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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荆川集卷八
明 唐顺之 撰
记
重修宜兴县学记
先王因人情而施之教知夫人情所不乐则不可以从
事于久不可以从事于久则不可以责其器之备而业
之精也是故学校以教士而养之以礼乐以柔伏其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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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躁进之心使其终日从事于俎豆筐篚象勺干籥盘
辟缀兆之容与其弦匏搏拊笙磬雅颂吹击歌咏之声
盘辟缀兆其文郁如吹击咏歌其音铿如是耳目之所
悦而血气之所畅也天机与器数相
触而不自知是以
能终身安焉而不慕乎外上之人九年而后视其成四
十而后试之仕而士不自以为滞也故其器之备也则
自简廉直温刚塞恭愿至于中和孝友皆能尽其微妙
而无有粗疏傲戾之气其业之精也则自虞夏商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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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章鞮译象寄之语言至于射御操缦杂服之技凡可
以为家国天下之用者能贯而通之而无有乎卤莽生
涩之习盖其磨揉之久而其势不得不至乎此也今也
礼坏而乐废先生之所以为教弟子之所以为学者何
也朝击柝而聚之而课之书夕击柝而聚之而校之文
口吻刓于
蠹编之诵记而思虑敝于游词之剽缀夫士
者之为此其不得已而应有司之求则可耳岂人情之
所乐而况声利之燄薰心炫目又杂然而日出以非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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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习驱之以必可夺之诱则宜其有厌苦学校之心
惟恐其去之不速亦何怪乎业之不精而器之不备也
盖孔门诸子尝言志矣点独不愿仕也浴沂风雩鼓瑟
咏歌以适其意而子夏亦云出见纷华盛丽而悦有鼓
瑟咏歌浴沂风雩之乐则点也可以自足于洙泗之滨
而无所慕有纷华盛丽荡之于外则子夏不能自必于
其中今也无礼乐以养之有声利以驱
之而欲使之终
身安焉而不去岂非势之难者欤宜兴有学旧矣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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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葺通判泌阳焦君希程来署县事斥赎金之馀凡若
干两鸠工庀材以缮其事又立名宦乡贤两祠于棂星
门之旁以祀宦于其县与其乡先生之贤者而学之制
于是为备既讫工教谕张君某训导某君率其学之弟
子来请记呜呼礼乐以养士古之道其不可复矣虽然
无体之礼无声之乐流乎宇宙而著乎人心不假器数
而传则古之道固未尝不在也诵书缀文以应有司之
求士生于今不可以已矣虽然其诵书也务于约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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汩于百家传
注之烦其缀文也尽乎已而不牵于时俗
好丑之说则今之法固不能为累也古之所谓可乐者
未尝不在而今之所谓非可乐者不能为累则亦可以
无用于速而去之矣宜兴溪深而谷窈石峭而泉冽自
古宦游之士多欲徙而家焉盖隐然有舞雩沂水之风
而地僻以简冠盖文绣之所不冲大贾重装之所不辏
故其俗鲜见纷华盛丽之习然则有点也之乐而无子
夏之诱宜莫如此地者噫嘻诸君子其务求古人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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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乐以自足于其间以修其器与其业而无急急于务
去其学也哉
重修泾县儒学记
先王本道德礼乐经术以造士而以士大夫耆老之优
于道德礼乐经术者命之以为庠序之师至于闾胥族
师什伍之所鼓箧而从焉者亦无不命于上而一闾一
族之间亦无非以道德礼乐经术相磨切是以上无私
师下无私学周衰王道废缺齐鲁列国学校犹在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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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润饰而易象春秋十六国之乐徒以誇于诸侯宾
客为古物玩具而未尝以教诸弟子所谓学官与弟子
云者诩诩礼乐徒能习其铿锵鼓舞而绝莫知其义其
士大夫之有道德者抱其器而
私相与教授于山泽之
间不出户庭而自成庠序盖观于洙泗之滨訚訚侃侃
弦歌鼓瑟者至数千人虽数百馀年诸生以时就其家
习礼焉而使观者低徊不能去此其最盛然孔子在当
时非有司乐象胥之职没不与瞽宗之祭而弦歌数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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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者亦非所谓司徒俊士之选也自是之后西河邹峄
传易授诗纷然弥众然皆与庠序无预汉兴立博士置
辟雍桥门观听缙绅动色蕃夷武卒莫不受经然秖以
为太平之荣观而当时所谓师弟子者不在也济南关
西琅琊千乘世传经术隐居教授生徒至万馀人然亦
不属
之庠序由此言之王教兴则道德礼乐经术之寄
在庠序而师道为公王教废则道德礼乐经术之寄在
山泽而师道为私虽其所寄无以异者而世之升降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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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矣国家建学遍宇内蛮陬海徼莫不有学生徒多者
七八百人少者百人可谓至盛然而道德礼乐经术之
寄其在焉否也所习者不过乎章句佔毕所志者不过
乎声利荣名其所谓高等者亦惟骛文词之博而秖以
为溺心灭质之资矜廉隅之饰而秖以成诡激矫诞之
习是以豪杰之士往往病之而相与修身治心咏诗习
礼考业讲德于岩居燕处之间先
王之礼乐经术亦稍
稍赖以不坠然庠序为虚器而师弟子为私名论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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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太息于斯焉泾于宁国为属邑而学宫圮坏不葺午
山冯公为提学尝欲新之未克也而再为提学则以属
之知府尹宇叶令祥率其民之好义者使出财鸠工不
足则济以赎金之馀董其役于主簿某而视其成于学
官董汝砺钟维扬曹鸾于是戟门璧池笋簴在列登其
堂者如入孔室而闻金石丝竹之声丹艧黼黻俨而高
居挹其象者如见圣人而亲申如夭如之容其与古之
庠序亦几无以异矣而午山公端轨物树风声其于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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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又非
徒以其位焉者泾之俗古称和柔而泾之士以
余所知其有闻先生长者之风志于修身治心而深病
乎佔毕声利之为陋者固且有人焉而在乎庠序之间
自是淬磨砥砺融习气之偏而归之浑化破意见之障
以致乎精微相嘘相染而成风俗使人皆曰先王道德
礼乐经术之寄不在山泽在庠序者泾之学则然岂不
盛欤古者首善自京师始故司乐象胥之教尤详于闾
胥族师泾为甸服去南都三百里而近是国家之所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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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也泾之士相与务乎先王道德礼乐经术而风流乎
四旁使人皆曰道德礼乐经术之兴
于庠序者泾之学
始又岂不盛欤于是午山公使学官维扬与诸生张鋿
来请记余乐为之记以告于多士而勖其成云午山公
名天驭字应房蕲人修学始嘉靖某年某月成于某月
重修瓜州镇龙祠记
龙之祠不秩于三代之典记礼者谓之四灵盖以为鳞
虫之灵者耳其祀始见于封禅书朝那龙湫今天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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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之滨无处不有龙祠宋之儒者论大河之治以为不
宜祀龙曰是天地之功也龙何力之有然余窃以为未
尽也夫天地无为而百物之肖像于其间
者莫不各致
其能以效其功而天地未尝与之争功然而百物之功
孰非天地之功也至于昔人之制为祀典也凡有功德
于天地之间者不问细大莫不群然秩而祀之以致其
报而未尝疑于与天地分功然而所以报百物之功亦
孰非所以报天地之功也吾观于蜡而见古人通乎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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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之情而悉于幽明之故矣夫生成百谷以粒民孰非
天地之功若是则古人为之禋为之社以报之可矣至
于大索鬼神而蜡焉者何为也其蜡也先农先啬庸与
坊焉可矣而至于迎猫迎虎而昆虫亦登焉者何为也
惟天地之生成
百谷虽一猫虎昆虫亦使之尽其能于
食鼠食豕之间而无遗利焉于此见天地之功为甚大
人欲报天地之功而无由则虽猫虎之效一能于天地
者亦秩之祀而无遗灵焉于此见人之所以报天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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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者为甚深凡百物之灵固莫不肖气于阴阳五行而
龙得阴阳五行之气之精故其变化尤灵猫虎未尝无
功于田而谓龙尽无功于水乎祀猫祀虎未尝疑于与
天地分功而独疑于龙乎且夫天地之间大者不自擅
其大而寄于小小者各务致其小以归于大其为力也
大者常逸而小者常劳其功之成也小者易
以为德而
其大者常不可名故耕凿之民不知帝力之何有而至
于一社之长一邑之令则人煦煦然而向之死则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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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祝而俎豆之此岂可谓忘大君之功德而颛颛于一
社长一邑令之为报哉又岂可谓一社长一邑令之功
德而非大君之功德也哉然则龙何疑焉而不祭于古
也曰百物之祭古矣又安知古之不祭龙耶古有豢龙
氏豢龙氏之于龙安知其非如伊耆氏之于蜡实掌其
祭者耶所谓豢龙者其无乃羞饮食以祀龙之谓而好
怪者遂以豢龙为畜龙也欤龙乎可畜其亦非所以为
龙矣古今大水凡
四而河与江为最河移徙溃决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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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独为安流意必有宰乎其间者而龙之奔走以效
其灵也亦不可谓无瓜州据江之冲则其建祠以祀龙
也亦宜祠不知所始岁久圮坏嘉靖癸卯奉化王侯杏
