见吾杜权焉行矣
子毋忘客之言亦无以客之言而忘甘泉于之托
寿汤云谷序
弘治壬戌春某西寻句曲与丹阳汤云谷偕当是
时云谷方为行人留意神仙之学为予谈呼吸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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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之术凝神化气之道盖无所不至及与之登三
茅之巅下探叶阳休玉宸感陶隐君之遗迹慨叹
秽浊飘然有脱屣人间之志予时皆未之许也云
谷意不然之曰子岂有见于吾乎予曰然子之眉
间惨然犹有怛世之色是道也迟之十年庶几矣
云谷曰子见吾之貌而吾信吾之心既别云谷寻
入为给事中又迁为右给事殚心职务驱逐瘁劳
竟以直道抵权奸斥外而予亦以言事得罪奔走
谪乡不相见者十馀年至是正德癸酉某月予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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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徙官南太仆再过丹阳而云谷已家居三年
矣访之迎谓予曰尚忆眉间之说乎吾信吾之心
而不若子之见吾貌何也今果十年而始出于泥
涂是则信矣然谓古之庶几也则貌益衰年益逝
去道益远独是若未之尽然耳予曰乃今则几矣
今吾又闻子之言见子之貌矣又见子之庐矣又
见子之乡人矣云谷曰异哉言貌既远矣庐与乡
人亦可以见我乎曰古之有道之士外槁而中泽
处隘而心广累释而无所挠其精机忘而无所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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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俗是故其色愉愉其居于于其所邅若清风之
披物而莫知其所从往也今子之步徐发改而貌
若益惫然而其精藏矣言下意恳而气若益衰然
而其神守矣室庐无所增益于旧而志意扩然其
累释矣乡之人相忘于贤愚贵贱且以为慈母且
以为婴儿其机忘矣夫精藏则太和流神守则天
光发累释则怡愉而静机忘则心纯而一四者道
之證也夫道无在而神无方安常处顺其至矣而
又何人间之脱屣乎云谷曰有是哉吾信吾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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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不若子之见吾庐与吾乡人也于是云谷年七
十矣是月值其悬弧乡人方谋所以祝寿者闻予
至皆来请言子曰嘻子之乡先生既几于道而尚
以寿为贺乎夫寿不足以为子之乡先生贺子之
乡而有有道之士若子之乡先生者使尔乡人之
子弟皆有所矜式视效出而事君则师其道以用
世入而家居则师其道以善身若射之有的各中
乃所向则是先生之寿乃于尔乡之人复有足贺
也巳明年三月予再官鸿胪而乡之人复以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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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遂追书之
文山别集序
文山别集者宋丞相文山先生自述其勤王之所
经历后人因而采集之以成者也其间所值险阻
艰难颠沛万状非先生之述固无从而尽知者先
生忠节盖宇宙皆于是而有据后之人因词考迹
感先生之大义油然兴起其忠君爱国之心固有
泫然泣下裂眦扼腕思丧元首之无地者是集之
有益于臣道岂小小哉古之君子之忠于其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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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吾心焉以自慊而已亦岂屑屑言之以蕲知于
世然而仁人之心忠于其君亦𣣔夫人之忠于其
君也忠于其君则尽心焉已欲夫人忠于其君而
思以吾之忠于其君者启其良心固有人弗及知
之者非自言之何由以及人乎斯先生之所为自
述将以教世之忠也当其时仗节死义之士无不
备载亦因是以有传是又与人为善者也是集也
在先生之自尽若嫌于蕲世之知以先生之教人
则吾惟恐其知之不尽也在先生之自尽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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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传以先生之与人为善则吾惟恐其传之不远
也先生之裔孙今太仆少卿公宗岩复刻是集而
属某为之序某之为庐陵也公之族弟某尝以序
谋兹故不可得而辞呜呼当颠沛之心而不忘乎
与人为善者节之𥙿也致自尽之心而欲人同归
于善者忠之推也不以蕲知为嫌而行其教人之