始为扬州府同知署府事乃斥赎金之馀修之而使道
士某来请记王侯儒者也其为是举也必有以通乎鬼
神之情而悉于幽明之故矣余惧后之人泥于旧说而
以为非经之祀也为之著论如此使龙其安且食于此
而无惭焉且使读者其亦无以余为语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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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修解州关侯庙开颜楼记
呜呼汉建安迄今二千馀年而侯之烈自缙绅先生与
小孺子皆能道之赫赫若目前事其庙侯而尸祝之者
自都会以至一井一聚且遍天下而解人之慕侯尤深
烝尝伏腊尤虔以勤者以侯之为其乡人也解人之庙
侯也久矣而为楼以栖乐者则始于国朝弘治时其扁
曰开颜而楼蔽东西南三面若张幄然其南楼撤于正
德间东西两楼亦久且坏乡人某某等复醵金葺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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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坊其南以承楼之缺而侯之居益崇且严矣侯以死
事于法得祀乂侯故为将军封列侯汉制列侯将军得
赐铙歌鼓吹其没而葬也得
用破陈凯乐则乡人备乐
舞祀侯宜也于是某等因其乡之士大夫员外郎丘君
某来请文按侯始识玄德于草莽卒然之遇而遂授之
以肝胆死生之信至于崎岖颠沛西东奔窜而其志愈
不可夺窘于俘虏之中而其志愈明盖侯之大节磊磊
如此而论者特称侯之雄勇冠世而深惜其功之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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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侯之兵不先加于腹心之吴而先加于肘腋之魏
不先加于藏戈背伺之吴而先加于露刃面拒之魏故
其胜魏也未足以肥蜀而其信吴也乃足以自毙且操
权之不敌也久矣操也且慑于侯之威至欲徙都以相
避
使侯当时先吴之未发而图之岂不可以得志噫此
亦有数焉耳然使侯为摧锋拔城之将孰与使侯为伏
剑死绥之将也侯始遇玄德固相许以死而已幸而得
死侯又何求且夫摧锋拔城之将勋庸著于当时伏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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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绥之将风采传于后世勋庸在当时者身没而响微
风采在后世者既远则人愈悲而思之此固世之所以
尸祝于侯而解人所以慕侯之深者也不然古之雄勇
如侯而能摧锋拔城者岂少哉皆身没而响微可以观
人心矣解之为州在太行上党之间昔人论五方之俗
以为山西懻忮而好气而慷慨
毅武奇节之士多出于
其间若介子推先轸狼瞫蔺相如马服君诸人虽或死
或不死皆耿然如寒冰皎日不负其志所谓伟男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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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侯从玄德于崎岖颠沛之中似子推威震乎敌国似
相如马服其贾勇死敌又偶与轸瞫相类岂慷慨奇节
之士多出于山西而侯其杰然者欤今之山西古之山
西也吾不知其俗之懻忮而好气于古何如而慷慨奇
节之士抑岂无有出乎其间如古人者欤然则解人之
所以拳拳于侯者非徒为侯也盖将以鼓其所趋而成
其秉节倡义亲上死长之风也夫书以俟之
常熟县二烈祠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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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人论女子从一于夫比于臣从一于君之义自古奸
人篡窃而其故臣不幸以才见籍录于斯之时彼有弃
瑕用雠之图而我有佯合观衅之便苟其党有可携事
有可济则逞于一击以诛雠而复国若王司徒之于卓
段司农之于泚此其势逆而其事之难以必者也彼有
弃瑕用雠之图而我坚委质策名之谊宁死而不二其
心宁死而不二其君若豫让王蠋之说此其势顺而其
事之可以必者也二者其所处不
同而其要于自尽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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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也是故生也而无迂身于徼倖之嫌死也而无自经
于无济之愧女子之于夫则亦有然者矣尝读史所载
孙翊妻之事而壮之当二凶贪于翊妻之色而杀翊也
妻既见窘逼于是藏机匿哀阳许二凶以婚而缓其期
阴结故将为援须二凶以婚入而遂刃之雪不共天之
愤于闺闼杯酒之间斯亦可快矣若夫二烈之事则异
于是其夫以羁旅浮寄江壖非有可以豫藉之势环而
指者皆凶人之党也非有肘腋可结之援方张岛之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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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夫以盗而沈之于江岛遂欲室其妇而岛之党欲室
其女于
是妇与其女仓惶阖门自刃以死呜呼可谓烈
矣虽然二人者岂不欲手揕雠人之胸如孙妻之为以
报夫与父哉而势有不能也则一死而其事办矣故尝
合孙妻与二烈之事论之苟机有可乘而速忿以必死
则杀身而无益苟事无可济而濡忍以有俟则危逼而
近辱此亦其所处不同而其要于自尽则一也二烈死
时凶党裒其尸而焚之其事秘无人能发之者后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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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按陈君蕙诇得其事岛与其党始伏辜此盖足以见
节义之气有时而必伸淫凶之诛有时而必不能逭也
欤二烈者固不必手揕雠人之胸而
后为快矣事既白
于是知县罗君鸿为之立祠以祀扁之曰二烈而无锡
安君如石请余为之记呜呼此义行不特所以劝节其
亦深所以惧凶也欤是有关于世教大矣烈妇某姓其
夫某姓而逸其名相传自通州而徙常熟之某镇也
零陵县知县题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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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者其起于古之所以励世乎古之所以励世其法莫
备于史史之法莫严于春秋史家者将以纪善恶而垂
法戒而千百年之善与恶不可胜书也则举而寄其词
于名姓称谓之间春秋之法微者名姓不登
于册书其
非微者则槩而登之是史家之常法而无所择乎其人
焉者也其有不然者或微而名或非微而不名或书其
姓而夺乎其名或书其名而又夺乎其姓其斤斤不肯
轻予人以名姓也如此而后得登名姓于册书者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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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重是史家之变例也今夫人望其容貌而问其人之
善与恶者有之矣过其室庐而问其人之善与恶者有
之矣识其姓名而问其人之善与恶者有之矣故古之
图容貌表室庐纪姓名使善者因之以久其善恶者因
之以久其恶其为教一也零陵楚之南徼也邑乎郴桂
之间瘴疠之所濡
苗獠之所邻往往不能得善吏而邑
之谱牒亦散佚无可考自余父有怀公少时则已闻先
伯祖平乐公始宰是邑有惠爱及为永州欲按其故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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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其姓与名虽邑之耆老亦无知者考之郡志所载零
陵令之姓与名亦无有也已而更索民间所藏景泰中
所撰旧志则稍具其姓名政事历官大略而其名亦已
误复为福矣有怀公为之慨然而叹因复思国家二百
年之间其邑之善令多亦有如平乐公或仅存其姓名
而又误或并其姓名而湮没焉者当不啻几人而其奸
回饕餮乘令之威肆毒吾民者亦幸而
逃其名于后世
岂非志于惩劝者之所悼欤于是蒐辑散逸得某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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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若干人以为是皆令也则槩登其姓名于石以著于
世虽然后之人过而指其名有不就而问其为令之善
与恶者乎问焉而知其令之善也虽百世有不爱而慕
之如其人之存焉者乎问焉而知其令之恶也虽百世
有不唾而谯之如其人之存焉者乎是则其为令也善
而名之也甚于旂常之载焉其为令也恶而名之也甚
于鼎象之铸焉所谓美恶同词其亦春秋之法也呜呼
其善者盖不忍欺乎其民而蕲以自尽乎其心初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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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身后之名
也哉其不善者盖亦偷快意于一时自计
以为其去官与其身没之后且影响销尽人无复指之
者岂知更千百年其姓名并彰著而不掩若此嘻其可
惧也已
广德州同知蔡侯政绩碑记
蔡侯之始去州也州人哭而送之境后十馀年侯以宦
游过江南有传言侯将取道于州州人喜于复见侯也
逆诸境数日侯从他道去州人哭而归则相与谋纪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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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政于石于是署州事判官张君遣陈生潘生来请为
之书石余辞谢后一年知州欧阳君继遣
陈生濮生来
复以请曰先生与蔡侯相知为深宜为之书余复谢曰
余惟与蔡侯相知之深也是以未敢为之书夫蔡侯者
居乎今而学古之道者也古之道尽乎已而不蕲乎人
先其实而深避乎其名不然畏垒之民规规然感慕而
俎豆之此庚桑子之所为惧而逃去者也且古之以循
吏书于其传者有之矣其在当时权任既重且专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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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也又久而信是以能为百姓立殊绝可纪之功而后
史氏因书之为传若蜀郡以兴学书南阳以溉田书书
渤海也以弭剧盗书胶东也以增户至十馀万自汉时
得书者才数人
而一人又各以一事殊绝自见而已自
此之外其缘俗而治者岂遂少哉则以其事无殊绝故
不书也蔡侯莅州之日浅矣又州佐也操柄所不在故
其所可见者大率缘俗而治侯之心且自谓不能有殊
绝功德加于细民而歉然不以为足也侯之所不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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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足而州之人乃欲为侯张而侈之不亦拂乎抑古之
以循吏书于其传者非特以殊绝之故亦以位不至通
显其所树立施设止于一郡一邑而不究乎其大者故
史氏亦从一郡一邑书之而谓之循吏传若黄颍川薛
冯翊其治绩尤异固不在于蜀郡渤海之后
以其事业
有大焉者则不得从一郡一邑书之故不以循吏而别
自为传蔡侯行完而才钜以方显庸于时其勒之竹帛
而铭之鼎彝固将有待若夫一州邑之绩岂足为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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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由前言之殆非侯所以致谦之意由后言之殆非州
人所以尊侯之意也二生起而对曰先生为蔡侯言之
则可矣而未始为州人虑之也广德负山之州也往时
为吏者患州人犷悍多豪黠齘齘不可理以柔道于是
一切争为严峻深文痛法以绳督之而人亦遂相传以
为非刻深不可治广德盖州人之蒙兹诟而病焉者久
矣蔡侯乃独先教
化而后诛罚事无剧易处之一以镇
静人无奸良御之一以诚悫是以侯既去而人怀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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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呜呼此岂深文峻法之所及也哉由此言之州之
所以为治者盖在此而不在彼也是故州之人欲为之
书以示后之为吏者使知州之所以为治者在此而不
在彼也余曰若是则可以书矣蔡侯名克廉字道卿泉
之晋江人中嘉靖己丑进士今为江西提学佥事其同
知广德也以刑部郎中坐狱事谪以某年至州某年迁
庐州府同知以去皆宜书
镇江丹徒县洲田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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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与天下为公而泉布其利然山川林麓天地之产
金石铅锡萑蒲盐蜃鸟兽翎革之琐细莫不为之厉禁
而名山大泽虽封诸侯不以及者非自封殖也惧夫利
孔不窒而争狱滋繁则是以其利人者为人害也其虑
可谓深矣丹徒环江为邑沿江上下多有芦洲其为利
甚钜而新故之洲时没时长故不入版籍而人据以为
私每一洲出则大豪宿猾人人睥眤其间毕智殚贿百
计求请或连势人以摇官府必得乃已及不可得则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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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得者而相与为私斗甚者搆亡命挺矛槊阴贼公閧
于丛苇高浪之间相杀或数
十人官司逮捕辄反覆解
脱狱案满筐箧积十数年不可诘绝故洲之争未已而
新洲之争又起于是丹徒之视芦洲如悬疣枝指之著
体非特其悬与枝而已且痛连于骨体而怵于心畜为
尰蛊不治日深而丹徒绾水陆之口厨传日费数十金
谓之班支郡邑公私筵燕诸所狼籍岁费且数千金谓
之坊支闾里骚然苦焉不可以已也莆田林侯既莅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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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夜问民所利病除所不便深知班坊苦民而未有以
处也适会有洲田之讼于是慨然谂于众曰吾欲祛两
害以兴两利可乎且夫古者山泽之利其权一归于上
而
今擅于下古有遗人掌客道路委积宾旅廪饩之奉
其费一出于官而今役乎民权宜归于上者而擅于下
则孔漏孔漏者启奸而人以殃费宜出乎官者而役乎
民则敛重敛重者积蠹而人以贫今若一切反此二敝
使擅乎下者归之于上役乎民者出之于官塞其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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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蠲其重敛因天地之赢以济人事之乏收豪民之腴
以代贫人之瘠是芦洲之果为兹邑利也而又何病乎
众欢然曰侯议是侯又以丹阳水陆之冲与丹徒同而
并练湖田为豪民所擅与芦洲同思推所以处丹徒者
处丹阳也乃并二议以请于巡
抚公巡抚公是之请于
巡按公巡按公是之既得请于是痛绳其豪之争洲者
与其侵湖者而归之官而两邑废寺之田附焉总洲与
湖田寺田之所入而勾其赢缩以代故时班坊之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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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其滥而存其不可已者于是出入之数大略相均以
嘉靖癸卯九月而计籍成如其籍而行之遂以为故事
邑人既深德侯而恐后之人不能守侯之法也而又恐
豪者恶是之病已而欲坏之也相率请于邑令茅君而
凿石以记凡洲田与寺田之在丹徒者为亩共五千三
百九十五岁入租二千九百石有奇易金可若干两芦
薪岁
易金可百两山薪岁易金二十六两以代故时班
坊之所出定其额凡为金四百两而羡凡湖田与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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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在丹阳者为亩共三千四百五十有奇岁入租千七
百石有奇易金可若干两湖鱼岁易金可二十两以代
故时班坊之所出定其额凡为金四百两而羡藏其羡
以待岁收之所不及而间出其羡以赈凶饥自癸卯九
月至乙巳五月总羡金九百八十二两米千五百九十
石有奇其纤悉列之碑阴其区画出入则计籍具存林
侯名华字廷份笃志古道为政一本经术余尝为序其
口义者其惠爱在民多可书兹以
记洲田也故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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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州均田碑记
裕州于春秋𨽻楚盖楚屈完对齐桓公之言曰方城为
城今方城山在裕州境山旁有楚壁垒斥堠云地故阻
险然四冲西胁武关东挟江淮北绾河洛南隙宛邓四
方辐凑其民平居则奔走送往逆来诸费轇轕百出天
下有难则往往首先受兵野多陂陀硗确土杂砂石不
纯可田种以故俗罕土著苦窳寡畜藏轻剽数徙无锡
安侯来牧裕既爬剔宿蠹拊循疲瘵与裕人更始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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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计之臣议括天下田檄至裕安
侯矍然曰此吾治裕
首务哉且夫平瘠沃清钱榖息讼争在此举矣未几檄
复下止之安侯曰人苟利矣吾专焉可也亟请于参政
刘君副使傅君各是之于是经土划野则耆艾董其役
纵横广袤则量人展其能方弓勾股则算人竭其思迹
阡验畛则区长与程事因区制亩因亩准税区为纲亩
为目纲以丽目则无漏亩亩为母税为子母以权子则
无逋税以衍原隰膏腴之田一而当一平石冈田二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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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冈石山田三而当一山石陡坡四而当一陂池林
麓廨宇铺舍廛市之税例蠲除田溢税则从增税益田
则从减
咨询遍故人无遁情版籍明故上有定徵疆土
别故下有定输计田凡一万三千二百四十顷有畸计
税凡九千二百六十石有畸侯规画精密动中肯綮此
其大凡也史氏曰孟轲有言仁政必自经界始自卫鞅
首祸坏井田开阡陌以迄于今其间经国之臣忧时之
士曷尝不言经界然卒莫能行何也盖亦难焉守令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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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更改各怀一切无虑经久一难也语曰天降雨泽农
夫悦而行旅怨豪强兼并率不以均田为便谤讟朋兴
多口可畏二难也守令不能履亩而较之则必寄于吏
胥则有上下其手者矣豪右售赇得为
蔽匿贫弱抑勒
无以自明名曰均田实滋一弊孔也此三难也夫安侯
可不谓明察深虑者哉安侯初举事时裕人亦多訾訾
者曰将无扰我安侯不为动既讫事乃人人乐业矣民
可与乐成难与图始顾不信哉安侯名如山己丑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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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为裕多善政兹不书重均田也
建陈渡石桥记
陈渡桥去郭南十里而近当邑西南诸乡与宜兴金坛
孔道近郭而又当孔道故往来于其上者踵相践也桥
故以石为之其始作与其既毁而易之以木皆
不知在
何时今独有石趾在耳而木桥又不一二岁又坏坏则
辄更而作之夫屡坏则病行者屡作则劳居者而费且
不胜计非石不可以久而莫之能任也会有浮图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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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至遂慨然谂于桥旁之人曰吾力能办此众皆曰然
因请山为主而相与以贫富为率出钱若干缗不足则
山使其徒募钱于四方共得若干缗买石若干募石工
凡若干其财取诸愿助之家而不费官帑之一钱其力
取诸佣食之夫而不劳公徭之一卒始于某甲子某月
讫工于某月嘻可谓易矣盖山之为人吾知之有粟必
以施饿者而终岁自
食糠籺有钱可以易衣而尝衣碎
衲行雨雪中其苦行有足动人者是以募人而人争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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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役人而人不敢爱其力宜其成之若是易也于是友
人蒋君英玉吴君镇之为之请书其事夫桥梁王政之
所有事也徒杠缺而国侨致讥川梁隳而单公以刺然
特语夫长民者耳矧所谓浮图者固与世漠然绝不相
值者也山口不粒粟身不全衣以此自足而丝发无所
假于世亦可矣乃复能急人之病而闵闵于一桥之成
也如此则彼长民者固众之所跂而望以庇焉者耽耽
焉居饱禄以嬉其于人之疾疹阽苦则瞀瞀而莫
知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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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王一切所以捍灾备害生人之道泯然尽矣其所缺
者宁独一桥也哉呜呼此不为而彼或为之其亦可以
观世也矣德山某所人其桥旁居人出钱者凡若干人
华氏义田记
义田者其古道之遗乎其起于古道之废乎古有之大
宗者收族者也义田者其大宗之遗乎虽然有大宗则
无义田故义田者其起于大宗之废乎古者因族而立
之宗族人有馀财则归之宗不给也则资之宗其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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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腰膂手足之相与为一体其财贿如津
液之经纬溶
灌于其间惟其所虚则注焉而无有乎臃肿羸乏之处
是以举族无甚贫甚富之家而天下之为族者莫不有
宗是以天下无甚贫甚富之人岂非所谓人人亲其亲
而天下平者哉井田废也而始有以赀甲于乡宗法废
也而始有以赀甲于族甚则有童奴厌臛肉而族人操
瓢者仁人君子恻然隐之于是以其力之所及为之义