诚者仁之笃也象贤崇德以章其先世之美之谓
孝明训述事以广其及人之教之谓义吾于是集
之序无愧辞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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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坛县志序
麻城刘君天和之尹金坛也三月而政成考邑之
故而创志焉曰于乎艰哉吾𣣔观风气之所宜民
俗之所向而无所證也以诹于乡老有遗听焉吾
欲观往昔之得失民俗之急缓弛张先后之无所
稽也以询于闾野有遁情焉吾欲观山川之条理
疆域之所际道路井邑之往来聚散制其经适其
变而无所裁也则以之辟荒秽入林麓有遗历焉
亦惟文献之未足也而尔已矣呜呼古君子之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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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旧政以告于新尹吾何以尽吾心哉夫政有时
而或息焉告有时而或穷焉书之册而世守之斯
其为告也不亦远乎志成使来请序吾观之秩然
其有伦也错然其有章也天也物之祖也地也物
之妣也故先之以天文而次之以地理地必有所
产故次之以食货物产而事兴故次之以官政政
行而齐之以礼则教立故次之以学校学以兴贤
故次之以选举贤兴而后才可论也故次之以人
物人物必有所居故次之以宫室居必有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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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则变变则通故次之以杂志终焉呜呼此岂独
以志其邑之故君子可以观政矣夫经之天文所
以立其本也纪之地理所以顺其利也参之食货
所以遂其养也综之官政所以均其施也节之典
礼所以成其俗也达之学校所以新其德也作之
选举所以用其才也考之人物所以辨其等也修
之宫室所以安其居也通之杂志所以尽其变也
故本立而天道可睹矣利顺而地道可因矣养遂
而民生可厚矣施均而民政可平矣俗成而民志
卷十七 第 23a 页
可立矣德新而民性可复矣才用等辨而民治可
久矣居安尽变而民义不匮矣修此十者以治达
之邦国天下可也而况于邑乎故曰君子可以观
政矣
送南元善入觐序
渭南南侯之守越也越之敝数十年矣巨奸元憝
窟据根盘良牧相寻未之能去政积事隳俗因隳
靡至是乃斩然剪剔而一新之凶恶贪残禁不得
行而狡伪淫侈游惰苟安之徒亦皆拂戾失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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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不便相与斐斐缉缉搆谗腾诽城狐社鼠之奸
又从而党比翕张之谤遂大行士夫之为元善危
者沮之曰谤甚矣盍已诸元善如不闻也而持之
弥坚行之弥决且曰民亦非无是非之心而蔽昧
若是固学之不讲而教之不明也吾宁无责而独
以咎归于民则日至学宫进诸生而作之以圣贤
之志启之以身心之学士亦蔽于习染閧然疑怪
以骇曰是迂阔之谈将废吾事则又相与斐斐缉
缉訾毁而诋议之士夫之为元善危者沮之曰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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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谤若火之始炎士又从而膏之孰能以无烬乎
盖遂巳诸元善如不闻也而持之弥坚行之弥决
则又缉稽山书院萃其秀颍而日与之谆谆焉亹
亹焉越月踰时诚感而意孚三学泊各邑之士亦
渐以动日有所觉而月有所悟矣于是争相奋曰
吾乃今知圣贤之必可为矣非侯之至吾其已夫
侯真吾师也于是民之谤者亦渐消沮其始犹曰
侯之于我利害半我之于侯恩爱半至是惠洽泽
流而政益便相与悔曰吾始不知侯之爱我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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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以为殃我也吾始不知侯之拯我也而反以为
劳我也我其无人之心乎侯真吾之严父也慈母
也于是侯且入觐百姓皇皇请留不得相与谋之
多士曰吾去慈母吾将安哺乎严父吾去吾将安
恃乎士曰吁嗟维父与母则生尔身维侯我师实
生我心吾宁可以一日而无吾师之临乎则相与
假重于阳明子而乞留焉阳明子曰三年之觐大
典也侯焉可留乎虽然此在尔士尔民之心夫承
志而无违子之善养也离师友而不背弟子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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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也不然虽居膝下而侍几杖犹为不善养而操