田以赡其族盖犹有大宗之遗焉然义田立而大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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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益隐矣要之义田非甚厚有力之人不可以为而宗
法则百金之产亦可以相通义田非仁人与族为体者
不能以相公而
宗法虽纤啬鄙薄之嗣亦不得而相吝
是以义田之为制也狭而偏大宗之为制也均而溥然
仁人君子其知既足以及乎此矣卒莫有推而及乎彼
者岂古今之势然耶抑亦以义田出于力之可以自为
而宗法非上之人为之制则固莫能相联属耶何其宜
及焉而莫之及也吾友无锡华君从龙积学好古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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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晚举进士不数年遂请归其于人间事既已屏绝不
挂意而独不能忘族人之饱饥乃割近郭田千亩为义
田推其远胄自十一世祖录事君而下之子孙皆籍之
其不能自业者给口食其婚娶槥瘗给各有
差略如范
氏故事自十二世祖而上其族疏人众则惟视其窭甚
不能就塾与过时不能嫁者娶者槥者瘗者则量助之
其管钥以付录事君宗子而推择族人之贤者一二人
专理其事不称则易其人而君之子孙则将别有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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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使分给其中夫君之为此举其可谓仁人君子之用
心矣又能寓宗子法于其间岂不尤为近古者乎余是
以本宗法之与义田相兴废之说而为之记使君之知
足以及乎此者其尚益推之而及乎彼也哉
救荒渰记
嘉靖癸卯至乙巳东南荐饥溧阳史君恭甫既三捐榖
七千五百石以助公家之赈而饥者犹不给也邑故多
渰以汇水其沙涨渰在邑西北十馀里潦溢旱缩不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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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陂弃为旷土久不可艾君既隐民之饥则计之曰古
盖有兴役以救饥者吾试行之且夫岁凶土荒民不足
于食而有馀于力以力易食是民以不足为有馀也吾
今日出粟于廪而异日取粟于渰是吾以故粟为新粟
也人力地利两易而各得不亦可乎乃度渰之东南隅
广长各三百五十丈可潴可防测水以准而疆焉遂请
于官募民兴工民携老弱就
役者踵至君环堤而茇焉
以居之每役一人日给米二升银一分薪一束时米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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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民以半米易麰菽而杂食之计一夫赴役自食可兼
食其老弱瘠病之不能役者二人于是民之栖于堤者
㸑烟饭飶列舍相接蓊然如处村落之间日出则畚者
锸者筑者救者汲者㸑者蚁旋于堤上夜则妇子抱哺
嬉嬉而卧又晏然如在乐土而忘其为流徙饥馑之时
也其始因渰之底深之为中池以蓄水出池之土环之
为堤堤之外又环之为外堤以捍水外堤之北更深之
为北池而窦其东西陲以通中池之水半北池之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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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
北堤又于外堤之外并渰三面而沟之出其土更筑
小堤以捍渰之暴水内堤之内三面为池出其土高筑
之以为架屋之所自乙巳八月至明年四月毕工而麦
适登民欢然散归曰史君活我核其费为银若干两米
若干石大率日役若干人计所全活若干人共垦田四
百馀亩为圩者三潦则水碍堤不得坏田旱则引堤内
之水灌田可四千馀亩并渰而田之家多赖以济自是
百年沮洳郁为沃壤水降土升不相溷渎各效其职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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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地产萑藋既去生我稻粱堤之隙地亦树蔬豆缘堤
荫池夹植榆柳池中畜鱼虾蟹
螷蠃生生不淰于是即
其地立为义庄岁计田与堤之入与池之鱼利易榖可
得千石岁储之以待荒岁之赈一不以给家用君又将筑
书舍其间以待乡之来学者而未及也因更名其渰曰
救荒渰以其邑人进士缪君所为纪实来请记盖周礼
上有荒政以聚民而下复有闾相受党相收州相恤以
通其赢乏犹惧其未也则又使世禄地主之有力者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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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广潴钜野之可以利民者曰主以利得民曰薮以富
得民以是弥缝上下之所不及其民遇凶礼或不见聚
于上必见收恤于闾里不见收恤于闾里必见得于地
主
广潴钜野之间其生路为甚多而天灾地沴欲死之
而不能也民生其时岂不幸欤后世有司救荒之法既
疏阔不讲又无古邻保之义以鸠民民有饥馑疾疫日
夜祈死而已余亲见乙巳之灾流莩满野民之不忍为
盗贼而自经死与糜其子而食者日几何人余思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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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强聒而不能而又无力可以及人也徒恻然伤之而
已今之世无周礼所谓主者然贵家大族之有力而望
于乡者则亦有主之谊而潴野閒田则往往有之然非
有力不能兴是以主与薮相联而成功今观史君所为
而益信古之所谓利与富得民
者其不为迂阔也然古
之所谓主者皆与有长人之责而世其禄食其责既无
所诿而禄又有可藉故其行之则易君既居閒无所责
于世而纤豪皆割已之有乃殚力经营若家人之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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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以是知君之为尤难也嗟乎使有力者皆如君其所
以兴起礼俗而有裨于国家休息生养之效岂小也哉
余既自以其无力而有感于史君乃乐为之记史君名
际嘉靖壬辰进士磊落多才略尝为吏部主事不究其
用而去故其施诸家者若此云
大观草堂记
尚书西磐张公既归老于家以书来属余记其大观草
堂者曰愿子为我言大观之义我虽老矣而不敢不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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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盖余尝获闻公之为人进无惊于宠辱而退无诎于
陨穫躬盛德之容而谦乎其若不足甘委顺之节而坦
乎其若有馀其几乎古之与天游者欤窃意所谓大观
者公既已独得之于心而人不能知而余也执器而不
通于方曲学而不见乎天地之全是儒之陋者也而恶
足以知公之大观矧公之所谓大观盖得乎心而寄之
草堂者也公之得乎心者既深乎其不可窥而想像乎
公之草堂之景则其戴形肖
貌露情献态森然而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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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乎公之所观者吾又未能即而登焉以观公之所观
也而恶足以知公之大观而又恶能为公记之虽然余
未能登公之草堂以观公之所观而尝登吾之草堂以
观吾之所观矣方吾之心閒而无事以逍遥乎草堂而
观于鱼鸟之飞鸣而潜泳烟云之出没而隐映融然若
有凝于精爽然若有释于神是以物无逆于目目无逆
于心而心无逆于物一旦情随事以迁勃焉而有斗于
是而心逐逐焉而目
焉凡向之飞泳而出没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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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于精而释于神者举皆不知所在矣徐徐焉斗解而
机
息乃始还而观之则草堂向之草堂而烟云鱼鸟向
之烟云鱼鸟也于是为之怃然而一笑嗟乎嗜欲有蔽
乎其中则凡物举皆得而匿乎其外物举皆得而匿乎
其外则虽与之游乎瀛海之表而骋乎坱漭凭虚之域
亦窅然若无睹也而况于草堂乎夫大观者通宇宙而
为观也故谓吾草堂之景非公草堂之景不可谓吾所
观于吾之草堂非公所观于公之草堂者不可则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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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观于吾之草堂者而记公之所观于公之草堂者
以为公之能得其大观盖不蔽于欲而物不能匿也
西峪草堂记
灵宝陜洛之冲也环而山者以数十而西原独当其僻
处西原蔽秦山之南委蛇数百里散而薮者以数十而
西峪又独当其最深处峪口偪仄始疑路穷忽然中开
更出异境茂树浅草森阴蔽亏水泉㶁㶁若惊蛇出没
草间其人鹿视而穴居可二十馀家于是许君廷议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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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乐之乃即峪口作草堂于其上仰而眺秦山俯而顾
西峪烟云竹树隐见千态不下席而尽取之其胜又于
是为最己亥岁予见许君于京师君为人鬯达魁岸尤
以兵自雄余固意其必且为国
家建万里勋也一日与
余论草堂之胜且曰吾将去而休乎此矣余笑而诘之
曰君不闻马文渊昆弟之相笑者乎夫嵬才杰士其所
寄意必于奔漰汹涌之川巑岏崔巍之峰泱漭千里之
野极世间险怪瑰伟超旷之观然后足以餍其耳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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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其跌宕濩落不羁之气若夫耽水竹之清幽荫树石
之蘙荟此则穷愁枯槁之人漠然无所振于世而有以
自足其乐于此夫固各自为尚而不能两得也今君试
料才气与文渊少游竟何似国家且北收河南南系交
酋之颈假令据鞍跃马今之人孰能先君者乃欲乘款
段优
游闾里自比少游其宁可得耶三门之间洪河巨
石怒而抵击砰砰磕磕若战鼓然百里之外有声而殽
函又秦汉以来百战故处过而览者莫不踌蹰慨然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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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乎挥戈溅血虓虎喑呜之雄此皆险怪瑰伟世所骇
诧且近在君衣带间君何不寄意于此乃欲自托于寂
寞背嵬才杰士之好而就穷愁枯槁之所乐此又何说
耶噫嘻吾知之矣君居河上岂尝受河上公语耶故曰
养辩于其讷藏勇于其怯然则君之欲为彼而姑为此
也其有意乎倏而蠖屈倏而虎跃则余不能窥也已
任光禄竹溪记
余尝游于京师侯家富人之园见其所蓄自绝徼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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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花石无所不致而所不能致者惟竹吾江南人斩竹
而薪之其为园亦必购求海外奇花石或千钱买一石
百钱买一花不自惜然有竹据其间或芟而去焉曰毋
以是占我花石地而京师人苟可致一竹辄不惜数千
钱然才遇霜雪又槁以死以其难致而又多槁死则人
益贵之而江南人甚或笑之曰京师人乃宝吾之所薪
呜呼奇花石诚为京师与江南人所贵然穷其所生之
地则绝徼海外之人视之吾意
其亦无以甚异于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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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以南而绝徼海外或素不产竹之地然使其人一
旦见竹吾意其必又有甚于京师人之宝之者是将不
胜笑也语云人去乡则益贱物去乡则益贵以此言之
世之好丑亦何常之有乎余舅光禄任君治园于荆溪
之上遍植以竹不植他木竹间作一小楼暇则与客吟
啸其中而间谓余曰吾不能与有力者争池亭花石之
胜独此取诸土之所有可以不劳力而蓊然满园亦足
适也因自谓竹溪主人甥其为我记之余以谓君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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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与有力者争而漫然取诸其土之所有者无乃独
有所
深好于竹而不欲以告人欤昔人论竹以为绝无
声色臭味可好故其巧怪不如石其妖艳绰约不如花
孑孑然有似乎偃蹇孤特之士不可以谐于俗是以自
古以来知好竹者绝少且彼京师人亦岂能知而贵之
不过欲以此斗富与奇花石等耳故京师人之贵竹与
江南人之不贵竹其为不知竹一也君生长于纷华而
能不溺乎其中裘马僮奴歌舞凡诸富人所酣嗜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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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去尤挺挺不妄与人交凛然有偃蹇孤特之气此其
于竹必有自得焉而举凡万物可喜可玩固有不能间
也欤然则虽使竹非其土
之所有君犹将极其力以致
之而后快乎其心君之力虽使能尽致奇花石而其好
固有不存也嗟乎竹固可以不出江南而取贵也哉吾
重有所感矣
永嘉袁君芳洲记
介乎永嘉左右者若天台雁宕之怪巧瑰丽甲天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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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嘉卉美木蓊然杂植虽博物者亦半不识其名品故
自古好游之士辄以永嘉山水物产为第一宗乔以为
是非吾好之所存也吾独好橘于是种橘数十本于洲
上游而乐焉因以为号曰橘洲主人又曰芳洲主人视
其意盖极世间名山水自以莫如吾洲
一切嘉卉美木
自以莫如吾橘也而间请记于余余始亦讶其迂且僻
而笑之既而叹曰宗乔可谓自足其乐而不羡乎外者
矣夫趣有所适则不必其地之所胜意有所钟则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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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土之所珍尝试观于草木之生虽其奇花异卉至不
易生之物或绝远生在海外苟以人力移之而树艺拥
灌之如其法则东西南北惟所徙焉既久而炎冷燥湿
之性亦随变矣而橘也确然独异乎是盖昔骚人为之
颂曰受命不徙生此南国是草木中之专一耿介者也
夫骚人汇萃天下之香草美木以况其幽馨窈窕之思
然皆未有特
为之颂者其于橘也特为之颂岂偶然感
触而假物以发兴也哉取其臭味之深有合焉耳宗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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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业儒而以医自进其志行耿介又雅慕王乔羡门子
之道翩然有迫隘斯世轻举远游之思窥其貌盖未尝
以肉食之故而变其山泽之臞也其自寄于橘也殆亦
有骚人之意乎余愧无橘之德亦颇以迂戆不通于俗
余家故邻太湖太湖橘薮也余将买山种橘于洞庭之
上而老焉清秋霜落搔首而歌楚颂欲以招宗乔宗乔
其许我乎否也
吴氏墓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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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范蠡所自称述得计然之策七其五用以霸越其馀
用以起家而白圭之徒至自比于吕尚孙吴其言颇近
誇诞然迹其料穰恶节赢缩权取予亦有道焉盖足多
也自子贡取讥于孔子而儒生遂不敢言治产不知人
固不能祼形而枵腹则亦不能无所营而取给且夫公
卿大夫修仁义躬教化以导氓俗庶人勤膂力尽山泽
之利阜货贿以给公上各有常业不能相废而儒生欲
槩以一说则过矣吾乡吴翁众所指为朴忠长者然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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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少工治产累数十年遂以赀雄邑中观翁所为大率
能取人所弃与人所取能知
予之为取能择人而任时
往往与古人暗合所谓修其常业儒者莫能訾者也翁
始家邑之南隅既老则治别业于徐湖之上穿池养鱼
优游其间又于其旁度地为葬所杂植材木蓊然茔竁
羡道室庐门垣既周以固朝夕往游而乐之以待其终
而葬焉呜呼死者人之所必不免也而世俗多讳言死
至以石火易尽之身而枉苦其心神豫忧逆数动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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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户千百年计虑皆若可以目睹而足履曾不量其身
之不待及形气衰枯死徵已见而尚持筹操钥勾较米
盐斤斤如不及不自虞其死至于病且死也徘徊顾慕
周
览其家之所有恋恋不能舍一物而去此又世之殖
产者恒态吴翁乃于生时预为葬地其营圹也如营其
室家其植木于墓也如植于园圃往来松楸墟垄之间
不为之悽怆悲怀而顾以为适颇似能视死为归而知
生之不可贪死之不足患庶几委命而顺化者其与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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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牵缠于厚利不能自反者固有间欤墓可数亩材木
可数百株土石之工皆朴而不华祀田若干亩带墓左
右以翁之力能自侈其坟墓而所为仅若此此又可为
世之破产厚葬虚地上以实地下者之一劝乎翁葬后
几年而其孙嵩与岳求余记其
墓余不能辞也为之书
若其世系履历子姓之详则铭志具存而支陇向背起
伏风气散聚此堪舆家事儒生所不窥故皆不书
休宁陈氏墓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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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祭非古也其起于人之情乎礼起于情之不能已故
虽好古执礼之士亦未有能非之者也休宁陈氏墓在
某地于墓左个有庐若干楹岁时上冢则血牲而祭于
庐环庐有祭田若干亩作庐者陈君万秀葬而奉以祭
焉者万秀之父筠轩翁也万秀故客武进与余父游至
是走其子宪以状诣余请记且寓以书
曰呜呼万秀先
人在布衣中非有奇节伟行可以不朽然子孙煢煢之
志窃愿徼惠于君子录其一二事可纪者而镵于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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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庶几使我后之人其无忘乎按状筠轩翁名帅英字
希武父名原以行谊著乡曲陈氏之先自唐末始家歙
之休宁其里曰滕溪若干世又自滕溪徙宣仁翁今所
居也陈故有显人在宋有为翰林学士者胜国时儒人
定宇先生栎实生其族载在谱牒翁为人俶傥好义歙
人多贾而翁故亦以贾业翁在俦辈中岸然长者魁杰
之气正德癸酉间峒源姚贼群起流劫徽郡以旁近贼
故檄民为兵
守险扼锋翁与在行间师克捷翁以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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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给银牌一为赏辛巳岁今上即位迎母后于藩道
江徽当遣役人供张往江上徽郡守推择部民为众
信者使督以往遂以属翁时暑甚翁老且惫触热旦
暮驰至大洪岭病死郡守悯然遣人舁其棺还之家
休宁令给银为埋具以旌之翁以氓庶凡两从王之
役然桃源之役纵横锋镝间去死邻耳翁竟生归且
受赏江上之役其事不过奔走输将之间绝非险阨
然竟以死固可谓之数也翁卒以某月
某日年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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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葬以卒之某年月日徽之俗羯
喜斗小睚眦
则丛然挺而相击然用之于义亦往往慷慨前死不
避其气然也翁岂其人乎春秋之义以王事出疆而
死则为之加等此固为有列于朝者言也其亦可以
通之庶人矣乎余既哀陈翁死役之义而矜万秀之
志故为之记翁子三人万玉万瑾万秀其季而孙宪
来求余文者也
吴氏石亭埠新阡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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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亭埠在郭南五里盖阳羡一小山耳而发其奇者自
颐山吴公始阳羡诸山多峭拔而是山独蹲伏蜿
蜒以
其伏也而峭拔者乃若环而揖焉诸山皆竞秀而是山
独若不见其秀者然登是山则诸山之秀可尽揽而有
之如人之谦而尊又如人之深藏不自炫露而萃众文
以文其身也公游焉以为奇于是出之灌莽豺狐之窟
而筑之室以居因其泉甃而曲之以为池閒则与客即
而觞焉自是石亭之胜闻于邑中而地理家亦以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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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也即山居之旁而壤树之以为生墓及公之卒也则
遂葬乎其中而宾从戚友尝从公游者于是又以送公
之葬而至焉以公之所尝游而眷然于公之不可作也
则为之悽怆而悲怀顺
之言曰夫公达人也岂有所介
介于生死往来之间哉昔者公之来游也当其朝烟方
散而夕霏又凝春华始歇而夏木载阴宇宙之景既日
新而不穷投壶赋诗惟意所适鸣琴角奕分曹更进人
事之乐亦递代而不厌于斯之时孰不以为此乐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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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公则已谯谯然亟为身后之图培垄树槚若恐后之