戈入室者也奚必以留侯为哉众皆默然良久曰
公之言是也相顾逡巡而退明日复师生相率而
来请曰无以输吾之情愿以公言致之于侯庶侯
之遄其来旋而有以速诸生之化慰吾民之延颈
也
送闻人邦允序
闻人言邦允者阳明子之表弟也将之官闽之嵢
峡而请言阳明子谓之曰重矣勿以进非科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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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轻荣矣勿以官卑而自慢夫进非科第则人之
待之也易以轻从而自轻者有矣官卑则人之待
之也易以慢从而自慢者有矣夫科第以致身而
恃以为暴是厉阶也高位以行道而遽以媒利是
盗资也于吾何有哉吾所谓重吾有良贵焉耳非
矜与敖之谓也吾所谓荣吾职易举焉耳非显与
耀之谓也夫以良贵为重举职为荣则夫人之轻
与慢之也亦于吾何有哉行矣吾何言
送别省吾林都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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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丁亥冬守仁奉 命视师思田省吾林君以
广西右辖实与有司既思田来格谋所以缉绥之
道咸以为非得宽厚仁恕德威素为诸夷所信服
者父临而母鞠之殆未可以强力诡计劫制于一
时而能久于无变者也则莫有踰于省吾者遂以
省吾之名上 请乞加宪职委之重权以留抚于
兹土盖一年二年而化洽心革 朝廷永可以无
一方顾也乎则又以为 圣天子方侧席励精求
卓越之才须更化善治则如省吾之成德夙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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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且交章论荐或者请未及 上而先已有隆委
峻擢恐未肯为区区两府之遗黎淹岁月而借之
以重也疏去未踰月而巡抚郧阳之命果下矣当
是时八寨之徭积祸千里且数十年方议进兵讨
罪省吾将率思田报效之民以先之报闻众咸为
省吾贺且谓得免兵革驱驰之劳也省吾曰不然
当事而中辍之仁者忍之乎遇难而苟避之义者
为之乎吾既身任其责幸有改命而亟去之以为
吾心吾能如是哉遂弗停驱而往冒暑雨犯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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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危破险竟成八寨之伐而出嗟乎今世士夫计
逐功名甚于市井刀锥之较稍有患害可相连及
辄设机阱立党援以巧脱幸免一不遂其私瞋目
攘臂以相抵捍钩摘公然为之曾不以为耻而人
亦莫有非之者盖士风之衰薄至于此而亦极矣
而省吾所存独与时俗相反若是古所谓托孤寄
命临大节而不可夺者省吾有焉正德初某以武
选郎抵逆瑾逮锦衣狱而省吾亦以大理评触时
讳在系相与讲易于桎梏之间者弥月盖昼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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怠忘其身之为拘囚也至是别已馀二十年而始
复会于此省吾貌益充气益粹议论益平实而其
孜孜讲学之心则固如昔加恳切焉公事之馀相
与订旧闻而考新得予自近年偶有见于良知之
学遂具以告于省吾而省吾闻之沛然若决江河
可谓平生之一快无负于二十年之别也矣今夫
天下之不治由于士风之衰薄而士风之衰薄由
于学术之不明学术之不明由于无豪杰之士者
为之倡焉耳省吾忠信仁厚之质得之于天者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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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人殊而其好学之心又能老而不倦若此其德
之日以新而业之日以广也何疑乎自此而明学
术变士风以成天下治将不自省吾为之倡也乎
于省吾之别庸书此以致切劘之意若夫期望于
声位之间而系情于去留之际是奚足为省吾道
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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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公全书卷二十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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