以公之达盖不待奏雍门之曲而知乐之必有尽其从
公游者又不待闻山阳之笛而知聚之必有散矣夫葬
者藏也藏者息也此其无知而不可以生致者也虽然
高台未倾曲池如故果木花卉手植犹存其有知而
可
以生致者又安知其不且往来嬉戏乎其间春猿之与
唫而秋鹤之与飞矣乎以公之生而游也有不忘乎其
死之图孰知公之死而息也有不遗乎其生之乐者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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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可与通乎幽明生死之故者道也故余为此言以慰
公而且以慰夫尝从公游而悽怆悲哀于公者公讳仕
字克学为人刚重有廉隅博学而文少发解南畿举进
士历官提学副使其为副使也坐不能俯仰故早乞身
焉而足其乐于溪山泉石之间公晚而有二子骍骅其
所交多当世豪杰在同乡中与养斋徐公相交尤深以
余之无似公亦忘年而与
交焉余寓阳羡时公数邀余
饮于兹山之上而公之营墓尝埋鸡卵榖芽五色线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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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其气则余及见之盖公尝属余记其所谓山居者而
未果也及葬公之弟沧溪翁俦以新阡记为请呜呼不
及记其山居而记其阡焉其亦可以复于公矣
叙广右战功
紫江沈公自袭指挥使时未弱冠已能驰马手搏贼贼
惮之未几调征永安尝以数百人捣陈村寨贼墙立山
上公一人拍马而登贼却下山诱公入淖中马陷以吻
拄淖中而腾其足及于陆三酋前趋淖劫公一酋镖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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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一酋刀而右夹马一酋彀弩十步外公捩颈以过镖
而挑右足以让刀镖离颈寸而过刃着于镫鞺然断铁
公射镖者中缺项殪左挂弓而右掣刀斫刀酋于镫间
断其颊车折齿殪弩者恟失弩偻而手行上山公又射
之中膂既连毙三酋后骑至找
其首公以二酋让后骑
而囊断颊者自为功馀贼麋而入箐追兵战于箐中斩
首若干级毒弩中公膊整军而还验功或以断颊者非
全首难之监军吴布政怒曰贼岂伸颈而待斩乎命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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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功迁都指挥佥事义宁贼寇临桂掠而还巢公追
之巢有两隘贼伏兵丁岭隘以伺使熟猺以某隘闭告
而导公入丁岭公策之斩所闭隘而入果无兵守于路
擒贩者数人以丁岭之贼告遂牵以导巢而熟猺亦以
公斩闭隘告丁岭之贼贼还趋巢大破之贼奔公独逐
一酋酋骑而走崖窘释骑跳而下涧公骑跳而下涧涧
深没
颠马浮而岸毛尽湿束湿马于树缘涧而求酋酋
泅而逃瞩水中影射之血缕水上入水斩之后骑相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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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厓望见公提人头立水中厓峻不可跳乃寻路从公
则贼遁已远公乘湿马与诸骑追之犹斩数十级而还
荔浦贼八千馀渡江而东寇谍者告公仓卒率五百人
待于江岸驻白面寨去蛟龙滑石两滩各数里谍者又
告贼饱而归将及江公以为滑石滩狭牵线而济虽众
可薄也蛟龙滩阔成列而济众难图矣吾欲夺其阔而
致之狭令制旗军中无尺布伐岸竹揭竿而编篾以为
縿刻顷成数百旗插之蛟龙滩令
羸卒数十人守之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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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烟以疑贼贼至果避蛟龙趋滑石公分兵两岸而潜
以小舰载劲卒数十伏葭苇中贼营于中洲以护济济
且半公以舰乘泷急冲之两岸军噪而前有酋骑而水
立挺镖当舰公舍舰跳水斩镖酋人骑皆踣洲上贼辟
易贼济者西奔巢未济者却东走上山而复潜趋蛟龙
滩以济洲贼孤舰军攻洲两岸军始至下水夹攻之洲
贼后行挤堕渊溺死无算其前行尽俘之得生口首级
若干收贼所掠牛畜之在两岸者是役也以五百人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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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千馀贼公用奇往往如是复以功迁都司同知嘉靖
六年岑
猛叛聚兵数万人督府奏诛之一日督府召公
计曰归顺岑璋猛妇翁也助猛奈何公素能得土官阴
事曰璋女失宠而璋心恨猛徒貌合耳公复密语督府
云云如此可使璋擒猛督府复曰猛乘上流之势拥兵
建瓴而下则邕梧诸郡危矣奈何曰此不足忧土官大
率饱富贵恋巢穴所以叛者惧诛耳非有他志也猛离
田州而子女玉帛皆在彼或乘虚袭之猛安得不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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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府又虑猛且走交趾曰猛走交趾则闭不能归矣猛
安得不虑乎猛果如公所料而岑璋雅敬公公潜使人
于璋于是督府进兵分五哨入猛劲
兵尽在工尧诸将
死让无敢当者公自请将中哨当工尧去工尧五里而
军进攻隘隘坚复退营五里而粮且尽湖兵五千人请
于公愿得一饱而死敌公时仅有自赍家粮五十石与
湖兵人给之升而官军缩腹张目以观湖兵分米不敢
言公无以为计时左哨将与公隔江而军公潜济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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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哨将乞粮而请并兵攻工尧左哨将以分地拒公公
笑而还曰兵粮吾自有之姑试公耳左哨将惭公还军
乃夜分军三百人缘山而右走间道三百人缘江而左
上山并绕出工尧背插旗为号煮馀粮为稀糜食而遣
之黎明合
战贼殊死斗我军却麾而进又却公亲斩却
者一人而提其头以令军复麾而进先所遣间道卒皆
已至登山插旗初岑璋既与公为约而遣兵二千人阳
为助猛守工尧遗精卒千人以护女为名居猛左右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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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在阵后望见山上旗大嚣曰天兵得工尧矣溃而却
猛军见后阵却亦嚣而却我军乘之斩猛子邦彦于阵
中蹂尸数里遂入隘得其积粟军始饱乘胜攻田州猛
闻工尧破窘急欲走交趾而璋卒五百人护猛妻以归
五百人独守猛指猛所欲走绐之曰此路皆天兵也不
如且走归顺为后图猛不得已从之璋
待于境相见因
相抱哭璋以子女歌舞饮食恣猛圈留之而潜遣其子
报公于田州公入田州五日而诸哨始至璋所使报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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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在者事颇泄左哨将移军压归顺境索猛欲破败公
事自为功璋以二十牛百瓮酒犒军而谓左哨将曰猛
诚有之公无急也于是醉猛而斩其首函送督府斩他
囚首贯猛尸而以与左哨将左哨将喜于得猛而抽军
献猛首督府则猛首已枭一日矣猛死田州平安置猛
子邦相于福建而议设流官公曰思恩设流官反侧至
今未息田州复然两贼且合从起矣督府不听且调公
守田州公请
以他将假守三月而待希仪治装他将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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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月而田州酋卢苏果与思恩酋王受连兵劫城他
将狼狈归田州复为贼巢公又言于督府曰两酋能用
其众以复故主为名今若返岑邦相于福建而置之南
宁此奇货也可使两酋坐受縳矣督府复不听而徵兵
数十万征之既而失利督府以罪罢新督府馀姚王公
至其所以抚定两酋公多与其谋因荐公右江参将右
江故治柳州柳在万山中城外皆贼巢军民至无地可
田而室庐妻子数被焚劫知府刘琏殪于贼知府邓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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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出城弩中其膊自是诸军民官必甲而
后敢出城城
兵又疲不足仗公为参将始议剿五都五都去城五六
里而巢最险贼又最獗所虏获人畜最富巢中不闻官
兵者百馀年公乃以五百兵付百户蒋绍宗使捣其巢
贼蜂出裹我兵杀数十人而隘其入路使不得返我兵
即贼巢为营固守而因贼粮以为食然气夺不能战贼
亦欲坐踣之于是百户潜遣人茇而告急于公公即上
马复聚兵得五百人入巢为援既至声铳者三因奋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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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百户兵闻铳声亦出奋击贼贼分兵为二腹背战我
兵鼓噪斩级贼不支然尚横鲠两阵中守隘不肯散公
使人茇而以胜
告百户百户亦使人茇而以胜告公公
因谓百户曰汝且据巢毋出待贼服乃已不服更夹攻
之可尽擒也贼素怯柳州兵最易与至是诇曰汝谁也
敢入吾巢公使人绐曰是新参将老沈所率藤峡军耳
两江贼熟老沈名而惮藤峡军因咋舌曰吾固知柳州
兵不及此相持数日贼不退然心惧因熟猺为解熟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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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界汉人生猺獞间阳附官军而阴附贼或官军势盛
附官军贼势盛附贼以为常于是熟猺间说于公曰请
为两家解斗公度贼尚劲乃且听其说而谓熟猺曰返
我生口牛马我兵乃去贼以所虏生口二十
牛马百四
十为献贼收众奔山顶而空隘以通百户兵公兵与百
户兵牵连行至城城中人欢始知柳州兵之能战贼也
公以为欲大破贼非狼兵不可右江狼兵惟那地最劲
乃请于军门以那地兵二千戍柳州柳之有戍狼兵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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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始先是贼势张甚而熟猺及城中黠吏民多为贼诇
者贼耳目遍官府左右官府闺闼动色情性贼在溪峒
千百里外辄知凡议大征或雕𠞰口语沓沓未及聚兵
而手足尽露以是贼得阴为备或伏岩薮伺官兵殪之
或先徙妻子畜聚于邻巢而自空巢以待官兵官兵至
徒手无所得甚者
我所任为乡导往往为贼误我入死
地崩坠厓谷不战而糜烂者过半而贼以耳目故益知
官军虚实与民积聚少多乘虚掠多所入无一当而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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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无不饱我兵筑堡增戍则益纷然如刻穴守鼠而贼
活脱不可踪迹公以为图胜算莫如得贼情得贼情则
莫如谍而使官府人为谍则贼生疑于是阴求得素与
猺人商贩者数十人假以买物召至府密谓之曰吾素
知若辈通猺吾不罪若更与若银为贩本若试为我诇
贼众感诺乃人给银五两使益买物散入诸峒中诸猺
虽凶暴乐杀人然贩者至则寨寨传送护卫饮
食恐损
一贩者则诸贩不至是以虽绝栈深箐贩者无所不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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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有动静贩者辄先知奔走报公公厚赏贩者而秘其
事虽肘腋亲近绝不得闻至期鸣铳者三则诸兵皆聚
第谓之曰今日出某门而遣心腹人为旗头引诸军诸
军贸贸行问旗头旗头不知曰然则汝何引我曰公强
我往我漫往耳军行千万人其所往独公与旗头两人
知之而已顷之劄营设伏贼果至遇伏奔追殪之已而
贼寇他所则公军又已先在或绝远村聚贼度官军所
必不至而潜寇则公军又已先在贼始惊以为神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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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亦不知公自何得
之也公始至柳令诸猺得出入儥
买游戏城中无禁诸猺时入府见公公儿女抚之久之
稍稍择其巧便晓事者结以厚赏使诇贼后贼发其火
伍中辄报公公又厚赏之而间谓诸猺曰若见我若妻
子何不来见夫人诸猺叩首不敢公曰试令其来已而
猺妇五六人来夫人好言慰劳赏之针线包帕诸物以
银簪簪其头又命诸妾婢灌之以酒人数大碗察群妇
中其夫尝以贼事报者则又阴摘之他所劳苦之曰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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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为吾大人尽力良苦私赏之包帕银簪诸物倍于人
前所赏者而益以珍果美物塞其袖中又阴戒之
勿令
人知也诸猺妇既多得赏又酒醉踉跄舞手出府门猺
夫望见之欢喜争前掖而归巢自是诸猺妇来者至数
百人夫人倾筐箧针头线尾皆尽犹不能给而猺妇相
戒以勿令人知者猺妇又泄之以所独得珍果美物誇
诸猺妇以为夫人爱已诸猺妇皆怏怏心羡嗾其夫使
报贼冀已入府得珍果美物而公间使人往诸巢中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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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夫人之命赐物诸猺妇自是贼中消息或诸猺不肯
言则猺妇嗾之使言或诸猺竟不肯言者则诸猺妇自
以使人至巢赐物时附耳语云云若勿向我老公语也
公用兵风雨来去既得
贼时率轻骑剿其尤剧者一二
人兵至巢以菅为绳绕记剧贼家示诸军所捕绳之内
老弱妇女牛畜无一免者绳之外老弱妇女牛畜无一
及者遂出巢数里遇平地度贼援所不至则停军审究
其为剧贼家妇女牛畜者收之其虽获于剧贼家而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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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家与邻巢者还之诸猺得完室家与见还者皆喜以
为往时官军入巢见人辄杀或贼遁则搜斩不为贼者
以充级故贼詈我辈我虽为贼时得脱或保孥赀汝辈
虽不为贼时见杀或孥赀为虏自今我辈乃有颜面詈
贼矣公入巢有助贼战者既还军遣熟猺檄之曰若
奈
何助贼战吾𠞰若无赦顷之捣其巢尽歼之自是凡所
雕𠞰历数百巢竟无一人敢助贼战者雕𠞰所过他巢
或弓弩而门瞷既还军则檄曰若奈何弓弩而门瞷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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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若五牛不者且𠞰自是所历百数巢竟无一人敢弓
弩而门瞷者所获剧贼多不杀剜两目则两耳赏银数
两而还之巢自是他贼有所虏掠多不遣兵而用剜目
者骑而一人牵以诣贼使徵所虏掠贼见之惊曰某巢
某也震慑不敢隐尽还所虏掠而剜目者索不已贼至
出自所有与之公以给被虏者而以其馀给剜目者剜
目者每一入巢则利益多
而为贼者所获每不补所偿
则益无利在柳州所剜目七人其六人皆为官用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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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而复为贼者覃万星一人而已公竟以计擒杀之公
始议发兵故制欲发兵必请督府督府檄下乃发公以
为吾治文书吾掾史知之文书上府府檄下我府掾史
知之多人知则泄又柳去督府千里待报踰时坐失机
会而书檄往来水陆诸巢络绎能保不为贼得于是凡
率兵入巢未尝先请既胜则上首虏督府而以邂逅追
贼至巢为解于是督府不能以文法诘而兵谋得无泄
公尝欲𠞰一巢而恐其泄也乃佯病所部入问病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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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病思鸟兽肉若辈能从我猎乎因起出猎去贼二里
而止营军中始知其非猎也公耳目多贼不能薮率走
之他巢他巢人又吓之曰公且𠞰汝则又走之他巢他
巢吓之则又走跰血尰以死或馁槁崖谷公又每以甚
雨凄冻风冥之夜察贼所止宿处四散遣人赍火铳以
筒贮火衣毯衣毳帽与草同色潜至贼所夜声铳者二
贼尽惊老沈至矣挈妻子裸而蒲伏上山顶儿啼女咷
往往寒冻死或触崖石死不者且为虎咬诸妻子更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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嗟怨汝为贼之利至此黎明下山诇之则寂无人阴使
其党至城诇之时公所遣衣
毯者四散诸巢同夜举铳
明日诸巢所使为诇者亦同会于城旁西巢人谓东巢
人曰老沈昨夜来吾巢东巢人谓西巢人曰老沈昨夜
来吾巢则固已更相怪骇已而诇之城中人则老沈固
安坐城中不出也益怪骇曰昨声铳者谁耶鬼耶诸猺
又自相吓曰虎咬人者老沈所使也自此贼益胆落或
易面为好猺獞而柳城四旁一童子牵牛行深山数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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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无敢诃者其军民往往寄牛于猺家以耕或索鸡酒
于猺猺不敢不与公在柳先后十三年名贼宿猾几尽
而韦扶諌者马平四都猺贼弩中知府膊者也凶猾甚
先
是尝七捕之不能得至公亦七捕之不能得会有报
扶諌逃邻巢三层巢者公潜率兵𠞰之至巢则扶諌又
已与三层贼往劫他所而三层贼妻子独在公尽俘以
归计七十馀人平时公所俘贼妻子尽以与狼兵为赏
至是独不与而闭之空室中善饮食之公又阴使狼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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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人怒而挺刀狰狞入室恐诸妇女作欲抢状公佯
执鞭痛鞭狼兵使退如是者三欲以深德诸妇女而潜
使诸猺闻之以系其心公又使熟猺谓诸猺之亡妻者
曰吾不害汝但得韦扶諌则还汝妻子矣诸猺四五人
来投公公令入空室视其妻夫
妻相持哭其小子牵其
父哭妻曰非沈公吾为狼兵杀且抢久矣已而怨相詈
曰咄扶諌非汝爹非汝娘何不缚以赎我诸猺心割而
别复见公公曰欲得扶諌耳诸猺曰扶諌已逃他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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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实难虽然愿公切勿以吾妻子与狼兵也吾且为公
缓图之公曰诺因杀牛犒诸猺而去之诸猺踪迹扶諌
所在遂往以言恼扶諌曰还我妻子扶諌不应诸猺因
曰我辈失妻子计穷惟有更随汝作贼耳扶諌喜诸猺
乃诡相与计曰今官府虏吾妻子而穿山驿与守堡百
户与巡司俱在山中今往劫之三印可必得也官府惧
失三
印得重罪以易吾妻子可必得也扶諌曰善扶諌
既离巢则党益孤诸猺因醉扶諌与其党而缚之置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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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而使熟猺报公曰得扶諌矣恐见卖可遣吾妻子
于三十里外相易公以为吾不遣诸猺且谓吾怯于是
锁诸猺妻刃挟之以行至三十里使熟猺谕诸猺曰诸
猺且劫妻子者先杀妻子然后战诸猺请于公曰吾献
扶諌惧雠公可遣三十人至岩洞自取之公虑诸猺有
变乃选健卒十五人赏而遣之曰得扶諌吾且赏汝若
诸猺杀汝者吾且重赏汝家又以十五人付之熟猺而
质熟猺妻子曰十五人者损一人
汝妻子齑粉矣至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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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中果得扶諌而出诸猺闭之五里外惧扶諌往而妻
子不至复要公曰必相易于此公又曰吾不往诸猺且
谓吾怯于是先遣诸猺中妻女四五人往言刃挟诸妇
女状诸猺吐舌惧杀妻子帖息不敢动遂易扶諌以归
剜扶諌目截耳剔心手足斩之而四悬诸城门诸猺出
入城者见之无不股慄诸猺既熟公威信公尝调一巢
往征他巢虽惧雠然不敢不往牛畜尽俘以归独首虏
生口视狼兵为少耳公亦尽以所俘牛畜赏诸猺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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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调而与之期会天大雨诸猺惧失期乘雨泅溪水没
者六人
公劳苦之命没者人三牛付其家其馀皆遣还
之自广西为将如韩观山云惟能使猺人不作贼至公
能使猺攻猺则广西所未有也十六年而有思恩岑金
之变初思恩府土官岑浚叛被诛而立流官以其酋二
人徐五韦贵为土巡检分掌其兵各万馀人而听于流
官然夷民犷悍不乐汉法数十年间凡数叛则数举兵
诛之而亦不能定也当破岑浚时调兵镇安镇安掠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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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生口以归己而其中一人长大而姣因托言岑浚子
而名之曰金夷民益思乱镇安乃潜召其酋长出金而
与之盟曰汝小主也诸酋感泣拥金
以归镇安因要之
曰金立与我某地几百里遂盟金而遣之诸酋聚兵五
千人以奉金将攻城郭复故地诸夷多欲为响应者势
汹汹而先时浚既诛其酋杨留者无所归乃率其党千
馀人诣宾州应募为打手宾州兵素弱故倚打手至是
留欲往投金以逞时公与兵备皆在宾州留入言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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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留小主人在请往公方虑岑金之危思恩未暇虑留
之在肘腋也闻留言独心骇以为金去宾州数百里而
留应之表里相扇宾州危矣宾州危则咽喉哽咽喉哽
则广右尽骚而何有于思恩此事大不可急图宜以计
款之乃婉
色好语谓留曰汝第往我曩征田州调兵镇
安时已闻有岑金在是岑浚第九子也留闻是言固己
刺心公因叩留曰闻镇安絷金甚坚何因出乎留诡曰
百计逃耳公低声作自语状曰岑氏其复乎欲以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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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而呼留至密所曰为我一言语金若欲官必毋杀人
劫城若欲杀人劫城任汝自为之金能听我言可以状
诉我及诸上司留唯唯公遂与留银十两而以花纻方
摺之纳留怀中为我寄金得官后为衣衣之可常念我
也公复绐留曰金欲官非赂我万金不可留曰金诚当
尽力然金方倥偬安能办此公笑曰吾
岂遽责金耶且
欲得一帖为信耳自是益信公无他肠矣留出公又呼
还谓之曰我几忘之韦贵徐五素仇汝亦仇金可善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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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无堕彼计也留诣金具如公言金大喜真谓倚公可
得官矣因率其兵五千人诣宾见公至城门门者惧而
报公请无内金公怒骂曰金非贼奈何不内觇者以告
金金心益安率其众散入城而与留及其亲信二十人
皆衷甲见公公曰金来乎留曰来矣金叩头潜以万金
帖子奉公公复笑曰若穷鬼安得此乎金曰赖公力得
官不穷矣赖公力诚不敢忘报公子孙公戏曰汝土官
多不知恩汝
得官且忘我矣况子孙乎金唯唯不敢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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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令其侄出见金曰金汝兄弟也金得官他日每一出
征乞金四功与汝公复为金计曰汝赂我兵备公独无
赂乎金对不敢公曰第写帖子吾为汝致公以两帖子
示兵备笑而火之于是遣金诣兵备始金叛而留且往
兵备甚惧公潜与兵备计此事大祸叵测公夷情未熟
一语蹉跌败矣不若一以听我兵备唯唯及见金但言
吾视金有福相以微动之且曰此事一听沈公明日公
诣金营犒之五牛酒五十尊又明日兵备犒之如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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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召留与金谓曰倘兵马杀金是吾杀金
倘暗箭刺客
杀金是贵五杀金非关我事今一以付留可无赚金也
留乃日夜甲而拥金为备公复遣其侄至金营与金同
饮食卧起金自是心死于公矣公欲缚金而惮其众时
巡按在南宁将诱金至南宁乃縳之乃请兵备先往密
语巡按以故公谓金曰吾挈汝诉巡公吾代汝词公为
金作诉稿涂抹四五次以示忠于金复谓金曰吾与汝
往宁南倘贵五伏人于路暗箭射汝不若易汝土官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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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青衣杂掾史中而先我马令五千人后行金如公言
路中饮食公与金同席语金曰贵五以重赂赂吾庖使
毒汝则奈何自
今以后吾所食汝亦食吾所勿食汝亦
勿食可也金如公言而益以公为爱已行七十里至思
龙驿公晨起耳语金曰今往南宁南宁人皆言汝叛声
甚恶以五千人往则人益疑汝不若散遣三千人而选
心腹健卒二千人以往是汝不撤卫而坐息人言也金
以为然选二千人往复行一日去南宁百里公谓金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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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至南宁久候而诸从人衣粮惧不给不若以千人营
于此而以千人从为便金亦以为然从金至南宁者才
千人金入见巡按巡按好语慰之曰吾为汝奏明日巡
按遣人至金营犒其众而留金以待奏居五
六日公度
金众衣粮且尽复谓金曰思恩去南宁近耳何不遣其
半取衣粮而坐待粮尽众且散矣金复遣其半众行金
所遣千人营百里外者久之亦以衣粮乏稍稍散去而
独五百人尚散处城中公欲縳金而又以为五百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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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死而狼斗则杀伤几何更欲为计而金所遣取衣粮
者适至则从金者又千人矣公知金未可动间请于巡
按公且往南宁而以金从可于路图金也至思笼驿忽
报韦徐将万人在阳以迎巡按而阴袭金金惊而跳公
与兵备巡按闻之曰祸矣公谓巡按且阳为不知而听
希仪徐图之公出
呼韦徐骂曰汝安得擅兵至此金得
官与不得官唯朝廷所命汝安得私雠之是时金尚驻
近地觇视而韦徐部中亦有为金耳目者金闻公言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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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公行三十里金道伏候公公曰岑金耶汝尚不知死
贵五兵至矣可疾入宾州匿吾参将府则贵五无如汝
何矣金驰马入宾州公复于巡按曰金入宾州矣巡按
兵备至是始有面色自金往南宁返宾州饮食起居无
不随公居数日韦徐复私公曰请甘心于金公又怒骂
韦徐亦莫测公计所出也公密请于巡按散遣贵五众
而后图金然是时金众尚千馀人与杨留所统
杀手千
人皆在宾州内外公与兵备计公可遣杨留杀手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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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巡按往柳州公间谓金曰杨留杀手百人护巡按往
柳州矣汝盍将百人护送四五十里以自结乎至五十
里金欲返公又拉之行百馀里金又欲返公曰汝独返
势弱倘贵五伏人待汝奈何今去柳且近汝何不与留
偕至柳而偕还金遂以百人至柳其酋长十馀人皆金
死党骁健会金于路跃马而坠公以机责其酋五六人
曰何不护金而令至此痛抶之五六人皆病创卧然尚
以公爱金故被抶不敢恚公金至柳入参将府公命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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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见金曰金我儿子
也金得官听调往来贵县吾纵不
在汝必见之金益喜置酒劳金与其酋是时诸大酋其
五六人既病抶卧独四五人从金而留所部打手百人
与金兵百人皆营于城外柳城故有狼兵二千人足以
虞变公将縳金先以狼兵三百人护巡按三百人护兵
备而以三百人入参将府待事谋既定因酒中戏谓金
曰痴儿子汝往时惧诛又惧贵五逼意常不乐今无事
矣何不痛饮金与诸酋皆尽饮至醉其夜遣狼兵縳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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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遣人召留于城外狼兵夹墀左右立留与其党三
十人见公公大言曰非杨留忠不能成我事以银
十两
劳留取红纻挂留留愕然公曰汝为之而汝不知乎金
国贼也非汝与吾同心诱金至此吾安得縳之留大骇
泣下曰留小主人也公曰汝为之而欲诳众乎公意又
欲以疑留于其党也留惧不能言其党三十人皆股慄
公复曰吾且为留奏功矣因见留于巡按巡按劳赏之
如公见兵备兵备劳赏之如公劳城外二百人牛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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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留率之还宾州遂令留赍牌散遣金众之在宾州者
曰所诛止金一人留既惶恐见绐又虞同行者猜已卖
金相雠见杀于路中日夜跼蹐为备奔归顷之遂发病
死金兵闻金縳皆散去
公乃以金与其酋之病抶者醉
而縳者解巡按府而扑杀之思恩复安当是时使公不
先款留则金必不至而且攻城杀人使公在南宁宾州
縳金则困兽之斗何所不噬使公听韦徐甘心于金则
两客相閧而主受其衅惟公缓之又缓以渐脱金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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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人之手若剥笋然待其为一夫而后縳之人以是益
多公之算而韦徐诸土酋亦益谓公不可测也公见督
府于梧时盐船八十馀阻峡贼不能前左江孙参将千
人送之不能督府以命公先时公溯峡峡中大酋侯公
丁尝谒公公寄六羊令公丁牧养至是遣人取羊于
公
丁公丁奉羊至浔公命诸盐船牛酒犒公丁与其从人
谓公丁护船上峡公丁身居公舟尾命其党乘小舟护
船嘱曰吾以身质于沈公护不谨吾碎矣公因命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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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与公丁从人护船至武宣未返时孙参将与左江
兵备闻公丁在公舟欲乘间捕之而密言于公公曰此
断不可人信我而我诈之不祥招而縳之不武且获一
人以疑诸夷将焉用之此断不可公居常有所徵召虽
其深溪绝峒未尝不来其来虽桀猾宿恶未尝辄杀
其可谕者谕之其不悛者必遣还巢而后捕之故公以
此语两人两人犹豫未决公
乃摘公丁告之故曰可亟
归矣公丁大感泣去而公所遣班首护盐船上峡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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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不失升斗公以报督府督府笑曰孙参将千人乃不
如沈参将一班首十八年七山之役夺两参将于虎口
功尤奇公胆勇机警善抚士其私财与所得俸禄赏赐
半以给诸人为耳目者其出兵多赍私财以行有先登
与斩首者就陈给赏不失顷刻故人争尽死力公尝笑
曰人以赀财积贿赂而博官吾以赀财积首级而博官
岂为非计哉其征陈村时染危疾所部皆自戕于神前
以祷公刀穿手矛剚股钩刺脊系铁锁拽之痛毒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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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
遍最后至者一人无所施乃箭贯喉为祷其得士心
如此盖余宦游而得当世名将数人北则马永梁震西
则何卿南则公震与卿余未之识而识公与永永魁瑰
长貌而气特沈毅见人頫首下视寡言笑公短而精悍
目炯炯烛人议论磊落激发皆所谓伟男子也公与余
稍谈及广西事余是以得撰次之公战功尚多余不尽
闻也公谓余言当世固多良将患在牵掣龊龊不能展
噫嘻若公者犹为未尽其用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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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川集卷八